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半个丧尸来种田》 作者: 彩虹鱼 第一章 初始 伴随着体内逐渐扩散的冰冷和腐朽,花云鼻尖升腾起自己万般嫌恶憎恨的臭味,眼角一滴泪滑落,那道身影被自己推上去后早已消失,眼前死一般的静谧,最后一滴泪在蠕动的脸颊上滑落,开始僵硬的手吃力按下衣角隐蔽的按钮。 死也不要… “嘭——” 痛死我了! 意识消散,花云陷入沉寂,不知过了多久,五感慢慢归位,隔着沉重的眼皮能感受到光亮,两边耳朵里钻进仿佛遥远却尖锐的叫声。 难道我没死? 又是一阵绞痛,花云本能的想张嘴,甚至感觉到牙床痒痒,尤其是…犬牙! 一个哆嗦,自己真的尸变了? 可是…为什么还有意识?还有…额头肢体不断传来的剧痛…难道自己直接变成了王者?不要啊! 普通的农家小院,一群男女围着几个人。其中两个成年男女双双跪在一对老夫妇面前,垂首哭泣,身子不断战栗好似秋风中的黄叶。两人身后,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悲愤的伏在一个女孩身上。 躺着的女孩,头发凌乱,衣裳脏污,双目紧闭,看不清面容。可看得清的,是额头的伤,身上的血迹,还有那副干瘪的身材。 “娘,娘,云儿她不是有意的,她是饿极了,才…都是我们当爹娘的不好,您就饶了她这一遭吧。” “是呀,娘,都是我没看好云儿,她也受了教训,下次绝不敢了,您高抬贵手饶了她吧,媳妇求您了…” 说完,妇人不停磕头,声声作响,很快原本就青紫的额头渗出血丝。都是自己没用,要是将云儿喂饱了,她哪会做出那样的事儿?又怎么会被婆婆教训?眼下不知孩子怎么样了,要是有个万一…万氏的眼泪苦似黄连。 老妇人冷着脸:“花家虽是小门小户,可也是有规矩的人家。谁家的孩子天天吃吃吃,就知道吃没个够,抢食不说,竟还偷上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万氏的男人,花长念悲声道:“云儿还小…” 一旁一道尖利的女声讥笑道:“还小呢,都十多岁的人了…” 另一道女声接了去:“虽然十多岁了,可这脑子不是不灵光吗?大嫂忙着几个侄子侄女,忘了教这一个咱都理解,可是…” 又一道女声:“这败坏家风的事儿万一传出去…就怕小妹的亲事…” 老妇人本就冷若冰霜的脸更冷了三分:“老大,娘这些年可没对不起你的,别忘了你小时候高烧若不是娘你哪还有命在?娘不指望着你对娘多好,可不能因为你屋里一颗老鼠屎就耽误了你弟弟妹妹吧?” 花长念跪在地上抬头看他爹:“爹,云儿也是花家的孙女啊,小孩子多教教便好,爹,爹,儿子舍不得啊…” 花老头一脸为难,侧脸瞧李氏,见她不为所动,再瞧瞧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花云,犯难道:“老大啊,她这幅模样,谁能养着一辈子啊,不如…” 花长念灰了心。 “我养!”平日里大气不敢出的万氏突然大声叫道:“我的闺女我养着,不管她啥模样,我养她一辈子!” “说的好!”李氏嘴角挂着冰:“这可是你说的,花家可不养贼。”说完顿了顿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花长念一房的人,看也不看花老头,径直问花长念。 “老大,花云敢偷到长辈的头上,花家是不能留她了。你要是乖乖的把她赶出去,咱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要是不愿,我也不强求,可做错事就得有个惩罚,你说呢?” 万氏哭着扯花长念袖子。 花长念求救的看向花老头,花老头却移开了脸。 花长念眼里瞬间黯淡,回头看了眼孩子,花云不知生死,三个孩子紧张看着自己,手底下死死扯着花云身上的破衣裳。花长念更是心酸,妻子更是恐惧的嘴唇哆嗦,眼里的泪掉了又掉。 “爹,娘,不管云儿如何,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把个心智不足不能自理的孩子赶出去,还是个人吗? 李氏冷笑:“花家也不是冷心冷肺的,你要留,我和你爹也不能说啥,总归是你们自己的孩子。可她偷窃不能不罚,这样吧,既然她总嚷着整天吃不饱,是我这个当祖母的亏待了你们。以后你们大房每日的伙食自己想法子吧,上房再不插手,吃歹也别来求,吃好爹娘也不沾你们的光。” 李氏说完这话,另三个媳妇就明白了婆婆的打算。这话里意思,以后大房吃喝要自己张罗了,别想占用公里的,可这家里该干的事还得干。不由纷纷对视得意的笑,大房六口人省下不少吃喝呢。 花长念和万氏心里悲哀,自己张罗吃喝,说的容易,这么些年来,所得从来交公,他们哪里来的银钱粮食? 花雨伏在姐姐身上,人小气大,听了李氏的话气得身子直抖,尖尖的童音猛的爆发,直钻人耳朵。 “你们啥也不给,娘过年绣个帕子挣了五十文还不都给了祖母?爹打的短工钱不也给了祖母?我哥套的兔子还被二叔们拿去下酒了呢。要我们自己吃喝,还不是要饿死我们?呸!” 花雨不知随了谁,一点儿也不像温吞老实嘴舌笨拙的爹娘,仗着年纪小,什么话都敢说,说话又快,像个小炮仗。 大哥花雷和幼弟花冰虽没说话,但两张脸却是怒气冲冲,默默声讨。 三人不看李氏,只瞪着花老头。 花老头莫名心虚,咳了声。 “大哥大嫂好教养,咱娘说话,花雨一个小丫头片子跳出来也敢反驳。瞧瞧花雷花冰,这是要吃人呢?怪不得花云这个傻子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呢,看大房这几个孩子,不出奇。这哪把爹娘放在眼里呀。” 李氏的脸阴了又阴,说话的张氏得意一笑。 吃人?地上的花云只觉得这两个字莫名吸引人,牙床痒的不行,好像牙齿都要争前恐后的朝外钻。 “这么出息的孩子我和你爹可不敢教。”李氏淡淡说道:“以后你们私活挣来的钱不用上交,自己留着用。但必须把家里的事儿做完才行。” 李氏一边说一边盘算,按照往年情形,把家里的活都做完也没得空余。万氏也只是猫冬的时候才能绣个帕子,卖不了几个钱。花长念一年也只得打几次短工,更得不了几个钱。公里亏不了。 李氏只想自己吃不了亏,却全然没想到花长念一家怎么活。 “爹,娘,这让我们怎么活啊?我们哪里有挣钱的门路啊…” 花长光嗤了声:“花雷不是会套兔子吗?一天一只,可比我们过的好多了去了。” 花雷气得想扑过去,一天一只?自己去年一年才得了三只?还全被他们拿去下了酒,大房连兔子毛都没得。 被花雨拉住,低声道:“大哥,你还看不出来?他们是要逼死咱。你觉得咱能要出啥来?” 花雷胸脯起伏:“不管要不要出来,你姐咱得保住了。” 小小的花冰不住点头:“姐,要姐。” 任凭花长念和万氏如何哀求,李氏只不松口,花老头这耳根软的哪指望的上? 等花云终于按下汹涌的牙床时,她已经被人搬回了破烂的屋里。 “爹,娘,你们别担心,人还能被饿死了?我这就去挖野菜。” 万氏扯了扯嘴角,粗糙的手摸过花雨的小脸:“先烧水,给你姐擦把脸。” 花云只闭眼听着,心里很是莫名其妙,自己到底到了哪儿?竟然没摔死?可是这姐啊娘的,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 丧尸 温柔的帕子轻柔的拂过脸颊,花云只觉心也似软了些。 万氏拿着帕子慢慢擦着,擦到脖子,忽然一停:“云儿被打的流了这些血,得请郎中来看看啊。” 花雷拿着一段榆树枝进来,薅了一把叶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掏出来,往花云额头上一呼。说不出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见是常干的。 花云小大人叹了声:“那颗小榆树真是挪对了。” 花长念和万氏不知该说什么。大女儿花云心智不全,从小少不了磕着碰着被人欺负,三天两头的挂彩。前些年大儿子得知榆树叶子能止血,专门在外头寻了棵小树宝贝似的挖回来栽着,倒成了大女儿的专职郎中了。 花冰也扯了几片,嚼了敷到花云手上:“二婶,打的最狠了。” 花雨咬牙:“她是心虚呢,我看咱姐这事里少不了她闺女的事儿,那个小贱人!” “怎么说话呢!”万氏喝了声。 花雨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 万氏顿时短了气,那些难听的话哪天不朝自家人身上招呼啊。 花长念双手捂着脑袋,闷闷道:“咋请郎中?诊费,药费,咱又没钱,爹娘怕也不会给。” 花雷冷笑:“给啥?三婶不是让直接把大妹扔野地里去?这是都盼着咱家死人呢。” 死人。 我不要死,我不要变死人,哪怕粉身碎骨呢。抗拒着,挣扎着,花云手指头动了动。 花冰已经挪到她裸露的小腿处和花雨一起嚼榆叶,没人发现。 花雷冷笑完又掉了泪:“我看,还是赶紧让大妹吃点儿东西,被打了一顿,还关了这么久,再不吃饿也饿死了。” 吃。 花云喉咙本能的一动,不知是什么力量流了出来,缓慢而艰难的睁开眼,正对上一个逆光中的少年。尽管看不清脸庞,她却感觉到浓浓的关心。 “大妹醒了。大妹?” 少年的脸豁然放大,花云眯了眯眸子,不认识。 一家人惊喜的凑上去,争先恐后问着疼不疼,饿不饿,有没有不舒服。 花云迟钝的神经在暴怒,努力了半天终于凝气成声。 “饿…饿…饿…” “呀,大姐好了,喊饿了。”花雨跳了起来,嘴里直嚷着好了好了。 花雷也喜道:“那榆树还真栽对了。” 花冰笑眯眯点头:“大姐饿了。” 花云泪奔,饿也是值得庆祝的事? 她现在哪里知道这个花云,平日里最正常的状态便是喊饿,万一她不喊饿反倒是出事了。 李氏欢喜起身:“云儿饿了就好,饿了就好,娘这就去厨房…” 一语未毕,僵了身子,方才李氏可是说了,大房以后不能再吃公中了。 “他爹…” 花长念咬牙:“要不我去借?” 花雷气怒:“爹去跟谁借?” 粮食是农家人的命根子,不是交好的人家,谁会借?偏他爹娘只知埋头苦干不善经营的,这会儿找谁去? 花长念嘴张了又张,半天没说出个人名来。 花雷气的哼了声,掉头跑了出去。 花长念蹲地上抱着脑袋。 万氏又掉了泪。 花雨趴在花云嘴上,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喊饿声,没去安慰她爹娘。 蹬蹬蹬,花雷跑了回来,拎着的衣兜里躺着七八枚小小鸟蛋,个个才指头大小。 “前两天摸的,不敢拿回来,现在倒是不怕了。二妹,快煮给大妹吃。” 花雨哎了声,头还没抬起被一股大力撞翻了。 花云听见吃的也不知怎的,来了力气,翻身坐起,正好花雷站在跟前,把脑袋往他衣兜里一埋。 花雷傻了,呆呆看着花云埋头在他身前拱啊拱,像个小猪崽子,没一会儿就抬起了头,冲他呲牙一笑。 花雷淡定又茫然的伸出手,把粘在她嘴角的一小片蛋壳拿了下来,再往衣襟上一瞧,嘴角止不住的抽搐,真干净,没湿一个星点子,大妹这是把鸟蛋全吞了? “快张嘴。”花雷跳了起来:“你怎么把蛋壳也吃了?别划了嗓子。” 寻回一丝力气的花云便在五人虎视眈眈中张大了嘴。 嗬,真干净,蛋壳全下去了。 一家人默默,万氏又哭了:“可怜我的儿。” 花雨小脚一跺,拉着花云的手:“姐,我去挖野菜。” 花雷一笑:“我再去寻几个鸟窝来。” 花冰已经溜到门后拎起小篮子。 花长念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或者,没用? 花云呆愣愣只瞧着花雨握着自己的手。很小很瘦还发黄,但上面有青色的血管,里头是汩汩流淌的血液,鲜红的血液,还有…血肉。 “呕——”花云侧转身子,刚吐了一声,又闭紧了嘴。 才吞下去的鸟蛋啊,不能吐。 一家人又慌了。 “怎么了?怎么了?” “许是伤了脑袋。” “饿的,姐饿了。” 花云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来到这个诡异的地方,她不急着知道。身子好像缩小了,她也不急。周围的人不认识偏偏都一副自来熟,她可以缓缓再问。 可是!身体的奇怪反应她必须先弄清楚! 她记得清楚,她被丧尸王咬了,病毒在体内肆虐横行,她能感觉到在丧失意识前身体正在变异。但她无怨无悔,虽有留恋,但毫不迟疑按下战衣上的自爆按钮,哪怕是粉身碎骨她也绝能不能变成那种恶心凶残的东西。 可现在她没死!她不相信在0.01秒的时间内被脱下战衣逃离爆炸范围。抬手看,这是自己控制的手,虽然不是以前的疤痕纵横,变小不少,又黑又瘦,可这是活生生的,没有沾染病毒的。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的想吃血肉? 花云缓缓抬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花云…的脖子。想,是真的想,想扑上去咬住吸食。可随即一声巨喝在心里炸响:你是人,不是丧尸,不能吃人! 花云脑袋一痛,又跌了回去。 “云儿,” “姐,” “大妹,” 花云傻愣愣张着眼,所以自己又是人也是丧尸吗? 万氏抱着花云的头,泪水一滴一滴砸到花云脸上。 “娘的云儿啊,你怎么样?脑袋疼吗?他爹,去请郎中啊,快去啊。” 花长念顾不上自家没钱了,嘴里应着,抬脚往外跑。 “娘…娘?” 花云没想到自己稚儿学话似的模糊一声娘,把屋里人都吓了一跳,花长念一只脚还在半空,头唰的扭过来,险些扯到筋。 万氏不可置信:“啥?云儿,你说啥?” 花云眨了眨眼,自己说啥了? “…娘?” 这次几人都听清了,万氏激动的抱着她脑袋啃了一口,花雨跳圈圈,花冰更是拍手道:“姐会叫娘了,姐会叫娘了。” 花雷也一脸喜悦,道:“大妹终于学会第二个字了。” 花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受病毒影响,只觉得脑子像一团浆糊,怎么也搅不动,半天才想明白,第一个字就是“饿”啊! 什么情况? 等她弄明白什么情况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多亏了三个孩子都是话唠,围着她叽叽喳喳把她从小到大的事情念叨一遍,最后花长念挤了进来:“云儿,叫爹,爹。” 花云呆滞看他半天,挪开了眼。 不是她想呆滞,是她反应不来,总觉得反射弧在头顶脚底饶了好几饶,还时不时的断个路。 不搭理花长念,花云默默理着思路。 自己跌进破碎的通道黑洞里,不知走了什么运,竟是掉进这个异时空,身体肯定被炸成碎沫了,便是没有爆炸,定也受不了空间挤压。变故发生太快,可能得以让自己的精神磁场,也就是灵魂完整的被反弹出来,正好被弹进了这副磁场刚消失,**却与自己契合的小姑娘身子里,然后自己借体续命了? 花云只能这样解释。可她又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换了副身体,潜意识里却还有丧尸的进食本能?难道说,身体的剧变也会影响到精神体吗?这倒是没有科学家研究过,若是… 花云苦笑,没有若是了,从自己听来的话语中,自己这新生的一辈子再也回不去了。 第三章 手足 花长念,花家长子,娶妻万氏,儿女各两对,大儿花雷,二女花云,三女花雨,四儿花冰。花长念下还有四个弟弟,花长光、花长宗、花长耀、花长祖,一个幼妹花长芳。四个弟弟都成了亲孩子一堆,只有花长芳还未出嫁,正在说亲事。 花云心道,是巧合吗?竟然同名。将分析来的情报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唯恐忘了。不过忘了也不怕,花雨那个小丫头已经又从头开始讲了。 也不知花长念和万氏想的什么法子,大房虽不再去上房吃饭,到底没饿着。只是顿顿稀得照得出影子的清水粥和各种开水煮没放盐的野菜,吃得花云一脸菜色。虽然在末世绿色青菜是稀罕物,甚至比肉稀罕,但此时的花云一半丧尸属性,她听得到灵魂每日叫嚣:肉!肉!肉! 花云坐在破烂小板凳上,自以为忧郁别人看着却是傻气的望天,肉,肉,肉在哪儿?咧了咧嘴,幸好是肉不是血。 花雷轻轻走过来,柔声道:“大妹,想啥呢?” 花云把脸朝向他:“饿…” 花雷难看的笑了笑,自责自己当大哥的竟让亲妹妹吃不饱,抬头看天,离着吃午饭还早,跟妹妹说说话转移一下也好:“大妹,叫哥,哥,哥,哥…” 花云当初开口那一声“娘”,让大房几日陷入狂喜之中,如万氏,哪怕回禀了公婆只惹来李氏一顿骂,也独自乐呵,连四个弟妹把家务全推到她身上,都没能生气,当然,她也是多年下来早已习惯了。 只是花云之后便没再说过别的,花长念早晚对着她喊爹都没让她赏脸学一声。 除了腹中饥饿不想浪费力气,她一个大龄女青年不好意思开口外,还有一层鄙夷在里头。 她把大房的处境摸得七七八八,身为末世猎杀第一大队大队长,在那个强者才能存活的时代也算得上有些名气,手底下哪个不是强悍坚韧以一敌十敌百之人?并且,为了人类的生存繁衍,人类联盟对儿童的保护可谓重中之重,不管多艰难的情况,优先保护照顾儿童。所以对着这个一家之主的花长念,只瞧几个孩子的一脸菜色,花云便失了兴致和他周旋。 饶是如此,花长念毫不气馁,早起晚睡定时定点喊“爹”。 花云对另一男人花雷也高看不到哪里去,但念及他还未成年,看着比他老子有担当的多,对他倒是赏了几分脸。听他让自己喊哥,花云嘴皮子一动。 “肉…” 花云一愣,这“哥”是怎么拐到“肉”上去的? 花雷艰难扯了扯嘴角,挤了个笑比哭还难看。 花云不禁有几分自责,从花雨小丫头嘴里她得知,哪怕是过年,大房几个孩子也未必能吃上一口肉。 花雷摸了摸花云枯燥的一头乱草,又摸了摸,再摸了摸,咬牙跺脚:“哥带你套兔子去。反正祖母说咱家自己开灶,不信他们还敢来抢。” 听得兔子,花云一瞬间想起她那世界的兔子,比人还要大上一圈,战斗力不强,要是以前的自己,挥一挥手倒下一大片。虽然肉不好吃,但,能吃! “走。”花雷跑到鸡圈跟万氏说了声,又跑回来,取下挂在墙头的麻绳,牵着花云从后门出来。 花家房子不算少。正房宽敞敞亮五间大瓦房,中间一间待客兼吃饭,一头住着花老头夫妻和花长芳,另一头两间给了五儿子花长祖夫妻。左右各六间厢房,东边住了二儿子花长光三儿子花长宗两家,一家三间。西边住了四儿子花长耀三间。另三间做了厨房和仓房。 大儿子花长念却是带着一家人窝在后院靠墙三间又矮又窄的小房子里。一般这地段都是当杂物房使用,毕竟前面是菜地,左右是鸡舍猪圈,茅房也在跟前,天一热,谁受得了那味儿? 可花长念这个长子被李氏拉着说了一通家里人多住不下,弟弟们小孩子多,你是大哥多担当之类,便带着妻儿搬了过来。饶是如此,三间房也只住了两间,那一间真放了农具麻袋等杂物。 花云心里叹气,自己看得清楚,从自己醒来后,大房一家子除了做饭基本上不到前头去,多数时间都在后院呆着。一家人的事情可归纳为几点:伺候人,伺候鸡,伺候猪,伺候地。比如万氏,到前头做了早饭回后头忙了大房的吃喝,就是喂鸡喂猪扫鸡舍给菜地除草施肥。方才,她正在扫鸡舍,嘱咐了花雷照顾好花云,又低下了头。 花云看了后门外靠墙边的土粪堆一眼,花雨说这是沤肥,人粪猪粪鸡屎混上土,别说,这肯定也是大房的活计,花云想,难道这小小的后门就是为了这粪堆设的? 天气暖和,大房靠着这“风水宝地”,早屋里屋外异味绵绵,但没人说啥,这家人都习惯了,至于花云,更不会在意,再臭能有丧尸的腐烂气息让人难受? 她现在只关心,究竟怎样才能吃上肉。她有感觉,再不吃肉,自己就要死机了。 花家后头并无人家,一大片野地,各种野菜争相生长绿野茫茫。花雨正带着花冰挖野菜,一边嘴里念叨“多挖点儿,姐吃不饱”,一抬头:“哥,姐,你们干啥去?” 花雷举了举手里的绳子:“去山上套兔子。” 花雨眼睛亮了亮:“我们也去。” “你们去干吗?老实挖野菜,不然今天吃啥?” 花冰眼珠子滴溜溜转:“山那边野菜更多,还有野果。” 花雨嘟着嘴:“反正家里也没啥事儿。爹出去帮工,娘做饭,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跟着去省得跟花香儿吵起来。”说完朝院里喊了声,传来万氏的嘱咐,花雨花冰也跟了上来。 花云知道花香儿,是二房的女儿,比自己小,据花雨说是个一肚子坏水的,深刻怀疑花云这此被打就是被她招来的。花云虽然没见过花香儿,可架不住天天见花雨在前院吵翻天再回来跟她显摆又怎么骂的花香儿说不出话。 其实,花云是奇怪的。俗话说种豆得豆,种瓜得瓜。花长念和万氏一看就是被人骑到头上还怕人摔着的胆小懦弱的性子,怎么生的孩子都是有脾性的?花雨天天跟个炮仗似的逮谁崩谁,花雷没那么火爆却也不是会让步的,还有小花冰,尽管才六岁,可眼里也透着一股凶劲儿。不看模样只看性子,哪是那对老实夫妻能生出来的? 很快,花云就知道了原因。他们被一群熊孩子堵了。 花云对孩子还是挺能容忍的,前提是他们没有叫着嚷着嬉笑着骂自己“傻子、呆子、笨猪”之类的。 花云气归气,倒没想怎么样,小孩子嘛,除了口舌之快,还能做什么?可她想差了,熊孩子不止动口还动手。 一颗两颗三颗小石子往她身上砸。花云皱着眉头,躲开了。 带头一个黑小子吸溜着鼻涕,指着她的鼻子尖儿:“笨猪,傻子,你敢躲?” 花云眼睛一凛,她瞧得分明,方才有块石子是往自己头上招呼的,正是这黑小子砸的。 “欠收拾!”花雨尖叫一声,手里不知何时也握了小石头,往黑小子砸了过去。 紧随其后的是花雷,一块接一块往对面砸。 花冰小,胳膊没力气,从衣服兜里捧了小石头出来给哥姐供军火。 花云便有了猜测,这种事情肯定经常发生,不然三人怎么随身带着小石头,分明是随时准备好了还击啊。想着不由感动,以前的花云虽然心智不全,却幸运的拥有三个好手足,把她当宝贝一样护着。还有那天听到的,三人顶着上房的压力极力护她的事。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三人性子没有爹娘懦弱的原因吧?因为他们要随时跳出来护着花云,不尖利不强硬又怎行? 第四章 男子 熊孩子被打跑了,花云一心感动的任花雨牵着,虽然她还是面瘫脸。 花雨抬头道:“哥,我怎么觉得姐今天好开心呢?” 对,姐姐是很开心。 “我跟大妹说套兔子。” 花云…先套到再说。 花冰点着小脑袋:“这次套了可不能被二叔抢了去。” “自然,祖母发过话了,他敢抢,看我不揍他。” 花云随着他们上了山。山并不远,花云却走得一脸恍惚。末世开始时,她还很小,小到记忆中寻不到父母家人的影子,对据说美好的末世前景象自然也不知道,倒是看过二维三维的留存影像,但没亲身经历过,并无多大感想。真真切切行走在青山绿水间,却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里的草不会结成大网吃人,树也不会突然俯下身把人一口吞掉,花更不会喷火喷水喷毒汁,全都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上的蚂蚁忙忙碌碌,真小啊,像书上写的一样,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一大片。天上飞的鸟更是不一样,远远的就被人惊走远飞,哪会红着眼扑过来吸人脑髓?所有一切都是小巧的柔弱的,在人的面前。 见花雷随手在面前一抓,一群在几人身前身后飞着的小飞虫被抓住几只,摊开手掌心只有几点黑。花雷嫌弃的在衣裳上擦了把。 花云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人类联盟放弃了母星。人类最有智慧,站在高高的金字塔顶端俯瞰众生,突然一日,一切都变了。吃肉的吃人了,吃草的也吃人了,不吃东西的植物更吃人了,连人变的丧尸都冲着同根生的人类张大了嘴。凡是能动的不能动的,都把人类当成了美餐。神一般高高在上骤然跌落最底层,带来的落差岂是天差地别可以形容?毕竟飞机能从地上飞到天上,人类却无法重回顶端。 所以,那些科学家和领袖们才会把目光投到外面,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新的美丽家园,而不是拯救母星吧?或者说,人类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母星已经不是他们的母星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人类大迁徙,才有了自己掉落这个异时空… 花云有些伤感,自己又孤单一人了,战友同伴还有他,全都远去了,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构建的黑洞通道,自己穷尽几十生也建不起…惟愿大家安好。 这一刻,花云虔诚望着从未见过的清澈蓝天真诚祈祷,心好痛… “心好痛…”男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挡在脸前,微闭着眼:“我不信,我不信,我们说好永远在一起啊…” 过了片刻,男子直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光亮的通道,一体的冷金属,来往的人表情肃穆而庄严,白色的隔离服,将人体的热度也隔了起来。 男子面无表情的来到最中心的实验室里,拿出身份卡请求进去。滴的一声,门开了。里面一个身形瘦长的男人站在中央,身前几块电子屏幕虚空漂浮,各种数据符号飞快闪现,在他灰白的发上度了一层绿光。 “我要去找她。博士,求你帮我。” 被称为博士的男人并未转身。 “你能去?” 男子握了握拳头:“他们拦不住我。” “哦,那你去吧。”博士仍未转身。 男子沉不住气,绕到他面前:“小叔,你帮我。” 语气既倔强又委屈。 博士打了个响指,屏幕凭空消失,偌大的房间静的针落可闻。 “你要知道,按照他们猎杀大队的习性,花云被丧尸王咬后定会第一时间选择自爆。” “可——” 博士伸手止住他的话,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也仿佛没有情绪:“就算没有自爆,掉进时空黑洞也只会被挤成齑粉。” “可——” “就算没被挤成齑粉,她也会变成丧尸!” “不会!小叔,明明已经证明了的,病毒无法在时空通道中存活,她不会——” “哦,我说错了。她没被挤死也会摔死。你死心吧。” 博士不为所动:“准备准备,第二次大迁徙提上日程。” 男子手紧了又紧:“小叔,你记得吗?当初我身上带了最顶级探测器的。” 博士看了他眼,他当然记得,若不是因为花云的死,他早就去要回了,当初不是他死缠烂打,他怎么会把最高端最精密还在试验阶段的探测器给他? “里头的数据…” 博士眸子一缩:“拿来!” “你帮我!” “…看过再说。” 男子手腕一扣,一枚小小芯片浮在空中。博士熟悉的一点一滑,一刻后。 “真不可思议,虽然那一刹那的数据不全,可那分明是个有高等生命迹象的星球…” “小叔,她一定还活着,我要去找她!” 博士皱眉:“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这是他最喜欢的侄子,怎么忍心看他寻死? “小叔,你为什么多年不回家?” 博士沉默:“你若执意如此,便帮我准备第二次大迁移吧。不过,那黑洞裂缝是丧尸王们全力攻击而成,我可不保证你能寻到同一处,更不用说你进入后会发生什么了。你要知道她活着的几率万分之一都不到,而你寻到她的几率可以等于零。” “我知道,当初他们不也说人类向外太空迁移是不可能的吗?可我们已经送了一批人出去了,不是吗?” 博士轻笑:“是啊,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这世上还是有不可能的事情的。比如,眼前这果子没法变成肉。 花云呆呆望着一树的毛果子,口水横流。 “姐,你别看了。这毛桃还青着呢,得过个把月才能入口。酸的倒牙没法吃。” 花云站着不动。 花雷便去摘了一些来,在衣裳边上擦了擦:“大妹,拿着玩,不能吃。” 花云一把填嘴里了。 花雷:“…” 嚼了几嚼,连尚嫩的核都吞下去,眼巴巴瞧着花雷。 花雷顶不住炙热的视线,只得又去摘了些,花云全吃下肚,看得花雨和花冰捂着腮帮子张着嘴流酸水。 “姐,不能再吃了,不然你牙咬不得东西了。” 花云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看了眼毛桃树。她的牙确实要酸倒了,可她饿啊!毛桃再不好吃,下了肚总能养出一丝力气来。不然,她才不要上山呐。 来到山上,花雷仔细看着地上小动物留下的痕迹,寻地方好下套。花雨带着花冰拿树枝子打着草丛,说把蛇惊走。 花云很想说,蛇也能吃的。 扑棱棱,一只彩色的野鸡飞过,花云吞了吞口水。 三个人用惋惜的眼神送走野鸡。 “唉,咱要是有弓箭就好了,逮只鸡给你们吃。” 最次的弓箭也是用难得好硬木打制,弓弦用牛筋做,箭倒是好做,可也不是普通人能肖想的。 花雷可惜道:“我要是拜老猎头为师多好?” 花雨跳起来:“那不行!老猎头独眼是咋来的?伤了一条腿又是咋来的?现在还不是一样的种地?哥,你想都别想。你要是出个啥事,我们还不得被那些人欺负死了。” 花雨红了眼。 花云想着虽然这里的动物“柔弱”,可人也同样如此啊,要是像自己那里一样各种强化各种异能,还不得把动物都吃绝迹了? 花雷忙安抚她:“我就一说。好了,好了,你带着大妹和弟在这边挖野菜,我去那头。那边野物多,没路走,我去设几个套子就回来。千万别走远。” 花雷走后,花云就被花云花冰领到一块大石头上坐着,让她千万别走动,有事就喊话。两人在十米外找野菜。 花云无聊的抬头看天,这就是小朋友们的日常吧?真是把这花云当宝了,不免又想到自己的同伴,再想到他,心里一痛,莫名想流泪。 闭了闭眼,花云再睁开又是招牌的傻憨。忽然,好似听到什么声音,再一抽鼻子… 好香的…血… 花云侧了侧脑袋,细听了会儿,再看小姐弟,正背对着自己挖的起劲,便轻轻起了身,往身后林子里悄悄潜去。 那动静仿佛走远了些,花云走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儿变了样子,寂静无人声。 呼噜几声,花云猫着身子往一丛野草里藏去,扒拉开枝叶,定睛一瞧,眼睛一亮。 猪! 长着肉的猪! 长肉还流着血的猪! 第五章 舌吻 花云仔细打量眼前的猪,虽然个头“袖珍”,但粗略估计身上的肉足够一家人饱餐一顿了。眼睛一眯,在那猪走动间已经自动分析出它的攻击手段和杀伤力。若是以前,只是一挥手的事,现在嘛… 花云屏着呼吸,慢慢退出草丛,嘴角斜勾,堂堂猎杀大队长还干不过一只小猪崽子?以往不是没有异能耗尽改肉搏的时候。她花云从来就没让吃的从嘴边溜走过! 眼睛一亮,花云从旁边烂叶子中缓缓抽出一根树枝来,有两指粗细,花云弯了弯,还挺结实。虽然不满意,可手边也没得别的东西可用了。旁边倒是有石头,可惜,那猪皮厚看着耐砸的很。 野猪并未觉察出花云的存在。它今日倒霉,不小心撞到一头狼,两只火拼一番,谁也没讨得便宜。那狼被它拱得底朝天,它却也被咬了一口,背上流了不少血。这会儿心里骂咧咧往自己地盘赶,喊上兄弟姐妹再去抄它老窝。 花云猫一样跟着走了几步,手上灵活的将树枝掰扯成一根光溜溜的棍子,还把尖的那头又搓了搓。觉得准备好了,脚下顿时一重。 野猪耳朵一抖,那厮又杀回来了?气势汹汹一转头,有些蒙:这立着的丑八怪不是人吗? 花云又跺了跺脚。 野猪小眼睛一眨巴:这丑八怪是在挑衅爷? 花云有些纳闷,这里人和动物处得这么好?他们不是说这里头的东西凶得很,见人就扑? 野猪没动,都怪花云。末世里的人和兽那是水火不容,见不着面都要主动找着去挑衅呢。可这里不是啊,尤其这野猪以往见了人,不是要杀它的就是吓得掉头跑的,站着不动还盯着它瞅的实在头一份,一时间,小脑子没转过来。 花云莫名愧疚,这小东西瞧着挺友善的,可…花云眼睛落在野猪背上,那里一大块黑,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吃! 双脚连飞,几块巴掌大石头呼呼呼冲着野猪砸过去,砸了正着。 懵着的野猪回了神,怒!还以为眼前这一只不一样呢,闹半天还是要打架啊!谁怕谁啊,上! 裹着被狼崽子欺负的恶气,野猪怒嚎着冲了过来,滚圆的身子像枚小炮弹似的。 花云想哭,终于动了,要不是不得不节省力气,自己早冲上去了。 野猪见她没动,还以为吓怕了,心里得意,冲到近前,不慢反快,露出满嘴獠牙,一头往花云胸腹间撞去。 花云眼中一喜,双脚生了根般一动不动,两手紧握住木棍,尖端朝外。就在野猪头扑上来的那一刹那,全身力量涌上胳膊,猛的一捅! 木棍顺着野猪一只小眼睛轻轻松松扎进脑子里,花云再使劲儿一搅。 野猪死不瞑目! 没法瞑目,一只眼睛被木棍撑着呢,怎么瞑? 花云散架跌落在…野猪头上。 她知道自己只有一击的机会,若是一击落败,失去力气的她只会落为野猪的盘中餐。虽然只有一击,但不是难事。末世为了节省异能节省枪支,早把如何对敌一击得手练成本能。这小野猪万万比不上变异猪凶蛮,因此,花云只有兴奋并无紧张,只要找准弱点,这顿肉便免不了了。 舔舔嘴唇,花云多想咬一口鲜美的肉啊!可惜,病毒影响了她的精神磁场,却没影响这幅肉身。牙床拱动也只是错觉,她嘴里没生出獠牙来,咬不动! 这会儿温热的血顺着木棍流淌,花云心里一动,可再一看随着流出的白色浆体,果断移开了眼。总是想起丧尸半敞着脑袋露着脑花… 花云想了想,从野猪大张的嘴里拉出半截舌头来,趴下去含住使劲儿一咬,汩汩流淌出一股热流。花云闭着眼用力吸吮,感觉着体内力气回复。 舌吻啊!舌吻!竟然是跟一头猪… 可她需要这血,更需要这血里面的…盐!吃了几天的清水粥清水菜,万氏根本就没放盐,她能有力气才怪。 野猪背上有伤,可以在那里吸血,但花云担心那伤口不干净,还是选择了…舌吻。舌头总比身上皮毛好咬开的多。 连咬了数口,花云灌了半肚子血,再难吸出,直起身来,一阵目眩,栽了下去,脸正好落在野猪嘴边,糊了一脑袋血和脑浆。 那边,花雨和花冰很快挖了一篮子野菜,还摘了一捧小浆果,回头要献宝,才发现花云不见了。顿时哭天喊地。 花雷闻声跑来,听了险些一晕,这可是在山上!仔细循着痕迹,便喊着追了过来。许是血脉相连,三人没走冤枉路,直接寻到花云。 见她一脸血的倒在野猪旁边,吓个半死。花雷哆嗦着手翻过来检查一遍:“大妹没事,这血想是这野猪的。” 花雨才放心的大哭出声,一边喊着姐啊姐,一边帮着花雷把花云背起来。 花云被吵醒了,她只是猛的脱力心神虚弱,见三人围着她紧张关心,不由咧呀一笑。 啧,还不如不笑,那满嘴的红。 花雷习惯性的自责:“哥咋就忘了带水?” 花云咧着嘴指了指地:“肉。” 三人都听到了里头的向往,不由面面相觑,这野猪打眼一瞧便是被那根木棍子捅死的,可——谁捅的? 有心要问,花云已经伏倒花雷背上又昏睡过去。 花雷只得指挥着弟妹,合力将野猪拖回去。 野猪还未完全长成,但相对孩子来说也体型巨大,三人只得走了平坦的大路,往花家而去。 谁成想,因为一只野猪,又起一场风波。 等花云醒来,天色已暗,虽然没吃中饭,但有那野猪血反而觉得比往日还要精神,同时混沌的脑子也似清明了些。 花云从炕上坐起来,伸了伸胳膊,身上衣裳已经换过了,摸摸脸,头发也冲洗过了。刚想下床,一阵的叫骂声从前院飘过来。 “作死的小崽子,偷食偷到锅里来,这么贪吃,怎么不吃死算了,滚回后院去!” 是花长光的媳妇张氏。 花云出了房门,正碰上花雨气呼呼的跑回来,拿眼问她:怎么了? 花雨对上张氏也不怯场,对上花云的眼睛,眼泪却止不住掉下,哑着嗓子道:“姐,咱的猪没了。” 花云闪了闪神,才想起那野猪。肉呢? 着急之下就往前院走。 花雨也不知怎的,她自打记事起就把这个姐姐当成妹妹疼,看她被人欺负她便冲上前去保护,可这次,那双呆愣的眼睛似乎多了些什么,让她不自禁的想依赖。跟在她身边委屈抽泣:“咱回来的时候走的前院,可不就被他们看到了。咱说那野猪是咱打来的,他们不信,硬说是他们的,二话不说抢了过去,剥皮割肉,煮了一下午,晚上便要吃了。爹娘不争,我们仨抢不过,就想着留一半出来。祖母不愿意,我偷着拿被二婶看到了…” 去他的祖母,去他的二婶,花云心里只有肉、肉、肉! 前院花雷正跟一群人叫骂。 “祖母,你当日说的明白,以后我们大房自己吃喝,你们不管。凭什么我们打的野猪你们昧下了?” 花长光嘬着牙,斜眼看他:“那么大的野猪,你们打的?你们咋打的?” “我大妹打的,拿木棍子捅死的,野猪那眼睛你们没瞧见?” “噗嗤,那个傻子…要是她碰见,被吃的就是她了。” 花长宗的媳妇梁氏细声细气道:“你们四个加起来也打不过这一头猪啊,肯定不是你们的。” “就是我们的。”花雷捏紧了拳头。 “咋的?你还想吃人呢?爹,娘,你们看,这狼崽子的眼神,这是恨毒了咱呢?就为了一口肉啊,这是要把你祖父祖母都要咬死呢?大哥,你是怎么教孩子?就是教的孩子忤逆犯上?” 花长念把花雷拉到他身后:“哪是啊,孩子还小,孩子还小…” 翻来覆去就“孩子还小”一句话。 花长耀阴阴笑道:“大哥,爹娘吃不得你家一块肉?” 李氏沉了脸:“老大啊,娘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啊,想当年你发高烧,是娘冒着风雨把你背到医馆去的啊,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没良心天打雷劈啊…” 花长念慌忙道:“儿子都记得呢,娘别气了,不就是一块肉吗…” 花雷怒道:“爹!” 花长念又拉了他把,示意他别再说。 花雷咬着牙,看着面前众人轻蔑的笑,扭身要往后院跑。 “大妹,你咋来了?” 第六章 鬼 花云没搭理他,只微微抽动鼻子。 异能者不只是有异能力,身体强度和五感灵敏度都随着异能的提高而缓慢提升,虽然比不上强化者,但比普通人强过太多。 如花云这般高阶的异能者,虽然对上同等级的强化者硬碰硬讨不了好,但还是能轻松碾压低等级强化者的。 这具身子不知是原本便潜力好,还是受了自己精神磁场的影响,五感敏锐,而且在对战野猪时,花云发现身体灵敏度也不错,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她这会儿只闻到在侧面屋子里一阵阵的肉香,还有遮掩其中的生肉生血味道,那只野猪剥皮拆骨都在那里了。 花雷见花云不理他,一阵阵的自责内疚。自己应该先把野猪藏起来,等入夜再背回来的。随即悲哀想到,上房这些人跟狗鼻子似的,闻着味就能扒了自家的墙,自己家人还是吃不上。一时间心灰意冷。 “妹妹,咱们回去吧。” 站在墙角的花冰撇着嘴贴过来,拉住花云的手。 花云一动不动,就站在上房旁边。 这时,万氏从厨房出来,跟雨淋的的鹌鹑似的,瑟缩着低头道:“爹,娘,菜好了。” 李氏皱眉道:“摆桌啊。嫁进来这么些年,这些事还要我教你?怎么做人媳妇的。” 几个婶子就捂着嘴笑。 花云惊异,莫不是万氏在里头忙了半天就是做那只野猪给别人吃吧?她知不知道自家一块也吃不上? 花云想起一句老话:被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万氏轻声喊了声:“都回去,呆会儿娘回去给你们做饭。” 被李氏一瞪,忙不迭钻进屋摆桌子去了。 花老头咳了声:“老大啊,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花云无语,这是亲的吧? 花长念灰着脸招呼孩子要走,其他几房人得意笑了几声忙进屋坐着等饭菜去了。 花云看得分明,没一个是去厨房,这是都等着万氏伺候呢。 花长念喊了几个孩子几声,没人搭理他,脸色更是不好,对着花云道:“云儿,爹带你回去。” 花雷几个至少还看他,花云却是一丝目光也没给他。只专心看着万氏一趟趟往屋里端东西。 两大盆子肉,几大盘子菜,好多碗汤,还有一堆的大馒头。 好了,差不多了。 万氏再出了上房就没进厨房,向几个孩子走来:“走,回屋。” 花雨几个只认为花云这是等娘呢,花雨牵着花云的手黯然道:“姐,咱回。” 手一松,诧异抬头。 花云已经风一样跑进了上房。 上房里,男女分两桌,团团而坐。桌子中间一大盆的野猪肉,亮汪汪闪着油光,吞口水的声音不时传来。 花家吃饭的规矩,要一起开动。万氏支好桌子,摆好碗筷,端来饭菜,就退场轮到李氏的重头戏:分馒头。等分好了馒头,花老头一拿筷子,才开动。 男人那边馒头多,任吃。女人和小孩这边就要精打细算了。往日通常她和花长芳有两个,一个媳妇一个,当然这里头没有万氏,每个孙女半个,小孙子一个。今天高兴,免费的一大盆子肉呢,大方的一个人多给半个。 花云冲进去时,李氏正在分馒头,刚分到三房。 花长芳一手馒头,一手摸着筷子,已经瞄准一块又大又油肥瘦相间的野猪肉,眼前一闪。 “咦?你个傻子咋进来了?赶紧出去。” 花云只作未听,也不看谁是谁,往中间一挤,硬是插了进去,屁股两边一顶。 “哎呀,你个傻子想造反呢?”张氏******一多半悬了空。几人一条的长板凳,本来就坐得满当,哪装得下再一个人? 大房的人此时也跟着进了来,万氏着急的要去把花云叫回来。 李氏已经骂出声:“万氏,你看你养的傻子女儿,还有没有规矩?长辈在吃饭呢,直冲冲进来,把她婶子都挤出去了。这是想造反呢?” “娘,对不住,对不住…” 万氏喏喏上前要拉花云,花云已经随便摸了把筷子,疾风般往前一伸,插了块肉往自己嘴里塞,三两下咽下肚。 众人傻了眼。 这傻子不是没偷吃过东西,可这当着大家的面就抢,谁也不瞧在眼里,这还是头一遭。 李氏气得将手里的小篮子一摔,一个大馒头滚了出来,正巧滚到花云跟前。 花云筷子一伸,又是一块肉下肚。另一手却闪电般把馒头塞进了怀里。 “你,你,你,”李氏哆嗦着:“不孝子!忤逆子!傻子!给我出去!” 花云当然不会理她。 “老头子,你看看,你看看,这家里还有咱们立足的地儿吗?我老婆子辛辛苦苦把老大拉扯成人,给他娶媳妇,这娶了媳妇忘了爹娘啊,你看看他教的好孩子,可有把咱放在眼里吗?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老天怎么不收了这不孝的东西去啊…” 花老头皱眉呵斥:“老大,把你家孩子领回去,像什么话?” 花长念只低头认错,步子却没动,或许他希望他慢点儿,自己闺女多吃块肉呢,云儿过的苦啊。 这么一磨叽,第三块肉下了花云的肚。 花长芳受不了了,因为那块是她看好的。肥肉相间,块大油足,油汪汪闪闪亮啊! “你给我滚出去!”花长芳尖利叫道。 花云赏了她一眼,嘴里又塞了第四块。 那一眼,是如此的平板木讷,又是那么的丰富多彩。 花长芳脑袋一热,等她回过神时,手边盛满热汤的碗已经被她亲自用尽全力的往花云头上砸去。 “姐——” “大妹——” “云儿——” 在大房,他们希望那一碗落空,别伤着花云。在别人,他们只希望花云赶紧滚蛋,别影响他们吃野猪肉,甚至恶毒的想,死了也活该。 在花云呢? 肉! 一心只有肉的花云并没躲开,所以那碗如花长芳的愿砸到了花云的头上。 “哐——”略沉闷的声音,热汤滚了花云一脸,花云不为所动抹了把。 “哐当啪——”在花云头上炸开的大碗滚到地上碎了一地,花云眼皮都不眨的,又抹了把脸。 第五块,这次没人开口。因为面前这傻子太执着了,执着的吃肉!她甚至把大盆都划拉到自己跟前,但没人吭声。 因为,少女啊!执着而诡异的少女啊!你能不能把你额头滑过脸颊,滑过鼻翼,汇聚下巴的鲜红液体擦一擦啊? 李氏想再骂,可看着眼前低着头埋首吃肉的少女只觉得嗓子眼堵。那鲜红的血从额头欢快流下,越过眉眼,奔上鼻梁,在鼻尖颤了颤,啪叽落下。少女忽然一抬头,咧了咧嘴,血便从嘴边流了进去,染红了两排牙。此刻,那两排牙缝里塞满了鲜红,跟着咀嚼一闪一闪,牙后嚼烂了的肉,沾上了血,像…呕… 李氏没吐出来,因为她嗓子眼堵了,除了胃里不舒服,她还觉得一股阴寒顺着脊梁骨往头盖骨冲去,她微动了动。旁边是她闺女,她想找个热乎的暖暖。 花长芳打着哆嗦,她被花云透过血帘看了一眼,那一眼仿佛是从死人堆里血肉窝里投过来,两股战战,幸好她原本便坐着,不然怕是会瘫倒。 不敢动的不止李氏和花长芳,男人那一桌也惊恐的看过来,仿佛在看生吃血肉的怪物! 大房的人也惊恐了,花云没被砸坏脑袋吧?可她看着…似乎…吃得很香? 在一片诡异中,花云解决完了女桌这边的野猪肉,站起身,众人也跟着抖了抖。 那边的野猪肉更多啊! 花云血淋淋笑着,一步一步往男桌边去。靠的最近的花长光心里直哆嗦,她还没走近,他跳了起来,缩到花老头身后。 花老头心里直骂,这不孝的儿子,厉鬼当前,就把自己这个老子推出去了? 花云不看人,眼里只有肉,上前端起那一大盆,便要走。看见桌上的大馒头,顿了顿,扭头给花雨使了个眼色。 花云再狰狞,花雨也不怕,心有灵犀眼睛一亮,跑上前把男人还没分的一篮大馒头都端了起来,还拐到女桌那边,没分完的也抄走。 没人敢说话,花云一脸血的正看着呢,还呲着牙笑。 妈呀,这是索命的鬼吧? 花云带头出了门,鼻子一抽,向厨房扭了扭头,给花雷使了个眼色。 花雷莫名忍着笑,钻进厨房把野猪的骨头下水什么的一大盆端了回来。 大房的孩子浩浩荡荡往后院去,花长念和万氏茫然又无措的跟着。 花雨俏生生喊了句:“祖母,小姑把我姐砸了满头血,多谢您赔了这些馒头给我姐补身子。” 话是给上房说的,头却是冲着一边墙头。 花云笑了笑,记得花雨说过,那边的邻居舌头长。 身后好久,传来摔筷子拍桌子骂骂咧咧的声响,只是今日听着总没往日中气足。 黑暗中,花雨抬头看了花云一眼,往日呆滞的脸庞今日安静祥和,让她莫名感到心安。 花雨小姑娘,请教你一下,你是怎么在一兜脸血中看出祥和的? 第七章 再砸 把盆子搁在只三条腿的破桌子中间,花云慢吞吞说了句:“你们都吃。” 这副身体说话太少,还需锻炼。 花雨惊喜,顾不得放下馒头:“姐,你说话了!” 花雷端着骨头也挨过来:“再说一遍。” 花云翻了个白眼。 花冰拍着手:“姐真的说了,我听见了。” 花长念和万氏也高兴,凑上来眼睛亮晶晶:“云儿,再说一遍。” 花云心里叹了声:“吃饭,你们。” 万氏直哎哟哎哟的叫,想起大女儿一头血呢,又赶紧翻针线篮子,拣了干净的布条出来。 花雷笑呵呵摘了榆树叶子。 花长念喜的直摸脑袋:“云儿会说话了,会说话了…孩他娘,要不,我去请郎中来看看,指定吃几幅药就全好了呢。” 万氏拿着湿帕子蘸着温水给她小心擦拭,一边道:“是呢,请郎中看看。” 花雷张了张嘴,钱呢? 花云伸手拉住要转身的花长念,摇头道:“不用。”又摸了摸肚子:“吃饱就行。” 只要她吃饱饭,自然就会说话,不然她懒得浪费力气。 众人一呆。 花雨开始抽泣:“怪不得呢。我姐哪吃过饱饭?要是早吃饱了,不早就好了?” 花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大大眼睛里满是控诉:岂止是大姐,我们谁都没吃饱过! 花长念脸上的喜色退了一半,讪讪道:“都是爹没用,都是爹没用,苦了你们了…” 万氏叹了声,又开始掉泪。 花云只觉头疼,自责几句,哭几声就能解决问题了? 花雷心头无名火在烧:“谁没用也不是爹没用。地里的活还不是爹干的最多?家里的活不都是娘张罗的?怎么我们什么都干,吃不饱的却是我们?现在连口吃的都不给!”愤愤呸了声:“还不如圈里那两头猪!” 花长念垂着头:“你祖父祖母也难,家大人多,下头孩子也多,你们多体谅,以后爹多干些…” 万氏也跟着道以后怎样怎样努力勤劳。 花云听不下去了,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吃的给你们?” 两人一顿,相视一眼,花长念道:“等你祖母的气过去了,爹去求求她。”自己心里都打鼓。 四个孩子大眼瞪小眼,都不愿再说话。 “赶紧坐下吃,别凉了。” 万氏犹犹豫豫看着那一大盆子肉,忐忑道:“他爹,那野猪肉可都在这里头了,上房没吃的一口,爹娘那里…” 嘎嘣,花雨气得拣了块软骨狠狠嚼了一口。 花长念不由小心去看花云,不知怎的,现在看这大女儿他从心底里有些害怕。 “嗤,爹,你可别说你再端回去。你信不信,你要是端回去,我们四个都得被人家按到院子里跪一夜?” 以前这事可不是没发生过,总不过是欺负了弟弟不敬了哥哥,不是打手心就是罚跪。大妹受的伤最多,因为她不知道躲也不知道喊。 花雷想着眼底满是恨意,那家子熊玩意儿! 花长念在孝敬爹娘和疼爱孩子间摇来摇去,等他决定分出一半时,肉已经去了一半。 花雷见他爹张嘴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啥,冷笑道:“爹,娘,你们要是不吃,我就倒了去。” “唉,你这孩子,怎么糟蹋东西呢。” 两人见四个孩子坐着不动,阴着脸,莫名心虚不敢再说,一咬牙,不就是明天一顿骂再多干家务吗,大不了自己多受着,孩子多久没吃过肉了,值了。 “爹娘不吃,给你们留着明个儿再吃。” 花云皱眉,她不喜欢这样勒着肚皮让来让去,让她想起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那时候被围困是真的没办法,大家都想生死伙伴活下去。可——现在是绝境吗?这夫妻是生生自己把自己逼上绝境吧! “吃,不然倒掉。” 不知怎的,花长念和万氏对现在的花云说话生不出反驳的气场来。 被闺女一头血的凄厉模样骇住了? 两人被孩子们盯着,各自吃了两个大馒头,最后一块肉也分着吃了,多少年啊,没有肚儿圆的体验了。 “这汤留着明天煮菜,云儿,行不行?” 万氏近乎于哀求,实在吃不下了。 花云无语的点点头,反正只有自己家人动过筷子。 万氏明显松了口气,心情一轻松便想起问别的:“那野猪,真是你打的?你自己打的?” 花云点头。 “你这孩子,多危险啊。雷儿,你怎么不看好你妹妹?雨儿,怎么让你姐自己走丢了去?” 两人低头认错,小花冰也低了头。 花云不自在的咳了声,让几个孩子被自己牵连,她这张老脸真受不住。 “咋了咋了?云儿,你不舒服吗?爹这就去请郎中。” 唉,虽然人窝囊了些,可这当爹的心一片赤诚呀。感动归感动,花云面无表情问他:“你有钱吗?” 花长念:“…”总觉得自己会在这个女儿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花雷笑了:“果然吃饱了,大妹说的话也多呢。” 花云扯了扯嘴角,这孩子真爱护妹妹,都不管他爹的脸皮了。 这时,花冰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看着吧,明天前头那些人还不定怎么折腾咱呢。” 花云又扯了扯嘴角。 大房谁都想到前院的人会为难他们,可谁都没想到只是隔了一夜,大房又见了血,而那动手的人竟然还是花长芳! 话说,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地里活不多。花长念赶了个场,帮一户盖房子的人家和泥砌墙,每日能挣几个大钱,早早出了门。万氏嘱咐了孩子别往前院去,自己去做早饭伺候一大家子人。 张氏认定了大房不敢独吞那盆子肉,破天荒起早去厨里,想着自己先解解馋,谁知,只见着万氏洗干净还回来的两只盆子一只小篮。张氏冷笑一声,转身就跟李氏告状去了。 李氏想着一盆子肉,自己一片没沾着,还损失了二三十个大馒头,跳进厨房点着万氏的鼻子尖儿骂。 万氏早习惯了,李氏骂的再难听,她也只捂着嘴掉泪,手上的活没耽误,而且花云吃饱了多说话的事让她觉得挨再多的骂也值得。 李氏从来只动嘴不动手的,骂了半天见万氏只窝囊着不吭声,心里的气没消却也没力气骂了。 吃饭要紧。 “懒死的婆娘,日头都多高了,还没做好饭。这是要饿死爹娘啊,一家子坏水。快摆饭。” 她骂那功夫,张氏个嘴毒的跟花长芳那边拱火。 花长芳因前夜里花云厉鬼似的模样骇了半夜,等平复下来羞恼一阵接着一阵,本来便恨着大房呢,被张氏一拱火更是怒不可揭。 看万氏摆桌碗,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是对自己的挑衅,脑袋一哄,顺了手的把盛着稀饭的碗又砸了过去。 又砸了个正着! 万氏晃了晃,便跌到地上,一头血。 可她一头血没有花云那么骇人,苍白无措的脸让人更有欺负的**。 李氏冷冷开口:“老大媳妇,赶紧回去收拾干净。” 万氏脸更白,挣扎着便要爬起来。 就在这时,四个孩子窜了进来,扑到她身上哭啊喊啊,把屋里人耳膜都要刺穿。 花雷几人坐立不安了一早上,生怕上房怎么着万氏。花云便一边挑唆:“我们去看看。” 天知道,她只是好奇这个时代的大家庭关系,尤其是书上写的啥婆媳姑嫂妯娌,在强者为尊的末世早碎成渣渣了。谁强谁就是老大!管你啥长辈亲朋血缘裙带的。 花雷摇头:“咱们到前院去,只能让祖母更火大,娘更倒霉。” 花云扭头翻了翻白眼,往前一指:“去偷听。” 于是,四人便趴到了上房后头的窗户底下。听着万氏一个不好,立马跑了去。 花雨看着万氏不停发抖的身子还在淌的血,哭着喊:“哥,哥,娘流了好多血,”比昨晚姐流的还多:“得赶紧请郎中。” 花雷慌忙道:“我这就去,赶紧扶娘回屋。” 李氏皱着眉没说话。 花长芳尖刻叫道:“赶紧弄出去,别脏了地儿。装什么装,别人还以为我们花家怎么了你呢。赶紧走。” 花云猛的抬头,花长芳吓了一跳,想骂,可看着那双黑眼睛,打了个哆嗦,赶紧别过头。 花云低低道:“走。” 第八章 蔡婆子 花云示意花雷背起万氏,出了房门,却把他往大门口拽。 花雷不解:“大妹,咱先把娘送回去,我去请郎中。” 花云一边扯着他走,一边摇头:“没钱。” 花雷没听明白,大妹手上劲儿真大,自己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她手走。 上房的人没一个跟着出来看的,都稳坐着要吃饭呢。 花云把万氏扶下平放到门口土路中间,左右一看,没人。想了想,拉过花雨指着她昨晚喊话时朝着的那户人家:“哭,喊,”指指自己的头,又指指万氏的:“说。” “啊?”花雨有些茫然,随即明白过来,扯着嗓子嚎了声:“娘,你这是咋了啊?你这被人打死了啊…你要我们怎么活啊…没娘的孩子要被人逼死了啊…” 花云点点头,小姑娘这嗓子又尖又细,该有人听见了吧? 可不就有人听见了,左右两户人家的大门都有响动。 花雨再接再厉:“这是不让人活了啊,昨晚才把我姐砸了一头血,今早上就给我娘开了瓢,这是要逼死我们大房一家人啊…你们好狠的心呐…” 看热闹的人还没过来,傻眼的万氏慌了,连忙扯住花雨,让她别再说:“快回家,娘没事。事情闹大了,爹娘没脸没关系,你们几个名声可就坏了,你哥要娶媳妇,你姐和你都要嫁人呢…” 花雨一听,嚎的更大声了:“娘啊,你可千万别抛下我们不管啊…” 万氏一急,血流的更快,还要再说。 “闭嘴。” 万氏眼睛一缩,花雨一停。 花云尴尬,自己不是大队长了。尽量放缓语气:“娘,你先睡会儿。” 万氏眨眨眼,还真闭了嘴。 花冰趴到她耳朵边,心疼道:“娘,你睡啊,天天起那么早,冰儿心疼。” 万氏眼角一串泪掉下,听话的闭上眼,心里泄气道,反正都听见了,闹吧。 这时,左右两户人家都围过来。一个嘴角有大黑痣的婆子,一边往花家里头瞟,一边满脸遮掩不住兴奋的问:“小花雨,这是咋了?以前你家都是关上门打媳妇,这次怎么打出来了?被李婆子赶出来了?” 昨晚,花雨就是想让这婆子听见吧?听她开口就知道她和李氏不合。 花雨哭道:“谁知道咋回事?我娘好好给他们一家子做饭,正摆着饭呢,小姑一碗粥就砸了来,我娘就被砸昏过去。这会儿还没醒呢。” 万氏紧张的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雨儿这样说,婆婆不得打死她? 婆子眼睛一闪:“哟,是你小姑啊?昨夜里,我怎么恍惚听着你小姑把你姐也砸破了头?哟,花云这脑袋,还真的破了哟。怎么下得去狠手?” 花云脑袋上缠了几圈布条,外面渗着一大块血迹,让人看着发慌。 花雷不好学小姑娘哭,就红着眼满腹委屈道:“昨天,我们合力打了头受伤的小野猪回来。”说大妹自己打的,指定没人信:“祖母让娘收拾了大半天,晚上娘都做了出来。祖母先前让我们大房自己吃自己,不让进上房吃饭。我娘把野猪肉全做了,祖母让都端进上房。大妹求着吃一口,哪知肉到嘴里,小姑就拿碗摔她…” 又有人加入看热闹的人群,听到这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哎,那野猪我瞧见了。就昨儿,花雷背着花云,和小花雨小花冰一起拖回来的。这四个孩子运气好啊,也命大。”说的人不由吞了口口水,一整头猪啊,这时节粮食都不多了,谁家买肉吃?要不是熟悉花老头一家为人,他都想去蹭一口。 “是哟。怎么那么一大头野猪,都没得大房几个孩子一口哦?” “切,这还用问吗?没听见是李氏那老婆子发话吗?这事啊,在花家不新鲜。” “你说花老头咋当的家?都是自己的骨血啊。” “嗤,李氏的事儿呗。” “哎哎哎,别说啊,人家花家有钱啊。没听见吗?花家闺女一个不顺气摔粥的?要是我家闺女敢这么作,看我不拿鞋底呼她。” “就是啊,粮食多金贵啊。我天天做稀的,就等着抢收加力气呢。” “人家老花家不在乎啊。花长念不吃饭都能把地给收了,花老头养的好劳力啊。” “看来花老头有钱啊,他闺女得带多少嫁妆?谁娶谁就占便宜了。” 人越来越多,花云低着头半跪在万氏身边,挡住她不停颤抖的手,好奇听着。 “占便宜?嗤,天天摔碗砸筷的,谁受得了?多少嫁妆也能让她自己败坏干净了。” “就是,娶媳妇是干啥的?还不是生孩子伺候家里的。你们听听,昨天砸了侄女,今天又砸了嫂子,你家敢娶?” 听的人连忙摇头,嬉笑道:“这么泼,咱们可镇不住。” 就有人文绉绉怒道:“长嫂如母,她这是不孝犯上,对侄女不慈不亲,可敢想日后行径,就是日后嫁了人也…” 后头的话没说,大家心领神会。 花云有些不解,怎么都绕到花长芳头上去了?怎么没人说说大房的凄惨?昨晚花雨对着墙头喊话,她还觉得这里人可能重视名声,便让万氏出来躺着,让人看看她多凄惨,声讨花家,也好能逼李氏出几个钱请郎中。 怎么不对头啊? 花云呆了呆,这钱还能要出来? 李氏一脸阴沉奔了出来。头先她听见动静了,没放在心上,稳稳喝着小粥吃着小菜。大房要是能闹出啥动静来,这么年也不会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只要花长念回来,她念叨几句,一家人还不是啥也不敢说?她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让万氏带着那四个小崽子在院子里跪一夜。不教训不知道这家谁当家了。 可慢慢的,李氏坐不住,怎么就扯到小女儿头上去了?正议着亲呢! 花长芳眼里包了泪,万一影响自己嫁人呢? 别的人倒没啥反应,只觉得不好看。 李氏踩着大脚板气冲冲的冲出来,看也不看地上的万氏一眼,只对着人群喊:“看啥看,看啥看,都散了。” 花云此时才正经打量老太太尊容。李氏身子板不矮也不窄,至少跟隔壁婆子比挺高大。长马脸,厚嘴唇,阔鼻子,一双突兀大眼很是不善。 与她相比,跟在后头的花老头显得有些单薄。此时花老头脸皱的跟老核桃似的,拿眼看花雷,让他赶紧把人抬家来,看都没看别人一眼。 花云又看后头跟着的几房人。四个叔叔都跟着出来了,相貌多少都随了李氏,长得说不上好看。倒是缩头缩脑跟在后头的花长芳有几分姿色,想来是随了花老头。 花云暗想,花长念也是随了花老头吧,称得上相貌堂堂。只是花老头皱皱巴巴,也瞧不出年轻时候长啥样。 李氏赶人,隔壁婆子嘎嘎的笑:“当这路是你家的呢,还赶大家伙儿走?关上门你再霸道去。” 李氏跌着脸:“我家的事儿你少掺和。” 隔壁婆子又笑,两条粗眉毛差点儿飞出来,老眼往她身后一寻摸,点着下巴叫道:“花家丫头,来来来,跟婶子说说,你是咋把你大侄女砸破头又砸了你大嫂的?真是你娘教出来的,来跟婶子好好看看。” 花长芳气得跺脚,捂着脸跑了回去。 李氏怒道:“蔡婆子你别没事找事,当老娘怕你,再胡咧咧小心老娘撕了你的嘴。” 蔡婆子拍着胸口:“哟哟哟,当我怕你呢。我哪有瞎说,大家伙儿都听得清楚着呢,就是你家闺女砸的。啧啧,可真是长大了要出门子了,这力气,好把式啊。” 众人哄笑,就有人起哄问花老头,花长芳许了哪家,给多少嫁妆,陪送多少盘子碗的。 第九章 死穴 花老头脸黑如铁,粗着脖子骂花雷:“还不赶紧把你娘抬回去。” 花雷也粗着脖子回:“我娘还要看郎中呢。” “先抬回去!” “先请郎中!” 爷孙儿俩就扛上了,人群又道花雷不孝不听老人言的,知道内情的便解释肯定是手里没钱呢。 花雨听着便叫道:“祖父,祖母,我爹娘挣的都上交了,您二老可怜可怜我们,多少给两个,别让我们没了娘啊。没娘的孩子可怜啊,没娘的孩子苦啊…怎么就叫我们没了娘啊,让那恶人天打雷劈啊…” 别看花雨平日里凶,但那是对着家里别屋孩子时,从来没跟大人对着干过。因为花老头要面子,花长念和万氏又被欺压的不敢反抗,再怎样也不敢闹到外面来,连带孩子也手窝囊气。花雨此时才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倒这些苦水,能当众骂李氏一脸,她心里那个爽啊,将李氏平日里的话学了个全,丧良心烂肚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老天收了去全骂了个遍。 万氏听得更抖了,完了完了,以后可怎么办?闭着眼觉得一双手安抚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觉出是花云,心里忽然静下来。 大不了,走。 李氏和后头人没一个脸上好看的,谁都知道这孩子是在咒他们不得好呢。可不好上前呵斥,花雨那话里只说恶人恶人,谁有脸上前承认就是自己呢? 隔壁婆子听得恨不得搬板凳拿瓜子,乐呵呵又问李氏:“李婆子,你倒是说,到底哪家有福气娶你家闺女?” 李氏冷冷看她一眼,知道这混账婆子见不得自家好,巴不得自己小女儿坏了名声老在家里,她才如意呢。 “别听小孩子家胡说,老大家的不小心才…” “哎哟哟,可别欺负咱眼瞎。自己可撞不了这么大豁口。咱都知根知底的,莫不是你要逼死你大媳妇,让她自己撞了墙?” “闭上你的臭嘴,整日里****嚼舌。我们老花家别提多和睦,以为都像你似的日日折磨儿媳妇呢。滚回你家去,别在我家碍眼。” 要是自己逼死儿媳妇的话传出去,她的宝贝孙子们可怎么娶媳妇哟。大孙子今年都十五了。 众人就笑,还和睦?除了花长念一家吧。 花老头听着讥笑声不断,老脸不免一红。 “花雷,赶紧回去!” “请郎中!” 隔壁婆子又笑起来,前仰后合的,她就是巴不得李婆子过不好。 “哎,要是还没订人家,我去十里八乡的帮你打听着。” 李氏差点儿吐血,这老贼婆当真要坏芳儿的名声呢。不行,得找个人扛下。 李氏现下只想挽回花长芳的名声,别人的名声她才不在意。一回头,阴嗖嗖的目光在几个媳妇身上滑过,让几人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最后在张氏身上停了停,就这个儿媳妇最剽悍能打了。 张氏背后发凉,无端生出一股不详感。 “你们都听差了。我家芳儿都不敢大声说话的,怎么会动手打人。是张氏和她大嫂开玩笑,手底下没轻没重的,这不就失了手吗?” 张氏心里寒凉,婆婆这么说,自己以后怎么做人?大儿都要说亲了,这事传出去还有好人家的姑娘敢嫁?目光不由怨恨的看向李氏。 李氏冷冷瞪眼,威胁意味十足。只要她给高彩礼,还怕娶不到好姑娘?要是张氏你敢不担着,自己儿子娶媳妇自己张罗,她才不会管。 张氏耷拉了头,在李氏的催促下上前,蚊子哼哼似的道:“大嫂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咋不知道躲着点儿。” 气得几个孩子炸了毛。 蔡婆子连连撇嘴:“你跟花云也开上玩笑了?” “那个傻子——”张氏声音又低下来:“我就吓唬吓唬她,也不知道躲的。” 反正揽一桩也是揽,两桩也是揽,不如让婆婆多承自己的情,偏着二房点儿。 “你们都听见了,这都是张氏闹着玩儿闹出来的,可不关我家芳儿的事儿。” 众人:“…”真当咱是瞎的啊? 蔡婆子呸了口,不死心,瞧着地上眼珠转了转。 “哟,李婆子,我瞧你这大媳妇淌血都要淌死了。你咋也不管管?呵呵,好歹毒的心啊。你是不是想着,你大媳妇赶紧死了,再把几个孩子磋磨死,最好你大儿也落不了好啊?啧啧,可真毒啊,不过也是啊,谁让你是…” “住口!”李氏都要气疯了。这蔡婆子真要跟自己斗到底了是吧? “也不知道哪家的婆婆就好听自己儿媳妇的墙角,三更半夜不睡觉搅人家小两口的好事儿。我呸,也不怕绝了孙断了根。把儿子栓到自己裤腰上啊,自己搂着儿子睡呀,死不要脸的老东西。” 蔡婆子绿了脸,斗着眼上前跟李氏撕扯起来。 花云脸都僵了,这样不行啊,万氏还失着血呢。还以为那个蔡婆子战斗力强悍能逼的李氏低头呢,谁知这俩老娘们儿旁若无人打起来,哪还记得地上还伤着人呢。早想动手了吧? 小声叫花雷,说了句。 花雷也心急如焚,听了大妹的话,啊的大叫一声,脸涨得通红,只看着花老头。 “祖父,你说!你是不是跟蔡奶奶说的一样,让我们一家人死?只要你点个头,我们四个就一根绳子吊死在咱家门前,让您老看着解气。反正我娘流了这么会儿血,活不成了,我们也不活了。哪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子,施舍咱条结实的绳子,省的半路上断了再气着我爷。” “你你你——”花老头气得手直哆嗦。他不善言辞,本能的去找李氏,李氏正跟蔡婆子打红了眼,根本没听见这边的动静。 边上人就看不下去了:“就是啊,甭管是你闺女还是你二媳妇下的手。你大媳妇都躺了这么久了,看那血哗啦啦的淌,就是个大男人也受不了。偏你们家看不见似的。真跟蔡婶子说的?想逼死大房一家呢?” 就有人叹:“花长念一家过的啥日子哟?他老子咋地也不心疼?是不是亲的?” 花老头老脸跟烙铁似的,忙喊花长光:“没个眼色的,你媳妇伤了你大嫂,就不知道赶紧帮着请郎中。快去!” 花长光心里不乐意,又不能不去,一点一点往外挪。 花雷磨牙:“二叔放心,要是我娘有个好歹,我们一家子都吊死在你房门口。二婶开玩笑,我们更会开玩笑。” 花长光翻了个白眼,他才不信。 “娘啊,你别急着走,等等我们。等儿子把害你的人都砍死了,咱们一道上路啊。” 花雷说着,起身往花长光身上跑,那眼里的凶光恨不得吃人。 花长光看着高大却是个怂包,一个哆嗦:“你别过来,砸你娘的又不是我。” “祖母不是说了?是二婶砸的。” “你——”李氏的暗示花长光也看懂了,这时再喊出来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媳妇已经被泼了污水了,哪能不捞点儿好处? “二叔——” “我这就去给你娘请郎中。” “我跟你去,省的二叔不知道路。” 花长光不愿意也没办法了,看着花雷一副随时跟他拼命同归于尽的模样,不敢再磨蹭,一路跑着去了。 花老头让花云他们把万氏扶回去,姐弟三个自然不愿意。非但自己不动,还拦着花老头招呼儿媳妇来抬,一进了院子关上了门,万氏真凶多吉少了。 花老头又请众人都各回各家,谁搭理他啊,难得村里有大八卦自家又不忙,可不得看够了看饱了? 蔡婆子扶着老腰回了自家,李氏气喘吁吁站回来,看三人跟看仇人似的。 花云才不怕她,她看出来了,李氏的死穴就是花长芳啊,这点儿倒是可以利用。 第十章 种疑 等郎中来了,蹲在地上诊脉,眉头皱的能夹死个苍蝇。 万氏昏了,真的昏了,流血过多又身体虚弱。 郎中叹气,直言这是多年吃不饱睡不好不分昼夜劳作才能把身子糟践成这幅破败模样啊。 人群看向花老头和李氏的目光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花老头脸涨成紫皮核桃,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李氏想骂,可一想到花长芳还没定亲,好歹忍住了。 花云示意花雷,让花雷一句一句的问,郎中便把万氏的身体状况一条一条说的清楚,好吃好喝,闲着啥重活也别干,养个三五年就能补回来些。再这样继续下去,不出个七八年,直接埋了吧。 几个孩子就跟过了毒似的盯着花老头和李氏看。 李氏紧抿着嘴不说话。 郎中当场下了药方,可怜大房一家,加了几味好药,还多开了量。说完只看花老头,拿钱呀。 “叔,诊费谁出?药钱谁给?” 村里人都盯着呢,花老头无法,只得示意李氏给钱。 李氏痛的似割肉,板着脸扔了二两,怨毒的模样活似郎中挖了她祖坟似的。 郎中气着了,故意道:“叔,我开的都是便宜药不值钱,只是止血养伤的,那么大豁口呢,得多吃些日子。想你家大媳妇活命,大枣枸杞炖肉,老母鸡煮汤,鸡蛋骨头不能缺,咱只是建议,还要不要你大媳妇活命,您自己看着办。” 花老头要吐血,却也知道是李氏的举动惹着了郎中,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郎中,他还得好言好语送着。回头瞪了李氏一眼。 “行了,伤也看了,钱也给了,都回吧。” 花雷得了花云示意,又站了出去:“祖父,郎中的话您也听见了。还请您可怜可怜,弟妹都小,我们可不能没娘。好歹给点儿吃的给娘补补身子。” 花老头怒道:“回家说。” 花雷趁着人都在,说的明白:“祖母前些天就让我们吃自己。这粮也不给,菜也不给,钱也不给,我们喝西北风呢?这几天吃的一捧杂粮还是借来的,见天的吃野菜,没个盐巴油腥的,咋补身子?” “多金贵的人,不就是头破了淌个血?花了足足二两银子。当她是千金大小姐呢?还补身子,乡下婆娘补个啥?回屋躺会儿就没事儿了。别没事就作,一个个吃里扒外眼里没老人的…”李氏快忍不住了。 花雷讥讽一笑:“你们吃的是我爹种的我娘做的,穿的是我娘洗的。前院后院都是我娘收拾的,菜是我娘种的,猪是我娘喂的,鸡是我娘春上抱的。祖母让我们自己吃自己,祖父,您说说,我们拔个菜,炖个鸡,杀头猪没错吧?” 花老头嗓子眼堵了,他咋说?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里都没活吗?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没人见着,这个死孩子怎么收拾不是? 最后还要脸面的花老头许了一只鸡二十个鸡蛋,菜地任吃,一袋粮食才让花雷闭了嘴。 背起万氏,临进门前,花雷又道:“我娘伤的厉害,至少三个月不能干活。祖母,你们吃喝自己张罗吧。”见李氏要翻脸,冷笑道:“我都没见过几个婶子下过几次厨房,祖母就不想享享她们的福?”走过时,在她耳边低低道:“我可是不小心听见哪个说:幸好有大嫂那个傻的,不然谁乐意伺候那死老太婆?” 李氏眯了眼:“你胡说。” 花雷扯了扯脸:“祖母,我可是敢拿我们房的人发誓的。” “哪个说的?” “这我这个晚辈就不好说了。反正是一个对着另一个说的。” 花雷几个走过,昂着头的模样像打了胜仗。 一关上大门,张氏一脸委屈扯着李氏的袖子:“娘——” 没有预想到的安抚,李氏甩开她,瞪着眼盯着她看。 张氏直发毛:“娘,咋了?我不是都担着了?” 李氏想,张氏莽撞没脑子,应当不是背后说小话的,可她好吃懒做啊。再盯梁氏,这个媳妇看着和气,可心思多,有可能是她。后头跟着王氏,这个女人不简单啊,长耀被她挑唆的几次不听自己的话了。再看方氏,更有怀疑,这方氏是小儿子先生的女儿,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自命清高,比起来,她绝对是最不愿干家务的人了,怕伤了她娇小姐的手。自己看在小儿子的面上,也从没使唤过她,是不是她呢?还有一个又是谁? 四人被她扫来扫去,扫得起鸡皮疙瘩。 “娘,咋了?” “老大媳妇这几日不能干活,你们几个排着做饭洗衣吧。就这样定了。” 李氏拍了板,这风口上她不能使唤万氏,正好看看这几个媳妇的小心思。 转身进了屋,留下苦了脸的四个媳妇。 方氏柔柔开了口:“既然娘发话了,我看咱们就按长幼排吧。一人一天如何?” 躲不过去,梁氏和王氏就点了头:“今个儿就劳烦二嫂了。” 张氏不乐意也只得同意,幸好一人轮一天,等自己下次做饭前,一定得把万氏叫回来才成。这几个人也别想逃了去。 花长念是在邻村打的短工,听到动静说自己媳妇被家人砸晕了去,跟主家说了声,一阵疯跑回了家。从后门进的。 一进屋,就瞧见万氏脸色苍白躺在炕上,脑袋密匝匝裹了好几圈,最外头还渗着血迹。心头一堵,孩他娘没事吧?再一眼,又瞧见一边坐着的花云,同样脑袋缠着布条带着血迹,这心里更堵了。 彼时,花雷去抓药未回。花雨带着花冰拿了缺了一口的药煲去河边洗涮,就花云守着万氏。 花长念目光太凄惨,花云小小不忍,便道:“娘没事,哥去抓药了。” 花长念没见高兴,反而更加凄凉,他堂堂五尺男儿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愧为男人啊。看花云这个以往的傻闺女,自己被砸不知道疼,她娘被砸也不知道怕,连这个最不明白的大女儿都知道自己护不住她们娘几个,早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早对自己失望死心了吧? 花云看不出他内心的纠结,自己被砸疼吗?疼吧,可哪比得上动不动就被变异兽咬下一块头来。那点小疼,她压根不放在心上。万氏被砸她会怕?笑话,也不看看她是干什么的,就算自己被变异兽丧尸王撕了,她也只会拼了,绝不会怕。 可惜,她不知道花长念的绝望,更不会把自己的来历暴露出来。 “都是爹不好,要是爹在家看着你们…” 又来了,你在家顶个毛用? 花云打断他:“那谁的祖父说了,给咱家一只鸡,二十只鸡蛋,一袋子粮食,菜任吃。待会儿就送来。” 啊?花长念惊住了,不是因为他爹的大方,而是——他大女儿竟然能说这么长的话不带磕绊变调的。看来真是好了。 只是—— 这孩子心里有怨吧?“那谁的祖父”?这是啥称呼? 不过她连爹都不叫,怎么能先叫祖父呢?花长念自顾解释,莫名心里宽慰。 才反应过来:“你祖父真的给?” 花云低着眼,杀气一闪而过,怕是没那么容易,要不要干脆弄死他? 原谅从末世来的人,背地里让个把人永远的消失,实在不要太简单。 花雨正牵着花冰回来,怀里抱着药煲,哼哼道:“不敢我再出去哭。” “哭?哭啥?”不知道自家孩子弄出多大阵仗的花长念茫然了。哭有用? 花雨得意的嘚吧嘚吧说了遍,说得花长念青红紫轮了番。 “胡闹。你咋能在外人跟前这样呢?” 花云就眯了眼。 “你个小孩子家的。要是被人传出去,说你不好坏了名声,你可怎么嫁人啊。” 花云睁了睁眼,一句话堵回去:“先活下去再说嫁人吧。” 花雨附和:“就是。难道眼睁睁看着娘被欺负死?” 花长念就不说话了。只是看了花云一眼迅速低了头,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 花云一脑门黑线,心里反思,自己说话得改改,不能老是一副大队长强硬的语气吧。 殊不知,小花冰看着她心里一阵翻腾,看大姐好了后的样子,多神气,一句话就让爹不敢说话了呢。还有娘也是,大姐就说了俩字,娘就乖乖的了。自己要跟大姐学,也要做个威风的人。 花长念说不过二女儿,又不敢看大女儿,小儿子太小不能说,只闷闷上前看万氏,小声唤道:“他娘,他娘,你觉得咋样?” 咋样?还昏着呢。 花雨复述了郎中的话,花长念又愁得揪头发了。 花雷跑了回来,拎了满怀的药:“郎中说,他特地开了一个月的药。不只治伤还能调理身子。” 花长念满脸忧色,接过来问了煎法,便要亲自去煎。 花雷气呼呼道:“娘天天伺候他们吃喝,还这样欺负娘,以后不做饭了。” 花长念迟疑开了口:“不好吧,这都一家子人,我和你娘当儿子儿媳的…” 花雷跳脚:“非得我娘死了你才看清他们呐?” “你这孩子,那毕竟是你祖父祖母,都是血缘亲人——” 花云眼风一扫,花长念立即住了嘴,缩着脖子去煎药了,心里嘟囔,自己咋就怕了大女儿?不应该呀。 花冰看在眼里又是一阵崇拜,一定要跟大姐学! 第十一章 生吃 花雨忧愁道:“前院不给东西咋办?” 花云面授机宜:“不怕,出去拿花长芳说事就行。” “啊?”花雨有些懵,小姑? 花雷大一些,立即明白过来:“对。咱在外头哭了那么久祖母都没动静,可外人一说小姑,祖母就出来了。小姑是她的命根子,她舍不得别人说呢。” 他不明白李氏到底顾忌什么,可只要知道拿花长芳说事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一点就可以了。 花长念出去熬药被前院看去了。李氏喊了去半天才回,花长念蔫蔫回了来。看了花云一眼,没说话。 花雨急道:“爹,你没答应什么吧?” 花长念摇头:“你祖母不就是说些气话吗,还能咋地?” 几个孩子都不屑撇嘴,花长念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没威严了。 “咳,你祖母那意思让咱陪她银子,你们也知道,咱可一个大子儿也没有。爹只听着,一句话没说,你祖母骂累了就让爹回来了。” 哟?几个孩子刮目相看啊。 可不是,李氏没想到这次花长念竟然只听着不说话,自己再把他小时候的事拿出来说也不顶用,最后只得放了他回来。总不能来抄家吧?就大房这一眼看到底的破样子,能有个啥? 其实李氏知道花长念这几日在打短工,她想让花长念把工钱都掏出来。要是花长念一回到家就被她喊去,她还能得逞。可花长念担心万氏,故意走的后门,先见了万氏凄惨模样,又听了花雨的告状,更关键的是花云那凉飕飕的眼神一直印在他心底呢,几次哆嗦最终忍住了没投降。 花长念小心从衣服最里面摸出十几个铜板来:“雨儿啊,赶紧藏好了,别让人瞧见。” 一副做贼模样,看得花云直想笑。直接说道:“买盐。” 有了盐,她就能有力气。有力气,她就能再找到肉吃。这一刻,花云又觉得牙床在发芽了。 肉!肉!肉! 目光划过万氏额头,那深红的颜色… 花云皱了皱眉,丧尸病毒这么厉害? 花长念还以为她烦了吃食,心疼道:“买。等爹那活做完了,再买些油来。” 花云不想要油,牙床痒痒,莫名想到那天的野猪血,舔舔干涩的唇:“不是说给只鸡?我去挑。” 腾的站起身,吓得花长念差点儿坐下。 他清楚,那些话只是他老子糊弄外人的,大门一关,谁晓得到底给没给?李氏是绝对不会给的! “云儿,云儿,云儿啊…” 花长念呆呆看着他大女儿跨进鸡棚,拣了最肥最壮的那只大母鸡,心一抽,那可是最能下蛋的一只了,不能啊! 花云会理他?牙齿又酸又肿,这种诡异的感觉——捏起鸡脖子,扯下一撮毛,咬了上去——嗯,腥热的液体冲进喉咙——爽! 花长念傻了,花雷傻了,花雨傻了,花冰也傻了,齐齐看着浓稠的血呛进花云嘴里,还有一些溅了出来… 画面,太诡异! “啊妈呀——” 李氏平日里就喜欢坐在后墙窗户旁,盯着大房不能偷奸耍滑呢。今日被花长念一气,磨着牙监视着,随时准备揪住大房的小辫子死死打压。见花云出门,后头还跟着花长念,直冲冲奔着鸡舍去。李氏一个着急,赶紧趿拉着鞋往后跑。 刚跑到后院,就见花云拎着她最宝贝的大母鸡举着不知干啥呢,一眨眼,大母鸡被放了下来,朝着她的那张脸上一片的血夹杂着血沫子往下滴答,下头的衣裳湿红一片。恍恍惚惚昨晚花云一兜头脸血还在嚼肉的阴森模样也现了来,李氏一吓,坐了个屁敦。 听见动静跑来的众人一惊也不敢出声,仿佛进了鸡舍的不是花云而是大尾巴狼。 最后还是花老头出了声:“给你娘好好补补。” 花云晃了晃大母鸡,呲了呲牙,满嘴的浓血,鸡身上还往下淌了几滴。 花老头不觉屏住了呼吸,总觉得他处在尸山血海里,浓重的血腥味儿围得他透不了气。不敢换气,扭头往前院疾走。再馋肉,一时半会儿他也不想吃了。 李氏被自己儿子拉着也灰溜溜的走了,一众人都青白了脸。 花长光跟李氏叨叨:“娘,你说这花云是不是有啥不妥?咋看着跟个鬼似的?咋还生吃活禽?” 李氏摸着胳膊:“大白天的瞎说啥?她是个傻子,你能指望她跟平常人一样?” 花长耀吸着气:“我不想往后院去了。” 众人默,他们也不想啊。 后院。 花长念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云儿啊,这鸡…得做熟了才能吃。” 花云想说,饿极了怎么都能吃。 花雷道:“大妹是渴了吧,我该给你倒好水的。” 花云想,这真是亲哥。 花雨道:“姐,你是想吃咸吧?我这就去给你买盐巴。” 血里有盐,这花雨还是知道的。自己大姐前一刻刚说了要买盐,后一刻就…尝了尝鸡血,可不就是缺盐了?谁都知道,要想有力气就得吃盐,姐天天清水粥清水菜的难怪受不了。 花云想,这妹妹真贴心。 花冰道:“姐,你刚刚那样子真好看,我也要学。” 花云… 花长念、花雷、花雨:“…” 花长念接过大母鸡,烧水杀鸡,特地倒拎着控了控脖子,给花云又接了半碗血出来。拔毛开膛,竟掏了一串大小鸡子出来,装碗里先送到花云跟前。 花云黑线,感情以为自己真的喜欢吃生的? “弄熟了吃。” 花长念松了口气,浑身上下透着轻松,云儿刚才是渴了,可不是怪癖。 花云抽了抽嘴角,这把心思都写脸上的,自己要是说以后还要生喝血,他会怎么着? 天气热了不能放着,斩成碎块一锅炖了,虽然买了盐巴但没放,清淡些对两人伤口好。 鸡肉香气一阵一阵传到前院,两大桌子人对着张氏的手艺食不下咽,谁都想吃肉,又谁都不敢去要。花云那鬼模样让人都怵了。 张氏女儿花香儿实在受不了那香味儿的勾引,小心瞅着花长芳:“小姑受委屈了,得好好补补。” 李氏眼睛一厉,到底是张氏生的,嘴馋心思浅,见这屋里哪个说话了? “还不是你娘招惹的?不然我能舍了我那大母鸡去?” 张氏心里骂开了,当着外人的面拿我挡枪,家里谁不知道咋回事?装啥装呢。 当下开口也硬气了三分:“娘,顺风的亲事咱可得挑个好的。” 李氏扫了一圈,恩了声:“花家长孙,当然不能差了,这可是以后给弟妹们带头撑门户的。” 梁氏三人顿时明白,这就是李氏和张氏交易了。不由一阵眼热,李氏这意思花顺风定然会娶个好的,婚礼肯定也是最费钱的,彩礼也是最高的,下头的孙子都不能越了去了。 张氏满意了,瞪了花香儿一眼:“吃你的饭。没事找事。” 花香儿低头,咽了口她娘烧糊的粥,红了眼圈。 花长芳不乐意了,花香儿是为她说话呢,张氏这“没事找事”是什么意思? “娘,我从没丢过这么大人过。” 李氏拍拍她的手:“娘带你去县城扯块漂亮料子,我闺女又抽条了,这模样俊的哟,村里谁都比不过。” 花长芳立马笑了,夹了筷子菜给李氏,自己也吃了口,皱眉:“二嫂,你这手艺也太难吃了。” 其他几个人都跟着皱眉。 张氏气道:“芳儿忍忍吧,你二嫂我手笨。明个儿你三嫂给你做好吃的。” 梁氏生气了,自己也好久没进厨房了,谁知道能做出啥味儿啊?张氏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我也不敢越过二嫂去。” 女桌你来我往,鸡飞狗跳。男桌一声不吭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个个皱着眉头——可真难吃。 第十二章 毒药 张氏不情愿挎着大篮子来到后院,站在门口就看到万氏还在床上躺着,嘴唇动了动,习惯要骂。边上花云慢慢抬头,目光泛着凉意,张氏赶紧闭了闭嘴。 “这是给你们的,”到底气不顺,飞快加了句:“别噎死。” 花云懒得搭理她,花雨接过东西一瞧,差点儿气死。一层鸡蛋也就五六个,粮食袋子是放在篮子里的能有多少? “你们也太唬弄人了。” 张氏板着脸:“就这些,爱要不要,不要我拎回去。” 花雨解开麻布袋子一瞧,更气了,粒粒干瘪,这是把最差的粮食给拿来了呢。都是高粱粒子,还没脱壳。 “不行,我去找祖父说。” 张氏不在意一笑:“那我拿回去了,精贵人儿呢,好好的粮食都看不上眼。” 花云不想大房孩子再去吵一架,麻烦。拉过花雨点了几句。 张氏已经往回走了,没看见。 花雨就奔到上房后墙那里,脑袋冲着蔡婆子家墙头:“祖父!您让给娘补身子的东西,咋在二婶手上不对头啊?我们可不敢接,里头有个啥不对呢?我姐说了,您老别费心了,我们不要鸡蛋也不要粮食了,大房没眼皮子浅的,留着都孝顺您。我们自己折成鸡去捉了吃。反正那鸡也是我娘自己抱自己养,你们不心疼。” 李氏在屋里竖着耳朵盯着呢,听到这里,一阵胸腔子疼,大房这几个真要上房揭瓦了?看老娘不打死他们! 墙头传来一阵笑,蔡婆子竟亲自竖了梯子扒着招手:“小花雨,快来,给奶奶说说又咋了?” 花云在后头看得津津有味,这蔡婆子挺有意思,别人家的破事她怎么比自家人还上心?往上房看了眼,李氏坐不住了吧? 花雨嘟了嘴:“说啥说?我说话谁听得进呀。我就说我娘和我姐的头是——” “张氏!”李氏心里把蔡婆子嚼了好几遍,喊住花雨截过话头便骂张氏:“老娘让你送东西你还敢私藏?就这几步路还昧了去!丢人现眼的东西,赶紧回来再拿全了。” 蔡婆子就捂着嘴笑,想说李氏心虚不心虚,要真是张氏昧了去,她会让张氏再去拿?怀着狼崽擦香粉,装什么好人。眼角一晃,恍惚瞧见自家儿媳妇手里拿着啥往外走,不是又去贴补她穷死了的娘家?赶紧滑溜下去喊人了。 花雨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庆幸李氏已经发了话。 张氏气得仰倒,明明就是李氏的主意。她为了花长芳把黑水都往自己身上泼,当自己真好欺负呢?哼,等儿子娶了媳妇,分了家,看自己怎么收拾那老虔婆。 没一会儿又转回来,把东西重重一放,哼了声就走。 万氏醒来眨巴眨巴眼,就看见在破桌上放着的粮袋,愣了半天。 “哪来的?” 花雨扑上去又学了遍,万氏脸色复杂难辨,能从上房手里抠出点儿东西不容易啊,孩子有的吃了,她不知该喜还是悲。 花长念搓着手紧张道:“头还疼吗?药煎好了,温着呢。我扶你喝啊。” 万氏悲戚的面容就柔了一下,看着花长念挤了个笑:“我好着呢。” 花长念心里明白,扶着她靠着自己身上端着药碗慢慢喂。 屋里谁都没出声,只看着两人。万氏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口小口抿,很是温顺柔软。 花长念脸上似乎也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显得人有些生气了。 花云看得发呆,莫名想起末世一对夫妻来。末世对人心考验太大,没有能力没有实力没有后台自己都朝不保夕,谈何家人亲人。可再艰难,总也有人心中始终怀有美好向往并愿意付诸行动。那对夫妻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艰难挣扎在末世,自己面对苦痛折磨,卑微求活,却把自己最好的最善的仅有的都给了对方。后来那对夫妻怎样了? 花云微微晃了晃脑袋,忘了。那时候她还没有遇到风行,那样美妙却脆弱的情感不懂更不敢碰。就怕自己一个软弱被那些人那些丧尸那些变异的动物植物吃的渣滓不剩。 叹了口气,眼前处境是末世不能比的,简直就是人类的天堂。唔,如果没有前院那些碍眼的人的话。 前院那些人对花云来说,也仅仅只是碍眼。 万氏喝完药便要下床:“该去前院做饭了。” 几个孩子青了脸。 花雨拉着她袖子:“娘,祖父说了,让你好好歇着,几个月都不用去了。” 万氏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 花雷见她还要往外走,伤了心:“娘,郎中说的清楚,你不好好养着,活不过七八年。你有个好歹,我们怎么办?冰儿才那么小。难道那一家子吃喝比我们的命都重要?” 万氏不敢动了,儿子真伤心啊。再看看那三个,都一副不满又委屈的模样。 呃,花云没有,万氏看花眼了。 花长念觉得儿子那话是在扎自己,道:“别去了。” 大不了他自己去做。 花云看了他一眼,听出后头没说那话。不知说什么好,懒得说。 万氏不去吧,害怕李氏发难。去吧,害怕孩子伤心。两头难。 花云真的叹了出来:“我饿了,做饭吧。” 几人:“…” 花雨道:“姐,我把野猪骨头都炖上,下水也收拾了。对了,那鸡血要不你先吃了?” 这哪是对亲姐的态度啊?明明是伺候大爷呢。 花云大爷没丁点儿自觉性,看旁边搁着那半碗鸡血。早凉透了气,一股子腥味。没有从活鸡身上喷出来的诱人。 万氏没见着花云发威生喝活鸡,忙道:“这哪好吃?娘给你蒸了吃。” 花云便点了头。 花雨把野猪骨头一股脑全倒进大锅里倒满水煮着,又端着下水去河边。 要说大房能有口大锅,全是拜猪所赐,煮猪食便宜啊。一家人都不会嫌埋汰,花云更不会,她在想,原始家猪的血什么味道。 跟着花雨去河边,见她小手抓着滑溜溜的肠子费力清着,终于过意不去,抓起一节,摁进水里,拿起猪毛刷一阵猛刷。 猪毛就是取自这野猪身上,昨天花长念把猪毛捡回来做了几个刷子,给自家干活用。前院才不稀罕。 倒是比手好用,在这没有异能和机械的世界。 花雨看直了眼:“姐,你弄的真好,还快。” 花云嘴角动了动,她处理过的变异兽尸体以万计,早熟能生巧,闭着眼也能做好。而且不知是这幅身子本来便特殊还是受了自己影响,力气很大,呃,是跟花长念相比,跟以前的自己比就…太差了。 麻溜洗干净,回了家,从后门进的,进院就瞥见一抹身影往前面走。 “小姑?她来干啥?”花雨语气很不善。 花雷好笑道:“上茅房。你们刚走她就来了,扭着个腿走路,憋得很呢。” 花雨瞪大眼:“现在才出来?” 她们出去得有一个时辰吧,下水不好清。 花雷捂着肚子笑:“哪呀啊?前院那几个一个跟一个的往茅房跑,她可是第三遭了。吃了巴豆似的。”说完嫌弃的皱着鼻子,真臭。 花雨吸了吸呸了口:“咋这臭?这是吃啥毒药了?” 说着,五婶方氏往后边来,脚尖冲着的正是茅房,几个孩子都不看一眼,慌忙小跑过去,脚步虚得很。 花雷伸手比了三根手指。 花雨止不住的笑。真可怜,五婶那大家闺秀的形象啊。 方氏再出来,脸都绿了,一半是被肚子疼折腾的,一半是被茅房熏的。想了想,拖着脚挨到大房跟前。 “大嫂,你醒了。早想着来看你,怕打扰你休息。你没事了吧?” 方氏说话一直客气,可对万氏从来没这么真切的客气过,还隐含着期待,恨不得万氏立马生龙活虎般。 万氏受宠若惊,慌忙道:“五弟妹费心了,我——” “我娘可亏大发了,三个月没法下床。” 方氏嘴角抽抽,这比坐月子还精贵呢,掉头就走,晚上可不能让张氏掌勺了。 第十三章 报仇 晚上梁氏掌勺。梁氏拉得腿软,一边咒骂张氏,一边加大柴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张氏的粥是糊的,菜是夹生的。梁氏便打了个蛋花汤,总不会糊吧?菜一锅炖多加水,特地多烧些时候,总不会还生吧? 二十来口子人对着看不出原样的菜,有气无力夹几口吃,没人嫌弃,主要是没力气嫌弃。梁氏抱着才三岁的女儿花红儿,拣着烂糊菜叶子,心疼的不行,自己女儿也拉了一下午,这会儿小脸都蔫蔫的没精神。 “娘,这一大下午的…大人没事,怕孩子受不了啊…不然请郎中来瞧瞧?” 李氏黑脸,郎中问了咋说?说儿媳妇做菜把一家子都毒倒了? “明个儿看看再说。” 方氏搂着女儿的手紧了紧。她才花柔儿一个孩子,比花红儿大一岁,她比梁氏更心疼。老婆子忒抠门。 两桌子人吃的不知滋味儿,当然没滋味了,炖得都看不出原样了,能有啥味儿? 只是,后院传来的骨头香让人一阵窝火。 不知是梁氏手艺欠,还是张氏的余毒。这一夜,花家也没能安生,没下午般折腾,可差不多都起了夜。 第二天,李氏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吸溜着菜叶子粥,发了话:“中午王氏掌勺。” 梁氏嘘了口气,王氏提起了心。 任王氏小心再小心,斟酌再斟酌,还是被李氏大骂一顿,问她烧的啥玩意儿。王氏委屈回了屋抱着花长耀一顿哭,问他,成亲前自己可是跟他说得清,自己烧菜不好吃,他不是说不嫌弃的?花长耀被媳妇凹凸的身子一靠,还能说啥?一顿啃,把媳妇安慰的红光满面。 李氏又被气得胸口疼。妖精。 晚上自然就点到方氏上阵。方氏还真有一手好厨艺,她秀才爹对女儿不薄,教导的出色。可惜,方氏出嫁前用的是小炉子小锅铲,谁让秀才爹讲究个“雅”字呢。对着大锅台,方氏就有些无措,她嫁过来基本就没进过厨。一咬牙,记着以前的经验,多放油多搁肉,自然出香。 虽然没炒匀,可香啊。 一家人吃得撒欢,李氏却吃不下去:“方氏,你这是把咱家的油都搁进去了?肉条子也全切了?” 方氏低头不说话。 花老头也心疼,更受不了这样吃法啊,不是难吃的要命,就是耗费的要命,这日子还咋过?怎么都觉得上次吃万氏烧的饭菜都是几次轮回前的事儿了。 “你在家又没事,好好指导几个媳妇手艺。” 这在寡言少语的花老头身上,算得上重话了。就这手艺,能见人? 李氏阴着脸,头次二话不说附和了花老头。 她仔细瞅着呢,从李氏到方氏,不管是大大咧咧还是暗藏心思的,或多或少脸上都露着不好看。这是不甘心?还是不服气? 李氏觉得不好,她可没指望花长念给她养老,想想老了动弹不了了,天天吃这些鬼东西过日子,她都想一头撞死了去。再说,那天花雷小崽子说的话,现在看着几个媳妇的脸色,她就信了十成十。现在都有了反心思,以后还不反过来让自己老两口伺候他们呀。不成,这股邪风现在就得杀下去!从做饭开始! 花长芳一边嘟了嘴:“后院的啥时候好呀?” 李氏顿了顿,要紧的还是给小女儿说门好亲事,到时候出了门子,看她不把大房那些人往死里整。 要大房听了这话,还不得笑死,老太婆啥时候没把他们往死里整了? 眨眼几天过去,花长念短工到了头,又拿了五十大钱回来。没上交,这就是大房目前唯一的财产了。 花云一枚一枚划拉着铜子,兴致缺缺。能买啥呀?割块肥肉靠点儿油也就去了。 花雨还不舍的抹把嘴:“姐,咱们再瞧一会儿,晚些去买条肥肉靠油。” 花云一顿,瞧花雨比划出来的那一条,比她手指头大不了多少。 这日子,真穷。 要不要进山去再弄点儿什么吃的? 花云认真思索,一阵重重脚步声传来。 “哟,大嫂怎么还在床上躺着呢?不怕长懒骨头。” 花云眯着眼瞧,正是砸了自己脑袋的花长芳。 细白脸,长眉毛,大眼睛,长的不丑,就是嘴太臭。 花长念和花雷不在,出去砍柴了。屋里没人搭理她。万氏想起来,被花雨按住了。她瞧了花云一眼,往被子里缩了缩。 只要她一说要起来下地做点儿啥,大女儿就静静看她,看得她直冒汗。 花长芳脸上挂不住了:“你们仨眼里还没有长辈?见了姑姑也不知道行礼问好。” 花云不屑搭理她,花雨花冰一肚子火气。 “姑,你倒好咧,我娘头上咋来的?我们是不是要跟着你学?” 花云心里一乐,弯腰把垫着桌脚的砖头抠了一块下来。打算用行动支持花雨。 花长芳往后一退,又觉得丢人:“大嫂,你眼睁睁看着你崽子打长辈呢?” 万氏哪敢啊?可从花云手里夺砖头,她…好像更不敢啊。 “他小姑,你是有啥事儿?” 花长芳诧异睁大了眼,自己都发话了,万氏竟然没收拾几个小崽子?真是翅膀硬了,想飞了,别忘了他们还得在自己娘手底下讨生活。想上前打骂,可花云把砖头掂了又掂,不敢。就这样走了,不甘。 “喏,这是娘给我扯的布,大嫂闲着没事,多少干点儿活,给我裁了呗。” 那个颐指气使理所当然啊。 这活儿哪是活儿啊。这是万氏以往做的最简单的了,应了声就要接过来。 花云换了边手,默默从一边针线筐子里拿出大剪刀,往前一递,剪刀尖冲着花长芳额头。 花长芳白了脸,高声喊:“你想干啥?” 剪刀尖儿往下移,停在了花长芳搭在胳膊上那块粉色带花的好料子上。 “你,你,你要是弄坏了,你们一家子都赔不起。” 还真赔不起。但是—— 花雨不屑道:“赔不起就不赔呗,还能咋地?” 还能咋地?花长芳快气死了,能咋地?大房这破落户这是要当无赖啊? 到底不敢拿宝贝布料冒险,不甘心的走了,回去跟李氏一嚼舌头。 李氏皱眉:“你别去惹闲气,老老实实等着说亲。这料子让你五嫂帮着你,她绣花可好。” 花长芳撇了撇嘴:“看她对谁都好说话,可骨子里傲着呢。当自己是大家小姐呐,高人一等,以为别人都瞧不出来?” 李氏嗤笑:“嫁鸡随鸡。她嫁了你哥就得伏着。等你哥中了秀才考了举人,你看她还能傲个啥?” 花长芳便笑:“等哥封了官,也是先给娘请诰命呢。” 李氏得意不已,拍拍她的胳膊:“你在婆家也得靠着娘家兄弟撑腰,跟几个嫂子处好了有好处。去跟你五嫂说说话,沾沾书香气也让人高看你一眼。” 花长芳听话的抱着料子往外走,一边不上心的念叨:“处好就处好,看四哥那模样,四嫂跟前乖得跟猫似的。” 李氏在后头沉了脸。 花长芳离了后院,花云想了想对着花雨低声说了几句。 花雨吓了一跳:“姐姐姐啊,那个不能吃啊。” 花云默,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吃。” “那抓了干啥啊?” “报仇。” 花雨眼睛一亮,往门外跑:“我去找大哥,让他现在就去抓。” 花雨没了影儿,万氏一阵迷糊:“云儿啊,让你大哥抓啥呢?” 花云看了她一眼,把针线篮子放到她腿上:“绣帕子吧。” 看看你儿女身上穿的都是啥哟,补丁叠补丁,乞丐服呢。 万氏呆愣愣点了头,穿针引线还真做起活来。一边寻思,咋在大女儿跟前觉得没底气呢? 花冰看了全场,更坚定向大姐学的心思。 半天,花雷跑了回来:“拿个袋子,还得拿点儿细绳。大妹,没问题吧?” 花云:“多抓点儿。不急。” 第十四章 遭殃 “娘,喝药。” 万氏接过药晚,一口气喝下,吧唧吧唧嘴,小声问花雨:“雨儿啊,你们几个折腾啥呢?娘心里咋老是毛毛的?” 说着,直往三个大的睡的里屋里瞅。 那藏头藏尾的模样,瞧着真可乐。 花雨噗嗤一笑:“娘自己瞧去呗。” 万氏白了她一眼,小小声说:“你姐她…”说不下去了。要说花云也没说啥做啥,可她就是问了句花雷拎进里屋的啥东西,花云只看她一眼,她愣是不敢再问,更不敢自己去瞧。万氏觉得这事好像不对呀,以前大女儿不是这样的呀。可大女儿脑子好了又该啥样? 想不明白万氏就不想了,她还有更忧心的事呢。 “雨儿,你说娘这躺了好几天了,前院活计都是谁做的呀?” “爱谁谁做,关咱啥事?” “不是,娘不是怕呀,你们祖母没动静这是憋着大招了吧?爹娘没关系,就怕你们几个…都是爹娘没用。” 万氏又开始抽泣,走到门口的花云嘴角抽抽,这是水做的人儿啊,怎么这么能哭呢? “咳。” 万氏一个紧张,瞪大了眼。 “帕子绣好了?” 万氏缩回炕上了。 花雨看得叹为观止,大姐这威望,真牛。没觉得丁点儿不合适。谁是谁的娘啊? 花云也纠结,花长念和万氏都是三十多的人,比她实际年龄大,却也大不了几岁。不可能她前头才领着一队的大老爷们儿女汉子发号施令,没几天就对着“同龄人”喊爹喊娘。这差距太大,真心适应不了。 幸亏花长念和万氏是真心疼花云,觉得这大女儿傻病刚好,不知道怎么跟家人处,才容得下她。不然就这口气,这眼神,不被老子娘拎出去好一顿收拾啊。 当然,花长念和万氏本身就是没脾气没气场的人,本能面对着花云的强势不敢抬头。 花云道:“今个儿是个好天。” 花雨眨了眨眼。 “今晚没月亮。” 花雨再眨了眨眼。 “行动。” 花雨激动的都哆嗦了。 万氏蚊子似的开口:“动啥呀?” 花云:“…晚上你们早点儿睡。” 这个“你们”指的是花长念和万氏。 万氏嘴唇掀了又掀,最后去看花雨。你们折腾啥呢? 花雨笑道:“娘,你别管了,到时候我们再跟你们说。” 万氏哪能放下心? 等到半夜,正如花云所说,三十的晚上一点儿月亮都不见,只几颗星子挂着,几点光不顶事。黑漆抹黑的看不见人。 花云在前,花雷背着大麻袋跟在后边,花雨最后。 摸到花长芳的屋子后面,花云一伸手攀着窗户跳了上去。 上房两头的房子窗子高一些,也小了点,但在花云看一点都没难度。窗子因透气本来就开着条缝儿,花云弄大了些,向下招手。 花雷举起麻袋,他身量高,正合适花云够着。 花云伸手进去摸,花雨呲着牙。 一只被捆绑了四肢嘴巴的大老鼠被她捏着尾巴提起来。饿了两天,这老鼠正装着死呢。 细麻绳一解,贴着窗户内侧滑了进去。花云又放了两只。迅速转移战场,往李氏屋里放了两只。花雨一路指着,花长光花长宗花长耀花长祖四对夫妻屋里都放了两只,只有孩子的屋里便没放,关键是老鼠也不是那么容易抓的。既然花长芳抬手便伤人,就多招呼了一只。 三人又走了一遍,能清晰听到饿惨了的老鼠的啃噬声,相视一笑,趁黑又摸了回去。 才摸进门,呼哧一声,万氏坐了起来,拍着胸口:“你们仨到底在做啥?” 从躺到床上她就没合眼,心直噗通噗通跳,觉得要出大事啊。 旁边被窝钻出一个小身子,蹿到炕尾破箱子处,三下两下掀开盖子把里边破衣裳抖了出来。 万氏:“…” 这绝对有事啊,还只瞒着自己夫妻俩呢。 那仨也钻进里屋往床上扯着什么。 动静把花长念惊醒:“咋了?” 万氏要点灯,花云出来:“等等。” 手一顿:“云儿,你们到底干啥呢?” 万氏那个怕哟,总觉得自己几个孩子越来越管不住了。 花长念揉了揉眼,又问:“咋了?” 万氏沉默,她也不知道啊。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从前院突然传来一声叫。 “喊。” 一声吩咐,花雨放开了嗓子:“哎哟,娘啊,啥东西咬我脚趾头呢?” 万氏起了身白毛汗,以为进了长虫,慌慌张张去点灯:“可千万别动。” 花长念听出几分意思,长虫?咋她姐叫她喊她才喊。 豆粒似的灯光晃了几晃,两人便看清四个儿女披着衣裳,兴致勃勃往前院看。 “屋门咋敞着?” 没人说话。 就这时,前院接连响起几声叫。 花雷压着笑声装着着急:“爹,娘,快起来,屋里进耗子了。” 花雨跟着带了哭腔:“娘啊,你快来啊,我衣裳都被啃坏了。” 万氏想起啥,嗖的站起来端着灯往里屋去,果然兄妹三人的炕上扔着几件子衣服,抓起细瞧,竟真的有耗子咬的破洞。边上看得清牙印。瞪大了眼又回自己炕上,抓起花冰扯出的几件衣裳。 “这,这,这是咋回事?” 万氏指着上面的破洞问孩子。 花雷很诚实道:“耗子咬的。” 花雨花冰点头,花云脑袋就没动弹。 万氏喉咙滚了滚,她不是傻,看今晚这阵仗,几个孩子透着一股子邪乎,这衣裳上的洞里有内情。可她天天在屋里呆着也没见他们做啥呀?到底咋回事? 花长念踩着鞋下来:“我听见爹娘喊了,得赶紧去瞧瞧。” 哗啦啦一群人要跟着去,花云想了想对万氏道:“娘,你在家看着,还有哪些衣裳被耗子咬了?” 她怕万氏到前头会被那群人迁怒,至于花长念?总是个当家的男人,哪能藏着? 四个看戏的拥着一头雾水的花长念往前去。 万氏顿了顿,端着灯去了里屋。总没几件子衣裳,得翻出来看看,该洗的洗,该补的补。 前院正热闹。 花长芳是被一顿渗人的啃噬声惊醒的,她是第一个醒的。因为她屋里耗子最多,足足有三只,还是三只饿惨的,逮着能啃的放开了大牙的啃啊。而且,李氏疼小女儿,怕她半夜里饿着,桌上随时摆着几块点心。耗子还不高兴坏了? 尤其倒霉的是,这几天伙食不好,花长芳常常半夜觉得饿,图个方便在自己枕头边用手帕子包了两块放着。能逃得了耗子的鼻子? 那耗子咬破了帕子正吃的香,花长芳被耳边悉悉索索咯吱咯吱的异声惊醒,迷迷糊糊伸手一摸,热乎的,软软的,还在动?! 花长芳吓了一身白毛汗,没睁眼先尖叫了一声。 这算是信号,大房几个孩子就把自己先前让耗子咬的几件破衣裳扔到床上也放开嗓子嚎。自己房头也遭了殃啊。 第十五章 抄家 李氏是第二个醒的,谁让她最心疼花长芳了呢。睡梦里听见小女儿叫,跟针扎了肉似的,一个轱辘翻了起来,伸脚踩鞋,脚底下觉得好像不对呀。不过人经过的事多,只踢了一脚又去寻摸鞋子。 那头花长芳哆嗦着点了灯,只一瞧,吓得更大声叫了起来。 李氏一巴掌呼在花老头背上:“老东西,还睡啥睡?赶紧看看芳儿咋了?” 两个折腾着往花长芳屋里去,就没留意自己屋里有啥不对。 花长芳见爹娘进来,小脸煞白哭着哆嗦:“娘,爹,有耗子。” 李氏不禁拍胸口,还以为进贼了呢,原来是耗子啊。 “没事,别怕,让你爹赶出去——” 话还没落地,又是一声尖叫,破了音,听着像是五媳妇方氏,还随着扔东西的闷响。 李氏跌了脸:“大半夜没个安生,还自诩啥书香人家,动不动的喊个啥?” 仍是指挥着花老头赶耗子。 谁知,又起了几声,听着是几个儿子和媳妇的。李氏脸色变了变,一拍大腿:“耗子大军进宅了?坏了,我的粮食。” 终于舍得扔下小女儿,扯着花老头往厢房的粮食间跑。 粮食都是装在大瓮里,上头还拿石头将木头盖子压得死死的。窗户紧闭门紧锁,钥匙只有李氏有。即使偶有通风也是在白天,李氏还会紧守着。哪会进的去耗子?况且花云他们也没往里投耗子。 端着灯,查了一圈,李氏吁了口气:“明个儿再放些耗子药进来。” 花老头点头,这是必须的,万一粮食被耗子霍霍了,一大家子可吃什么。 李氏跑出去正撞上花长念带着孩子过来。 “娘,咋了?出啥事了?” 李氏瞪眼,不待她骂出来,花雨跳出来就哭,那个撕心裂肺哟。 “祖母,我们屋里进了耗子,我哥姐的大衣裳还有我的,都被咬烂了呀,我们明天可怎么出门呀?没法见人了,祖母,您给几个钱,让我们扯几尺布做新衣吧。” 花冰也凑热闹,小手揉着眼:“我和爹娘的衣裳也被咬了,被子也缺了洞,祖母,您给钱买新的吧。” 李氏骂道:“买买买,一群小瘟神,当家里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呢?一群吃白饭的,你爹娘往家里拿回过几个钱过?大的小的只知道要钱,没用的东西。” 花长念脸色黯淡,站在上房门外不动了。 李氏早跑进花长芳屋里,花老头看了他一眼也迈了进去。 花长芳抱着那匹粉色小花的好布料刚做成的新衣哭得要死要活的。 李氏抽出来一看,心疼的不行,领子袖子下摆全被咬了洞,糟蹋了个彻底,没法穿了。 “娘,我好不容易才得一件新衣,呜呜…” 李氏才不会去想每年花长芳都做新衣,心尖跟着她的哭一颤一颤的:“不哭不哭,咱再做一件一样的,天亮了娘就带你去买料子。” 花长芳哭声一顿,拉着李氏指着炕上可怜兮兮道:“娘,那上头耗子爬过了,我不要了。” 可不是,枕头边子上小女儿最喜欢的那条帕子被撕扯成碎条条,还散了半炕的点心渣滓,连枕头被子上都是,怪不得小女儿没坐在炕上呢。这大半夜凉的。 “换,都换了。”虽然要花钱,可花在花长芳身上,李氏愿意呀。 “老大,你杵在外头干啥?还不赶紧进来给你妹妹赶耗子。” 耳边又听得一阵悉悉索索,花长芳坐不住了。 “娘,我去你屋睡。” “娘屋里也闹耗子了,你在堂屋坐会儿。等老大把耗子赶走了,娘再给你换被窝。” 花长芳就叫了:“大哥,你倒是快啊。” 知道自己还是有新衣的,花长芳放心了,困意上了来。 花长芳闷头进来,李氏见他模样就有气,想骂,却恍惚听见一嗓子嚎:“哎哟,作死的耗子,老娘才藏好的——” 后头的声音掐断了,李氏瞪大了眼?张氏?她藏了啥?嗖的钻出去,眼往两边厢房扫,都亮着灯呢。哼,她可得好好瞧瞧,藏东西的到底都有谁? 花雷几个才不会帮着赶耗子,只吊在李氏后头看好戏。 张氏是个懒的,听见花长芳喊只偏了偏头,自顾睡去。刚给老太婆的心尖子背了黑锅才不要凑上去,万一又祸害了自己呢? 花长光也没动弹,睡得死猪一样。 六岁的小儿子花顺安耳朵灵光,眼也亮。爹娘没动静,他却来了精神,睁着眼睛往外瞧。还真让他瞧出啥来了。 “爹,娘,耗子上桌了!” 连喊了两遍,张氏被花长光踢了脚,才爬起来点了灯。一道黑影嗖的从桌子上跳下去沿着墙边跑。恍惚还有一道从炕头闪过。 张氏一个激灵,抓起被子一角把花长光从炕头掀到炕尾。 “哎哟,你个老娘们儿。” 张氏顾不上撞了头的花长光,把底下褥子全掀起来,扒拉到土炕和墙边交接处的一道裂缝里,一角蓝布正露在外头。 “哎哟,作死的耗子,老娘才藏好的——” 花长光捂住了她的嘴:“嚷啥嚷?赶紧看看,耗子又不吃银钱,你急啥?” 张氏能不急吗? “趁黑我塞了两块糕进去打算偷着给儿子吃的。” 耗子别啃着糕就了银子下肚吧? 花长光也急了:“你个混账玩意儿,早吃了不就安生了?” 边上花顺安听得真切,也扑上来要掏糕吃。 那裂缝被张氏掏的里大外小,只一只手能进去。 李氏冲进去时,就见张氏撅着老高的屁股,脸挨着墙掏着啥。 立即红了眼,跳到炕上一脚把张氏踹到一边,自己伸手去掏。 张氏手腕子一扭,哎哟一声,见自己家底要被缴,也急了眼,嘴里就嚷道:“娘,你干啥啊?大半夜的往儿子儿媳炕上扑,比蔡婆子都不如。” 李氏掏出个一个蓝布小包包,还摸了一把糕渣滓,瞪着大眼:“等我一个个收拾了。” 又摸了遍确定里头没东西了,看也不看把蓝布包往怀里一塞,风风火火跳下炕,往花长宗屋里杀去。 张氏哭着脸,看花长光:“咱的家底呀,就那几两银子。” 花长光脸上也不好看,又踢了脚:“你就没分开放?” 张氏一噎:“娘啥时候搜过屋啊?” 这是全搜走了。 花长光黑着脸:“以后分开放。走,不能咱自己家倒霉。” 披着衣裳要去给他娘帮忙。 张氏跟在后头:“都是该死的耗子闹的。” 李氏进花长宗屋时,可巧,梁氏正趴在炕洞子前呢。这个时节也不用烧炕,还有啥说的?扒拉开梁氏钻了半个身子进去,也摸了个小包出来,是个红的。看着不比二房小。 不搭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哆嗦的梁氏,李氏一头扎进了花长耀屋里。 王氏倒是没往哪里钻,一脸怕怕的缩在花长耀怀里,见李氏在屋里乱翻也没说啥。倒是花长耀一脸的不高兴。 “娘,大半夜的你抄家呢?” 可不是抄家吗?桌椅柜子都挪了,墙角旮旯也摸了,炕洞子也钻了,连屁股下的被褥都被摸了掀翻了。 啥也没找到! 不可能!王氏可不是省心的。 李氏大眼去瞪王氏,王氏委屈,说你的又不是我,是你儿子,瞪我做啥?往花长耀怀里缩了缩。 不缩还好,她一缩,李氏就起了疑。 “王氏,你作的啥妖?连下个炕都要你男人抱着呢?就那么离不得男人,咋不天天脱光了钻被窝不起来?” 第十六章 管不了 这话难听,王氏立即红了眼,扭头趴在花长耀怀里掉了泪。 “娘,你说啥啊?这是我媳妇,我心疼我媳妇怎么就不行?大半夜的,你赶紧回去睡吧。” 李氏见两人还黏在一起的身子冷笑,刚刚自己掀被窝,这小贱人就黏在自己儿子身上,愣是让自己儿子抱到椅子上的。要说没猫腻呢! 上前拽着王氏一边胳膊拧着往一边扯。 “哎哟,哎哟,”王氏受不住疼,伸着另一只手去抓李氏的手。 花长耀心疼媳妇,不敢扯,便放了手。 王氏小鸡子似的被李氏一拉一拽,倒在地上。李氏板着脸,大手往她怀里探。 “娘,娘,你别…” 晚了,一个绣着西番莲的布包落到李氏手里。 李氏呸了口:“生了俩孩子的人了,还穿这么艳的肚兜,不要脸!” 王氏哭着拉着散开的衣襟把自己大红底滚黄边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赶紧遮住。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婆婆,比隔壁蔡婆子还不要脸! 花长耀黑着脸:“娘,你做啥,咋抢人东西呢?” 李氏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你啥东西?啥时候分家了?” 花长耀一噎,梗着脖子道:“那是王氏的嫁妆,娘,你也不嫌不好看。” “呸!王氏她嫁过来带了几个钱?娘心里都有数,就她那破落户的娘家,能给个啥?现在还不是咱家接济。”捻了捻布包,那形状分明是银粒子。好啊,都心大了,不服管了啊。 “我问你,前些天,你见天的往县城跑,说啥看朋友还跟娘要了钱。你不是自己挣银子吃独食去了?你可别骗娘,到底咋回事娘去逛一趟就知道。” 李氏可不是个好打听吗,花长耀心虚的低了头。 李氏那个气啊,恨不得咬王氏一口,多好的儿子啊,都是被这小贱人勾引坏的。 待到小儿子花长祖房门前,李氏犹豫了。方氏的爹是秀才,还是小儿子的先生,闹起来实在不好看。儿子读书科举还指望着老丈人指点呢。而且方氏当初是带了不少嫁妆来的,就算她自己也偷藏了钱,也说不清哪份是哪份。 前头李氏抄别的房,方氏早听清了,对着花长祖冷笑一声:“你主动去交?” 花长祖立即笑道:“娘子辛苦挣得绣活钱,为夫的代笔费,跟公中一点儿干联都没有。哪有上交的道理,咱们可不能害爹娘于不公。” 方氏哼了声,抄起什么东西,自己走了出去。 “娘,你看看,”方氏举着手:“都是耗子闹的。柔儿外公听得她吃坏了肚子,特地让人捎过来的点心糖块都被糟蹋了。” 李氏在她脸上看了好几圈,方氏神情未变。心里不免不快,自家孙女吃坏了肚子,还要外家人买东西哄着,这不是给小儿子丢人给老花家丢人吗? “咳,这作死的耗子。不是娘说,小孩子就是娇嫩,动不动就有个啥不舒坦的,憋一憋也就好了,还让亲家你爹费神了。” 方氏神色淡淡:“我爹是太疼着柔儿了。” 李氏心里更不舒坦了。 “这都被耗子碰了,我这便全丢了去。” 李氏看得心疼,那匣子里虽然看着是被耗子啃了些,可还有一大半看着完好的呢。又是多少大钱啊。 “咳,让长祖赶赶耗子,你们早点睡吧。” 这就完了?李氏轻拿轻放的模样让跟在后头的三媳妇气红了眼,王氏更是在花长耀腰上拧了把。 你是不是亲儿子? 花长耀脸扭了扭,也觉得李氏不公平。要么全不搜要么全搜了,咋还区别对待呢?哥三个就比老五低人一等了? 李氏回了头,就看见满脸意见的儿子儿媳,喝骂道:“都看什么?回去赶耗子去!天亮了再算账!” 三个儿子齐齐盯着她怀里不动弹。 李氏又骂:“这都是盼着老娘死了呢。” 花老头出来打圆场:“咋就突然来了这么些耗子?往年也没这样啊。” 只字不提抄的银钱的事,这态度很明了了,三兄弟脸色更不好。 花长光瞧见大房的人在,阴阳怪气道:“这可真是邪了门了。咱家耗子药投的足足的,怎么就来了这么多?别是有人成心的吧?” 他倒是没觉出这事跟大房有关,只是习惯性的把不顺心都推到大房头上。其他人也是如此,一个个不善的看着花长念。 花长念有些懵,他也觉得今晚的事邪乎,自家孩子有些不对,再老实也不敢认啊,不然李氏还不把几个孩子打死啊。 花云暗暗推了花雨一把。 “祖母,我们六口人没件子好衣裳了,都被耗子糟蹋了,您给钱扯布做新衣啊。” 李氏又是一顿吃白饭小瘟神的骂。 花冰撅着嘴:“我们早不在上房吃了。” 李氏更气:“吃了我的鸡,吃了我的蛋,吃了我的菜,吃了我的粮…” 花云听得烦,而且她一心烦气躁牙床就痒痒,不能半夜就闹血案吧,就说了句:“我的头是谁砸的?我娘的头又是谁砸的?” 李氏瞪了眼:“你个傻子说啥呢?你跟你那短命的娘倒霉别扯上别人。还砸头?咋就没砸死你们。还省了粮。” 花云觉得她就不该扔耗子,该捉七八十条毒蛇扔进去,可不就清静了? “还你东西,也先得让我砸回来。” 一股戾气在胸口翻腾,花云觉得不对,这情绪不该是自己的呀。伴随着的阵阵的痛苦压抑绝望愤怒,难道是这身体留下的? 这可好,这股情绪和自己一半丧尸属性遥遥呼应,花云觉得牙又不得劲了。 不行,得吃肉,或者,喝些血。 皱了皱眉,不想再纠缠。 这时候左右两家也传来叫骂声,都是赶耗子的。还有蔡婆子隔着墙头喊:“姓李的,你家耗子跑我家来祸害了。糟蹋了我家的粮食你陪给我。” 李氏立即跑到墙头脚下骂:“好啊,我说我家咋进了耗子,定是你个死婆子招来的。你给我听着,我家被咬坏的东西糟蹋了的粮食,你一毫不差的给我送过来。” 花老头边上嘀咕了道:“这青黄不接的,野老鼠跑了进来吧,多投些药关紧门窗就好。” 又是打圆场,生怕自家真要赔呀。 趁着没人注意,几个孩子拉着花长念往后走。 等进了屋,才发现花云没跟着。 “你姐呢?” 花雨张大了嘴,指着外头。 几人注视下,花云走了进来,随手合上了门。关门不重要,重要的是——为啥她手里还拎着一只鸡? 花云舔了舔舌尖,只说一句:“渴了。” 利落掰起脖子拔了撮毛,嘴巴往上一凑。满屋子的鸡血味儿。 也不知道她怎么弄的,那只鸡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一声来。半天,花云抬起头喟叹一声,舒服了。 “云儿,你这是咋了啊?” 花云想了想,估计自己以后这个模样还会很多,很诚实道:“刚才老太太骂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我就想喝…鸡血。” 把血换成鸡血,更容易接受吧。 花长念等人莫名心里念叨:你是想喝李氏的血吧? “啥老太太,你得叫祖母。” 花云一脸漠然,花长念咳了声。 “这鸡可咋办?”万氏更纠结的是如何交待给李氏。再一瞧,呵,这是除了上次那只,鸡棚里最肥的一只了。该夸大女儿会挑吗? 花云便道:“被耗子叼走了。” 花雷噗嗤笑了:“被黄大仙叼走了。等等,我去弄几个黄大仙的脚印去。” 孺子可教,花云赞赏了一眼。 花长念和万氏对视一眼,自家孩子啥时候学会的这个? 花雷拿着个小石头几根细枝条进来:“好了,把那鸡给我,再弄几滴血。” 花云递给他:“把鸡拿到外面藏好了,老太太肯定会来搜。” 又是老太太。 花长念动了动,最终还是气馁的闭了嘴,心里隐隐感觉,这大女儿,他管不了。 第十七章 搜鸡 “你们老实说,今晚这事跟你们几个有关没?” 花长念对着一排四个孩子,沉了脸。要真的是他们把耗子投了进来,再不舍,花长念也会拖出去打一顿。是用鞋底呢还是用扫帚疙瘩呢? 万氏担忧的看着:“真是你们做的?别怕,给你们祖父祖母好好认个错,有爹娘在呢。” 花云诧异,这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呢?真没见过这么愿意找死的人。 三个孩子低着头,头次做这样的事,当时看的爽快,这会儿过去,心里怕的不行。李氏折磨人的手段太多了,万一让她知道了,自己几个还有小命在吗? 花云心里叹气,这么实诚的人她从来没见过。她见多的是为了一口吃的一口喝的,背后下黑手要人命。看着花家另几个儿子不是这样的啊,不然怎么私藏钱?这花长念是怎么长大的? “老太太搜她儿子们的私房,这怎么可能跟我们有关?”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扭。 花长念眨了眨眼:“不是这个,那耗子的事…” 万氏便道:“啥私房?” 花云使了个眼色,三孩子扑过去绘声绘色讲了遍,尤其着重描绘那钱袋子一房比一房大,五房那里李氏却没进。 万氏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把耗子抛到了脑后。 花长念还没忘,又问了遍,眼角却是瞅着花云。 这孩子看着就是拿主意的。 花云站着地上,一派的风淡云轻:“老太太怎么不来咱屋搜?” 好嘛,花长念抬不起头了。搜啥?大房一眼看到底,白送出去都没人要。一口窝囊气堵得呀。 “都睡吧。”想了想又问花雷:“那鸡藏好了?” 花雷点头,只是—— “爹,娘,要是祖母一骂大妹就要喝鸡血,以后可咋办?” 花雨接道:“不得天天喝一只啊。” 鸡棚里哪有那么多?再说,李氏愿意? 俩家长头疼了,剩下半宿别想合眼了。 “以后云儿莫要去前院,躲着你祖母点儿。” 回了房里,炕上已经被万氏重新收拾好了。兄妹三人躺下,花雨叹了声:“唉,要是分家多好呀。” 花雷嗤了声:“老太太才舍不得爹这个壮劳力呢。分了家地里的活谁做?” 花雨不吭声了。 花云竖起了耳朵:“给我说说分家是什么意思?” 在末世里她哪听过这个词呀。分手?分队?分裂? 事情简单,几句花雨就说了明白。不过就是花长念老实又木讷,被李氏教得老黄牛一样,吃的草挤的是…咳咳。总之,地里的活一半是花长念带着花雷做的,一半是花老头带着三儿子做的,至于五儿子花长祖,从来没下过地。该女人操持的家务活却是万氏一手包了,从天不亮到上炕,万氏忙得跟陀螺似的一刻不停,忙得别人都成了祖奶奶。 花雷气愤总结:“要是爹娘分出去,他们一大家子人可怎么活?” 花云问:“咱们不能自己出去?” 花雷瞪大了眼:“大妹,你不知道。分家得老人说了算的,就是祖父祖母都得同意,不然咱出不去。你说,祖父祖母能同意?” 当然不会同意,这种事花云还是见过的。末世有的是人握着别人的把柄极尽操控奴役行径,可惜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 花云默默计算,要是分出来,至少万氏能分些心思照顾孩子。让几个没成年的孩子散养着不管,没法接受教育不说,一个个面黄肌瘦的,长都长不好,这是违反儿童保护法的。花长念种地养活几口人应该没问题吧?一日三餐吃饱了不是大难题吧? 不过,花老头和李氏铁定了不愿意。要是…花长念干不了活了呢? 花云眼睛一眯,要是把花长念的腿打断了… 不行,就算分出去了,谁种地呀?她可不会。最大的花雷也不过才十多岁,还未成年呢。 那可咋办? 花雨幽幽叹了口气:“只能熬着了,等祖父祖母没了,咱们也算熬出头了。” “恩?什么意思?那时候就能分家了?” “是啊,家里老人都没了,不分也得分。咱爹还是长子,谁也管不着了。” 花云眼睛蹭的放了光,虽然花老头和李氏看着身子骨结实,可…不是不能那个啥的。 花雷就开了口:“我敢说,要是祖父祖母不行了,临咽气之前也是把咱一家赶出去,一文钱都不给。” “对,祖母巴不得咱家都饿死呢。” “饿死?被赶出去什么也不给吗?” “祖母绝对能干得出这种事。姐啊,你别看咱家这屋子破,可占着地皮也能卖个十几两的。还有该咱爹的地,怎么也能有个六七亩吧,一亩好几两呢,这一算又是几十两。你说老太太愿意撒手?还不都给那几个搜罗了去?” 花云又开始琢磨,只是整死花老头和李氏还不行? 那可怎么办啊? “睡吧。” 天亮了,李氏斗志昂扬喝了两大碗粥,准备将几个媳妇批斗一番。 花长芳慌里慌张跑过来:“娘,我从茅房回来,数着鸡少了一只。不是被大房吃了吧?” “啥?”李氏撒丫子往后跑,数来又数去,可不是?家里一共三十只鸡,一只公鸡,别的都是母鸡。除去给大房了一只,应该还有二十九才对。怎么眼前却是二十八? “老大,万氏,你们出来!怎么鸡棚里少了一只鸡?是不是你们偷吃了?”李氏又仔细数了遍,心里直滴血:“还是最能下蛋的那一只。” 花长念硬着头皮出去,还端着碗:“娘,我不知道啊。昨晚赶了耗子就都睡下了。这不才起来做饭吗。” 李氏看了眼那破碗里的清水煮菜:“不是给了一袋子粮食还有鸡蛋吗?咋?这就吃光了?不会过日子的混账玩意儿。” “不是,不是,不是放着慢慢吃吗。” 花长芳掐着腰指着花长念的鼻子尖儿:“快说!鸡是不是你家偷的?你们是不是偷吃呢?赶紧交出来。” “没,真没。娘,不信你自己进屋里瞧。” 李氏一把推开花长念,带着花长芳闯了进去,见万氏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几件破洞衣裳在缝补,张嘴骂道:“懒骨头,都躺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去伺候公婆。娶你个丧门星干啥?啥都不干,来老花家当奶奶呢,丧良心遭雷劈的…咋就没砸死你…” 花长芳跟个公鸡似的挺着胸瞪万氏。 万氏又掉了泪,乖乖到地下站好,听着李氏越骂越狠,都咒她娘家不得好死了,愣是不敢吭一声。 花云无语,这日子过的。 李氏娘俩儿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什么来,骂骂咧咧不甘心走了。喊来花老头,在鸡棚一角发现一个小洞,里外有几个黄大仙的脚印,冲着外面去了,还有几滴鸡血。 黄大仙可不是能骂的,李氏只得嘴里念叨几句,无非是请黄大仙以后别来了,去隔壁。 “王氏,你是个死人啊。还不赶紧来喂鸡,当你儿子吃的鸡蛋是你自个儿生的啊。” 这话说的。 大房几个孩子就想,没有娘在前头挡着几个婶子也一样挨骂啊。 王氏到底没过来,因为李氏仨孩子没好气的在前院喊李氏了。 李氏冷笑一声,一个个藏私房钱还有理了不成?不把这几个坏心的老娘们儿收拾得皮紧了,自己就枉为婆婆。 李氏一走,大房空气都松了松。 万氏又开始补衣裳,花云看得皱眉,这就是一块块补丁拼起来的破衣裳啊。前院那么多人,没在一个人身上见到一块补丁。大房这里没人身上有块完好的布。虽然自己不在意这个,但,就是觉得碍眼啊。 “走吧,出去把那鸡烧了吃。” 吃饱了她才有力气想事情。 第十八章 内讧 四个人找了个小土坡,花雷花雨在背人的一面收拾鸡,花云花冰站在顶上放哨。鸡毛内脏全埋了,生了火堆,把鸡用大叶子包了埋下头。两人一轮换,吃了半只鸡。剩下的,把肉撕下来,骨头埋了,又把火堆也踢散了。才把冷下来的鸡肉塞怀里回了家。 虽然味道不好,但也是肉啊,是肉就香,几个孩子很满足。 花长念和万氏对着一条条的鸡肉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能交出去也只能自己吃了。你推我让的谁也舍不得吃。 花云只好道:“再让下去,屋里都是鸡肉味儿,老太太肯定就过来了。” 两人顿时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一阵张望。房门闭着呢,从窗棂子瞅。前院吵得正激烈呢,谁顾得上他们呀。呼了口气,也不敢再说啥,拉着孩子赶紧吃干净,又打开门窗散味儿。 花雨含了口水,在嘴里转了好几圈,又去拔了葱叶子吃了两根。 “我去前院打听打听。” 李氏肯定正火着呢,万氏怕她被牵连,忙小声喊:“你别去啊,小心你祖母骂你。” 花雨笑道:“我去找花香儿说话。” 花香儿比她大两岁,以前还喊声姐呢,现在也直呼其名了,花长念睁只眼闭只眼。连祖母都变成老太太了,也别管什么堂姐了。 花家的孙女,花云排一,十一岁。二房花香儿行二,十岁,行三的便是花雨,八岁。四姑娘是四房王氏的女儿花兰儿五岁,五姑娘便是五房方氏唯一的孩子花柔儿四岁,最小的六姑娘是三房梁氏的小女儿花红儿才三岁。 花老头的孙子比孙女多。按房头过去,是大房的二郎花雷,八郎花冰。二房的大郎花顺风,三郎花顺水,七郎花顺安。三房的四郎花顺利,六郎花顺心。四房的五郎花顺齐。 因此,花老头的孙子孙女加起来已经有十四人,蔚为壮观,而且这个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中。别人不说,方氏可才生了一个,自己才二十左右。王氏也没大她几岁。 当初花云听得这家里的人口时,嘴角那是止不住的抽啊。算算年龄,这里的女子竟然未成年就成亲生子了。身体发育成熟没啊?而且一过门就要生孩子,一个未成年养一串小未成年。这在末世是难以想象的。 不过,末世环境恶劣,想生孩子想疯了也未必能怀上。哪是这里人动不动就能连生好几胎能想到的? 花雨可是说了,村里多数人家都是跟花家一样的。 花云当时感慨了句:“真能生。” 万氏边上就叹了声:“不生咋的?小孩子不好立住啊。有个伤寒发热的,看不好就夭折了去。娘只庆幸你们身子骨结实,你祖母再苛刻,好歹咱家头上有瓦肚里有粮。隔壁村有个妇人生了八个折了五个,生的起养不起啊。” 花云惊悚了,这个时空不能生病啊。 花雨找到花香儿给几根甜甜草,花香儿便转播的详细,她也是显摆自己能旁听。 李氏气得肝疼。为啥?儿子反她了呗。 不过也是她自找的。 若是昨晚上,她没在方氏跟前止步,也把五房翻个底朝天。那仨儿子许不会想太多,只能自认倒霉,以后藏钱藏紧点儿。可惜啊,她偏偏只没搜五房。 花长光几个当时就有了意见,碍于大半夜的没闹起来,也是为了哥三个互相通气。 这不,李氏回屋说起私房银子。不管她如何咒骂儿子有私心,如何哭诉自己命苦,哥仨儿统一口径只认准一条:要么去把五房搜一遍,把他们私房银子搜出来;要么把搜走的钱还回来。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凭啥搞区别待遇? 李氏还想按着私房钱要说法,谁知道人家仨只要个公平待遇。这下可不好说了。 花长祖还喝凉水看热闹:“父母在不分家,小弟我从小读圣贤书,行磊落事,从来都是银钱上交,怎敢私藏?” 以前大房在前院转悠,那就是他们的一致对外枪口,四个人没大冲突。现在可不一样。万氏早不来前院了,孩子也不往前凑,花长念更是只从后门出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出气包,那火就换了人撒。再说了,李氏明摆着是护着五房的短,那三个早不顺眼了。 “哟,五弟说的真好听。你要真的光明磊落,哥哥们这就去你屋里给你证明一个。” 花长祖怒了:“岂有此理。” 花长光翻了个白眼:“在哥哥们面前你掉个屁的书袋。再岂有此理,我们也是你兄长,对着兄长喊,你怎么跟你老丈人学的?” 王氏暗暗推了花长耀一把,花长耀仰着脑袋上前:“娘,你可看到了,还说什么把五弟供出来大家都跟着飞黄腾达呢。以后这话你自己信吧,我们可高攀不起。” 梁氏拿眼戳花长宗。 “五弟好,我们都盼着呢。娘啊,你也知道,我们仨孩子呢,不比五弟一个女娃的轻松。以后,我们要是有啥做不到的,娘也别怨我们。都是亲兄弟,谁都得体谅体谅别人不是?” 方氏低了头,这是说自家只一个女娃没他们几家有儿子吗? 李氏头大了,不明白怎么本来要说私房钱的,怎么好生生的,仨孩子就要撇下小儿子不管了? 再呵斥也没用,仨兄弟还是那句话:“搜五房,要么还银子。” 李氏眼见的就控制不住了。 “后来呢?” 花香儿伸出手,花雨又递了几根甜甜草。 “祖父发话了呗,说孙子们都大了,人多,祖母一个人也照看不过来。除了公里的收入上交,各房自己做活的钱自己收着。挣多挣少全凭本事。喏,跟你们一样了。” “呸!一样什么呀?我们又不能从公里吃。” “奥,那我可管不着。” 花雨瞪了她一眼,花香儿也瞪她。 “你家银子拿回来了?” 花香儿撇嘴:“哪呀,祖母扣下一半。真是抠门,又不是祖母挣的钱。娘还说等两天给我买头绳呢,这下可好,啥也没了。” 话里对李氏那个不满和怨气呀。 花雨笑了笑:“玩你的去吧。” 花香儿拉住了她:“等等,那鸡是你家偷的吧?别吃独食啊,分我一条腿,不然我找祖母告状去。”说完还舔了舔嘴唇。 花雨那个无奈啊,这孩子是傻的吗? “祖母早就搜了我们屋。你告去吧,大不了再搜一遍。” 花雨是真不怕,鸡都吃完了,看李氏还能搜到什么。 花香儿悻悻松了手:“也是,你家穷的。” 花雨气得翻了个白眼。回去把话一说,几人都笑了起来。 花长念却是忧心:“这么一闹,爹娘怕不是得伤心了。” 万氏竟然也跟着一脸的赞同和担忧。 花云那个不理解呀。 “那就把咱家的私房给老太太送去吧。” 这个戳心哟,花长念只觉得,大女儿只要一开口,他的心窝子就止不住的疼。 “你们看吧,私房银子过了明路,几个婶子哪还会老老实实做家务啊。咱娘怕是管不住了。还有爹,要是几个叔叔都往县城去干私活,地里的事怕不得都是咱的?唉,轻省日子过不了了。” 才轻松了几天啊,花雷万分惆怅啊。 花雨也道:“我觉得老太太也忍不了了。我听他们几个小的说,每天吃的跟娘做的差太远,祖父都提了几次。这下子,婶子们更不想做了,娘,你怎么办啊?” 万氏竟然没变化,只笑笑:“都是娘做惯了的,也没啥。” 花云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咋了?云儿?” 花云摇了摇头,再次琢磨起分家的事。 第十九章 不想忍 果然如他们所料,能光明正大的挣私房钱,谁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公里啊?除了被李氏喊着做饭喂鸡喂猪,几个媳妇基本都缩在房间里不动弹的,不是绣花就是编络子。 花长芳喊她们给她洗衣服,一个比一个脸冷,还被嘲讽谁家的小姑马上定亲了还要嫂子给洗衣的?这样懒的姑娘谁家屑得要? 当然,话她们是不敢说的,毕竟李氏手里攥着钱。可那眼神**裸的就是这个意思啊。 花长芳哪受得了?一顿哭。李氏不去找四个媳妇的晦气,却是冲着后院大房来了。手里还提着扫帚疙瘩。 “万氏你个作死的。不就是擦破了点儿皮,赖在炕上咋就起不来了?要死要活的不做事,只惦记着搂男人了是吧?花家没你这样不要脸不要皮的贼媳妇,赶紧的起来干活去。难道还要公婆伺候你呢,娶了你这样的懒骨头进门,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什么破落户教出你这样的懒闺女,这是来祸害我们家的呀…” 李氏骂骂咧咧冲进来,按住万氏的一边脑袋拿扫帚疙瘩砍了好几下,要是把刀,还不得把人砍死了?她倒是知道没往头脸上招呼。 万氏顿时成了苦菜花,被砸了几下也不喊疼也不反抗,只忍气吞声站好了。 “娘,我这就去。” 屋里只花云一个,别的孩子都出去挖野菜了。花云自己算计着,挖的那野菜还补不回来自己动作消耗的能量呢。就没出去。 几个孩子也由着她,生怕累着她了。 握紧了拳头提了几提,还是放下了。要是在这里打了老太婆,大房讨不了好。 不过,花云眼里一冷,敢动我的人,还从没谁能安然无恙过。 大房几个孩子被花云划为自己人,顺带捎带着花长念和万氏。 李氏满意的走了,万氏拢了拢发髻:“云儿,娘去前头忙,你自己在屋里好好呆着,别乱跑。” 说着满眼担忧,看着花云的脸仿佛在确定什么。刚才李氏可没骂花云,应该不会想喝鸡血…吧? 花云胸口有些闷,点了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会等花雷…大哥回来。” 万氏一窒,等着大儿子回来装黄大仙? “…等娘回来。” 大不了多往回跑两趟,看着云儿点儿。 万氏走了,花云踢踢踏踏出了后门,看着那片野地发呆。要是有个兔子啊鸡的啥的… 等晚上大房吃饭,万氏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 花雨愤愤不平:“她们太过分了,把几天的活计都攒到一块,全给娘自己一个人做。” 万氏笑道:“都是一些小活计,娘做的来。” 花雨委屈道:“怎么就欺负咱家?我去转了一圈,她们都在屋里做私活呢。爹,你说说。” 花长念只道:“爹毕竟是老大,要顶门立户…” 花雷目光很凉:“没听说地主家的长工还是顶门户的。” 屋里顿时寂静下来,没一会儿传来花长芳的尖嗓子,让万氏去收拾桌子碗筷去。 更是沉默,万氏放下碗往前院去,花长念觉得抬不起头来,怕看到孩子清澈的目光。 花云轻轻把碗推到一边:“爹,明天上山。” “啥?”花长念惊啊:“你叫爹啥?” 花云很是无奈,她也不想,可…这日子总得往下过啊。 “爹,你去跟前院说,明个儿我们一家子上山套野物。一定要说明白,到时候不管套着啥,都跟前院没关系。” “啊?为啥啊?” “哎呀爹,你就听大妹的,不是老太太把咱们赶出来的?她自己说没关系的,你还上赶着呢?” “就是啊,爹。不过要是咱真的得了啥,不管爹说啥,人家一样能要了去。哼,气死我了。” 花冰说道:“大姐,咱去抓野猪啊。” 花云摸着他的小短毛:“抓。看见什么抓什么。” 花冰雀跃放,仿佛他大姐这会儿已经拎了肉回来。 花长念这么些年终于听得一声“爹”,对着花云沉静的眸子,隐隐的不敢再问,乐呵呵往前院传达大女儿的指示去了。 先头那野猪,前院只当大房瞎猫遇见死耗子,是有人先伤了那野猪,才让几个孩子捡了漏。听得花长念说话,花老头和李氏没放在心上,只脸上不高兴罢了。 “老大,几个孩子都大了,哪能还跟以前似的到处乱跑,得拘起来好好学学规矩才行。让他们留在家里跟万氏一起,以后说亲也好听。” 花长念葫芦似的倒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不停说家里的活他和万氏做了,让孩子出去松散松散。 李氏看得没劲,让他赶紧走。 万氏一边收拾着听到,说不出心里啥滋味,除了三个最小的女娃,几房的孩子都跟自家的孩子差不多大,怎么不见李氏拘着他们不让出去?大郎都十五了,也没见他认认真真下次地。 万氏以前或许起过这样的想法,一闪而逝不敢深想,可现在,不知是因为花云差点死掉被他们扔出去,还是花云平静眼眸里深藏的不知名东西,万氏总觉得自己俩口子拖累了孩子。若只是两人遭罪她不会多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花长念就是个这样的模样,她也认了。可她的孩子受罪,跟摘她的心肝似的。 万氏低了低头,她有些不想忍了。 不让孩子出去寻口吃的,前院又不给粮食,让六口人活活饿死吗? 或许…就是想饿死他们吧。 万氏收拾完东西,一声不吭往后院去了。往常她还会小小声道一声,这次却没有。 当然,她吭声也没人会听,因此,也没人注意到她这小小的不同。 回了屋,见花云手里捏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在湿漉漉的磨刀石上慢慢磨着。 “云儿,你做啥呀?” 花云冲着豆大的火光举了举针,没说话。 “你想学绣花呀,等娘闲了教你。” 花云嘴角抽了抽,那鬼玩意不能吃不能喝的,学了有什么用?布料不绣花不是一样的穿? 万氏只当她默认了,心里开心起来,有个能跟大女儿亲热的路子了。高兴呀。 “明个儿你们上山别往深处走。听见啥动静赶紧的下来。挖些野菜摘些果子就回来。想玩只在山脚,可千万别跑远了。娘给你们弄些吃的,路上带着…” 万氏絮絮叨的忙,花云看着她薄弱的小身板,眉头拧了拧。 必须有肉! 花雷在地上理着绳子:“爹,娘,你们放心。有我在呢,定会看好弟弟妹妹。” 花长念半晌道:“要不我陪你们去,万一碰上啥…” 倒是个保障,可是—— “老太太会让你跟着去?” “…” 花云淡淡开口:“爹,娘,睡吧,明天吃肉。” 几人眨眨眼,吃肉哪是那么容易的?可听花云这一说,不由自主就相信一定会有肉吃。 花冰现在最无条件的相信崇拜花云。 “大姐,真的有肉啊?” “真有。” “好哦,好哦,有肉吃喽。” 小小孩童在炕上跳来跳去,眉眼弯弯,怕前院听见,小手捧着捂在嘴前,缩着小肩膀,小小声的欢呼。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花云心里软软的,多可爱的孩子呀。伸手把他揽在怀里,抚摸着。 花雨一看嫉妒了,也钻了进来,缠着大姐抱她。 一手一个,花云弯了嘴角,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花雷大了,不好意思跟弟妹如此亲近,只过来坐在边上伸手去挠花冰。花冰受不住痒,呵呵笑着往花云怀里钻。 其乐融融。 花长念和万氏并排坐着,看着孩子们笑闹,心里暖暖的。花长念借着身子阻挡,悄悄伸出手拉着万氏的手。这么粗糙,这么干裂,当初刚成亲的时候…花长念心里一酸,自己连累了孩子娘呀。 万氏眼睛有些湿,孩子爹的手在颤抖,她能想到他心底在想啥。心里长出个小小萌芽:要是没有那些人…该多好。 第二十章 枯树 山上野物多,越往深处越是如此。 花云漫步跟着花雷,时不时捡起路边几颗小石子,在手里掂来掂去,抛了再捡,捡了再抛。仿佛不是忙于生计而只是来踏青。 一直走到上次来到的地方,花雷停了脚:“我去那边看看陷阱有没有收获。你们在这里挖野菜。大妹,你可不能再乱跑了。不管听到啥,见到啥,都等大哥回来再说。” 花云把手里石子一扔,点了点头,自觉坐到上次坐的大石头上。 花雷又嘱咐了遍,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花雨和花冰依然挖野菜,只是不管蹲在哪里,脸总是朝着花云的方向,一会儿抬头看看,一会儿再抬头看看。 花云心里琢磨着事,等花雷一脸失望的空手回来,唰的站起来:“带我走走。” 花雷强笑了笑,还以为几个陷阱多少有点儿东西,可竟然啥也没有。原本想给弟弟妹妹改善伙食的,又不成了。看着三个弟妹,尤其是小花冰,花雷心里沉甸甸的。 小花冰并没失望,心里只觉得大姐一定会抓着野兔啥的,听得花云说话,忙跑了过来:“大姐,抓兔子啊。” 花云点点头:“你想吃鸡还是吃兔子?”一边问一边抓了几颗石子在手心。以她的身手,抓几只“柔弱无力”的原始小野兽,当真不在话下。甚至不用追,几颗石子就能搞定。 小花冰眼睛闪成小星星,舔了舔嘴唇:“都行。” 只要是肉。 花雷一阵心疼:“大妹还没好好转过这林子呢。我带着你们走走,不过深处可不敢去。” 花云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真遇见什么危险,她现在的身手没法同时护住仨孩子。 花雷一路领头走,花云一边四处洒望。不时低头看看地势,还伸手在路过的大树上摸一摸。 “姐,你想吃菌子不?等下了雨,咱再来采菌子。” “多采些,还能拿到县城卖钱呢。” 花云没吃过,但不妨碍她接受手足的好意,扯着嘴角笑了笑。 就那一丝丝的弧度,又让三人高兴老半天。 “这里。” “啥?”花雷奇怪停了脚,四处看了看:“这里不错呀,看地上痕迹,野物也多。不过离着山脚有点儿远,咱们还是少来吧。” 花云几步攀上旁边一个小高坡。那高坡腰子上生了一颗一人粗的大树,枝桠繁茂。只是,不知是招过虫灾还是伤过根系,那么多枝桠都是光秃秃的黑枝子,只一根细细的小枝透着几分绿。 见花云站在树后推了推,花雷忙叫道:“大妹小心。这树活不成了,树里早糟透了,不结实,别砸着你了。” 花云弯了弯嘴角:“你们都上来。” “大姐,你看见啥好东西了?” 一个牵一个,都爬了上去。到树后一看,哪有啥啊? 小花冰嘟了嘴。 花云示意静声:“等着。” 当下三人大气不敢出,只呆呆看着花云。只见她微微低头,眼睛半闭,耳朵微侧。 三人紧张的不敢喘气了,难道,又遇见野猪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半天,一只五彩野鸡拖着长尾巴,边飞边跳的朝这里来,看那悠闲的小模样,分明就没觉察这里竟还藏着四个人。 三人更不敢喘气了,僵着脖子拿眼角瞅花云,咋办咋办咋办啊? 花云微微一笑,扣在手心多时的小石子噗的一声飞了出去。 野鸡仿佛觉察到什么刚一抬头,一口气噎了回去,小小脑门子被砸个正着,翻着小眼倒了下去。 花雷嗖的跑出去,拎起野鸡,一摸脖子。 “还活着。” 被石子砸晕了。 花云道:“回去吧。” 小花冰那个崇拜:“大姐,教我呀。” 花雷也惊异道:“大妹,你准头真好。” 不止要准头好,还得力道合适才成。 花云不想多说,只淡淡道:“我眼里只瞧见那鸡,一砸就砸中了。” 小花冰更是崇拜,大姐最厉害了。 花雷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好像…很深奥很有道理啊。 只花雨没想这个,喜滋滋抱着昏迷的野鸡,摸着长尾巴:“瞧这鸡长得真好,我要把这几根毛拔下来做毽子踢。准眼馋死她们。” 花云爱怜的看她一眼,小女孩总是比小男孩讨人喜一些。 “明天还有。” “啥?明天还有?” 仨孩子住了脚。 “这个地方不错,明天来应该还有。” “那明天再来。”小花冰这次笑的不捂嘴了。 “这只今天就吃完了。”花雷也馋了。要是明天还有的话,自己可以小小的放开肚子吃吧? “太好了,我可以多攒几根做一个全村最大最漂亮的毽子。”不管什么时候的小姑娘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哪怕那东西,花云觉得实在没用。 等花长念和万氏见着野鸡,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还真逮着了?” 鸡已经醒来,缩在地上惊恐的望着几人?不就睡了一觉吗?咋换了天地? 这可怜的小东西,等你被拔毛开膛开水炖了,可不止是换了天地这么简单。 万氏不舍道:“看这鸡长得多精神,要不咱们养着?以后就能吃蛋了。” 花长念忽然笑了,花雷不客气道:“娘,这是公的,下不了蛋。” 万氏脸红了红,瞪了花长念一眼:“娘的娘家村里没有山,哪见过这玩意啊,这还是头次见呢。” 娘家没有,婆家繁杂的家务让万氏从没上过山。 “娘这可不止是见了,还能吃到嘴里呢。” “可是…前院那里…孩子爹,要不要给孩子祖父送去?” 没提李氏,是怕刺激了花云。 花长念也是迟疑:“要不——” 花云又开始烦了,捏着鸡脖子提起来,鸡被卡住气管翻了几下眼又昏了。这次昏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掰脖子,拔毛,上嘴啃。 多半鸡血又进了花云肚子里。 花长念张大了嘴,这鸡脖子上带着牙印让人看了不好吧?这可该怎么办?把鸡头斩下来再送去?不好吧? 他压根就没想大女儿这样正常不正常,习惯了。 不用他为难,花云发话了:“炖了。” 花雷还不放心:“不然咱还是在外边烧了吃,等凉了再给爹娘带回来。前院那群人才不管什么脸皮,肯定会过来抢的。” 花云摇头:“不用。炖,开锅炖。” 几人不理解,花云也不解释。 最后还是花雷带着花雨烧水杀鸡。 花长念有心想说等熟了给前院送一半去,花云看都不看他一眼,花长念最终还是没开口。 怎么就怕了大女儿? 花雨早学会了做饭,不用万氏帮忙就做的井井有条。 万氏在前院忙活,等后院飘来一阵阵香气,张氏钻了出来,耸动鼻子:“哟,大嫂,你家做啥好吃的呢?咋就那么香呢?” 万氏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我这一直给猪准备食呢。” 张氏一愣,这话怎么听着不怎么好听呢?见万氏还在忙活着切猪草,自己扭着肥屁股往后院去了,不多会儿跑了回来。 “哟,大嫂,你家在炖鸡呢?哎哟喂,可别是又偷了咱娘的****?” 李氏听着掀了帘子出来,花长芳跟在后头,两人目光不善的盯着万氏。 万氏忍着气愤道:“二弟妹没数数圈里的鸡?” 张氏一愣,眼珠子转了转:“是不是你们偷了鸡藏起来,今个儿才炖了?” “二弟妹慎言,咱爹都说是黄大仙带走了鸡,咋?这是说我们大房是黄大仙呢?再说,有你这样当婶子的吗?侄子侄女落个贼名声,对你有啥好?咱爹咱娘的规矩放在这儿呢,孩子能差到哪儿去?” 张氏张大了嘴,指着万氏说不出话,这根木头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是被砸了脑袋砸灵光了? 李氏不喜万氏,可听她说的话,还是冲着张氏骂道:“你个没脑子的,大嘴只会胡咧咧,要是连累了芳儿的亲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氏撇了撇嘴:“娘啊,你可快去看看吧。大哥那锅里可是好大一锅鸡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 万氏还是不吭声,李氏狠瞪了一眼,带着花长芳急匆匆往后去了。 张氏抄着胳膊:“大嫂,你不想去看看?” 万氏淡淡道:“二弟妹接过这活儿去?” 张氏一撇嘴,甩着肥屁股走了。 第二十一章 来了 万氏紧张啊,去舀水时握着葫芦瓢指节都发白了,她多想跑回后院,万一李氏发飙,自己还能护着孩子们点儿。可花云早说了,让万氏在前院好好呆着,别管他们,尤其是别往李氏跟前凑。 万氏心里发苦,自己这个做娘的真失败,孩子这是知道自己这个娘护不住自己的崽子啊。 李氏的喝声一阵阵传来。 万氏额头都冒了汗。 “祖母,你可别冤枉了我们。这鸡毛还是热乎着呢,不然你自己拼一拼?你记不住我们可记着清,被黄大仙叼走的那是一只黄毛芦花鸡,你自己看看,小姑也来看看,这可是蓝毛夹白毛的山鸡。你们摸摸,这可没染过啥。” 万氏觉得花雨的小嗓子越来越嘹亮,这几句话,估计左邻右舍都听清楚了。 接着是李氏又一阵叫骂。 好像几个孩子都没吭声,隐隐又是自家男人低低的赔礼声,那样的低三下四。 万氏眼角渗了一颗泪,男人开口了,那只鸡怕是留不住了。 “祖母,这干柴干柴的小山鸡有啥吃头?你看你,要是馋了,我娘养的这些鸡,我们这就给你宰了吃,谁还能心疼不成?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抓。” 这是花雷的声音,一阵咯咯咯,能听见鸡圈里的鸡被追得四处乱飞。搀着李氏恶毒的咒骂,遭瘟的破孩子,咋没生下来就淹死掐死摔死各种死,咋那么不孝跟老人对着干呢? “祖母,不是你要吃鸡的?身为孙子的我为了让老人吃一口好鸡肉,专门宰了我娘养的鸡,咋就不孝了呢?祖母,你可不能这样说啊,人家听了还以为花家啥人家呢。” 万氏听着总觉得大儿子这话是冲着墙头喊的呢?不然自己咋听得这样清? 花老头正好串门回来,听见那一串话,脸色铁青,瞅见万氏没好脸色瞪了眼,忙往后头去了。 “都吵吵啥呢?不就是一只鸡吗,老婆子想吃就宰一只来。” 好大方?万氏不经意往大门看了眼,才明了。外头站着几个老头呢,都是村里有名望的,这是看笑话来了?难怪平时一声不吭的公公敢吼李氏,要面子呀。 不知是花老头说了啥,后院静了下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往前头来。万氏赶紧钻进厨房,省得撞上。 花雨的声音传来:“小姑,就这几根长尾巴毛,还能给你当嫁妆了?” 厨房里的万氏抽了抽嘴角,怎么觉得雨儿也变了样儿? 花老头带着人进了上房,万氏隐约听见有个老头喊了句:“老花头,都是亲儿子的…” 万氏眼睛酸了酸,都是亲儿子的,咋差别就这样大? 一锅鸡,六口人吃了肚儿圆,鸡汤都喝了底朝天。 小花冰满足的躺在被子上揉肚子:“明个儿还要。” 花云点头:“有。” 花长念和万氏眼里隐隐担忧。 第二天,一行四人慢悠悠晃到枯树后,屏息等了小半个时辰,一只更肥的野鸡路过,被砸了脑袋昏了过去。 小花冰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大姐,明天还来不?” “来。”花云在枯树底部踢了几脚。 肚里有食,心里有光,四个孩子又玩了好久,才打了些猪草,回了家。 花长念对着肥肥的山鸡说不出话来。 “云儿打的?” “恩,大姐最厉害了。” 花长念大手落在花云头上,摸了下。这是老天补偿这孩子受的苦吧? 花云侧过脑袋微皱了眉,虽然她喊爹了,可是,不意味着这个男人真能对着自己为所欲为。尤其是,他竟然敢摸头!想被砍掉手吗? 当然,花云只是想一想,人呐,有时候就得认命。不是无奈不是失败,而是为了一个更好的开始更好的未来。 花长念手心落了空,心里那个失落,和万氏一个想法,被自己孩子嫌弃没用了。 这次炖鸡,李氏没来闹。只是等鸡端上桌了,前院几房的孩子除了大郎花顺风都跑了来,一个个咬着手指头望着桌子不动弹了。 花长念和万氏心软,想招呼几个孩子上桌一起吃。可再一看那排小脑袋,这是九张喂不饱的嘴啊,自家孩子能吃到几口肉? 要是搁在以前,两人不待犹豫就让人落座的,可这些时日,在花云仿佛平静的注视下,两人内心那煎熬啊,总是觉得对不起孩子。 不免犹豫了。 花云看在眼里,私心不好,可对自己的孩子没私心,那更是糟糕。还好,不是无可救药。 花雷花雨花冰也有些顶不住了,平日里再闹别扭,总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而且都是一群孩子,虽然跟着大人起过哄,可也露过善意。 也不免迟疑了。 就这样,五口子人全把目光落在花云脸上了,就等着她发号施令了。 一群孩子也只看着她。 花云叹了声,自己如今也只能做做这样的主了。 筷子敲敲盆子边沿:“这,是大房的私房,拿你们的私房来换。” 一群孩子哪会愿意啊,可花云自从好了就像换了个人,不再往他们跟前凑任由他们欺负不说,他们一看着她的眼睛就发慌不敢抬头,听得她这样说,竟拿不出往日的泼皮耍横来。 花香儿看看盆里的鸡肉,吞了口口水,嘟囔道:“不过几块肉,小气的,还拿钱换?一屋子穷酸命有那个福气吗…” 也不知道她是真懂这些话的意思,还是她只是学舌,但花云心情不美妙。她喜欢“正常”的孩子,这个正常的范畴包括柔软、弱小、可爱、呆萌、友善、懂事、坚强、自立等等等等,她没在花香儿身上看到一点半点,所以,花香儿是个“不正常”的孩子,自己没必要客气啊。 平静注视着她,平静开口:“你可以滚了。” 那目光真的很平静,可花香儿愣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呜呜两声,爬起来往外跑。 花香儿不知道,那东西叫气场,猎杀大队长气场露出一丝半丝,都不是她能承受的。那是砍了多少丧尸人丧尸兽变异动植物还有…人啊。 其余孩子也跟着惊恐的往前院跑。 炖鸡自然被大房一家子都吃了干净。 第三天,还是那棵枯树后,又是一只肥山鸡。 花雨幸福握着一把长毛,一定要做出全村最漂亮的鸡毛毽子。 这次没人来,但李氏“不孝啊,吃独食啊,眼里没爹娘啊,丧良心啊,老天爷劈了去啊…”,嚎了半天。 花长念坐立难安:“云儿啊,不然送一碗过去?” 一碗总能堵住李氏的嘴吧? 怎么可能?一锅也堵不住啊。 花云翻了翻白眼:“等老太太送粮食来咱就送。” 还说啥?吃吧。 不过等第二天出门时,看着花长念黑了的眼圈,花云叹了口气,这男人怎么这么细腻的心思呢?自己老婆孩子都吃不上了,还要顾着有粮食的人。这在末世可没见过,真孝顺啊。 “等捉了鸡,就给前院送去。” 花长念笑了,感激涕零啊,大女儿开恩啊。 孩子们嘟了嘴。 等他们回来,花长念笑不出来了,孩子都很高兴。 花雷手里拎着的不是长尾巴山鸡,而是一只灰兔子。 说的是捉了鸡送去,没鸡还送啥? 花长念为难的想哭,他都感觉到隔着两道窗棂子一个大院子,李氏的目光恨不得把大房一家人扎死。 这可咋办哟? 花云嚼了块兔子血:“别担心,该来了。” 来啥啊?一家人茫然。不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花长光满脸笑的进来,一声客气话都没有:“大哥,你家发达了呀。天天有肉吃啊,爹娘可是放心了。”堵住花长念要出嘴的话,用力拍着他单薄的肩膀:“大哥,有肉不能自己吃呀。这样吧,明个儿上山,弟弟们陪着大哥一起去。” 花云低着头勾了勾嘴角,终于来了。 第二十二章 兄弟 花长念带着花长光花长宗花长耀跟在孩子们后头,莫名心虚,自己不会说拒绝的话,是不是让孩子们生气了?更是仔细打量花云,还是一脸的平静。可花长念越来越能从一张白板脸上看出别样的情绪。 花云表示,想当年本大队长全凭眼神就能调兵遣将。 她真不介意送上门的仨兄弟,甚至很可惜花长祖竟然没来。这里的读书人竟然什么也不用做的?只要每天对着几张纸发呆就成?这要是放在末世——呃,末世其实也没什么专门的学校了。虽说读书是好事,可那么一副弱鸡的身材,啧。 花云万般瞧不上几个名义上的叔叔,还没走到地方呢,一个个气喘如牛。 “怎么那么远?还有多久?” 花雷看了眼花长光,讥讽道:“外围的野物少,也轮不到我们几个孩子捡。不往深处走,能寻到什么?二叔累得慌就回去吧。” “哎,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的?你爹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大哥,我给你说,这小子得好好收拾收拾——” “你叫吧,把野物都惊走了,看这一天能捞着毛?” 花长光闭了嘴,等回去再让李氏收拾他。 好容易走到枯树附近,几人一听到了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花长耀甚至掏了张饼出来吃。见状,其他两人也掏了各自准备的东西下肚。没一个人问过大房的人一句,分一口过来。 花长念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倒也罢了,是大人还是个当大哥的,可几个孩子呢? 花云领着花雷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瞧了瞧大树,回头看,没人主意,便小声对花雷道:“把咱们昨天结的那只网铺在这里,”花云跺了跺脚,又指着枯树上的一根枝桠:“活绳从那上头绕过去再顺着枝子弄到后头去。” 花雷问:“这法子真成?我从没听说过这样抓山鸡的。” 花云点点头:“能成。别忘了,前几天咱都是用这法子抓的。” 花雷觉得花云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有一手弹石子的好功夫。也是,要是让前院知道了,还不逼着花云天天来山上给他们抓鸡。 铺好了网子,扯了些草盖住那些细细的绳子,花雨甚至往里洒了一把随手摘来的小野果。 “爹,咱们去上头等着吧。” 花长光三人吃饱喝足,溜溜达过来,指着地上又指指树上的绳子:“这样就成了?” 花雷撇撇嘴:“哪能啊,得在树后头时时盯着才成。前几天运气好,才捉住了,谁知道今天啥情况。” 心里祈祷,山神啊,显灵啊,让野物都绕着走吧。 三人摸着嘴巴走上小坡,拣块干净的地皮坐下。 “花雷,你可看仔细了,别让山鸡兔子的跑了。叔叔们可跟你学着呢。” 花雷气闷,这是来捡现成的还一点儿不想出工啊。 花长念搓着手:“雷子,爹来看着,你去跟弟弟妹妹玩。” 花雷看他一眼:“爹,你再往树后头来点儿,别露出去了。我不玩,你也不会用这网啊。” 花长念往里头缩了缩:“你们就是用这个法子网住的啊?怪不得都是活的呢。” 花雷几个没吭声,他们也想告诉花长念实情,可边上有仨不怀好意的呢,等回家关紧了门再说吧。 没人再开口,都心心念念的看着下头。 或许是今天人多,野物闻到味儿了,好久没见一只活物过来。 花长光三人不耐烦了,虽然有树荫遮着,可没个动静不能动弹不好受呀。 才想站起来活动一下,花雷扭头瞪过去:“别动。” 小崽子,为了晚上的肉,忍了。 这时,一只呆头鸡慢悠悠晃了过来。三人眼睛差点儿瞪出来,恨不得亲自跑下去抓了。 花云不禁想,末世的变异鸡多警觉啊,只要有人看它一眼,它就能觉察到炸了毛杀过去。 眼前这只太…无害了。 她还是不习惯啊。 花雷在树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屏住呼吸。 那山鸡仿佛看到了网子中央的的野果子,喳喳叫着扑棱了过去,一啄一啄。 花长光三个紧张的直朝花雷划拉胳膊手,赶紧抓啊。 就见花雷飞速把手里的绳子往身后拽。那山鸡就被收起的绳网困在里面离地三尺吊在枯树下头。 “哈哈,抓住了。” 花长光三人手舞足蹈冲下去,可不用只闻着大房飘来的肉香就干饭了。 花长念也跟着下去,只是傻呵呵跟着后头,并不上前。不用说,也知道,这人肯定默认了三个弟弟把这只鸡昧下了。 花雷没好气理好绳子,想出去再铺网,自家也得吃啊。山神保佑,让山鸡野兔的多往这边跑。 花雨花冰噘了嘴,不满又委屈。 花云拉住花雷:“要倒了。” “啥?” “树要倒了。” “啊?” 仨孩子傻愣愣顺着花云的手往枯树根部瞧,咦?这缺口怎么就这么大了?昨天好像还没吧?没等看仔细呢,树身晃了晃,朝下头倾了倾,猛的砸了下去。 “爹,快躲开!” “爹!快躲!” 花长念听见抬头一看,妈呀,树咋倒了?没立即跑开,却是回头向三人喊:“快走。” 还一边伸手想拉着花长光。 花长光三人站的位置正巧在正中,要是被砸中讨不了好。可花长念站着偏了些,还是能及时跑开的。 三人抬头也蒙了,接着拔腿就跑。也不知花长光怎么想的,他拉住了花长念的手腕子,却没顺着跑开,竟是一推把他朝更靠近枯树的方向推了出去。 花云看得分明,嘴角不屑扯了扯。这种把戏她看过多少次了啊,为了在丧尸口中逃生,多少人把自己身边的朋友亲人队友推到丧尸口里,只为了多那么一点点生的机会。 这三人果然如她所料,也是那样的人呀。 也是,要是还有一点良知,也不会任由大房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而从不伸手相助反而落井下石吧。 花雷也看得分明,撕心裂肺大叫一声“爹”,就冲了进去。 花雨花冰白着脸跟在后头。 花云摸了摸衣服的内摆,也跟了过去。 咔啦啦,腐朽的树干把花长念砸了正着。花长念当即被压在了下边,脊背被粗粗的树干压着,两边露着头肩膀和两腿,一只胳膊被压住了,只一只手伸出来往前爬。 蹬了几蹬,没蹬动,胸腹疼的入骨,见孩子们好好的都没事,咧了咧嘴角头无力的垂下。 “爹,爹,你咋样啊?爹!”花雷哭喊着要去抬树,他一个人哪抬得动啊? “二叔,三叔,四叔,你们赶紧来抬树啊。要不是因为你们,爹哪里会被砸啊?” 三人吓傻了,听花雷叫才反应过来,俱是心虚不已,尤其是花长光。 “哎,你这兔崽子怎么说话的呢?都看着呢啊,我们可是都在树底下站着呢,这树倒了,谁还不能跑的啊?我们腿脚快才逃了一劫,你爹自己慢,被树压倒了,能怪得了我们吗?” 花雨尖声叫道:“我都瞧见了,是二叔!是二叔把我爹推过去的。要不我爹早跑出来了。” “别胡说,”花长光喝道:“我用得着你爹拉吗?我可没碰你爹。” 花长念还没疼昏过去,听见花长光的话不免绝望。他知道自己是要拉他的呀,要是他拉住自己的手往旁边跑,两个人都不会有事。可他呢?竟然把自己推到树下头。 花长光想的啥,花长念也猜了出来,他这是想用自己的身子挡挡树,让他自己跑出去啊。 花长念掉了泪,自己对着四个弟弟可是真心真意啊,不管他们如何对自己,是视而不见也好还是帮着李氏欺负大房也罢,他都是把他们当自己亲兄弟啊!生死关头也不忘拉一把的亲兄弟啊! 可他的亲兄弟却把他往死里推! 第二十三章 动不了 花云蹲在花长念旁边,轻轻掀起他腰间的衣裳。看到了吧,所谓亲人的真面目。花云一点感慨都没有,这种戏码实在看过太多,甚至她自己都经历过几次。她不会怨天尤人,谁都想活下去,可她也不会让那种人在她周围乱晃荡碍眼。 花长光立即否认花长念被砸倒跟自己有关系,花长宗花长耀都帮着他呵斥花雨几个,说他们看错了,花长念明明是自己跑不及被压住了。 没一个上前来帮着抬树的。 花长念心凉了个彻底。 这会儿,他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麻,身子都感觉不到腿脚在动了。 “雷子,把爹拽出来。” 花雷抹了把眼睛,示意弟妹拉着一边在外头的手,自己抱住花长念的肩膀,往外使劲儿拽。 花云便蹲在地上作出抬树的模样。 一动不动。 可能是实在不好干看着了,花长光三人讪讪的上前抬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花长念弄了出来。 “爹,爹,你怎么样?” 花长念被花雷抱着脑袋,默了默,脸上一片惊慌:“爹的腿脚咋动不了了?” 啥? 几人看去,果然花长念的两条腿直僵僵的拉在地上,一点弯儿都不打的,看着哪像是好腿呀。 “不是吧,大哥,你看着挺好的,都没受个伤吐个血的,咋就不能动了?” “就是啊,你别开玩笑了,你故意吓人的吧?” “大哥,你就是吓的吧?来来,起来走两步,这就回去了。” 花长念瞪着两条腿,使劲再使劲,还是不能动啊。 边上人也看出来了,怕是,腿真的不好了。 三人面面相觑,花长光一拍手:“哎呀,大哥,我去给你请郎中啊。” 花长宗:“我去给爹娘报个信儿。” 花长耀:“我我我,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眨眼,三人跑下山了,比来时劲头还大,手里还不忘拿着那只山鸡。 花云很无语,这跟有丧尸追着似的,怎么就不能帮忙把人背回去呢? 花雨花冰哇哇大哭起来。 花雷红着眼爆出一声吼:“爹,你瞧瞧,你自己瞧瞧!这都是啥东西?你把人家当亲兄弟,人家可把咱当人看了?这是巴不得你回不去呢!” 花长念无力辩解,灰白着唇哆嗦着,他已经想到别的不好上去了:“要是,要是爹有个不好…你们好歹还有亲叔叔依靠…” 花雷哭着道:“爹,你咋还不明白?你不好,都是他们害的。你还指着我们的杀父仇人照顾我们不成?你还在呢,他们都不给咱活路了,你要是有个啥不好,还不得掐死我们啊。” 花长念也流了泪,自己到底在指望着啥?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大儿子说的才是对的。 花云心里叹气,希望这一回,花长念能觉悟。 不过他就是现在不能觉悟,自己也有后招。 花雷花云轮着背着花长念下了山,一路上根本就没见着有来接的人。 花长念脸上更是苦涩。 从前院进去,几人鼻子里已经闻见一股烫鸡毛的味道。 万氏从厨房出来:“你们怎么才回来?啊,他爹,你这是咋了?” 那三人竟然什么也没说?! 三个孩子气得想找人拼命,花云也沉了脸。 “他娘,扶我回屋。” 花长念见前院的人一个都没出来,心死了,不想活了。 “回什么?爹,你可是被二叔推到树底下的。要不是你挡了挡,二叔三叔四叔都被砸死了。你救了他三人的命,可人家倒好,跑得比兔子都快。回来就杀鸡吃啊,说好的请郎中的呢?到底谁没良心啊!” 一股怨气在花雨胸口翻腾,吼到最后几个字,甚至有些破了嗓子。 这声音大的。 前院的人不好都缩在屋里了。 “嚷嚷啥?嚷嚷啥?”李氏出了来,看到花长念:“老大这是咋了?” 见她闪烁的目光,花云万分肯定这老太婆早知道了,这是装呢。 这是想把花长念拖死吗?到底母子俩有什么仇? “祖母,你可得好好评评理。我哥好不容易套着一只山鸡,二叔他们就跑过去了,我爹都站在旁边没插手。树倒了,我爹本来砸不着的,可他滥好心,非要去拉二叔一把。二叔是好人啊,真是好人啊,不顺着我爹跑,还把我爹推到树底下给他们挡着。我爹被砸了正着,可是救了仨叔叔三条命。一个说下来请郎中,一个说回来告诉祖父祖母,一个说准备准备拎着鸡就跑。咋?怎么我们好不容易自己回来了,怎么祖母都没听到一个信儿?” 花雨句句咬牙,声声控诉。回来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跟着到了花家,还好奇怎么回事呢,怎么问孩子也不说。谁知道里头竟有这样的大事? 当下一个喊一个,一家传一家,花家大门被围了起来。 万氏险些要昏:“他爹,你怎么样?” 花雨嗓子已经喊哑了了,听着万氏的话哇哇哭的凄惨,仿佛天都塌了:“娘啊,娘啊,爹救了叔叔,把自己两条腿都搭进去了。以后没法走路了,娘,爹,怎么办啊?” “啥?”万氏身子晃了晃,急忙去摸花长念的腿:“他爹,有感觉嘛?” 花长念麻木摇头。 万氏掐了又掐,还砸了两拳,眼泪哗啦啦往下流:“老天啊,你不长眼啊!” 众人看得心酸,花长念的腿看来是真废了,这一家子人可怎么办哟?李氏可从来对大房不心软。 “花家老二老三老四,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咋就没说呢?嗐,这不是害人吗?赶紧的去请郎中啊。” 热心的人就嚷开了。 李氏黑了脸,小崽子咋就能自己把人背下来,咋没在山上摔死疼死被野物咬死呢?还害了几个儿子的名声。 “咳,咋还真受伤了?我还当长光几个跟我老婆子开玩笑呢。还愣着干啥,赶紧去请郎中啊。” 花长光几个脸上也不好看。咋就自己回来了? “大哥,你真是受伤了?我们还以为你吓着我们玩呢。” 花雷气红了眼:“二叔,你可真会说。难不成我爹为了救你,被你推到树下,自己倒霉你们仨都活了,这事还能开玩笑的?” 花长光立即翻脸:“你胡说啥?你爹自己受的伤,关我们什么事?” 花雨快嘴反击:“我们敢发誓,要是有一句假的,不得好死。二叔,三叔,四叔,你们敢吗?” 小姑娘知道誓不是随便发的,有神仙看着会遭报应的。可她不说谎,她不怕。 花长光几个敢吗?当然不敢! 众人看着沉默的几个人,立即明白了真相。 “这可真是…好歹救了他们的命呢…” “是呢,自己跑的怪快,把花长念给扔下了…” 前院众人脸上青红不定,方氏心里有气,拉了把花长祖,花长祖脸上也不好看。瞧几个哥哥做的什么事儿啊,要是传出去,自己名声可就坏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花老头从外头挤进来,看着院里的人,青红着脸,又是怒又是羞。 花长光几个不说话,花雷就又说了遍。 花老头见几个儿子神色便有了底细,再看大儿子僵硬的灰白的脸,心里久违的一痛:那是自己的儿子啊。 “赶紧去请郎中。” “来了,来了,郎中来了。”早有热心的人去请了。 “要是等这几个去请,谁知道等到啥时候?花长念是个老实人,乡里乡亲的,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等死。” “是呀,是呀,晚上睡不着呀。” 花老头的脸青红紫白轮番上阵,瞪着李氏凉飕飕的。 李氏别过头,有些不敢看他。 郎中瞧着三十多岁,估计是跟花雷挺熟的,花雷喊了声叔,泣不成声。 郎中伸手诊脉,越诊眉头皱的越紧。 “腿动不了了?两边腿都动不了?” “恩,”花长念哑着嗓子:“觉不到了…” 郎中心里一惊:“你被砸到哪儿了?” 花长念手动了动:“脊梁骨被压住了。” 郎中暗道不好:“我得摸骨,先回屋里躺着吧。” 万氏钻到他胳膊底下,花雷在另一边,架着花长念往后走。 花老头瞪眼花长光帮忙。花长光摸着鼻子凑上来,被花雨瞪走了。 “这小崽子,眼毒的…” 花老头又瞪了眼。 李氏板着脸插上大门,径直进了上房,想了想,坐到后窗子底下瞧着。 “咋就没死了去…” 第二十四章 我姓花 花长念趴在炕上,露出精壮的后背,青紫一片,血水从皮肤下渗出,让人不忍直视。 听了经过的郎中一边处理外伤一边庆幸道:“幸好是棵枯树,不然非得命丧当场。我猜,那树怕是里头都腐了,也亏得你离着树断口近,趴的及时,要是远一点儿,可得砸结实了。命大呀。” 花长念满嘴苦涩:“我这腿…” “我摸摸看。” 郎中擦了把手,从脊柱上一节一节往下摸。 “哎哟!” “这里疼?” “疼。” “那这里呢?”郎中手往下挪了挪。 花长念满眼茫然,显然是感觉不到什么。 郎中变了脸,在那处上下按了又按,花长念要么疼得受不了,要么一点儿知觉也没有。 花老头看出些门道来,大儿子怕是不好。 “叔,你看这里,我估摸着是砸巧了,这脊梁骨哪是随便能动的。” “大胜啊,啥意思?你说明白点儿。” 郎中摇着头:“我学艺不精,看不了了。我跟你们说,脊梁骨撑着人呢,可不是白说的。咱这两条腿还有脚丫子,就是下半身,都是这里管着呢。”说着在花长念腰间一指,正是他疼得受不了那一块。 “叔,带长念哥去县城吧。要是看不好,得在炕上躺一辈子。” 花老头看着面如死灰的花长念,不知心里啥滋味。 “走,咱这就去。”万氏掉着泪给花长念穿衣裳。 花老头指挥着几个儿子:“去借牛车,带你大哥往县城看大夫去。” “爹,怕是得不少钱呢…” 郎中鼻子里哼了声,花老头脸上更不好看:“快去。” 没眼色的,没见这里有外人吗? 花长光不情不愿出去了。 万氏上前:“爹,屋里没钱,能不能先给几两银子?” 张氏叫道:“啥?几两?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大嫂,你张口就要这么多银子,是要我们都喝西北风去呢?” 郎中这次冷笑出声,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跟花长念也是一块长大的。 “花二嫂,要不是长念大哥,怕现在就是你男人站不起来了。” 张氏才不认账:“胡咧咧啥?这跟我家男人有啥关系?” 花雨道:“二婶,只要二叔像我一样发个毒誓,谁撒谎谁屋里不得好死,谁还不信你们了?” 张氏堵了嗓子。她不敢。 花雨又扭头看别个:“三叔,四叔,你们敢吗?” 两人不自在扭过头。 花老头看几个孩子一眼,大房的孩子这是长起来了呀,护着爹娘了。 “跟你祖母拿银子去。” “哎,好,祖父,我跟你一起去。” 花雷看着花老头说到,花老头定定看他一眼,这是知道他自己去李氏不松手吧? “走吧。” 李氏黑着脸给了二两银子,花雷握着跑了出来。 花老头喊道:“让车稳着点儿。”回头说李氏:“你多少也做做样子。” 李氏拉着脸:“我就这样,做啥?这就开始要银子,后头还要拿药呢?当咱家银子大风刮来的呢?芳儿还得备嫁妆,大郎要说亲,几个小的上学堂…” 花老头沉默听着,李氏说的越来越大声,腰板子越来越直:“一家子啥进项也没,就知道跟我要钱?我容易吗我…” “行了!”花老头暴吼一声,头次让李氏吓了跳。 “你吼啥?” “你心里想啥我清楚。这些年了,你怎么对大房的我都看在眼里,你是当娘的,对小的严一些没人说啥。可你不能让老大去送死,那是花家的子嗣!” 李氏被吼住了,愣了半天,哭嚎起来:“我还有错了?老大小时候发高烧,你不在家,不是我冒着大风大雨背他去的县城?要不是我,他哪里还有命在?你竟然这么说我,你个没良心的…” 花老头皱着眉头:“老大还救了你仨儿子呢?” “呸!用的着他吗?要不是他,他们兄弟能上山?就是个祸害——” 李氏想也没想说出这话,被花老头冷冷的目光逼了回去。 “是老大让他们去的?没有老大,他们仨能好?你摸着良心说。” 李氏还是嘴硬:“都是大房自己找的事儿。” 花老头疲惫的闭了闭眼:“你就作吧,我看你这样作,你小儿子能有啥好风评。你秀才亲家以前说的话,你忘了?你不怕扯了你儿子孙子的后腿?” 李氏才闭了嘴,狠狠捶着炕席。 花老头无声叹了口气。 对于县城,花云只看了一眼就失了兴趣。不是不好奇,而是现在还用不着了解,先得度过眼前这一关。 “咱去仁和堂,那里的老大夫医术高明还不势利眼,药钱也合适。” 仁和堂的老大夫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身上一股草药味,让人闻之忘俗,跟影视资料里的世外高人似的。 一边把脉一边详细问了来龙去脉,对这明显穷苦的一家人唏嘘不已。 大房的人全来了,别的屋头一个都没来。反倒是郎中跟着也一起来了。 路上花雷说这是董叔,跟爹从小的交情,就是他教给花雷几个怎么自己处理小伤的。 花云心道,这个董郎中是个心地好的。 老大夫让人将花长念抬进去,脱了他的外衣,跟董郎中一样摸骨,只是人家的手法一看便是专业娴熟的。看在花云眼里那是行云流水啊。 不禁想起自己拜过师的那位老中医,也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家,教了自己很多实用的东西。比如…花云淡淡扫了花长念的背一眼,应该没问题吧? 老大夫从脖子一直摸到脚脖子,最后沉吟半天,道:“怕是伤着里头的神经了。这病不好治啊。我开个方子先吃着,再教你们一套按摩的手法。要是要效果就接着用,没效果再换。” “那,大夫,孩子爹啥时候能好啊?” “看天意吧。” 万氏懵了,这话一听,就是等于治不好了啊。这是要瘫一辈子呀,这可怎么办呀? 花云看着花雷递出去的银子,有些纠结。那小小一块能买好些吃的了。 二两还不够,诊费,一个月的药钱,三两。差了一两,是董郎中凑上的,万氏千恩万谢。 “嫂子,你别谢,那时候我跟长念哥玩的多好啊。就是后来长大了…唉,我一个外人也帮不上啥忙,以后家里有事就让雷子跟我说一声,能帮的我一定帮。” 花云听明白了,估计这里头还是李氏的事啊。 回了家,花老头出来问:“老大咋样了?” 万氏木然道:“大夫开了方子说先吃着看看。” 花老头便摆摆手让他们回后院了。 进了屋,几人又气得不行。灶上锅啊碗的明显是被人翻了一遍。 花雨哆嗦着道:“这是在咱家翻肉了呢,真是太欺负人了。” 万氏苦笑了下,这事她刚嫁过来就经过了。 “好了,快收拾收拾,给你爹擦擦脸,娘去煎药。” 花云把花雷拉出去,让他去前院要粮食。 花雷一丝犹豫都没有,要不是几个叔叔,爹能这样? 李氏一听,抓着扫帚冲过来:“遭瘟的小崽子,家里哪有你们的粮食?还敢来,刚花了我的二两银子,还给我。” 花雷不躲不避,只看花老头:“祖父也是不给?” 那冰凉的目光看得花老头一颤,拍了桌子:“作啥作?给老大拿粮食去。” “不行!”李氏喊了嗓子,被花老头瞪住了。 花老头瞪着眼,一字一顿道:“这是我花家的子孙,不姓李。” 这是提醒李氏到底谁当家呢。 李氏心里冷哼,不情不愿去拿粮食。 花雷刺了她一句:“爹救了三个叔叔呢,要是五叔写篇啥文章,也能让人传诵传诵吧?” 李氏青了脸,这小杂种是想说啥? “你说啥?” 花雷淡淡道:“我爹伤了,我娘要伺候我爹,以后不能来前院干活了。不知道几个婶子会咋伺候你呢。” 这是要一大家子养着大房?不行,绝对不行! “你们都给我滚!” “我姓花。” 第二十五章 后娘 花雷提回来半袋粮。 万氏心疼的抚摸着他脸上浮肿起的红印:“你祖母打你了?” 花雷不在乎道:“早习惯了,她还能咋地?爹咋样了?” “你爹睡着了。等药好了再叫他。” 折腾了一天,众人又累又饿,万氏一边看着药炉子,一边指挥着花雨做饭。 花长念和万氏睡的屋子里有灶头,天冷的时候用。现在天气热了,就在外边靠墙搭了两个简单的灶。 花云坐在睡去的花长念身边,屋里只有花雷在。 花雷看着一动不动的花云,皱着眉头,目光越来越幽深。 “大妹——”花雷欲言又止。 花云看向他,挑了挑眉头。 花雷往门外看了看,朝花云坐近了些,捂着嘴巴犹豫道:“那棵树——” 花云又挑了挑眉。 “我恍惚记着,这几天,咱们每次走的时候,你都要踹几脚?” 花云有些诧异,这小子心还挺细的,自己虽没避着人,可也不显眼啊。 不错,观察力不错,但是,还不够。自己不但踹了,但用拳头抡过呢。 花云点了点头。 花雷有些纠结,又有些不相信自己所想:“今天去的时候,你跟我说把网铺那里,正在树下头…大妹,其实你是有意的吧?” 花云有些满意了,这小子不错,值得培养。 又点了点头。 花雷难看的咧了咧嘴,拉住花云的手。花云倒也不会不自在,她把花雷当后辈看。 “你放心,大哥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事的。” 嗯? “虽然,最后是咱爹倒了霉,你也别有负担。” 什么? “你——以前受苦了,大哥长大了能顶门户了,不会让人欺负你了。以后有啥委屈跟大哥说,大哥给你出气。” 这小子想的是什么? “大妹啊,”花雷声音更低了些,只有花云能听见:“你再生他们的气,也不能杀人啊。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可是要蹲大牢的。你要是生气,大哥给你抓只鸡来喝喝,你可千万别冲动啊。以后大哥有本事里给咱报仇,一个个都别想逃。” 恩,这有仇必报的性子倒是挺好,可是——这思路不对呀。 花云有些忧伤,还是高看了他。不过他对妹妹可真是好呀。杀人都没啥,抓只鸡喝喝?算了,鸡就****。 花云略一犹豫,从衣裳内侧抽出一根针。是万氏的绣花针,被她磨了几晚上,已经非常细了。但远没有银针好用,韧性不足。 “大妹,你做啥啊?这针,戳不死人。你听话,过两天大哥给你弄只鸡喝,你可千万别去前院啊。” 花云默默掀起花长念背上薄薄一层布,飞快扎了一下。 花长念睡梦中哼了一声。 花雷吓了一跳,针是乱扎的吗?不过,怎么听着爹很舒服呢? 再看花云就两眼迷茫,花云又扎了一下,花长念又舒服的哼了声。 花雷揉了揉眼,怎么瞧着爹的腿刚刚动了下? “明白了?” “你,你,你,能治好爹?”花雷激动了。 花云看了眼外头,在嘴唇前比了比,提示道:“爹的腿没事。” 花雷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看着花云手里细细的针。 花云把针别到衣服内侧,定定看着花雷。再猜不出来,就太笨了。 “啊!”花雷跳了起来。 万氏跑进来:“咋了?咋了?你爹咋了?” 花雷看眼花云:“没啥,我以为爹醒了。娘,药好没?” 万氏哎呀一声又往外跑:“快了快了,雷子看好云儿啊。” 花雷凑过来低低道:“你…故意的?那个网…那棵树…你还踹…算准了爹会挡着?” 花云摇头:“我算准了前院的会把爹推过去。” 花雷张大了嘴,半天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花云心道,不是我厉害,是见多了人性。 “那爹的腿?” 花云摇摇头:“爹真的受了伤,养个三五月再起来就是了。” 也就是说,腿没问题? 可是—— “你咋会弄这个的?”花雷指着花长念的腿。 花云睁着眼说瞎话:“自己琢磨的。” 花雷不信。 花云再说瞎话:“琢磨七八年了。” 花雷差点儿倒在地上。才十来岁的人就琢磨七八年了?大妹之前傻的那些年都是在琢磨事了? “你还琢磨了啥?” 花云眼睛眨都不眨:“好多,现在想不起来了,以后遇上就知道了。” 花雷:“…嗯,想不起来别想了,别累坏了脑子。” 花云一个恍惚,以前风行也是这样,每次出任务回来,他都会赌气一样说,不想去就别去了。 花云就道她想去啊想为两人的未来拼搏,风行就会生气道,我不想你去,你就别去了。 可下次出任务前,他总会忙着准备这准备那,生怕自己不舒服了。 心里一痛,花云甩甩脑袋,不管自己在何处,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这颗心再不会容纳下别人。 花雷叹了声“咱爹不能动。我跟老太太说娘不会再去前院了。怕是她不会罢休呢。” 此刻,花雷心里花云升级,不只是需要照顾的妹妹,更是可以商量事情的战友了。 花云便道:“分家。” “分家?”花雷一愣,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大妹,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花云眨了眨眼。 “可是,爹真动不了,老太太一定能把咱们赶出去。但是,爹能装多久?不能总在炕上躺着吧?” 花云可是个准备全面的人,慢慢说道:“我听别人说,老太太苛待大房,也不怕报应。你给我说说,这个报应是什么意思?” 这是去县城的时候听村里人在路边嘀咕的。花云原本便想做些什么,这下好像觉出有更好的由头了。 花雷迟疑了一会儿,伸头看看门外,又看了看睡着的花长念,示意花云跟他到里屋去。 “这个事吧,你还真不知道,”花雷拉着她坐在靠后墙处:“主要是老太太忌讳,家里谁都不敢提。我给你解释。” “老太太不是咱们亲祖母,也就是说不是咱爹的亲娘,咱爹不是李氏的亲生孩子。” 一道闪电划过花云心头,怪不得呢,李氏对着花长念别样的态度,而且每次都拿花长念小时候的高烧说事,要是亲娘,不是更应该拿生了他说事吗? “可也是有关系的。当年祖父娶了咱奶奶,亲奶奶,是老太太的亲姐姐。老太太是咱爹的亲姨母。” 还是姐妹共侍一夫? “我听蔡婆子背后说,咱亲奶奶跟老太太不像一个爹妈生的。可好看了,又勤快又伶俐,人都喜欢。祖父娶了咱奶奶,后来生了咱爹,咱奶奶生了场大病去了。那时候咱爹还不到一岁。不知怎么的,老太太就嫁给了姐夫,当了咱爹的后娘。” 花雷抓了抓头:“我也就知道这些,里头还有啥事,怕只有祖父和老太太知道了。咱爹太小了,都不记事。村里老人都知道,老太太倒是想封嘴,可也封不住呀。再说,看她对咱这模样,一看就是后娘后奶奶。” 花云点头:“咱爹怎么那么孝顺她?” “一直都这样呗。天天念叨着怎么救了高烧的爹,怎么把咱爹养大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我呸,当咱都是傻的呢。二叔成亲都是在爹前头的。” 这就是大郎生在二房的原因? “我自个儿琢磨着吧,老太太跟咱亲奶奶不对付。看看她心黑的,哪是照顾亲姐姐的孩子啊,比后娘都后娘,一心想把咱大房折磨死呢。” 花云直点头,这小子是个通透的啊。没想到大房其实跟李氏没什么关系,真是——太好了。 “分家。” 第二十六章 分家 “分家?”花老头满眼怒气:“你是想逼死大房呢?” 李氏冷哼:“万氏有手有脚,再说了,花雷长大了,花雨说句话能呛死个人,连那个傻子花云都好了。几个孩子都敢跟我这个当祖母的对着干了,早该分出去。” 花老头心想,其实分家对老大一家未尝不可,起码几人照顾花长念不用分心。 手指头点着桌子面,花老头慢慢道:“也不是不行,那该给大房多少地?” 哼,就知道这老东西心里还记着前头那个,不然对她的儿子能这般好?还想着要地?想都别想。 “要地干什么?没听见说吗?他要在炕上瘫一辈子的。要了地去也是荒在那里。再说,养他这些年,给他娶了媳妇,拉扯了孩子,够对得起他了,以后大房得往上房交孝敬。” 花老头脑袋有些不明白:“不给地?那你打算给多少银子?” 李氏怒道:“才拿了我二两银子,怎的,还想再要?” 花老头也怒:“那他们一家人能分得啥?就那两间破屋子?你可真有脸。” 李氏不但有脸,那脸还不是一般的大。 “啥屋子?孙子一天天都大了,你瞅瞅,顺风娶亲往哪里住?我盘算着把后院推了建新屋子。” “你,你,你——” “我什么我?不是一个个都恨着我老太婆吗?好啊,那就走,走得远远的。只要在这个家一日,就得听我老太婆的一句。咱家没那些钱养着他,万氏也得天天做活,孩子也不是白养着的。” 这是告诉花老头,大房出去还能自己照顾花长念,要是赖着不走,花长念可熬不了几天。 “你你你,你是要逼死我儿啊。” 四个亲儿子亲儿媳妇低头不吭声,花长念废了,瘫子。隔壁村就有个瘫子,不但自己做不了什么,还得专门一个人照顾着。大房两个能用的人以后都没法用了,看那几个孩子的样子,怕是都记恨着呢。 大房…没用了。 谁也不想负担。 李氏板着脸:“长祖明年有望高中,可是秀才亲家亲口说的。你算过没有,读书考试打点人脉请客吃饭,得多少钱?顺风可是咱长孙,娶亲是小的里面的头一份,不能寒碜了吧?顺水顺利他们上学堂一年一个人就要八两银子,还要给先生送礼。还有,”李氏拉着花长芳:“你宝贝闺女嫁人,嫁妆又得怎么算?你舍得咱女儿被人看轻了去?” 花老头耷拉着头:“你就想着把人赶出去?你也不怕人戳脊梁骨。你不怕坏了你小儿子的名声?” 李氏自信一笑:“要是他们自愿净身出户呢?” 她有的是法子逼他们走。只要拿着万氏磋磨,让她跪着不起来,不给饭吃,到时候就是他花长念求着走了。这么些年,她终于不用再看见这颗眼中钉了。 “我儿日后是要做大官的,哪能让一个瘫子影响了前程?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做老太爷?咱家农门也变书香了。” 李氏清楚知道花老头妄想的是啥,当初不就是因为那人认几个字才相中她? 花老头心里摇摆,一边是大儿子,一边是整个花家,天平一下就倾斜了。 “得给老大些银子,他得吃药。” 李氏没说话。 众人便明白花老头这是同意了,大房将要被扫地出门了。 花长光笑道:“爹,你别操那些心了。你不见人家一天一只鸡一只兔子的往家拿呀,人家啊,不缺银子。” 花老头瞪了眼,神色复杂。要不是这个儿子推了把,老大未必会出事。虽然都是自己的儿子自己都疼,可花老头对着花长光生了些小疙瘩。要是当时拉他的是自己呢? 花云早想到前院会连夜商议怎么应对大房一家,拉着花雨猫在上房后窗户底下。也是李氏等人从不将大房放在眼里,说话都没压压嗓子。让两人听了清楚。 花雨气得直冒火,不是花云拉着她都要冲过去理论了。花云捂着她的嘴,听里头已经转说别的,才拖着她往回走。 幸好李氏想的美着呢,就没往后院看。 进了屋,花雨一头扎进万氏怀里,低低哭了出来,无限委屈愤怒随着哽咽溢出,让人心头一抽一抽的疼。 “雨儿,前院都说了啥?” 花长念开了口,双眼无神。看小女儿的模样,就知道前院怕是对大房没有好心思。 花雨哭得不能自已,既有恨又有对未来的惶恐。 花云便一句一句将众人的话都重复了来,她不好加入个人情绪,只好原汁原味的学,将李氏和花老头学了个十成十。 花雷怒了,脸膛子通红:“把咱净身出户?地不给,钱不给,房子也不让住了?” 花雨抬起头,眼睛通红,打着嗝:“不,不止呢,老,老太婆,还,还要,要孝敬。” 花雨连老太太都不想叫了。 花长念和万氏一脸惨淡,通身冰凉,手脚止不住的抖。 “你祖父答应了?” “老太婆一说官老爷老太爷,书香啥的,老爷子就低了头。” “啥也不给?” “明摆着呢,老爷子倒是提了声,老太婆没吭声,这是不答应啊,老爷子后来也没说话。” 花老头也遭了恨。孩子都看得明白,他是放弃花长念了呀。 “不行,不能这样。”花长念哆嗦着手,自己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这腿是因为谁呀?都是爹的亲儿子,咋,咋就这样对我?” 万氏哭道:“孩子爹,咱们可怎么办呀?” “分家,分家就分家。不过该咱的咱得带走。” “可咱说话谁听啊。” “找村长,族老,总有讲理的人,我,我这就去…” 花长念挣扎着要下地,吓得万氏赶紧拦住他。 “天都这么晚了,不急这一会儿。你躺好,躺好啊,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花长念躺回去,面如死灰,握住万氏的手:“你放心,就是我死,死之前也把你们娘几个安排好。” 万氏眼泪掉的更凶。 花云忽然开口:“有人来了,别说话。” 外边就有人哼着曲儿走近,是花长光。 不过他从大房门前走过,看都没看一眼。在他看来,花长念一家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他们宰割。 花长光去了茅房,一会出来又往前院走。 看着他的背影,花雨恨恨骂道:“怎么没砸死他,没良心的东西。” 花长念和万氏只呆呆坐着。 花雷拳头握了又握。 花云道:“快了。” 除了花雷,没人听清。 花雷眼睛亮了亮,花云轻轻点了点头。 没人得罪了她,还能全须全尾站着的。 第二天,万氏去煎药,花雨做饭。花云侧着脑袋发呆,花雷头次没动弹,只盯着花云看。花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茫然。 等吃了早饭,花云才等到自己想要的,对花雷点了点头。 花雷蹭的站起来:“爹,娘,我去董叔那里问问爹的腿的事。” “去吧。” 花云也跟着往外走。 “看好你大妹。” “知道了。” 幸好两个小的懂事没跟上来。 “大妹,”两人远远缀在刚出门的花长光身后:“他是往瓜地里去,去找徐三。那好几个人得闲就在瓜棚里耍牌玩。” 瓜地在沙地那边,挨着河边。两人偷偷摸摸跟着,不能让花长光看见,也不能让过路的人瞧见。跟着上了一道坡,又下了坡,前头有几排树。 花云四处一望,好地方呀。正想着要不要蒙脸揍一顿呢,正巧看见小路边竟有一道深坑。三米来深,而且露出土皮的是深褐色的石头,和路边也只有半截胳膊的距离。 “好地方呀。” “咋弄?你说。”花雷对花长光尤其的恨,就是花长光害的爹断了腿。恩,虽然是在大妹计划内,但他是真的心黑,不是大妹,爹就真的废了。 为了能顺利被赶出去,花雷没告诉万氏几个真相,就怕露了馅儿离不了花家。看到万氏去煎药,心里那个煎熬,都是银子呀,算了,大妹说那药补气血,吃了也有好处。 花云不说话,随手捡起随处可见的小石子,抛了抛,瞧花长光正巧走到坑边要过去,一扬手。 花雷睁大眼睛瞧着,那石子竟不是砸到花长光的身上,竟正好从花长光将要放下的鞋底撞了过去。而且,那力道得多大呀?反正花长光哎哟一声晃了几下身子仰着脸倒了下去,正是冲着那坑。 太牛了。 “大妹,教我。” “恩。” 第二十七章 现世报 两人猫着腰小跑过去,能听见花长光在坑底下骂娘:“真是倒了血霉了,摔死老子了…” 花云伏在坑边,正好对着花长光的背,见他双手撑地挣扎着要起,只是受了些轻伤,呲牙咧嘴的。 “咋没跌死他?” 花云凝神看了看坑壁,虽然是石头多,可石头缝里是细沙,这一片地质结构可不怎么牢固。 “往后点儿。” “啊?” 花云让花雷往后退了退,自己站起来,重重跺了下脚。觉得心里有谱,好。 “趴下,别让他看见你。” 花雷听话的趴下,使劲仰着头才能看见花长光还在背着他们骂。 花云咧了咧嘴角,找到自己看好的地方,向坑旁边最不牢固最危险的一点使劲全身力气跺去。 “嘭——哗——哗啦啦——” 一阵响动把花长光惊醒,回头看,只看见坑塌了,好多大石被沙裹着向他冲来。 “啊——” 坑底很窄,花长光避无可避,向着另一边爬。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砸到他后脑勺子上,花长光一阵晕眩闭了闭眼,就那一瞬间,双腿齐齐传来刺骨的痛意,伴随着石头相撞的咯吱声。 花长光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大妹,他,不会死了吧?” 花雷目瞪口呆,大妹是怎么把两块盆大的大石头丢过去的?还是一齐出的手? “不会,只是腿断而已。” 花家那头,李氏亲自上门直说要分家。 花长念自然不愿意。 李氏冷笑:“这事你爹做主,你们也只有听着的份。” 花长念咬牙:“那您告诉我一声,如何个分法?” 李氏道:“怎么分?你们搬出去就是,养了你一场,爹娘为你着想,以后每月只给五百文钱养老便是。” 五百文?真是要逼死他们呢。 咽了口气,花长念又问:“家里地给我几亩?” 李氏不耐烦道:“一个瘫子还能种地?” “可我还有妻儿——” “那是你自己的事。” “爹娘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随你怎么想。”李氏也不做脸了。 “我不同意。” “那好,万氏,家里活你也不做,公婆也不伺候,男人也照顾不好。我这个当婆婆的做主,你这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吧。”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乖乖滚蛋,自然让你妻离子散。 花长念目眦尽裂,他清楚知道李氏做的出来。 “要么,你们分出去,别想着占家里东西。要么,今天就把万氏休了。你不同意也没用,你爹一样做得主。” “你,你们,欺人太甚。今天逼我休妻,明天是不是就能卖了我的孩子?” 李氏不说话,可看她板着脸的模样,说明她干的出来。 “按我说的做,多好,你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在一起多好。” “好,好,好,”花长念连说三声好:“这也是我爹的意思?” 李氏不屑道:“他自然知道。” “哈哈哈…”花长念悲怆大笑:“好,好,好,我答应分家便是。” 李氏转身就走,没有一丝愧疚。 “他爹,孩子爹,说是分家,可啥东西也不给咱,你这腿可咋办?咱又搬到哪里去?” 花长念抬头擦掉万氏脸上的泪,嘶哑道:“生死咱都在一块,都是我没用,没法护着你们。” 夫妻两人抱团哭到一起,花雨花冰也扑过来大哭。凄凉的哭声传到前院,却被人自动摒弃。 李氏让亲儿子去请族老长辈,分家不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说了便算的,还得要有长辈在场,众人作证的。 花老头黯然了一阵,自言自语的念叨:“人总得向前看,这也是为了花家…” 来了几位老者,都是一脸莫名。 花长宗几个觉得脸上不好看,自动自觉回了屋。因此,上房只有花老头夫妻和老者们。 “啥?分家?”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不可置信。 “不是你家老大昨个儿才出了事儿?” “是呀,咱们问一句,孩子腿没事儿吧?” 花老头脸色尴尬,看了李氏一眼,干巴巴道:“就是因为这个,老大孝顺,不想拖累了下头的弟弟们,这不就自己提出来了。” 都是人精,哪能想不到真相,不都在李氏长脸上写着呢吗?可这年岁的人讲究和气,轻易不得罪人。花家做的再不好,他们心里再不屑,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沉默着无声鄙视。 屋里陷入难言的寂静,花老头觉得屁股底下都是针扎:“这个,我也不愿意来着,可是…不是…老大他…自个儿…” 自己都没脸说下去。 一个老头叹了声:“咋个分法呀?” 花老头嘴动了好几次:“老大他…净身出户…” “啥?” 几人齐齐瞪了眼,真是看不过去了。 “那他们一大家子怎么活?” 花老头垂了头。 “老花头啊,毕竟是亲儿子,你…不能总纵着他胡闹啊。”其实他想说的是,不能纵着李氏胡闹。 李氏插口:“都是他自己要求的。” “你一个老娘们儿闭嘴。老花头,我问你,你不怕遭报应?” 乡下人朴实,相信害怕报应比害怕官府多多了。 花老头垂着头,半晌没说出什么话来。 几人叹气:“总得让长念表个态吧。” 这是要听花长念亲口说呢,李氏可不怕,花长念什么性子她这些年摸得清清的。只要拿捏着万氏,几个孩子,不怕他敢翻出浪来。不是自愿他也得认了。 “长念不能动弹,劳烦几位老兄弟到后院一趟。” 花长念见人来问,不说话,只盯着木然的花老头看。 “长念啊,以后…你自己多保重。”花老头不敢看花长念的眼。 花长念彻底死了心,他爹是真的不要他了。 “我…花长念…愿意净身出户。” 几人齐齐叹了声。 李氏得寸进尺:“还得定好每月的养老钱。” 一个老头怒道:“老花头,你也不管管?这是要逼死人呐。” 李氏这是往落水人身上捆石头啊。 花老头脸皮能烙饼:“你闭嘴。” “我养他一场给娶媳妇拉扯孩子的,怎么?不认了?这是不孝,说到哪儿都是我有理。” “你——” 花长念咬牙:“爹,该怎样就怎样。” “唉,长念呀,你——唉,你们可想到搬到哪里去吗?” 花长念扯着嘴角,像哭又像笑:“能去哪儿啊,去我娘坟前结个草棚子。我娘总不会不要我。” 从此刻起,花长念的娘只有亲娘,至于李氏,他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李氏的脸唰的就沉了下去,就知道养了个白眼狼,心里只有他死去的娘。怎么不到地底下找他的死人娘去? 花老头低着头,看得人叹气,才两年的夫妻,哪怕是原配呢,也敌不过李氏日日夜夜的耳旁风。要不是说后娘毒呢。 “你们家的事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唉,写文书吧。” 写文书,自然得去上房。 花长祖被叫出来执笔,几位老者看着他一句话也不问直接落笔,心里更是叹气,这还不如外人呢。不是一个娘的就是靠不住啊。 李氏又非得让写上每月的孝敬,架不住别人的眼刀子,跟村里老人一个价,要了一百文。 花老头也不脸烧了,觉得这个儿子彻底失了去,说啥都来不及了。是自己对不起她啊。 花老头签了字,交给几人看。 几个老头传着一看,一个仗着年纪最大,最后劝诫一句:“老花头啊,啥事不能做绝啊,有现世报啊。” 这相当于最严厉的话了。 花老头点了点头,还没再说话,就听见大门外传来一阵喊:“花老叔,快出来。你家二儿出事了,被石头埋了,不知生死呢。” 啥? 李氏疯了似的往外跑,花老头也跟着跑了出去。余下几人也跟出去。还有别屋的人也出了来,张氏最先跑到大门那里。 “啥?啥?出啥事了?我当家的咋了?” “我从瓜田那边来,过了小树林子就看见路边的深坑塌了一半,过去一看,妈呀,你家二哥正被石头压在下头呢,我就赶紧来报信了。” “妈呀,当家的呀——啊——” 张氏拍着大腿要嚎,被李氏狠狠一巴掌砸到背上。 “哭丧啥,老三老四老五,赶紧的去救你们二哥呀。” 哗啦啦,一群人风风火火往瓜田那边去。花老头喊着抬上木板。 眨眼,院里只剩几个老者了。刚才说到现世报。 “看看去吧。” 第二十八章 断腿 三兄弟下了深坑,把花长光身上石头搬开,露出血淋淋两条腿。 “二哥,二哥?” 花长光疼得恨不得咽气,早晕了醒不来。 李氏被他俩腿上已经发暗的血块晃得眼晕,也要下坑。 “你别瞎闹了,你下去谁背你上来?老实呆着。” “嗷——”李氏顶了花老头一肚子:“那是我儿子——” “不怕耽误了长光,你就闹吧。” 李氏立即消停了,却冲张氏发火:“你个混账婆娘,咋不下去看看你男人?” 张氏硬忍下来,那是自己男人,自己还能比你少心疼了? “娘,出门时,我让大郎去请郎中到这边儿了。” 事情紧急,等花长光被背上来,董郎中跟花顺风一头大汗跑过来。 “放平了,小心别碰了腿。” 董郎中仔细检查一遍:“叔,长光他头上脸上身上都没啥,只是些擦伤,不打紧。只是,这两条腿…” “腿,腿咋了?”张氏腿直发软。 “两条腿都被石头砸断了,得接骨,叔,回家里接吧,我正好再回去拿些东西。” 说着,董郎中取了一瓶药粉全洒在花长光腿上,也不包扎,又撒丫子往回奔。 药箱让花顺风背了。 等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来,花雷和花云已经从村子另一边绕了回来。到家才知道,李氏折腾出这一出。 花雷紧张道:“咱爹没签字吧?” 花雨两眼通红:“没来得及。有人来说花香儿她爹出事了,都哗啦啦跑出去了,那文书还没拿来给爹签字呢。” 花雷松了口气:“那分家的事这几天说不了了。” “啊?” “没事,二房出了这么大事,估计老太婆没心思对付咱们了。” “不是早晚的吗?” 花雷摆摆手,拉了花云出去:“大妹,花长光那腿?” 现在大房孩子跟前院连面上的客套也不存了。 “没事,只是断了。” 花雷:“…还能好不?” 花云想了想:“应该能吧?接好了就能长好。”她拿捏得很有分寸。真成了瘫子,怕李氏撕破脸皮拿大房泄气闹出啥不可挽回的事来。 “唉,我心里是痛快了,可老太婆心黑,不知怎么折腾咱呢?分家咱得饿死,不分家怕更不好过。” 想到花雨学的话,花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分家了还被她压着要给她钱?” 花雷奇怪看了她一眼:“她是咱后奶啊,是长辈,而且,咱爹确实是她一手养大的,这个一辈子没得改。” “就没法子摆脱她?” 分出去也不能?这是沾上狗皮膏药了? “要是咱爹娘能硬气点儿,除了给养老钱,其实不必被老太婆管的。可咱爹娘的性子放这儿了,真是,谁都能踩一脚。不把咱家都逼死,老太婆不死心呐。” 都是三十多人了,性子还能改?花云又觉得牙痒痒了,真想一口咬死她算了。 两人发呆了一会儿,花雷突然一拍手:“其实,也不是没法子彻底离开这里。” “恩?怎么说?” “还有就是分宗。” “分宗?” “这个,我也只是听的,没见人做过。分家,只是一家人分开过日子。分宗,是连祖宗都分了。” “祖宗都能分?”死人也要分?怎么就想到丧尸分食呢? “恩,你记不记得咱家过年拜祖宗啊?” 当然不记得。 “拜祖宗是大事,都是老爷子主持吧?儿子都不插手的,只管跟着磕头,因为上头有老爷子在。要是分了宗,咱家就要自己拜了,就相当于上头没别人了。不就是说连亲爷爷都管不着咱了吗?哦,那时候咱跟亲爷爷都没得关系了,谁也别想管。” “真的?” 花雷又想了想:“大体是这样。要是分宗,得开宗祠,告知祖先。到时候花家谁也管不着咱,咱是单独立出来的。” 这倒是不错,可以考虑。 前院,董郎中给花长光把裤子割到大腿根,伤口洗干净了,让人按着他,费了半天劲儿,在杀猪一样的嚎叫中,给他接好了骨。整个人都虚脱了。花长光总是乱动,他又急又怒,好歹是对准了骨头。 “好了,叔,不幸中的万幸,长光断的是中间的骨头,关节没事。现在我都对准了,拿木板子固定了,可千万别动弹,万一错了骨就不好养了。换药擦洗都轻着点儿。” “那他腿…能长好吗?” 看着花老头李氏张氏还有别人都是紧张兮兮的,董郎中为花长念不平,说话就不客气了:“又没伤到神经,躺几个月好好养着就成,不妨碍以后走路干活。只是——可千万别碰着动着了。” 花老头讪讪:“多谢大侄子了。” “五两。” “啥?咋那多?”张氏被李氏瞪了眼。 “当接骨容易呢,这一手活计我可是学了十年才敢下手。还是两条腿,再开药呢?” “不是,也太贵了吧,都是一个村的…” 董郎中气得,上前一步:“嫌我贵,我给拆了你们自己去县城找大夫去,好不好得,下不来十两银。要不是看在长念大哥的面上,我才懒得管。” “你——”李氏跟吃了死苍蝇似的。 张氏不服气嘟囔:“谁知道你接的好不好?” 董郎中那个气哟:“叔,可不是我胡闹,我这就拆了,你们自己弄吧。” 花老头骂了张氏一声:“大侄子别跟妇人计较。” 董郎中留了方子,收了银子,让花顺风跟着去拿药,气呼呼走了。 张氏还是心里不舒坦,知道自己在李氏心里没啥分量,只说花长光的腿,那可是两条腿呀,董郎中手艺行不行? “娘,长光可是您亲儿子,万一姓董的一个手抖,没给对准呢?这以后就是好了也是瘸子呀。长光咋有脸出门见人呀。咱花家的门户也不好看呀。” 李氏心疼呀,这才是自己的大儿子呀。被张氏念叨的越来越不放心,一定要去县城请老大夫再看一遍。 花老头无法,只得借车将人抬上去,下头垫了好几床棉被,一行人往县城去了。 村里看热闹的已经把这事儿嚼了起来,尤其是一边要把人家净身出户,一边自己亲儿子就断了腿,这里头的说道可真是太多了去。 被请去的几位老者表示,咱都是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做见不得人的事儿,有啥不好问不好说的。 到了县城,直去仁和堂。那位老大夫的名声最是好。 老大夫摸着腿过了一遍,问:“这是董家小子接的?” 张氏大声道:“可不是吗,大夫,是不是接的不好?我就说啊,竟然还要五两银子,他手艺不行呀。” 老大夫脸上不好看:“才五两,你们是认识的吧?” 花老头就看出点儿门道来。 “大夫,我儿子的腿…?” 老大夫摆了摆手:“没事,回去吧。董家接骨手艺传了多少代了,我亲自来也不会比这好。方子也是极妥帖的。回吧。” 老大夫心善,也没管他们要钱。 回了村,李氏一脸晦气的骂张氏:“都是你个婆娘挑唆的,让我儿来回的颠簸,要是长光的腿有个好歹,看我不拔了你的皮把你赶出去。” 张氏冤枉啊,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吗? “好歹有了大夫发话,娘也放心不是?” 花长祖一脸阴沉进了屋,没好气道:“娘,我就说了,有什么事慢慢来,您非得急着把大房分出去,看吧,村里人都怎么说的。” 他没跟着去县城,坐镇家中。等人都走了,他就觉得不对,咋有人冲着自家大门指指点点,出去走了一圈,那个感觉,跟过街的耗子有的一比。 “啥?他们嚼啥了?” 花长祖看着花老头,气愤道:“他们都说,爹娘要把大房赶走,啥也不给,太缺…,这不,二哥就被石头砸断了腿,报应呢。” 李氏一拍桌子:“胡说。” 花老头叹了声:“我就说别…” “别啥别?让他们一家子拖累咱一大家子呢?” 花长祖顿了顿又道:“还有人说,是二哥把大哥…,现在咱家又这样,老天看不过眼,罚二哥掉进坑断了双腿,是…天罚….” 这次花老头拍了桌子,天罚?他花家人还能出去见人? “满嘴喷粪的,那边的地本来就不牢实,你二哥是倒霉,走路没看清,谁敢乱说。” “敢不敢?村里都这样说着呢。娘,他们不止说,还,还…” “还咋样?” “还说,三哥,四哥也逃不了。” 花长宗花长耀顿时觉得腿疼。 李氏瞪着大眼:“都是眼红咱家日子比他们好的,是眼馋咱家要出老爷呢。别信,等你二哥养好了,自然没人说话了。”可还是加了句:“你们这几天先别出去了。” 再来个摔断腿的,就真的说不清了。 可大老爷们儿的,不是说不出门就能不出门的,不是绣阁里的娇小姐呀。 第二十九章 狗追 第二天,花长宗不得不出了门,前些日子他自己找了个短工,当时没把工钱结干净,人家来让他去结账呢。他能不去? 心惊胆战总算平平安安到了那,数了钱按了手印,战战兢兢往回走,眼见要进了村里的路,花长宗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的太早,不知哪边来了一只疯狗,冲着花长宗呲牙咬了上去。吓得花长宗甩丫子狂奔,一边奔一边嚎。那狗也奇怪,虽然大多数人都避着他,可也不是没人上前帮忙阻截的。可那狗就是认准了花长宗,谁都不看一眼的,看那架势,恨不得吃了他。 等花长宗跑回家,大门一插,瘫在地上大嘴一张哭的不行。 “狗,狗,狗追我…” 李氏拿了把镰刀开门,门外除了看热闹的,连根狗毛都瞧不见了。 蔡婆子也在,招呼道:“哟,李婆子,你咋不早出来。啧,那么一头狗的,真大,”蔡婆子一边比划一边问她:“你说真是奇怪,我们这么些人都站在这里,那狗愣是直追着你家长宗咬,跟有仇似的。你家做了啥缺德事儿啊?” 李氏哐当一声关了门:“嚼舌头也不怕下拔舌地狱。” 花长宗没啥大伤,除了碰的摔的滚的爬的,还有就是屁股被狗咬的露了出来凉嗖嗖的。 董郎中很是无语的给他上了药:“没事,就是吓着了,歇几天就好。” 收了一百文钱,直接去了后院,看花长念。 花长念强笑了笑:“大胜,你别摸了,我还是没啥知觉。怕是这两条腿真废了…” 董郎中说他:“长念哥,你别这样说,有时候吧就是一口硬气的事儿。你要是松了这口气,再高明的大夫也治不好。你要是争这口气,说不准自己就好了。为了嫂子,为了孩子们你也要好起来。” 万氏在一边说道:“就是啊,雷子将来娶媳妇,冰儿还小,姐妹俩说婆家,哪样离得开你?只要你好好的,咱家的日子就过的下去。要是你真想做啥傻事,我带着孩子不管上天入地的都跟着你。” 花长念吓了跳,他真有那个心思,不想拖累娘几个,自我了断算了。听万氏这话的意思,他要是去死,她也拖着孩子一起死。他再也不敢想了。 “行了,这手法挺好,长念哥,你好好养着,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唉,多谢你了。” “谢啥呀,嫂子,不用送了。我走了。” 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正撞上花雷花云回来。 “董叔。” 花云跟着点了点头。 董郎中跟花雷打了招呼,又稀罕的看着花云:“看这眼神儿,你大妹可是好彻底了。” “可不是吗,我大妹可聪明了。” 董郎中笑了,说了两句:“我先走了,你们帮着你们娘多做些。唉,看那些人做的啥事儿,这后头这味儿可真不好闻。啥味儿啊?” 说完,抽抽鼻子走了。 花雷抬起胳膊闻:“大妹,应该没味儿了吧?” 花云看了董郎中背影一眼:“他鼻子真灵。” “董叔从小跟着董爷爷上山采药,靠鼻子寻药,能不灵吗?大妹,你那东西怎么想出来的?那狗真跟疯了似的。真刺激。” 花云嘱咐:“你可别自己偷着弄,太危险了。” 花雷点头:“我不弄。” 心里道,没你在身边,我也不敢呀。 花云以前没少用些小窍门小手段引变异兽什么的,无外乎是些动物毛啊血呀或是奇怪的植物。她带着花雷在村子外围走了一圈,又上山一趟,就弄了一块有奇怪味道的破布来。人闻着还没什么,要是狗鼻子嘛,看花长宗就知道了。 花长宗一路小心再小心,还是被花云偷偷将破布塞进了后腰带上。幸好村里的狗都在各家关着,不然他更讨不了好。破布早掉了下来,追得起兴的狗被拦在门外才发觉让自己兴奋暴躁的东西消失了,自然就走了。 那块破布,被藏在暗处的花雷花云趁人都看热闹去捡走扔到河里了。两人洗干净才回来的。 进了屋,花长念万氏牵着手对着眼哭呢。 花雷心里不忍,几次欲说出实话,最终还是没说。要是前院知道爹的腿没事,自己一家一辈子都得给他们做长工。 花云道:“快了。” 花雷稍微松了口气。 花雨牵着花冰钻进来:“一个断了腿,一个被狗追,不知道下一回又是谁?” 万氏严厉道:“雨儿说啥呢。” 花雨不以为意:“娘,你自己去听啊。外头都说是前院对不住咱,做的太过老天爷看不过去了,罚他们呢。” 花冰跟着点头:“不是老天,是亲奶。” 花长念愕然:“啊?怎么扯到你亲****上去了?” “说花红儿她爹从亲奶坟头那块走过,后来,就被狗追了。村里人都在说,说前院老太婆做的太过了,亲奶从地底下爬出来拿她亲儿子下刀给爹报仇呢。花香儿他爹摔下去的坑,就是被亲奶推的。爹,亲奶是谁呀?” 花冰小,对这件旧事一点儿都不知情。 花长念呆呆的,半晌嘴唇哆嗦着:“你亲奶,你亲奶,她,她…” 万氏便道:“他爹,你说说吧,我也不清楚哩。” 她知道有这回事,但不是很清楚。 “说,你们是得都清楚。你们也有亲奶,亲奶也疼你们。” 花云心道,亲奶走时,你才一岁吧?你就知道了? “前院老太太是你们祖父后娶的,是继室。你们亲奶奶是你们祖父的原配,也是老太太的亲姐姐。你们亲奶跟老太太差了不到两岁。虽是亲姐妹,可两人不一样呀。你们别看老太太长这样,可你们亲奶不一样,美啊,小脸大眼,头发黑脸皮白,好看呐,还认字。” 花长念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爹也不记得了,但爹小时候听外家的人说过,你们亲奶是村里数得着的。当初咱花家也是殷实人家,不然你祖父分家了能起这么大屋子?两边就结了亲,你们亲奶过门生下我,害了一场病,爹一岁呢,人就没了。” “你们祖父大男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家里就想着再说一个。后来,爹外家就说,为了孩子,把老太太嫁过来。姐姐那样子,妹妹能差了?娶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万一虐待了孩子呢。你祖父才松了口,就把老太太娶进门。这都三十多年的事了,难怪你们不知道。” 花雨就道:“那家里怎么不见亲奶的牌位?” 花长念脸上就不好看了。 花雷冷笑一声:“还用问?看老太婆做派,这是跟咱亲奶有仇,巴不得都不记得咱亲奶呢。” 万氏感慨道:“姐妹俩一个男人,活人又争不过死人的,难怪老太太对咱看不顺呢。” 花雷问她:“咋争不过?要真争不过,咱过得啥日子?老爷子对老太婆赶咱出去,不也是听着由着。” 花云赞同:“一死万事休。” 花长念那心啊,凉啊冰凉啊。大女儿咋能这么平静的说这话呢? “爹,你咋看分家这事?” 花长念苦笑道:“我要是不同意,老太太真能把你们娘赶出去。” “那咱走。” “说的容易,就说咱出去住哪儿啊?” “在奶坟头搭个棚子呗。” 花长念头次打了花雨一下,轻轻的跟摸一样:“真把爹说的话当真了?咱要是真那样干了,村里姓花的都脸上不好看。” 花云想了想:“搬家,亲奶也搬家。” “啥?”花长念那个惊悚呀,他就是怕大女儿开口。不是戳他心窝子,就是让他喘不上气。 花云对花雷道:“分宗。你来说。” 花雷也傻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就是,一说,你还真当真了?” “恩,分干净才好。” 一家人除了花云,都张着大嘴看她。花冰是纯粹的茫然,啥是分宗呀? 花长念都不敢说话了:“不,不,不好吧,那毕竟是你们亲爷爷。” 还舍不得呢,亲爹不也是把你弃了?算了,还是威胁吧。 “不分就不分。反正在被老太婆磋磨死前,我会先把她啃了喝血。” 花长念打了个冷战,总觉得大女儿能做得出这事儿。 “那也不至于分宗呀…” “你想老太婆借着老爷子的手来管我…们?” 那平静无波的小眼神哟,花长念赶紧低头咽了口口水。 花雷忍着诡异的心思,劝道:“爹,老爷子是亲的,可你也不欠他了。亲奶生的你,你得孝顺亲奶呀。你天天给人家当牛做马的,亲奶心疼呀,不然能从地底下爬上来帮你出气?” 一下子就把两人下的手脚找好了名头。还是亲奶好呀。 “老爷子老太婆养大了你,可你做了几十年的工,一大家子的活都是咱家人做的,早还干净了。再说了,你救了老太婆仨儿子的命呢,咱不欠他们的,是他们欠咱的。咱们跟他们现在断干净了,还是便宜了他们呢。” 说的…好有道理,花长念万氏茫然眨眨眼,是吧? “可是,没个老人在家里,没有主心骨呀。” 花云确定,这不是缺主心骨,这是缺虐呢。李氏把花长念夫妻调教的太没骨头了。不过,两人看重孩子就好。 “爹,你自己想想,不分干净了,以后我和冰儿都是给一大家子人打工的,甭想娶媳妇,你也别想抱孙子。云儿雨儿长得多好啊,都给卖了当丫鬟去,还能买回来?娘呢,被赶出去没个栖身的地,你呢,你躺炕上能使上啥力啊?” 花长念张着嘴,真的?听着好像有些不对呀。 花云就去摇万氏的胳膊,低低唤了声:“娘——”还摸了摸头。 万氏立即打了鸡血似的:“他爹啊,孩子说的对。上次云儿被上房差点儿打死饿死,还没咽气呢,就让咱扔到野地里去。还有啥他们做不出来呀。到时候,是你能护着,还是我能护着?” 花长念垂了头。 “分就分,做个了断。咱们不求着他们,跟雨儿说的似的,咱就在他亲奶坟前搭个棚子,心里也有靠。天又不冷,山上吃的多的是,咱们这么些人,不靠别人一样活得下去。” 花雨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们挖野菜摘野果,哥姐还会抓山鸡野兔,再开块荒地种粮食。爹,咱肯定比他们过的好。” 花长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妻儿皆是坚定的望着他等他拿主意,那样的依赖那样的期待,他怎么忍心拒绝。 “成,就分宗。只是,咱该咋说呀?” 花云笑了笑:“等他们来说。” 第三十章 着火 外头的闲言碎语前院的也都知道,花老头没立场说话,只闷着头发呆。 李氏一看他的样子,骂道:“想前头那个呢?呸,你个老不修!” 花老头恼了:“不论从你娘家论,还是从这边论,你都得正正经经喊声姐。说话也不注意点儿。” 李氏掐着腰站着居高临下:“你还真是想了?你想你怎么不跟了去?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呀,黄花大闺女嫁给你个老鳏夫,给你生了这么些儿子,还有亲闺女,陪你好几十年,还比不上跟你两年的?哎哟哟,我的命苦啊,没良心呀…” 花老头背着手往外走:“不听你瞎咧咧。” 花老头想躲清静呢,可走到哪里,不是问他家里儿子怎么样了,就是好心让他去给大李氏烧纸的。 “你前头媳妇就一个儿子,咋回事咱心里都清楚,明明是救了你后儿子几个,成了瘫子,还被后娘给赶出去。你前头媳妇能躺得住呀?赶紧去赔罪吧,让你后媳妇磕头认错,好好对老大一家。赶紧的吧。” 花老头心里那个堵啊,可他更不能去啊,不然不是坐实了坏名声? 闷头回了家,看都不看李氏一眼,只对着花长耀花长祖道:“你们俩别出门,好好在家呆着。” 两人唯唯诺诺,真不敢啊。 可不出门也不代表就安全无事了,是夜,花长耀心慌慌搂着王氏一番温存,沉沉睡去。正做着美梦呢,只听得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王氏的尖叫声。耳膜都被钻透了,才后知后觉感到身上一阵剧痛。 众人吓醒一阵慌乱,披着衣裳冲进来,一看。夜光从房顶透了下来。屋顶竟是塌了一块,上头瓦片草席木头掉下来砸了花长耀一身。 花老头看得万幸,幸好主梁没事,不然那么粗一根木头,花长耀哪受得了?连床被子都没盖,哪里有得缓? “爹,你仔细看看。” 说话的是花长祖,手指头哆嗦着往炕上指,他觉得凉嗖嗖的不想再呆在这里。 众人被他一提醒,再看才发现端倪。 花长耀和王氏是挨着睡的,可那么些东西砸下来,愣是没一片瓦碰着王氏的。 王氏还在傻着,只呆愣愣说:“我听见动静,一睁眼,耀哥就…”低着头看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氏嗷的一声扑过去:“你个贱人,还不赶紧起来,看看长耀怎样了?别砸坏了吧。” 王氏一个激灵,下意识去看花长耀的腿,看到一股血汩汩淌着,慌了神:“咋会这样?明明三哥都没事,大哥又不是我家男人推的。这,这,没找对人呀。” 这话说的,李氏一巴掌扇过去。屋里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在屋外边听着的张氏咬碎了牙。 屋顶吹进风来,怎么都觉得有鬼气。 “娘,你打我我也得说呀。”说完提高了嗓门冲着屋顶喊:“我家男人真的没推大哥,你找对人呀,是二房的出的手。” 李氏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王氏肿着脸呜呜的哭:“娘,你打我就打吧,这事得说清了。你儿子多,我可只有耀哥一个男人。” 李氏气得仰倒,你想有几个男人呢?正想骂,就觉得身上冷,看过去,花长耀正冷冷瞧着她。心下一慌:“长耀呀,别听小贱人瞎说话,这世上哪有鬼呀?没事都被她哭丧出事儿来了。” 花长耀身上疼啊,可心也疼,他娘这是紧张二哥比过他呢,都是亲生的呀,咋区别这么大,想让自己给二哥顶罪呀,没门。 指着屋顶:“没鬼?这屋顶咋回事?年年修缮,又不是老屋破房。况且,这么些东西掉下来,咋专往我头上砸?王氏咋没事?” “这不是巧了吗。” 花长耀脸更冷,李氏那个着急哟。儿子被媳妇教坏了呀。 花老头沉着脸:“够了,啥时候了,赶紧请郎中呀。长祖,你去。” 花长祖打了个哆嗦,退了几步。 “爹,我不敢呀。要是路上出个啥事儿,你还想见到活的儿子不?” “你——”花老头没法反驳,转头道:“顺风,你去。” 花顺风立即道:“祖父,我们二房的更不敢出去。” 说完拉着三郎花顺水出了四房。 花老头嗓子一堵,再看别的几个孩子,都扭过了头。 花长祖小心道:“爹,其实你去最安全了…” 前头那个记着夫妻情分,肯定不会对花老头出手。 花老头那个凄凉呀,他也怕呀。 李氏尖叫一声:“我去。” “你去什么去,一个女人大半夜的在外头走,像什么话?给长耀收拾收拾,我去。” 花老头出了门,佝偻着背,怎么看怎么萧索。他倒是想让花雷走一趟呢,他跟董大胜可是关系好,可是——他没脸开口呀。 董郎中一听花老头的话,半天都懵着,这白天才出了事儿,晚上又翻了台?真是他亲婶子回来了? “成,叔,你等等,我先擦把脸醒醒神。” 花老头不好催,董郎中捧着冷水擦了把脸就跟着走了。 花长耀没啥大事,就是光着两条腿被屋顶掉下来的碎瓦片扎了几道口子,还有一根木头砸了把腰。 “没啥大事,歇两天就好。” 董郎中给他上好药包扎好,把药瓶子往背箱里要放又顿了顿,略微一犹豫,还是放了进去收好。 要是自己问他们买不买外伤药,李氏怕得跟他拼命。算了,不招人嫌了。 “大侄子,麻烦你了。” “不麻烦,叔,我先回了,你们也歇着吧,不用送了。明天,我把药送过来,只是补血消炎的,不贵,一百文就好。” “哪能麻烦你送来,我让…我自己去拿。” “别,别,我送来,再看看长念哥的伤。” 一听花长念,众人脸色莫名,却是连李氏这回都闭紧了嘴巴。 回了自己屋,花长祖搓着胳膊:“娘子,我觉得冷得慌。” 方氏白了他一眼:“你慌什么,你可没跟着上山,找谁也找不着你。” “话是这么说,可娘以前做的那些事…我不是怕牵连了吗。” 方氏低下眉,心里有些淡淡的失望:“要不,你跟我到我爹那里去住一阵子?” 花长祖想了半天:“再看看吧。” 很快,他就看到了。 好不容易安生下来,连花长耀都扭曲着脸再次睡着时。五房却出了事。 花长祖三口人住在上房从西头数第二间,最西头那间是花长祖的书房。屋里多的是书籍纸张笔墨砚台,花长祖要风雅,方氏给他扯了好几道帷幔,配着书架子,挺好看。 好看,也好放火呀。 不知从哪里开始,小书房着了火,小火苗顺着垂地的帷幔慢慢向上,跳到桌子上,甩到书架上。不一会儿,长成了大火。 方氏心里有了事,睡得浅,鼻尖一股呛人的味道越来越大,还觉得越来越热。猛的睁开眼,坐起来,书房跟睡房连痛的门上放下的竹帘子也见了几丝火苗。 “长祖,快起来,失火了,快起来。” 花长祖梦里忽然天降厉鬼,被追得无休止逃命,突然被鬼扑上来按着摇晃撕啃—— “啊——” “长祖,快起来,书房着火了——” 花长祖一个激灵,直板板跳下床,看了眼书房的帘子,左右一寻,将方氏的长掸子握在手里,使劲儿一捅。 火舌头舔了舔。 就一眼,花长祖心疼的都拧巴了。他的书架子,书桌上,都着了火。自己的书、文章,全都救不回来了。 “火太大,娘子,赶紧走。” 说着自己抱起还睡着的花柔儿,要拉着方氏往外跑。 方氏冷了大半夜的脸回了回暖:“等一等。” 翻出一个小匣子塞进怀里才跟着跑到中间的堂屋里。 “爹,娘,快起来,书房着火了。” 花老头和李氏诡异的同一个念头,到老五了? 人多力量大,等天边泛亮,书房灭了火,焦一片,湿一片,一片狼藉。 花长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全没了。 第三十一章 分宗 清冷的方氏也掉了泪,不是因为被烧掉的东西,而是因为花柔儿。 花长念抱着花柔儿往外跑时,慌了些,门又窄,花柔儿小脑袋不小心磕到门框上,顿时哇哇大哭。这时,脑袋上起了个大包,方氏都不敢摸。 不能忍了,方氏起身来到没被殃及的睡房里,收拾起几件子衣裳捆成包,抱着孩子就要走。 “哎,惠娘,你做什么去?” 方氏摸了把花柔儿蔫蔫的小脸:“柔儿睡梦受了惊,现在看着神情也不对。又磕了这么大一个包,我送她去外公家住两天,把她放下我就回来。”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刚方氏收拾的衣裳都是花柔儿的,再听她的话,不满的话就没说出口。 方氏心里冷笑,要是自己一走了之,还不知几房人怎么编排自己,让李氏怎么记恨自己呢。 李氏拉长的脸短了短,方氏还不错,可把柔儿送到亲家那里,不是给花家丢人吗?她现在也不会抢着说话了。先前花长耀跟前,王氏几句话,就要花长耀对自己冷了脸。要是自己这时候反对,花长祖也翻脸呢? 花长祖一脸愧疚:“你也一起去吧,等家里…静一静,我接你们娘俩儿回来。” 李氏脸又长了。 方氏摇头:“我带柔儿开些压惊的药就回。” 最后,方氏还是带着花柔儿走了,三个妯娌羡慕嫉妒的不行,纷纷起了回娘家避祸的心思。 李氏看了出来,冷笑:“家里男人不伺候了?” 三人顿时低了头。 花长祖想起自己书房,心疼的眼眶子都变了形:“娘,我的书…” 李氏安慰道:“没事,娘给你银子,你再去买新的。短了谁也短不了你读书。” 边上除了花长光没出来,别的几个儿子儿媳,心里那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娘啊,咱家是不是真的被缠上了?” 李氏黑了脸,瞪花老头。 花老头不说话,充血的眼睛里头复杂的很。 李氏阴阳怪气道:“想啊,去看看啊。” 花老头一甩手:“都收拾去。” 两天,四个儿子都出了事,这事透着邪乎,一时间村里只要会说话的都在讨论这件事,不管说法有啥不一样,但大体方向还是一致的:大李氏来报仇了,李氏的儿子讨不了好。 花家听了这话,众人心里各有滋味,只盼着四个儿子已经都遭了罪,事情该完了吧? 到后头上茅房,都没人看大房一眼的。 花云淡淡道:“还没完。” 她还记得自己头上那伤是怎么来的呢。 花长芳让花香儿陪着上茅房,正午大日头晒得人出油,可花长芳愣是觉得后脖子直发凉,提着裤子哆哆嗦站起来还没稳,就觉得后脖子被人猛的吹了口凉气,紧接着仿佛一根针扎到骨头里。 “啊——” 花长芳想跑,可是腿软,很不幸的就掉进了茅坑。 太那啥个悲剧了。 这茅坑可不是冲水的,也不是封闭的,关键它还不是旱的。挖个坑,埋个瓮,上头搁俩板子,下头就是…上好的肥料。 花长芳半截身子立在里头抓着板,不但脏臭,还有白色的那啥在她衣裳上,身上爬,觉得都钻到里头去了。 “娘,娘啊,呜呜,呜呜呜——” 话都不会说,只顾着哭。 花香儿惊呆了,都忘了跑前头报信。等李氏闻声跑过来一看差点儿昏过去,蒲扇似的大手狠狠拍在花香儿肩头上。 “愣着干啥,喊你娘你婶子来拉人啊。” 花香儿被打倒地上,双手一撑,手心一疼,抬起来一看,出血了。手底下正好按在一块尖角小石头上。 心里发凉,这是轮到自己了?撒丫子往前跑,喊了人就躲到炕上不嫌热的蒙上被子瑟瑟发抖。 花长芳想死的心都有了,一身臭烘烘站在地上,一桶桶凉水从头上浇下,不知浇了多少桶,被李氏拉到她自己屋里,赶紧把她脱干净了拿大床单裹着。 “你们赶紧去烧热水,芳儿要洗澡,多洗几遍。” 花长芳呜呜的哭:“娘,我可怎么见人呀?你赶紧把那衣裳扔出去。” 李氏卷吧几下脏衣裳扔出去,回来安慰花长芳:“没事没事,娘早发了话,谁敢说出去,娘拔了她们舌头。放心放心,为了她们自己的闺女,她们也不会说。” 李氏觉得能说出去的只能是几个媳妇。 “呜呜,娘,我宁愿断了腿呢。呜呜,臭死了,我可怎么嫁人呀…” 李氏一边安慰着,一边帮她洗身子,洗了好几遍,皮都差点儿搓破了。院子里开着的几颗蔷薇花也都薅光了花瓣。 等花长芳哭累了睡着了,给盖好被子,她才阴沉着脸回到自己屋里,坐在窗户底下往后看。 这几天从没看见大房的人往前凑,刚才花长芳出事,大房的人更是不见一个。 李氏问过花香儿,当时茅房确实只有花长芳一个。她守在外面,谁也没进去过,也没路过过。 李氏再想想几个儿子出事,不可能是大房的人动的手,他们没那么大能耐。难道真是那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女人闹的事? 李氏终于发了慌,以致于不敢去大房骂。 花老头看着她,很是疲倦问:“现在该咋办?” 李氏不说话,难道真要她去那个女人坟前磕头认错?这怎么能行?从小她就压自己一头,做啥人家看到的都是她,爹娘眼里都瞧不见自己的,甚至自己还捡了她的二手男人?难道自己就被她压一辈子? 花老头见她不说话,半天道:“不然让大房一家好好的分出去吧。” 这是要给地给钱给房子呢。 “不行。”李氏低低的声音透着不甘。 花老头叹了声,不再说话。 花雷很好奇花云是怎么整花长芳的,可…茅房里的事,他不好问啊。 咳了咳:“差不多了吧?” 花云看着前院有些头疼,李氏怎么还不来闹? “再加把火吧。” 于是,大郎花顺风去拿药还没到呢,就扭了脚。三郎花顺水再去拿着药回来愣是在平地上摔了一跤,脸破了。四郎花顺利在学堂不知怎么和人打了起来,连没干系的五郎花顺齐都被打的鼻青脸肿。六郎花顺心、七郎花顺安在家里两人玩的好好的,院里的葡萄架倒了,砸了一头。花柔儿被方氏送走,剩下的花香儿,花红儿,花兰儿,大人看见看不见的,不是磕着就是碰着。花兰儿五岁,花红儿四岁,两人还小,又怕疼,哇哇哭了好久,吵得李氏脑袋疼。这边孙女哭着,那边孙子又受了伤。整整一天,前院忙得焦头烂额,更是顾不上大房。 所有的孙子孙女倒了霉,李氏希望睡一觉,噩梦该结束吧。 可黎明再次到来,她的奢望像肥皂泡一样被太阳一晒就破了。 花顺风好生生在屋里呆着,只是下炕去喝水,又扭了另一只脚。 得,跟他爹一样,好好在炕上别动吧。 李氏要疯了,这是没完了啊? “啊哇哇——” 小孙子花顺安摔了个屁敦儿。 真是没完了! 李氏忍不了了,自己的儿子孙子孙女全被祸害了遍啊。 “你说咋办?” “啥咋办?我不是啥都是听你的?” 李氏想说,你听我的,那就把那鬼找出来让她魂飞魄散。可惜,花老头没那本事。 “你去那人坟头问问,她到底想干啥?” 花老头气得指着自己鼻子:“想干啥?当我是跳大神的,能请鬼上身啊?” “哼,你巴不得她上你的身吧?” “你,你——我不跟你说了。” 半天,李氏重冷静下来:“你去后院问问,大房想怎样?要是她儿子满意了,她还会闹?” 花老头琢磨琢磨,点点头往后去了。 看得李氏又是咬牙。 终于把你等来了,花云心道,做这些无聊的事很折磨人好不好? “老大呀,是爹对不住你。家里这几天,你在后头也都听着了,爹…难做呀…” 花长念再对着花老头,伤心有之,可比以前平静了很多。 “爹,你不用说了,拿文书来吧,我们这就净身出户搬出去。” 这个干脆,可花老头哪敢呀。他怕大李氏半夜直接把他弄地府里去? “前几天是爹糊涂了,哪能让你们净身出户啊。长念呀,眼下一大家子凑到一起不好过呀,你自己说说,你想要啥,孩子都大了,你也该自立门户了。” “爹觉得呢?” 花老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 花长念心更冷,这是舍不得给自己呀,要自己开口,以自己的性子,老爷子示了弱,他还会想分东西吗? 这爹早不是爹了。 花老头闭了闭眼:“你只管说,只要能让你满意,让…你娘满意。” 花长念心里一悲,果然孩子都得靠亲娘,不管是活着的还是不喘气了的。 想着花雷的交待,花长念心灰开了口:“爹,我也瞧的明白,万事不能强求。你有四个更好的儿子,还有女儿孙子孙女,圆满呀,我们一家自己多余。我这个儿子最后孝顺你一次,不碍你的眼。” 花老头满脸通红。 “不是,这个——” 被花长念止住了:“只是,爹,”花长念拍着毫无知觉的两条腿:“大房这些年怎么样过来的,你心里也清楚,还有我这腿,我这个人是废了。” 花老头讪讪。 “那你觉得我娘能罢休了?” “那…你娘啥意思?” “我娘能有啥意思?”花长念叹了声:“现在是我是啥意思。要是我愿意了,我娘也不会再说啥。” “那你是啥意思?” “我呀,我想大家都闹得这地步了,干脆,分就分彻底些。爹,我们一家子分宗吧。” “啥?分宗?”花老头激动的站了起来:“怎么?这个家容不下你了?” 说完又红了脸,可不是吗,李氏不正是想逼死人家吗? “你可是爹的亲骨肉,爹舍不得呀。” 花长念点了点头:“可我娘她不这样想呀。” 花老头背上一寒。 “爹,你先听我说。我也是为了你们一家子着想。分了宗,不但我们和你们再无干系,而且,我娘的坟也是跟着我走,到时候,我娘还会来找你们?她找不着呀。” 花老头不说话了。 花长念等了又等,心里失望了又失望。 “爹,你自己想想吧。要是咱们还有干系,我娘说不准时不时来串个门子唠个嗑。” 自家的鬼找自家的人。不是一家人了,这鬼可找不上门了。 “我先想想。” 第三十二章 董家 “分宗?”李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不是要东西?” 花老头抬头看她一眼,又闷闷低下去。 “你看啥看呀,你是怎么个说法?” 花老头觉得脊梁骨都短了三截:“我咋看?真分宗了去,咱家还有脸出门子?” 李氏瞪着突兀大眼:“那你眼睁睁瞧着你儿子孙子们倒霉?” 话刚一落地,又传来一阵哭声,是花顺安的。 李氏只张了张身子,见听到张氏的骂声:“你个小崽子哟,咋不好好在屋里呆着。丧良心的,你爹还不是为了救自己兄弟,可倒好,凭啥咱屋头断腿的断腿扭脚的扭脚,老天爷睁开眼瞧瞧,怎么让那些忘恩负义的好端端的?要死,也要拉上都一块死。我可不怕谁。” 张氏对昨晚王氏那些话记恨上了。回屋跟花长光一学,花长光也气得不行。他敢肯定,要是别人站在自己位置上也是一样的举动。又恼花长念,怎么偏偏是对着他伸出了手? 张氏道:“瞧着没?你平日里总说你跟那几个是亲的,大房是外的,可到底呢?人家想把你推出去拿命还平息大房亲娘的怒火呢。” 因此张氏在外面骂,花长光在屋里听着也没个动静。 花老头叹口气:“心都散了。” 李氏道:“赶紧让大房分出去,彻底断了更好。”反正不分她的东西。 花老头自己伤感半天,到了后院跟大房说了声,又回到前院各屋通知到。自己出了门,请人去了。 分宗是大事,村里有头脸的都得来。没多久,乌鸦鸦一堆人进了后院。花家族长和村长站在前头,问花长念。 “长念啊,你要分宗?” 族长满是褶子的老脸皱的更厉害,这是什么事儿呀,花老头治家不严呀。 花长念情绪很平静:“劳烦族长了,我屋里和前院的事,大家都有耳闻。如今闹得这个地步,为了我家心安,也为了最后孝敬我爹一回,分宗吧。大家都清静。” 花老头家里的邪乎事儿,村里都知道,听花长念如此说,只觉得花长念太懂事了,亲娘都来给他抱不平了,他还想饶了人家。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是你们两头都愿意,我老头子也不是拿住不放的。纵然分了宗,你也是花家的人。” 花长念点头:“就是这个理儿,都是为了两头好,族长,我娘的坟也跟着我们走。” 大家有点傻眼。按照规矩,花老头百年后要跟大李氏合葬的,人家才是原配正室。李氏得靠后头,可现在花长念把大李氏迁走,这不相当于让活人死人和离一场,再无干系? 随即去看花老头,见他虽有些黯然但又默认的态度,都在心里叹气。 还记得当年事的老人回想,当年大李氏嫁过来,日子红红火火,和花老头两人多恩爱呀。现在呢?再恩爱,也被李氏磨的差不多了。让大李氏迁走,人家在地底下可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可再一想,花老头纵着李氏和别的儿子,害的大房这么惨,难说大李氏还想跟花老头有关系,生吃了也不为过。 “咳,看样子,你们都说好了。那就这样办,长念啊,请个先生看块风水宝地,再挑个好日子,给你娘搬家吧。” “族长同意就好。族长,我这没法动,这些事情,还得花雷来做。他还小,大家都照顾着点儿。” 花雷就站了出来:“我爹身子不好,我娘伺候我爹,下头弟妹都还小,以后我家的事我花雷一个人扛起了。” 少年瘦弱的身子站的像一竿竹,哪怕到了如今困难境地,仍旧双目明亮,眉宇开阔,不算宽阔的肩膀愣是挺出了当家人的气势。 大家纷纷点头,这花雷是个好孩子。 “看雷子这话说的,杠杠的响。长念呀,你儿子是个出息的,现在苦些没啥,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应和,把大房几个孩子夸来夸去,都没人看前院人一眼的。 花老头那个堵心哟,自己提道:“长念,你们日后想住哪呀?爹给你起房子。” 李氏又瞪眼,花老头看都不看一眼的。 花雷淡淡道:“祖父,这事我们都商量好了,等分了宗,我们就搬出去。不拿你家一针一线,既然马上要没关系了,不敢再有牵扯。” “你?长念,你是这样想的?” 花长念点了点头:“是,爹,我是个废人了。以后雷子当家作主,家里啥事都听他的。” 花雷小肩膀又挺了挺,他一定会照顾好爹娘弟妹的。 花云无聊的玩手指头,快点儿呀。 前院的人惊异,还以为大房会趁着机会多要东西呢。 花雷跟着点头:“啥都不要,只要分的干净。” 花老头心里空落落的,他是偏在下头几个儿子边,可对大儿子也不是不在意呀。 “那你们怎么过日子?爹给。” 李氏脸越来越长,明摆着就是不愿意呀。 边上就有人道:“这样让人家走了,人家亲娘愿意?” 要不怎么让大房净身出户,大李氏就来找李氏的儿子了呢? 花雷忙大声道:“这事也请大家当个见证,只要我们家跟前院的划清关系,我亲奶再不来说理。等一分宗,我们就去跟亲奶说一声。” 众人无语,这些动静只是说理呀?想想也是,鬼跟人还怎么说理?真现个身来掰扯,还不得吓死个人? 李氏就道:“你保证?” “自然。” 李氏就去拽花老头,挤眉弄眼。 花云见花老头竟然还不点头,手腕微抖,站在院墙边的花顺水被墙头掉下的泥土块子砸了一身,吓得跳起来大叫。 众人也吃惊,这大日头亮的,大李氏的怨气得有多重呀 花顺水几乎成了惊弓之鸟,跳脚半天才发现自己无事,仍是吓得眼泪糊了一脸。 “祖父,祖母…” 花老头闭了闭眼:“就这样分吧。” 他怕大李氏呀,真怕。 分宗是大事,但花家的事急,谁知道大李氏不耐烦还做出啥事来,当即赶到花家宗祠,开门拜祖宗,说了事由,族长拿出族谱,将花老头下花长念一支划了黑道,注明几个字。拣了别的空白地方,提笔下了去。 自此,花长念便是他们这一支的开山祖宗了。 才出宗祠,董郎中挤过来:“长念哥,事情办完了?快点的吧,我让孩子娘把家里都收拾好了,咱这就搬过去。” 花长念被花雷背着,不好意思道:“哪好麻烦你们,我们有地方去。” “那你打算搬哪去?” 花长念支支吾吾说不出。 看得董郎中那个恨铁不成钢呀,这都没地方去还跟人硬气的啥都不要,分明就是该自己的东西。 “我那院大,住你们一家也不挤。还能就近照顾你的腿。” 花雷也劝道:“爹,咱去吧,我和妹妹也能帮着董叔做些活儿。” 说完脸上有些红,和他家熟并交好的只有董郎中,没别的人投靠呀,难道真让爹娘弟妹住野地?去了董家,自己家把院里的活都包了,自己再挣钱养家,有能力再偿还恩情。 花长念羞愧同意了,都是自己没本事呀,不然一家人连个退路也没有?看看前院那些人轻松忌讳的眼神,没一个人上前来说一句贴心的话,客套的话也没有呀,他亲爹更是没有。 “大胜,那就麻烦你了。”偏头对花老头道:“花老爷子,等挑个黄道吉日,就给我娘迁坟,还请等两日。” 一声“花老爷子”,终于让花老头掉了泪,嘴唇颤抖,却知道说什么都晚了。 大房只收拾了衣裳被褥,果然什么都没带,干干净净走了。 接下来半天,花家没一个人再出什么意外,除了花老头谁脸上都浮了喜色。 终于安全了。 而花长念一家到了董郎中家,就见一个大院子晒满了各种药材,空中飘满草药味,跟平常的农家院子截然不同。 董娘子迎出来,抢过万氏手里的被子带着她们往一边厢房走:“我家那口子得知你们要出来,急火火让我把东厢房收拾出来,说你们一定会来。哎哟,还用他吩咐?我巴不得你来和我说话呢,省得整日听他说这药草那药理的,烦也烦死了。家里多几个孩子,我可喜欢,以后呀,可热闹了。” 第三十三章 地盘 董娘子不是客套,而是真的热情亲近。只看腾出来的东厢房,便可知一二。家具虽然不多,可该有的都有,而且擦拭的干干净净,门窗打开着,屋里飘着淡淡草药味,应该平日里堆放药材。 帮着把东西放在炕上,董娘子便不再插手,只招呼着几个孩子擦洗休息。看万氏红了的面颊,这是为自家的寒酸羞涩。 等安顿好,董娘子来喊万氏:“我厨艺不好,孩子爹说了许多年了。知道嫂子厉害,还请嫂子掌勺。” 万氏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当仁不让挽起袖子进了厨下,吃了一惊,见灶头旁边大盆里放了一只斩好的鸡。 “这,这,樱娘,你们太破费了。” 董娘子到灶下续了把火,看看锅里半开的水:“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见外。不说我家和你家男人穿开裆裤的交情,当年我嫁过来和你最好,不是你家…我恨不得把你天天拉到我家来。我心里把你当亲姐妹,怎么,你拿我当外人?” 万氏哪敢这样说,又红了脸。 董娘子看得直叹气,这人太老实了,就是好欺负。才说句话呢,看看她那小模样。都是花家老太婆太欺负人。 “我可说好了,以后你掌勺,我打下手。” 万氏自然答应。 见桌上有鸡,花长念也吃了一惊。他没法上桌,就靠在炕上,单盛了饭菜给他,身前支了一张小炕桌,倒也方便。 “大胜,你的情我都记在心里。雷子,你也记住了,咱没出路的时候是你董叔帮着咱。” “嗳,爹,我牢牢记着呢。” 董郎中忙道:“长念哥,你再这样说,我可生你气了。不就是帮自己兄弟一把吗,有什么好记的?要是我家落魄了,那你不会帮的?” “自然要帮。” “这就是了,你还跟我客套,我真生气了。” “别别,”花长念不知说啥好了。 董娘子看得直想笑,这夫妻俩还真是一样一样的,说句话都能堵回去。 也是,要是换个别的暴脾气,她李氏能这样折辱人家这些年? 小花冰抬起头:“叔,婶,我也记你的情呢。” 花雨也跟着道:“我也记,我也记。” 花云点点头,人情珍贵,没有利益的人情尤其珍贵,要珍惜。 董娘子便看了花云一眼,见她虽然不言不语,可眼神内敛清明,果然是好了。但这话题不好提,就错过了眼。 吃完饭,万氏抢着收拾碗筷,董娘子随她去了,自己毫不客气的使唤几个孩子。 董郎中背着药箱又出门看病了,董娘子便让花雷帮着劈柴,花云花雨还小,便教着他们认药材,哪些用叶哪些用根,一株株仔细分好了,有的要阴干也有的要暴晒。 唯有花云,董娘子说不上什么感觉。说乖又好像不是,但真的很安静。可明明很安静的人,看着她的眼睛,董娘子就不知该说什么话了,内心总有些发怯。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花云见半天没给自己分什么活计,只好院里溜达着,溜达了几圈,全是药草,有的自己能看出个一二来,有的全然不认识,不认识的居多。末世植物也发生了变异,能吃人的,哪是这些原始植物能比的?就是看出一二的,也是跟中医师傅学的留存下来的图书上的资料。 “这东西好。”花云在墙角停了下来。 董娘子一边教着花雨怎么取叶子,一边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不由无语。 “那是药锤,你叔有些药很是坚硬,就用这个砸碎了,云儿小心点儿,别伤到…” 董娘子话折了去,人家花云轻轻松松拎起来,还掂了掂,看那皱眉小模样,怎么,还嫌轻?那可是足足有二十斤。自己可是轻易不用的。 “云儿力气真大。” 不是一般的大。 花雨骄傲道:“那是,我姐最棒了。” 董娘子有些忧伤,其实女孩子家的力气大了不是什么好事呀。 万氏吓了一跳:“赶紧放下,吓人呢,别砸到自己。” 花云就放下了,跟放把扫帚没啥区别。 “云儿可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董娘子其实很好奇花云是怎么好的,她男人是郎中啊,她跟着就关心这些。 万氏叹道:“可能巧了。那家说云儿偷上房东西,又打又关好几天,也不给饭吃,差点儿一口气没活过来,还让直接扔野地里去。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云儿自己就好了。我看啊,是老天爷开眼,救云儿一命哪。” 董娘子撇嘴:“嫂子,就你是个好性的,要是我…一柴刀砍了他们去。你和长念哥记情,谁记得你们啊。幸亏云儿因祸得福,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两口子后悔都没地儿去。” 万氏羞愧低头,自己两人真的很对不起孩子。 “算了算了,反正你们可摆脱那家人了,以后会越来越好。要说说,那家子做事太过,早晚没好报。” 万氏小声道:“其实也没啥,老太太毕竟是后娘。后娘吗,都是一样的…” 董娘子睁大了眼,这是帮着人家说话呢? “嫂子,要是我是她,我也欺负你,不欺负心里不舒坦哪。” “啊?”万氏茫然,一脸求解。 董娘子好无力:“你跟大哥脸上都写着求欺负呢,唉,幸好孩子们不像你们。” 万氏摸了摸脸,讪讪笑道:“是呢。” 花云看得无语,这俩爹娘绝对是末世丧尸口下第一批粮食啊,不然就是人手里第一批炮灰。董娘子说的对,恨不得把“我是包子求欺负”写脸上了,真怪不着人李氏得寸进尺赶尽杀绝啊。 花雷劈好柴,花云把他拉一边:“咱买房子吧。” 花雷傻了:“哪有钱呀?” “多少钱?” 花雷扯着肩头汗巾一头抹了把脸上的汗,想想摇头道:“有钱也没用,谁家会把房子卖给咱呀?那都是根。” 花云不是很理解,但她对绝对属于自己的地盘很是执着:“那咱自己盖。” “没钱。” “多少钱?” 花雷古怪打量花云,半晌道:“大妹啊,哥会努力,早晚让你们住上青砖大瓦房,你,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什么想法?” “我听人家说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大妹,咱们堂堂正正挣钱,可不能走歪门邪道,偷啊抢的啊,可真的不行啊。被人抓了,得坐牢。” 花云心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个。以自己身手,还真不是不行。 “咱抓野鸡野兔子,得多少只?” 她对这里的各种物价价值换算还不清楚。 花雷掰着手指头:“买片差不多的地皮,算个十两,建三间差不多的屋子,再十两。咱还得买屋里用的杂七杂八,算个五两。呃,一只野鸡,活的,能多卖几个钱,算一百文。兔子贵一点,一百二十文。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那,那就是…恩,恩…” 手指头掰来又掰去。 “二百五十只野鸡,或者二百一十只兔子。” 花云麻木说道。 “恩…差不多吧。”花雷抓了抓脑袋。 花云很认真道:“你数学很差。” “啊?大妹是说算术吧?呵呵,是挺差的。”花雷脸上黯然。 “你没上学?” “上学堂?呵,除了咱家,那几房都去了。” 花云点头,李氏把受教育的权利也剥夺了呀。她不知道,这里比末世上学还难了些,因为有太多太多人觉得用不着不当回事儿,更是因为烧钱。上学堂可是奢侈的事。 “虽然你大了,上学有点儿晚…” 花雷脸更黯,自己是挺大了,学堂早不会要了。 “可你还得去。” “啊?大妹,你别提这事啊,”花雷强笑了笑:“哥太大了,等家里好些,就送冰儿去。咱家也供个老爷出来。” 老爷不老爷的没啥。 “你们仨都去。” 花雷愣了愣,半天只想问一声,你呢? 花云嗤之以鼻,她用得着吗? “我只要会写字就行。” 花雷默了默:“大妹,你会写字?也是你自己琢磨的?” 花云鄙夷一眼:“当我神仙呢,你学会了写给我看。” 从人家贴在门口对联上,花云就知道了,自己不认识这里的字儿。可怎么说的话是一样的呢?哦,是因为这幅身体吧。 摇了摇头:“说钱的事,明天跟我进山。” “好,咱多抓几只鸡,给董叔吃。” 花云点了下头:“鸡肯定是要的,但顺手吧。咱往深处走,找大的。大的值钱吧?野猪?恩?” 花雷呆呆点了头,又跳脚:“不行,太危险了。呃——” 花云一眼就让他闭了嘴:“不喜欢住在不是自己的地盘上。” 说完就走了。 花雷心里那个难受啊,跟他爹娘一样,都是自己这个当哥的没用呀。 第三十四章 兽王 花云对自己的地盘很执着,源于末世的特殊规定。如果是绝对属于自己的地盘,你可以对进入你地盘的人生杀掠夺,当然前提是你够强。 这个地盘不但是基地对基地之间,组织对组织,势力对势力,还细化到小队对小队,人对人。当然,势力越小,被公认的地盘也越小。 比如,猎杀大队的地盘是一栋楼,在那栋楼里面,只要承担得起后果,她花云想做什么做什么,谁都不能置喙。在自己地盘上才能放松一半神经,但在别人的地盘上,花云完全会本能的绷起所有神经。 因此,董郎中再和花长念情真意切哪怕生死相交,花云也会立即马上想法子弄自己的所属地尽快搬出去。 天蒙蒙亮,花雷跟着花云出了门,看着前头的的花云背着个背篓,那里面除了绳子就是一把药锤。董郎中家那把二十斤重的大青石药锤。 花雷低头看着花云的脚,怎么那么轻松呢,怎么那么惬意呢?跟没背啥东西似的。大妹啊,你这么强,哥压力大呀,你知道不? “咦?怎么到这了?” 这不是老太婆家的后院墙吗?自己走了十几年了。 花云示意他噤声,没从后门走,胳膊一抬上了墙,滑了进去。再出来,手里挂了两只鸡。墙里面从始至终没发出一丝动静。 花雷:“…我去弄几个脚印。” 花云翻了个白眼,都分宗了,还装黄鼠狼呢。 “走吧。” 花雷才回过神,忙跟上走了。 两人只上山行,出来的早,路上没行人。花云随手拿了一只,抬起脖子拔了毛,一口咬上去,咕嘟咕嘟喝起来。 花雷有些忧郁:“没老太婆,你也喝呀?” 花云放下鸡:“习惯了。” 花雷忧伤了,这习惯能改不? 当然不,花云晃了晃鸡,不是自己的人性压制着,早把肉也生吃了。 “喏,烤了吃。” 花雷接过去,寻被风的地方生火处理被吸干了的鸡。等他烤好了,花云另一只也吸了干净。把烤好的一只递过去,另一只接过来再继续。 两只鸡,花云吃了一只半,那半只逼着花雷吃干净,不然这孩子一定给家里带回去。 “咱往深处走一走,你带着鸡,会引来很多野物。” 花雷才不舍的全吃掉。 “大妹,深处危险,咱不能走太远。抓几只野鸡野兔就好。我昨晚想好了,到县城当伙计,每月也能挣几百钱呢。” 花云看着他,这孩子是傻的吗?一天抓一只鸡去卖,也比什么伙计来钱的多呀? “我知道。” 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一路行进,见到什么花云小石子抛出,三只野鸡,两只野兔就挂到了花雷身上。 花雷眼睛亮闪闪:“大妹真厉害。咱回去吧,你看这林子越来越黑了,你听听,真吓人。” 就有不知什么动物的哼哼声传来。 花云回头看他一眼,这里没有一只会喷火射箭的,还皮薄的很,自己会怕?好不容易出来放放风。 翻过两座山头,花云不走了,蹲地上研究半天。 “这是啥东西的脚印?莫不是狼吧?” 花云不说话,见左边一颗几人环抱的大树,让花雷爬上去。 花雷不同意,拉着她的手要走:“不行,狼呢,太危险了。你石子打的再好,也不是狼的对手,那东西吃人呢。赶紧跟哥回家。” 花云急了,那是家吗?那明明是董郎中的地盘。 “你自己走吧。” 说完,自己麻溜爬上了树。 花雷无法,板着脸跟上去,紧紧贴着花云。 花云想想,跟他交待:“抓大的,卖银子,盖房子。” “那也得看看啥样的钱呀,万一…” 花云侧过身,给他看药锤,“没有万一,只看谁倒霉撞过来。” 一只一只解下他身上的野物,全划开脖子扔到树下,没一会儿,林子里盘踞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花雷有些慌:“这得吸引多少野物来呀。” 花云微微笑了笑,野兽都会圈地盘,同是吃肉的,占领者越是厉害,其他的野兽越是不敢涉足。很巧,俱她分析,这块地盘上的王者很强。 想了想,花云背手拿出绳子,几下把花雷跟大树主干捆住一起,捆完,伸手拽了拽,好了,挺结实。 花雷懵了:“你啥意思?” “怕你耽误事儿。” 花雷突然好受伤。 “给我解开,万一有啥,我挡着,你赶紧跑。”不知道这是什么结,怎么解不开呢? 你挡着?你连人家脚印都认不出来,见了真货,还不得瘫了?瘫就瘫在树上,只别耽误她。 “嘘,小声,来了。” 花雷吓得捂住了嘴。可侧着耳朵,什么也没听见。唔,大妹耳朵尖呀。 等了好久,风里传来一阵腥风,还伴随着阵阵吼声。吼声越来越近,花雷坐得高看得清,附近草丛灌木丛悉悉索索,那是个头小的小东西待不住了,往远处逃呢。 “吼——” 花雷两腿有些哆嗦,狼它不是这么叫的呀?侧头去看花云,只见人家弯着嘴角一脸兴奋呢。 那一瞬间,花雷只一个念头,这个妹妹真管不了啊。 再过一会儿,花雷只觉得周围树木都在颤抖,自己身下这颗大树也坐不稳了。 “吼——” 随着一声直震人心的巨吼,林间刮起一阵飓风,一只黄黑条纹相间的大兽跳了出来,向树下缓缓而来。 再不认识,再没见过,那额间的黑色“王”字,花雷也知道呀。 妈呀,是老虎啊!百兽之王啊! 花雷脑子都吓僵了,自己怎么能带大妹从百兽之王口下逃生啊?要是自己下去挡一挡,能让大妹逃出去吗? 那只老虎带着王者归来的气势慢慢走到几只撒满血的野物跟前,左右看看,显然很不明白这几个小东西怎么会以这幅模样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很诡异呀。 许是血腥味儿太浓,老虎并未发现树上有违和的存在。 花云看着心里只叹息,末世变异后的老虎可是足足有七八米长,两三米多高,这个头…差远了。而且战斗力也很弱啊。 要花雷听见,不得哭出来,明明是两丈长的大老虎,不带尾巴的呀! 警惕了半天,老虎渐渐放下防备,低头舔了下,慢悠悠开始进食。 花雷紧张的气都不敢喘了,只盼着老虎吃饱喝足赶紧走吧,他以后再也不会让花云来这个地方了。不管大妹再厉害,自己再管不了呢,回家也得好好训一顿。 吃了两只鸡,老虎去撕咬野兔,两只吊睛大眼被美味哄弯了些。 花云眯眼,不知何时药锤落在了手里,从粗大的枝桠上慢慢站起了身,目光紧紧盯着下头的老虎头。 花雷睁大了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大妹不是要… 才一想,花云已经抡着药锤携带雷霆万钧之势,万斤巨石般砸了下去。 兵贵神速。 老虎正咬着一只腿,脑门子上一阵风,一刹那间仿佛整座山都砸了过来。 趁着老虎没反应过来,花云紧连几锤,捶捶带起闷响,在老虎脑壳子里回荡。 可怜老虎从始至终没看清仇人是谁,还保持着吃兔子的姿态就前往极乐了。 等花云收手站开抬头往树上看,露了个笑时,花雷手心一片冷汗,不可置信问道:“老虎…死了?” 花云点头。 这也太… “赶紧让我下去!” “等等,还有一只。” 花雷啪的一声打了自己脑袋一巴掌,没完了? 花云又回了树上。 果然又是一阵风,跳出来一只较小些的老虎。花云看出来了,这是一只母的,跟前头那只应当是一对。 母老虎一双眼睛裂了似的,一边往公老虎身边跑,一边愤怒大吼。这当是通过气味儿觉察到她家男人离她而去了。 一边吼,一边拿头拱着公老虎,公老虎哪还能站起来?母老虎仰天长啸,疯了似的在公老虎周围狂奔。 花云皱眉,现在这老虎失去理智,等过一会儿它未尝不会发现自己二人,自己可是跟公老虎亲密接触过,身上带着味儿呢。不能等了。 一下定决心,花云瞅准时机,再次从天而降,这次更险,直接落下骑坐在从树下跑过的母老虎身上,一手抓着脖子处的皮毛,一手抡着药锤猛砸。 花雷不只手心冒冷汗了,浑身上下都在噗嗤噗嗤往外冒汗。 太吓人了。 母老虎连连怒吼,摇头晃脑抽尾巴,想把花云甩下来。可花云跟扎了根似的,在它身上骑着一动不动,一只铁爪似的手紧紧揪着她的皮毛,另一边的大药锤只往脑壳上落。就算母老虎还没死,也脑震荡了。 又是一阵怒吼,母老虎倒地打滚,还低着头往树上撞。花云被一番折腾,形容狼狈,可仍是在它背上稳稳的,药锤也没偏了一星半点儿。 母老虎悲愤,哪里来的杀神? 花云也无奈,要是以前的自己,一片风刃就能将这东西脑子绞烂了,哪用得着这么费心费力。 费心费力的的花云最终将母老虎送上了跟它男人一样的道路,同样至死也没看清花云到底长啥样。 第三十五章 乐啥 花雷被放了下来,颤颤巍巍去摸公老虎的头。花云经验高超,虽是只打脑门一处,可皮毛半点不破。 末世的防护服多是用变异兽的皮毛爪牙之类加入特殊金属制成,越是等级高的变异兽,躯体越是有用,甚至有加成异能的作用。花云他们大队有时候也会出去专门猎杀变异兽做装备,因此对于怎么保存好皮毛之类的颇有心得。 “这,这,这可是老虎啊,百兽之王啊。” 花云不说话,人还是灵长之王,独领风骚呢,到了末世又如何? “快,咱们赶紧搬回去。”花雷吐了口唾沫搓搓手心要去抬。 花云一把拉住他:“这是一对公母,可能还有小的,我去找找它们老窝。” 花雷吓了一跳:“你别去,谁知道老窝里还有多少只大老虎呢?再说,打猎有规矩,不能动小的,肚子里有崽的也不能动,不然以后大家都没得打了。” 花云诧异:“不对呀,咱抓野鸡,你不是还寻摸野鸡蛋吗?” 她可没听过这规矩。以前是只要有条件,肯定的要一窝端啊。 花雷气道:“那能一样吗?野鸡野兔那些东西,你再抓也抓不干净,可能生,一生生一窝。有时候还跑到田里祸害庄稼。可这些不一样,”指着两只老虎:“这本来就比不上那些东西多,生崽也少,祖祖辈辈都传下来的做法,打大的留小的,这叫,这叫…” “细水长流。” “对,细水长流。” 花云心里不以为意,不过是一种太多,损害了人的利益,另一种太少了也损害人的利益,还不是人一口说了算?这是欺负世间生灵没见过末世呢。 不过,想想就算了,不管人还是非人,说到底,还是谁厉害听谁的。 “那走吧。” 花雷歪着脑袋问:“大妹,你知道细水长流呢?” 花云板着脸:“我还知道爱如潮水呢。” “那是啥?” 花云:“…再不走,等老虎呢?” 花雷跳起来,紧张的左右看:“走,走,赶紧走。” 猫着腰要去抱公老虎,花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我来。腰微弯,胳膊一抱,两米来长的大老虎被她背了起来。 花雷张大了嘴。 花云叹了声,这幅身体太矮呀,地上还拖着一截呢。走了两步:“那只,你背的动吗?” “大妹,你力气真大。” “恩,不是早先喝了鸡血吗,还吃了鸡肉。” 花雷有些走神,原来老辈说打了鸡血似的是这个意思呀。 母老虎没两米也有一米七八长,花雷背着有些吃力。但怎么也不肯放下,万一被人捡了去呢?跟在花云后头咬着牙往外走。 花云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精神磁场在潜移默化的改善身体,力气比刚来那些日子长了很多,绝不是吃饱饭能带来的。要是长久以往,不知自己的异能能不能重生唤醒。想当年,猎杀大队长独当一面,挥挥手,风刃夹着金刃波涛汹涌,谁人敢敌? 跟风行相识后,他还取笑,说自己一直以为声名赫赫的花大队长是个男人呢,因为男女先天差异在异能觉醒上也有表现,风系和金系更多的是男性觉醒。 花云便笑他娘,好好一个男人竟然是水系,在百分之八十都是软妹子的水系中可真抢眼,笑死个人。 风行搂着她摩挲,所以说我们是天造地设一对,换了谁都不搭配呀。 花云甩了甩脑袋,不想了,再想,他还能出现不成? 见花雷慢了,匀出一只胳膊帮他提一边。 花雷只觉背上一轻,再看花云丝毫没变的步子速度,心里呐喊:我要变强!我要变强!!我要变强!!! 两人走一阵,歇一阵,主要是花雷要歇,终于在日头偏西出了山。途中,花云还打了两只野鸡挂在腰上。 没被老虎吃的野鸡和兔子,两人都没想起来要带。花雷是激动的忘了,花云纯粹是不稀罕。 两人一人扛着一只大老虎进了村,那震撼的效果,等到了董郎中家,全村人都跑了来。 “哎呀我的娘哎,真的是老虎啊。” “妈呀,这么大,还两只,好多年没见了。” 多数是看热闹的,羡慕到眼红,但只是指指点点。 有的没好心眼,套着话:“雷子运气可真好,这是哪里捡到的呢,上次是野猪,这次就是老虎了,咋那么走运呢?” 花雷坐倒地上喘粗气,不搭理人。 万氏惊得不知道说啥好,董娘子慌忙让人去把董郎中喊回来。 花雨往屋里跑:“爹,爹,哥和姐打了大老虎回来。” 急的花长念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出来,不停喊:“这两个小兔崽子,咋又进山了,这是让人操不完的心啊…” 有人见花雷和花云衣裳虽然不整齐,可都没破损,就起了心思:“大家看看呀,这俩孩子衣裳都是囫囵的呢,别这两只大老虎真是捡的吧?” 使个眼色,唱双簧的应和:“可不是吗,哎哟,这山可是大家伙的,这山上的东西也得大家一起分呀。” “就是,就是。” “你,你们,”花雷气还没喘匀呢,就听见有人要来抢,气得说不出话。 万氏也气,更是惶恐,要是被抢了去,孩子得多伤心呀。 董娘子更气,不看看这是怎样的一家就来夺食,真是不要脸。 “那你咋不去山上捡分给大家伙儿呢?” “咱哪有那个好运哟。” “你也知道你没好运呀,好大的脸也来抢。” “哎——,你,我不跟你个妇人见识。大家伙儿说说,这山不是大家的,山上的东西不是大家的?” 村里就一个郎中,有脑子的都不愿大罪郎中家。可花长念吗,嗤,都被欺负成那样了,亲爹都不心疼,别人踩一脚怎么了? 董娘子变了脸,这是要扇动全村人跟着闹呢。心里念叨,孩子爹咋还不回来?咋还不回来? 花云淡然看着,看吧,不管哪个世界,什么规则,永远是强者才有生存权话语权。想拿狗屁的大义集体什么的让自己让出肉来,看你有没有那个胆了。 轻轻一脚,把几百斤的公老虎踢得打了几个滚。 周围热闹的议论声顿时一静,众人红着的眼才重又清明了些,这才想起,这多大的两只虎啊,只是俩孩子就背了回来。而且…好像…貌似….这只大的还是花云背着的? 花云冷冷扫视一圈,见没人开口,还算满意,可那一双双红眼里还是有不甘呀。 嗬!用得着你们不甘吗? 花云拿过药锤,握着药锤柄,锤头朝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猛的砸下—— “嘶——” 众人齐齐吸凉气,整个药锤都没入地面,连个把都没留下。这下看向花云的目光满是深深的忌惮。 花云冷冷勾了勾嘴角,眸子里清晰印着一句话:有命来拿。 万氏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董娘子也张大嘴巴合不上,这是小姑娘能做出的事吗?不是,这是一般人能做出的事吗? 董郎中这时候跑了回来,不知道自家院子里刚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戏码,看到地上两只虎就挪不动道了,流着口水扑上去。从头摸到尾,再去摸另一只。 “好,好,真好,都是壮年虎,好啊太好了。咦?两只都是脑门被重物砸过?骨头碎了,可这皮毛怎么还好好的?好厉害的手法,哪位高人呀?真是,真是见所未见呀…” 众人默默看那被砸进地里不见柄的药锤,再去看一边淡然立着的“高人”,都觉得脑门子发凉发疼,甚至有人伸手捂着,还倒吸着气。 董郎中恨不得抱着两只大虎亲一口,半天才站起来:“这是谁打的?要卖给我家?” 众人看着无语,你啥也没听到? 花雷便道:“叔,我大妹打的。” 大妹都露出那一手了,也没必要藏着瞒着了。 董郎中张大了嘴,不可置信,随即又哈哈大笑:“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董娘子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伸手把他拉过来,指着地上说了半天,董郎中才信。 搓着两手,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后边去了:“好好好,云儿真能干。等叔把虎骨剥出来,给你爹泡酒喝,对他的病有好处。” 骨头还能这么用?花云只想煮汤的说。 “不过,”董郎中犯了愁:“两大只呢,要是叔剥骨头,可是糟蹋了肉和皮,能卖不少钱呢,你们怎么打算的?” 花云看花雷,花雷道:“还得跟爹娘商量。” 几人进屋跟花长念商量,村里人还在围观大老虎,不过没人再敢动歪心思。 花长念也稀奇,一把骂俩孩子,一边让花雷和万氏扶背了,也出门来看,猛然见两只老虎在地上卧着,吓得差点儿跳起来。多亏了花云的针,才让他看着好镇定。 “妈呀,真是老虎呀,看这气势,看这模样,就是死了也吓人呐。” “是啊长念哥,不然怎么它能当上兽王呀。唉,多好的两只虎啊,全身都是宝,要是可能,我还真想买下来自家要了。这传下去,宝贝呀。” 花云上下打量,能传下去的,也就这皮了吧。 她可不知道,董郎中心里暗搓搓打着的是那啥鞭的主意。 “这有啥,兄弟你留着就是。” 花云瞟了一眼,拿我的东西送人情?上报了吗?批准了吗? 花长念觉得两条腿咋就那么凉? “那可不行。”董郎中摇头,指着老虎道:“有了这俩老虎,长念哥,你家可翻身了。要是你愿意,能不能给我点儿血?那玩意也有用。” “那有啥说的?兄弟你看上啥拿啥。” 花云眯了眯眼。 众人听得艳羡呀,觉得还是董郎中识字有眼光,瞧,人家就是对窝囊废花长念一家另眼相看,看,得福报了吧。要是自己也有这眼光,这俩大老虎还不是自己的了? 董郎中咳了声,凑到花云跟前:“大侄女呀,能给叔点儿血不?” 总觉得花长念说的话,不管用呀。 花云看了花长念一眼,花长念脑袋一懵,才想起来自己这大女儿最喜欢喝血了。不会当着人的面就… “云儿啊,你累不累?要不进去歇着?”这话说的,近乎谄媚。 听得人一阵鄙夷,刚刚还骂小兔崽子不消停呢,现在咋就换了脸? 聪明人就看出来了,花长念他大女儿不一般呀。村里头的姑娘,哪怕是村长他小闺女呢,跟别人昂着头,跟她爹还不是顺眉顺眼。花云这待遇,唔,反正花长念对着李氏都没这样。 那当然,后娘和亲闺女能一样吗? “叔要啥拿啥,不是啥值钱的东西。” 众人听得牙疼。 董郎中牙疼又高兴,花长念乐得找不着北,看大女儿多给面子呀。 疼她爹呀。 小花冰偷偷鄙视他爹,他总觉得大姐是真没放在心上才这样说,爹到底乐得啥呀? 第三十六章 剥皮 “长念哥,要我说,咱还得进城,大药堂里有专门收拾这东西的,在人家手里不浪费。” “你意思是…?” 董郎中挤了挤眉眼,这东西小家小户留不住,不如卖了干净。 花长念点点头:“兄弟,还得劳烦你跑一趟。” 董郎中当即要去借车,那户人家正好也在,立即出来说去套车,转头往自己家跑,心里琢磨,看那个傻丫头花云真大方,让董郎中要啥拿啥,要是自己跑一趟,殷勤着点儿,是不是也能沾点儿光? 去县城花雷和花云是一定要跟着去的,花长念去不了,万氏便犹豫起来,一头放不下行动不便的男人,一头又担心孩子,两头为难。 花长念也不放心孩子,挥手道:“你跟着去,小孩子家家的。” “可是你要是叫个人啥的…” “就这半天功夫,有啥我也能忍着,不是雨儿冰儿也在吗。” 万氏不禁白了他眼,她想说的是要是他想解手呢?俩孩子怎么弄?而且,这事更不好麻烦人家董娘子呀。 花长念不禁觉得好笑,低声道:“我不喝水就是了,我这么大人,还能忍不住吗。” 万氏心里蓦地一酸,他有时候还真忍不住。 “算了,我不去了,俩孩子都大了,再说,大胜兄弟跟着呢。” 董郎中一边也道:“这俩孩子老虎都打得,你俩还担心啥?再说,我也跟着去,长念哥,你就放心吧。” 花雷也道:“不是多大的事,娘,你就在家照顾好爹吧。” 说着心里琢磨,爹的腿该好了吧。 花雨花冰从刚刚开始就撅着嘴半天高,一听万氏留下,立即钻出来叽叽喳喳:“我也去,我也去。” “去啥去?你哥你姐是去做正事呢,老实在家呆着。” 万氏能放心大的,可绝对不放心小的。 “不要,不要,就去就去嘛。” 俩孩子一人一个,缠着万氏和花长念,拉着胳膊使劲儿摇,小身子都扭成了麻花。 万氏被摇得头晕:“听话,你们俩小,小胳膊小腿的,哪跟的上大人,别去添乱,等你哥你姐回来。” “娘,我们也去嘛,不是有车吗。” “嗐,那车还要装老虎呢,哪有地给你们坐?” “弟妹,你就让俩孩子去吧,这么点儿孩子才多少分量,往上头一坐,不压车。” 牛车的主家来了,姓牛,大家都喊一声牛车头。赶着牛车,空车板上还放了两张席子。 万氏看看花长念,点了头,俩小的兴奋雀跃:“坐牛车喽,骑老虎喽,坐牛车喽,骑老虎喽…” 看得周围一群孩子眼红呲牙。 几个壮年汉子一起动手,把两只老虎抬到车上,心里更是惊诧俩孩子的力气,这么沉,咋自己弄回来的,尤其是花云,太吓人了。 牛车头把两张席子盖上去,还露着一截。董娘子早把自家的席子也拖了出来,家里长年晒药,最不缺这些。从头到脚,把两只老虎遮得严严实实,老虎的长尾巴也塞到身子底下。要是路上让人看见了,又是一顿麻烦。 花雨花冰坐在上头,董郎中花雷花云跟在两旁,牛车头挥着小鞭子,一行人在村里人依依不舍中出了村。 “那么大两只老虎呢…” “都是一个村的…” 这是又有人眼红了。 有人看不过:“想想花老头家,再动歪心思。” 登时消了声,再贪的人他也怕鬼。看看花老头家,断腿的狗咬的被砸的,倒霉事一箩筐一箩筐的,不定大李氏不会找上别人。 董郎中直接让到仁和堂,一方面是他跟老大夫有几分熟,另一方面也是仁和堂名声好。收药材从来不压价,童叟无欺,而且在县城里是数得着的大药堂,能一次吃下两只老虎。 让牛车头把牛车往旁边连着仁和堂后院的小巷子里一拐,自己钻进前堂。 老大夫正在给人看诊写方子,很是认真,没瞧见他。 沉心静气等着,董郎中盘算着该怎么开口要价才能让花雷家拿到最多的好处。见那位病人拿着方子去开药了,赶紧上前,迎着老大夫诧异的目光,伸手捂着在他耳朵边说了句。 老大夫有些耷拉的眼皮子一下子张开了:“真的?” 董郎中微微点头:“真的,就在外边巷子里呢。” 老大夫嗖的站起来,蹬蹬蹬往外跑,那腿脚不比年轻人差。董郎中连忙追了出去。 到了车前,席子捂得严严实实,上头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歪着头骑着,见了他忙齐声问好:“老大夫好。” 老大夫哪还顾得上,只盯着车,看那长短大小心里激动的不行。做贼似的掀开一丝丝缝儿,打眼一瞧,呃,瞧不清。干脆伸了手去摸,一触手那厚实的毛皮…老大夫哼了声,说不出的诡异,拉出手来还闻了闻。 呃…真的很奇怪啊。 “快,快,去后门,我去叫门。” 脚底生风往后跑,有些年头没见过完整的这东西了。 进院子卸下老虎,董郎中从怀里掏出一串钱,请牛车头到城门口等着。牛车头再不甘愿也没理由留下,悻悻赶着车走了。 老大夫把后院闲杂人等清干净了,只剩下药堂的人,掌柜的还有处理药材的老师傅从车上席子全扯开到现在,都睁大了眼不知说啥好。 “这这这,这还是新鲜的呢。” 花雷便道:“今天刚打的。” 掌柜的看他一眼,这话听着挺不对味儿的。今天刚打的,新鲜着呢,好吃? 老师傅围着摸了两圈:“咦?这咋打的,连丝儿伤都没有。” “捶死的。” 众人:“…” “还真是的,头骨碎了。” “碎了也没事,不影响泡酒。” “看看,正是壮年呢,药力正好。” “这皮毛也好,光亮光亮的,还没伤…” 听了半天,那几个人只说怎么好怎么好,全看不到别的了。 花云咽了口口水,饿啊。 “血要是不要,我先取出来。” 花雷心里一跳,坏了,大妹要喝血,不是只喝鸡血? “要!”老大夫叫道:“怎么不要!这么好的东西!” 说完见花云一脸淡漠,才想起这老虎是人家的,讪讪道:“咳,你…们要这血也没用,我们能用来入药。” 这药效…他们小孩真用不上。 花云冷漠,谁说她没用,吃! 花雷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待会儿哥给你买鸡呀,你先忍忍。” 花云别过头,稀罕,自己去山林转一圈,什么血没有。 董郎中趁机拉了老大夫几人商量:“…就是这样,这家人糟心事多呀,身无分文的,就等着钱救命呢。” 不怕仁和堂趁机压价,老大夫不是这样的人,反而会多给些。至于那个一脸精明的掌柜的,董郎中知道,他听老大夫的。老大夫就是招牌,仁和堂的事他能一口做主。 果然老大夫摸着胡子沉吟道:“这个没什么,仁和堂从来公道。不过——” 董郎中心跳了跳。 “你是内行人。虎骨虎血还有…几样,”老大夫看了眼花云和花雨,没说清哪几样:“都是药材,药堂一定要收的。而且这虎瞧着是上品,自然给个好价钱。可别的…虎皮,其实药堂是用不着的,还有虎肉…” 董郎中当然得承认:“是,是,要不借您这儿的老师傅,帮着分开来。虎肉我们再拉去酒楼里卖,虎皮…这家当家的,您也知道,这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有虎皮还能铺着隔湿冷,有好处…” 只是…好奢侈呀,老大夫眼角跳了跳,他也没有呀。 一边掌柜的就开口道:“不如,留一张?您老岁数大了,以前没少走南闯北的,该保养着了。” 董郎中心里暗喜。 老大夫沉吟,点头:“这样,我正好知道有人需要虎皮,现在让人去问一问。他要是要,两张虎皮都有去处了。他最是大方,只看心情,不顾银子的。你觉得怎么样?” 董郎中自然点头,他刚才说给花长念留一张也是没法子。但能卖出去不是更好?以后花长念那腿用药的时候太多了。 当即喊了人去问信儿。董郎中连连感激。 那边老师傅开始下手处理老虎,喊了几个人,先将公老虎倒吊在一根高高的横木上,下头接了大木盆,显是要接虎血。 花云仔细看着他的动作,很内行,只是——抬头看看天色,太慢了,他们还得赶回去呢。 “我来吧。” “啊?”老师傅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眨了好几眨眼,还是没反应过来。 花云干脆捡起一边一把薄薄小刀,直接扎进虎皮里。 “唉,唉,你别乱动呀。把虎皮割坏了,可就不值钱了,你家咋卖钱呀?” 老师傅急的直跳脚,可慢慢慢慢他就不跳了,边上的人也看傻了。 人家小姑娘单手拿着小刀片子唰唰唰几下,从老虎下颌一刀滑到肚皮底,四肢里边也飞速划了几刀。那小刀片子跟活了似的,从虎皮底下割豆腐似的划着,只看到虎皮跟着一波一波的浮动,就像一尾活鲤贴着水面在嬉戏,既不钻出来,也不沉下去。 真是太——美了。 众人心里齐齐感叹。 收回刀,花云抓着虎背一点,一扬一扯,一张完整的虎皮飘了下来,再看虎身—— 还是完整的形状,更令人惊诧的是,并无一丝血流出来,一层薄薄的肉膜完美的包裹着。能看得到青红血管网络其上,仿佛还能看到里面还在缓缓流淌。 花云脚尖踢了踢下面的大木盆,刀尖飞快在几处深深扎入,像春日大河破冰,肉膜破裂,深红色的虎血喷涌而出,砸落在大木盆里。失了皮的老虎鲜血淋漓,那画面—— 众人齐齐哆嗦,再看眼前静静而立的少女,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那是…杀神吗? 鲜血流尽,只剩滴答滴答的声音。 “把这只也挂上去。” 老师傅抱着花云扔过来的虎皮展开看了半天,这是这辈子他见过最好品相的老虎皮了,听见她说,忙让傻了的几个男人去抬母老虎。 如法炮制,等一个中年男子冒着汗跟着先前去问信小学徒跑进来时,花云早放下刀,看着老师傅分离骨和肉了。 珠玉在前,又没了弄坏虎皮的顾忌,老师傅憋着一口气把毕家本领都使了出来,一定不能让这小丫头小看了。因此手下也快得很,花云就没吭声。 第三十七章 卖了 “顾老大夫,顾老大夫,哎哟,可把我跑坏了,虎皮,虎皮呢,要要要,我家老爷要。还有骨头,肉,那个——”看到院里有半大姑娘,及时把那样物事咽了回去:“要要要,都要了。” 顾老大夫乐了:“怎么,我帮他寻虎皮,他抢买卖抢到我头上了?喏,骨头那什么的,药堂早就收了。虎皮呢,就一张了,他爱要不要。” “哎哎,”中年男人苦了脸:“我家老爷可是吩咐的好好的,我要是办不到,老大夫哎,您可怜可怜小的。” “去你的,在我跟前装可怜呢。跟你家老爷说,虎皮就一张,错过这村没这店了啊,品相好着呢。” 中年男人一边痴缠一边去看剥好的虎皮,吃了一惊:“还真是多年未见了。前几年我家老爷费尽心思买了张,是个老的不行的,皮毛都黯了损了。哪像这个,又厚又密。找人去山里打,谁敢去那深处里呀。” “你家老爷运气好,这虎皮铺着,再来买这虎骨酒,今年冬天呀,好过了。” “这不是两张呢吗?正好轮换着来。” 老大夫板了脸:“我老头子早自己留了张,喏,这张大的我自己留着。” “哎哎,老爷子哎,这张您让给我家老爷成不成?我家老爷可怜呀,一刮风下雨的,那腰那腿疼呀,疼的死去活来呀…” 讲了半天,终于许了好处让老大夫松了口,将公老虎皮让了出去。 花云看老大夫背过身子乐,人家是早打算留小的那一张呢。别看老人家岁数大了,可身子骨强健呀。 中年男子嘿嘿笑:“老爷子心好,这公老虎阳气壮,更对我家老爷好不是。” “哼,开个好价钱吧。” 听了半天热闹的四个孩子和董郎中眼睛齐齐一亮。 “哎,还有别的呢…” “药堂收了。” “那个,肉呢?” “呃,这倒没有,怎么你家老爷好这口了?” “不是,不是,家里来了贵客,老爷正愁没好东西招待呢。” 老大夫心里好奇,他家是首富,什么好东西没有呀,连他都愁没好东西招待的,这客得多贵呀。 “你拿走便是。还是那句,给个好价钱。” 中年男人也好奇,他可是知道顾老大夫于金钱上并不看重,让他一再帮着要个好价钱,那这家人… 看了眼几个孩子和董郎中,还是对顾老大夫商议道:“您老看,虎皮连着肉…一百五十两如何?” 顾老大夫沉吟:“少了点儿。” 中年男子便道:“老爷子,这虎皮才值钱,虽然品相是好,可我们拿回去还得再处理。一百两不少了。” 顾老大夫指着地上两大盆子肉:“肉便宜?你家老爷怎么不天天吃老虎肉?” 中年男人苦了脸,要是天天吃肉还能少了皮? “一百八,全是看您的面子。” 顾老大夫去看五人。五人全惊住了,花云是欢喜自己能盖房子了,那四人纯粹是没想到这么多钱。 董郎中看了眼花雷,上前笑道:“多谢老大夫帮忙,小子承您的情。” 顾老大夫呵呵道:“我帮着你应该的,当年遇到你爷爷,他老人家还教过我几手,我一直记着呢,唉…” 董郎中眼圈一红,原来是这样,自己爷爷早去了,忙对着老大夫施子侄礼。 中年男人看在眼里,怪不得帮着呢,原来还有这一层。顾老大夫可是最念情的。 花雷也带着弟妹上前道谢。 “不用谢,这确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以后再有好东西,给爷爷送来好不好?” 后头这话是单独冲花云说的,本能觉得这小姑娘不是平常人。 花云点头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顾老大夫一堵,他想要什么?你都能弄来? 花云又换了种问法:“什么值钱?” 顾老大夫好心塞,怎么说的跟她家自己产的似的? 对以杀变异兽为日常活动的花云来说,还不如她家自己产的呢。 不能让人家孩子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去冒险吧,老大夫只搪塞了句:“越稀罕越值钱。” 花雷一边赶紧说:“咱家不缺钱了,不用再去了。” 老大夫不知道该欣慰好还是可惜好。 最后,花雷怀里揣了几百两银子。中年男人给了一百八十两,老大夫自己给了一百两,药堂给了一百两。 董郎中要了些骨头回来,自己泡药酒,老大夫还给包了相配的药来,白给。 “花雷,你们要记老大夫的情。不是他老人家帮着,你们这两只老虎卖不了这些钱。” 花雷点头:“我记着了董叔,等有机会一定报答老大夫。” 一边不愿欠人人情的花云心里盘算,不然哪天再打只老虎给老大夫送去。 “董叔,我心里不踏实,惶惶的,这么多银票呢,我腿肚子都抽了。” 董郎中闷闷笑:“今个儿太晚了,钱庄关门了,等明天再来,存一些去里头,安全。再换些碎银子铜钱,你们过日子用。” 董郎中的意思,全要大头银票,好拿,不扎眼。 “听叔的。” 等一行人找到城门口吃馄饨的牛车头,天色开始暗了。 “咋样?卖出去了?可不少钱吧?多难得的东西呀。” 牛车头两眼放光,在几个人身上来回的睃。 花雷几个心里有些恼,幸好有董郎中跟着。不然还不得问的更露骨? 董郎中笑道:“还行,能让长念哥好吃好喝好一阵子了。” 提到花长念,牛车头目光缩了缩,就花长念那个瘫子,那就是无底洞呀,填多少钱也不够。 “正好,请人家大夫换了药方子,添了参片试一试。” 牛车头暗自咂舌,人参呀,多少银子给他们糟蹋呀。 “唉,有钱买地多好呀,那才是长长久久过日子呢。” 这是说用到他爹身上就是浪费了? 花雷沉下脸:“给我爹治病用再多钱我们也乐意。” “就是。” “就是。” 牛车头觉出几个孩子的敌意,讪讪扭过头,这无底洞呀,不再说话。 董郎中看得好笑又欣慰,长念哥生了几个好孩子呀。 回到村里,天黑透了。 董郎中拿出一串钱塞给牛车头。 “哎,这多不好意思。车钱你早给了,还另给钱让我吃喝,足够了,足够了。” 那看着有一二百钱呀,董郎中真大方,又不是为了他自己家,难道他也拿了不少好处? 董郎中道:“几个孩子还小,不会说话,你多体谅。” 这是为先前找圆场呢。董郎中有意思,当时没说话,可见他也是生气牛车头的,现在再找补,只是不想两家闹僵,以后花长念家还是要在村里讨生活的。 “哪能,哪能。” 牛车头推了推就收到怀里了。 “以后用车就说一声,伯伯就是退了别人也得顾着你们。” 客气几句,几人告辞离开。 “哎哟,到底卖了多少银子呀?真是…” 一行五人进了家门,只见家里只东厢房亮着灯。董郎中愣了愣,自己媳妇呢?进了东厢房见董娘子正安慰着一脸怒气的花长念和抹眼泪的万氏。 “这是都咋了?” 董娘子迎上来:“你们可回来了,”顿了顿又道:“幸好你们回来的晚。” 花雷心思一转,看着爹娘:“是不是那家的人来过?” 能让他爹娘这样的也就只能是那家人了。 “还是雷子心里头清。可不是嘛,你们走了没多久,那家就来人了。” “谁来的?” “你…花家老爷子和花长祖。” 花雷冷笑:“这是打那两只老虎的主意吧。都分宗了,还有脸来?” 万氏低声道:“谁知道呢。你…花老爷子说的挺好,说他二儿子断了腿,怕养不好,想要虎骨治病…” “花长祖说啥了?” 万氏低了头,重新掉眼泪。 看得花云那个急哟,不是急这件事,是急万氏爱哭的性子。 “咳,董叔你有治掉眼泪的药方子没?” “啊?” 万氏抬起头,看着花云,又觉得自己没用了,不过这回不敢再掉泪了。 花长念不快的瞥花云,这可是你娘。 花云冷哼:“娘哭的时候你不会安慰的吗?” 这话说的,花长念脸上的血色一层一层往上涌,羞愧的,还生气,说话不能委婉点儿吗?还怎么找婆家? “云儿,你咋说话呢,那是你爹,我我…” 花云叹了声,问她:“哭,到底有什么用?” 万氏懵了,啥用,啥用也没有,可是… 董郎中看得目瞠口呆,这姑娘… “哭也是情绪宣泄的方式,如果不能发泄出来,会伤…呃…” 看着那望过来的平静目光,董郎中不敢说了,人家小姑娘剥皮那手法… 见花长念和万氏除了羞愧没别的,花云失去了点拨的心思,大不了自己护着一辈子就是了。 第三十八章 规划 “花长祖说什么了?” 花长念重重叹了声,脸上又带了戚色:“除了虎骨。说两位老人家年岁大了,腿脚不好了,两张虎皮用着正好。又说家里大人孩子不是伤就是病,得好好养养,虎肉正好用的着。说生养爹一场,让爹不能忘本,哪怕是分了宗也得孝敬。还有你们的…咳,花长芳要出嫁…” 说不下去了,太离谱了。哪怕是还在一起呢,花长芳出嫁也是她亲爹亲娘的事。花长念没有欠花长芳的,只有花长芳欠花长念家的,欺负一家子多少年呀。 花雷冷笑:“要不要脸了,我这就找他们说理去。” 说着要走,花长念急忙喊住他:“你这个孩子咋这么沉不住气?爹都拒了,你去啥去呀。” “那娘哭个啥?” 花长念喏喏。 董娘子解释道:“还不是花长祖那张嘴。唉,以前没看出来呀,还是个读书的呢,以为他总比别人通情达理,可说出话来,不沾一个脏字,愣是让人跟刀片子剐似的。” 董郎中不由去看花云,这才是剐刀子的高手。 花云给花雷使了个眼色,气不住想去说理的花雷立即定了脚,有大妹在,他们能讨得了好去? “爹,娘,你们真的没答应啥吧?” “答应啥呀,咱家都住在你叔家了,就是不为爹娘想,也得想想你们四个。” “哼,以后你们可千万别心软。” 该说正事了。 “爹,娘,你们猜咱家卖了多少银子?” 董郎中忙拉着董娘子要出去,是避嫌。 花长念忙道:“大胜,你走啥呀?咱可是一家人,啥用瞒着你们啊。” 董郎中笑的不自然,得了多少银子,自己也是知道的,这要出去,可只防着自己媳妇了,回头得挨骂。可钱这事上,就不能掺和的,多好的交情也能掺和没了。 不管花长念怎么说,董郎中只摇头,拉着媳妇就走,挡也挡不住。 花云更是欣赏,这人不贪财,她弄清了这里的货币的规则,自然知晓几百两银子在村里是多大的巨款了,多少人家一辈子也挣不到。 “唉,看你董叔,真是的,好像咱防着人家似的。” 花雷便道:“爹,你别多心,董叔是君子,你再拉董叔也不会留。你放心,董叔对咱好,我们几个都会报答的。先说老虎的事。”花雷激动得不能自已,从怀里最里头掏出几张厚实纸张:“爹,娘,看,足足三百八十两呢。” “多少?” “多少?” 花长念和万氏嗓子都不稳了,睁大眼不可置信,没听错吧? 花雨抱住万氏笑得眼泪都流下了:“娘,爹,三百八十两,哥和姐说,能盖房子能买地,还有剩呢,咱能靠自己就能吃饱饭了。” 花长念认几个字,颤颤巍巍拿过几张银票,一张一张看过去,看一张揉一下眼,四张纸,颠来覆去看了一刻钟。 “他爹,真的…这么多?” “是,是,这上头写着呢。” “咋这么多?跟天上掉下来似的…” 花雷提道:“董叔说,仁和堂的顾老大夫帮了大忙,不然卖不了这个好价儿呢。” 万氏连连点头:“老大夫是个好人呢,咱得报答人家。” “你俩仔细说说,怎么卖出去的?” 花雷便将事情说一遍:“也是运气好,正好人家有寻虎皮的呢。我瞅着那男人身上都是绸子的,还不是老爷呢,可能是个下人管家啥的。这得多有钱啊。”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咱家走了大运了,遇到好人了。” 花雷无语,那户人家可着急寻好的虎皮呢,未尝不能说是他们运气好遇见自家…大妹。 “哎呀,这么多银子,爹娘想都不敢想,听你董叔的,赶紧存钱庄去。” 花雷忽然问道:“要是那家来要,爹,你会不会给?” 花长念一愣。 “要是他们跟爹说,花老爷子是爹的生父,又养了爹一场,跟爹要养老钱呢?“ 花长念犹豫,显见是有那个意思。 花雷怒了。 花云淡淡道:“到时候说清楚,只要不怕亲奶上门,他们要多少给多少。” 只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命拿。 众人一噎,怎么觉得在他们看来天都能塌了的大事,在花云说来就那么轻松呢。 花雷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对呀,看大妹刚才那意思,还怕啥。 花长念只一个感觉,他的亲娘只跟大女儿亲呀,听这话意思,亲娘对大女儿随叫随到有求必应呀。一时好心伤,到底谁是亲娘生的呀。 花云从花长念手里拿过银票,一张一张往桌子上放:“盖房子,买地,买吃的,买穿的。” 众人脑袋跟着一点一点,四张银票,就这样分好了? 万氏不由笑道:“哪用得着这么多呀。” 想给花云算账呢,花云却自己开始算:“比着董叔家的院子,弄个五个这样大的。” 万氏吃了一惊:“那么大干啥呀?” 董家院里是晾药材的,绝算不上小。还五个大,这是干什么用呀? “养鸡,”花云顿了顿:“多养点儿。” 说着还舔了舔唇。 明白了,养鸡,喝血。 万氏不是不担忧的:“咱都分出来了,以后跟老太太也不见面了,云儿,你还想吃…鸡血呀?” 花云点头:“天天吃。” 众人要晕,天天吃?养多少够呀? 花冰突然开了口:“不但鸡,鸭子,鹅,兔子,猪,都养些吧,大姐也要换着口味吃啊。” 花长念… 万氏… 花雷:我为什么没想到! 花雨:猪就算了吧,只能吃肉。要是大姐扑到脏兮兮的猪上…画面不敢想呀。 花云淡淡补充:“反正有血的多养些就是了。” 万氏开始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只的,行,娘给你养。” 有银子了,还怕养不起鸡吗。院子大点儿应该的,不然怎么放得下? 花云又道:“盖房子,大点儿,高点儿,起个三层的。” 众人下巴都掉了:“三三三,三层?” 花云:“我在县城看到有三层的。” 那是店铺好不好?还是最好的店铺才三层的。 “咳,村里没有啊…” “咱家头一份。” “我…不合适。” 花云有些不懂,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起个几十层一百层的。自己还想要一层呢。 花雷挠挠头:“大妹,村里都是这样的房,楼子…不合适。” 花云想了半天,妥协了:“那院子再大点儿,十个这样的。” “咳,咳咳咳,”花长念觉得自己的肺要飞出来了,大女儿这是要人命呢。 花雷忙道:“还得看村长怎么划地呢。” 花云不说话了。 花雨接着说:“咱得买地,多买地。” 花长念点头,很是高兴,接着又黯然:“买地你们咋种呀,爹这腿…” 花雷去看花云,花云没说话,现在也能恢复,可有些早了点儿,没个借口呀。 花雨便道:“咱雇人种呀,要不佃出去,总不能老买着吃。” 花长念想了半天:“是这回事,买成地最保险了,我瞧要不全买成地,啥时候也不亏呀。” 万氏想起啥,叹息道:“是不亏,当年我嫁过来时,花家多少的地呀,啥时候都不愁吃,后来一年年,竟越来越少,这光景…也不怪老太太把咱赶出来,给她亲儿子省着呢。” 花雨好奇问:“怎么就少了?” “卖了呗。你五…单说花长祖,七岁上的学堂一直念到孩子都大了,这就十几年,年年考那啥试,普通农家咋供的起?下头孙子辈,一到七岁就进学堂,这就四个了,一年一人八两银子,一年就三十多两…” 花长念补充:“老爷子心里就那一个念想,想家里出个官老爷来,别的再不舍得,这上头也舍得…” 花云花雨花冰不说话,都看着花雷。花雷脸色很不好看。 花长念后知后觉住了嘴,看着大儿子,半天叹道:“都是爹连累了你。” 花雷想笑笑不出,想说什么也说不来。 花云直接拍了板:“你去上学,冰儿也去。” “啊?”花长念眼中一亮:“对呀,雷子去上学,现在还不晚,咱家不缺钱了…” “我都多大了,先生不收的。”花雷心动了,但又难受起来,这么大的学生,哪个先生愿意收? 花长念心里更愧的慌,要是雷子生在那几房,哪会没有学上?李氏四个儿子当初也都是上了学堂的,只是只有花长祖坚持下来而已。自己呢?只半年,被李氏一通长子家里缺不了的说辞,自己心甘情愿退了学,悔啊,可,他真正是晚了。 “雷子,你去,这个先生不收,那个先生收。村里不要你,爹带你去县城找,一定要读书学字。爹…这也是爹的心病,不求你出人头地,可该会的该学的一定要去学。” 花云若有所思,这是觉得低人一头自卑了,不过读书总是好事。 “去吧。” 花长念再多的话,也敌不过花云俩字。花雷不好意思点点头:“要是有先生要我,我一定好好念书。哎,不行呀,家里怎么办?” 花长念一愣,又黯然了脸。 万氏忙道:“有娘呢。” 花云更干脆:“雇人。” 就算花长念腿好了,也忙不过来,还是雇佣好。自己以前也是被雇佣过的,完全行得通嘛。 “这还没咋呢,就雇人了?”花长念夫妻觉得跳跃得厉害,仿佛前面就是通天大道,可自家人分明还住在人家房子里。 “大姐,我呢,我还小,不用上学,在家陪你。” 小花冰才不想去上学,他要跟花云学,以后长大了就当大姐一样的人。 要他仔细说他大姐是啥样的人,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有他大姐,啥事都不愁。 “你太小,在家没用。” 小花冰撇了嘴,好委屈。 花雷想笑笑不出,自己也没用? 花雨一脸艳羡看着。 花云看她一眼,同样道:“你也去。” “啥?我我,我是女娃。” 花云皱眉:“女孩子不能上学?” 花雨愣了神。 万氏道:“咱村就几个女娃上学堂,都是村长族长家的孩子。” “能上就好,你也去。” “可是…” “当请人看孩子了。” “…” 就这样,三孩子以后的规划被花云一人做了决定,偏偏花长念和万氏反对都没得反对。 第三十九章 重万里 万氏张嘴想说,自己忙不过来,可随即想到,哪怕自己提出来,大女儿肯定俩字“雇人”,便就没提,还是自己多做些吧,还省银子。 “大姐,你不去呀?我想跟你一起。” 除了小花冰,没这么黏的。 “谁教的了我?你好好学,回来讲给我听,讲错了打屁股。” 小花冰:“…” “你们俩也一样。” 花雨:“…” 花雷:“…” 半天,花长念咳了声:“给我说说怎么打了两只虎?” 花云不想说,花雷反而是不知道怎么说了,说大妹自己打的,怕花长念不相信。 “爹,亲奶啥时候搬家呀?” 花长念立即转了心思,琢磨开了,万氏担忧看了花云一眼,不省心呀,管不了了。 花长念决定第二天就请村长划宅子地,再请风水先生看坟地,没心思再问,催着孩子去睡。 半夜,花云偷偷要出去,被守了半天的花雷拉住:“带我去。” 是夜,花家房子又塌了半边屋顶,在花长祖正头上。跟花长耀一样,旁边的方氏一点儿事都没有,全砸在花长祖头上身上,脸都破了相。 花长祖瑟瑟发抖,任凭第二天张氏怎么唆使着李氏去跟花长念要虎骨,他都在房里一步不出的。方氏也怒了,她才知道花长祖去花长念那里都干了什么,发了一通火,花长祖老实了。 这些事由董郎中说给花长念听:“这两天只挣那家的钱了,不是为人处事太过,能有这报应。哎,看他们日后还敢做啥亏心事。” 花长念还念着情:“也不容易的,一大家子人…” 董郎中气乐了:“你要真为他们好,可离得远点儿吧,不然婶子一看你被欺负了,还不知道怎么发火呢,这次啊,差点儿就砸了他家祖宗牌位。” “这,这,不该啊…” 那也是他祖宗。 董郎中更气了:“想想你家孩子吧,我去的时候人家炖了一锅肉呢,人人一大碗。” 平时也没那么奢侈,但好不容易送走瘟神,李氏开始给儿子孙子补身子,不能不出血。 花长念闭了嘴,自己瘫了,可没得他们送一粒米。 县城首富于老爷从拿到老虎皮开始,嘴角就没放下过,岂止是开心,喜出望外呀。 他年轻时吃了大苦头,虽然幼时家境富裕,可后来遭逢巨变,少年便闯荡在外,风里来雨里去才慢慢将家业挣回来并发扬光大。年轻时不经心,为了名利忽视自身,到了老儿才知道厉害。一遇个刮风下雨潮湿天气,腰背和腿,关节那个麻痒刺痛,跟万只蚂蚁啃噬似的,冬天尤为难过。 大夫说了,这病没法根治,只能好好保养着。首当其冲,隔湿气,不然吃再多的药,开再好的方子也防不住。 因此,于老爷起居坐卧的地方总是格外的干爽,但没多大作用,尤其是睡觉时,总会刚睡着,骨头便开始疼,怎么熬?年轻时觉得好的富贵窝儿也失了滋味儿。 大夫出主意,弄张皮子铺着,那个隔湿气最好。于老爷便让人收集兽皮挨个的试,虽然他家有钱,可也是小地方,万不到想要什么就能买到什么的地步。弄了好几样皮子,可惜都是陈年旧皮,刚开始觉得还好,多两天便与先前没两样了。 就有人献策,要新鲜的老虎皮最好。 于老爷懵了,他也知道那东西好,他年轻时还见过呢,可惜可遇不可求呀。发动朋友亲戚下人家人全去寻,才寻摸了一张虎皮,旧的,老的。聊胜于无,于老爷高价买了当即天天睡上头了。 心里还是有不足的。 因此,一听有新鲜货,忙让管家奔了去,甭管多少钱,买。 这不,见到东西,于老爷就不撒手了。 管家便笑:“要不,您做成袍子穿着?” 于老爷笑骂:“这是成心要老爷长一身痱子呀?” 管家也笑:“顾老大夫说了,就这只虎的虎骨酒泡好了,就让人来说一声。老爷,您这个冬天可好过了。” “是啊,我今晚可能睡好了。你别等顾老来通知了,自己腿脚勤快点儿跑着,咱求着人家呢。” “是,老爷,我省得。老爷,虎肉都烹好了,请贵客入席吧?” “还真是托了那家人的福,我可真没尝过这一口,快去请小少爷和贵客入席。” 于老爷的贵客是他小儿子的朋友,一个俊挺的年轻人。脸如刀刻,五官冷凝,气质肃然,一看便不是俗人。 于老爷走南闯北见识多,在这年轻人面前也不敢随意开口。自己小儿子又口紧的很,不知到底什么来历,但肯定不小就是。 “贤侄啊,粗茶淡饭,还请不要嫌弃。” 重万里生硬扯了扯嘴角,眼睛却一直盯着于老爷臂弯里的虎皮上。 管家抽了抽嘴角,就说老爷您吃饭还非得抱着虎皮不合适,人家见怪了吧? “这虎皮…不错。” 于老爷心头一颤,这么一大桌子虎肉你不看,蒸的煮的炸的焖的,闻闻味儿,多香啊,你好歹别看我虎皮了呀。再是贵客呢,我也不能让给你呀。 于小公子淡笑着看看两人,开口问道:“爹,这就是今天买回来的虎皮了?” 于老爷右手拍了拍厚实的皮毛:“就是这个,以后爹就指望着它养老了。” 于小公子脸皮止不住的抽搐,指望着虎皮养老?爹,您把儿子和几个哥哥抛到哪儿去了? “伯父,可否接近一看?” 于老爷微微变了脸,都说是养老的不外让,还看什么看?可看在小儿子的面上,还是示意管家拿过去给他。没别的,于老爷有预感,这人对自己宝贝小儿子的前程至关重要。 虎皮分量很足,管家抱了满满一怀,几步路还感慨,这色泽真好。 重万里大手一抓,跟捏条轻纱没啥两样,上首的于老爷眼睛眯了眯。 果然,自己没看错。重万里不看虎皮漂亮的花纹光亮的毛发,而是手指一翻去看内侧,从虎头一直看到四肢,还有尾巴底部。果然,没有一丝血迹。这虎皮,自己一看就知道才剥下不出两个时辰。短短两个时辰怎么够硝制的,可自己竟然一丝血腥味儿也没闻到,只有一股天热的皮毛腥味儿。再看四肢和虎头,这是高人啊,竟没有一丝破损,能严丝合缝拼接起来。这手法…重万里自己也做不到。要知道他从小就爱打猎并喜欢自己处理野物,也是为了练刀法。十几年的经验也做不到这地步。 只能说原始动物和变异动物不只个头有差异,皮毛物理特性更是天差地别。再说,这事在花云那里就是日常活动,重万里再喜欢打猎也不可能天天去做。两人手法自然也会天差地别。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别比啊。 示意自己看好了,管家忙抱回去,于老爷放在自己身旁,这次放松了,看出来了,人家没那个意思。 “这手法…很不错。” 于老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那当然。仁和堂的老师傅了,几十年的老手艺了,当然错不了。” 管家没看到花云剥皮,也没人跟他说,别人是不懂,老师傅不会自己跌份,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出自老师傅的手,于老爷也是如此。 重万里低了低眼,这手法带着的杀气可不是什么药堂的老师傅能练出来的。要么是另有其人,要么就是这老师傅是个隐藏的高人。有意思。 重万里很想亲自见识一番:“仁和堂吗?小侄身子略有不适,明天还请贵府帮忙引见一番。” 看个病有什么好引见的,人家是知礼,大家族出来的呀。 “这有什么,小儿与顾老也是认识,明天让他带贤侄过去便是。” 于小公子略有所思,对着重万里点点头轻笑了下。 重万里也点了下头,看向桌面,虎肉啊…唉,没想到跑到这里来也能吃到。 第二天,重万里随着于小公子往仁和堂去,才进了门,跟路过的花雷一行人错过脚。 “你们是来问,虎皮是谁剥的?” 内室,顾老大夫定定看了重万里一眼,脸上不无防备。 重万里一顿,阻止于小公子解释,自己上前行礼:“某自幼痴心武艺,虽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在刀法剑法上不居人下。昨日乍见那虎皮,某相信剥皮之人刀法不在某下,遂起了惺惺相惜之心,还劳顾老引见。” 顾老大夫面色古怪,再三打量重万里:“你确定?那个什么刀法?” 重万里点头。 顾老大夫更古怪了,看他半天,道:“听老夫一句,公子请回吧。” “这是为何?顾老,重兄也是好意,万一是个人才——”于小公子急急开口。 顾老挥挥手:“不可能,你们走吧。” 人家一个小姑娘家的,莫名被陌生男子找上门,可是名声不好听。而且,这公子虽看着不是坏人,但眉眼暗含戾气,不是善类。 重万里微微蹙眉:“顾老不愿成全,某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看吧,就说不是善类。 顾老大夫想了想,叹道:“不是我有意隐瞒,那剥皮之人是个女子,你们找去算怎么回事?不要去给人家添麻烦了,人家生活不容易。” 两人都愣了,竟然是个女的?怪不得。 重万里立即抱拳:“如此,某打扰了。” 于小公子追着他的步子出了仁和堂:“重兄,你不想见见到底是什么人吗?我可以帮你打听出来的。” “不必了。”重万里一听是个女子,就死了心,他是万分不想跟什么女子牵扯上关系的。 “不过是会剥皮罢了,既然是个女子,那…” 便没用了。 第四十章 罩门 花雷花云并董郎中来到钱庄,将银票存了,花雷在钱庄给的特质厚纸本子上签了字,拿回一个刻着钱庄名字和特殊花纹的小铁牌,上头还有几个数字:叁陆柒玖。 “行了,以后拿这牌子来取钱就行。” 花云皱眉看了眼,总觉得不安全。 花雷笑道:“还得我来,人家还得看签字呢。” 花云又觉得也不好:“要是你有事呢?” 花雷挠了挠头:“我天天在家,还是这样好些,不然万一别人拣了牌子来领银子呢?” 钱庄的人一边笑着解释道:“要是客人办理只凭信物取钱也行,担心不安全,咱还可以请客人留下暗号之类。要是多人要取,信物也可以多备几个,只要暗号对的上就行。” 花云点了点头。 那人又道:“就是中间换暗号也行,只要这位小爷来说一声。信物丢了也能来挂失或是再换。这都是咱钱庄特制的,上头还有编号,不会让人冒领了去。” 花雷赞了声:“真周到。” “自然的,银钱的生意不能不上心,不然街坊邻居哪敢存到咱家来呀。” “大妹,要不,咱也办个信物,做个暗号?” 花云看他一眼,轻飘飘道:“才多少钱呀,以后再说吧。” 花雷汗颜,自己没大妹出息呀。 “哥以后挣大钱,都给你存着。” 钱庄的人听着也跟着高兴,这一家人一心呀,多少人是来偷偷存银子防着自家人的。 “你先上好学再说吧。” 董郎中带着两人往外走,惊讶道:“雷子要上学了?” 花雷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我和雨儿冰儿都去,就是不知道学堂先生收不收。” 董郎中看着花云,若有所思:“咱村先生好说话,等回去,买坛子好酒,割两斤肉,好好说就能成。云儿呢?” 花云不说话。 花雷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便道:“这事不急,还得迁坟,买地盖房子,等都忙完了我们再去。” 董郎中点头道:“是了,正好,咱们先去买几样子礼,这些事都少不了给人送礼。” 花雷身上有五十两碎银子和钱串子,买东西足够了。一路走下来,拣着着急用的东西买,也买了不少,谁让家里啥东西都没有呢? 穿的衣裳必须买,原来的衣裳没法穿了,四个孩子都在长个儿,全是花雷的旧衣裳一个传一个。因此,花云花雨身上一点都没女孩子的样儿。花长念和万氏也是如此,早不知最新的一套衣裳是哪一年的了。花云瞧见卖布的铺子,进去指着看得上眼的好料子便买。 她觉得好的,指的是结实耐用,颜色素淡的。绸子锦缎飘花的都没瞧上。让花雷松了口气,那些贵呀,尽管家里有了钱也不能乱花呀。 她在前头指,花雷和董郎中跟在后头杀价,让店里的人和别的客人看得稀奇。 有个妇人笑问:“你们是兄妹?” 看脸盘子能看出来三分像。 花雷不好意思点头。 妇人调侃道:“你这个小兄弟是个好的,宠着妹子心疼人,还会砍价过日子,真不错。说亲没有?” 花雷脸轰的一声通红通红,董郎中也笑,把他往身后藏。 “孩子还小,不想那个。” “还小?看这身量,十三四了?该说亲了,过个两三年该成亲生娃了。” 什么?花云那个惊悚,知道这里人结婚早,可真心不能接受呀。不行,总得骨骼长好了才行。 低声跟花雷道:“我同意了你才能说亲,听见没?” 花雷僵住,这种事情,来自大妹的这种关心,他能不能不接受? 董郎中也听见了,只以为是小孩子护食,笑笑没放在心上。 最后布庄的女老板觉得这一家人有趣,买的东西也多,自己让利,还送了半匹有些污的小花布。 花云看着那浅黄的底印着密密麻麻桃红的小碎花,怎么看怎么丑。可看花雷喜滋滋的样子,就没扔。 东西太多,暂放在店里。 又去买别的,花雷想着单独开伙,董郎中生了气,两人你推我让,最后只得买了几袋细粮精米,好几样杂粮。花雷又要去割肉,董郎中想着花长念便没拦着。 “雷子,你买这么些鸡干什么?” 董郎中对着几十只半大鸡崽目瞪口呆。 花雷有些心虚,但不想说花云的特殊癖好,只道:“叔,这鸡是好东西啊,长大了肉能吃,还能下蛋。我爹娘弟妹都得好好补补才成。” 关键是鸡有血啊。 花云偏过头不看这傻货,山上什么没有,非得抱回去养,不是她说,家鸡身上那股子味儿,真的很难闻。还不如去山上逮野鸡。 董郎中拍拍脑袋:“这倒是,你婶子每天跟着我折腾药的,没时间养这个那个,也好,回去就搭个窝,看你们几个瘦的。” 董郎中家里除了满院子药材没别的了,因此家里只有草药味儿,哪有什么鸡屎猪粪的味道? 花云想着,赶紧搬出去。别的不说,看人家董娘子养的那一排排的花,都是花朵漂亮清香宜人的,这说明什么?人家爱美,人家爱干净。弄一群鸡回去,不怕跑到人家满院子鸡屎?一脚一坨的,恶心。 “回去把鸡窝搭远点儿。” 花雷没想啥,董郎中眼睛闪了闪。 花云淡淡道:“我嫌吵。” 花雷立即点了头,这是怕喝鸡血被人瞧见呢。 有时候误会也是挺好的,至少两边都不尴尬。 再买了送礼的东西三人便回了家。 花云一匹布一匹布的往桌子上堆:“爹的,娘的,哥的,妹的,弟的,董叔的,婶子的。” 真是一人一匹啊。 众人看着她怀里那匹白灰色的布。 “我的。” 万氏急了,小姑娘穿这个颜色?伸手把老板送的碎花抽过来:“不行,娘用这个给你们姐俩儿做新衣。” 花云嘴角直抽,穿那个,还不如去当丧尸呢。 “不行。” “就这个。” “不行。” “这个。” 娘俩儿你来我往,谁也不让,万氏这些年头次这么坚定,坚定的花云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是一件子衣裳。 最后,万氏对着寸步不让的花云尖叫:“你见谁家姑娘穿这个?庙里的姑子才穿呢!” “那是什么?” 万氏急的戳她脑门子:“还想不想嫁人了?啊?还想不想嫁人了?你是想气死娘啊。” 花云微微摇晃,万氏没一下指头能碰到她的。 董娘子赶紧拉架:“嫂子,嫂子,小孩子知道什么。我看着呀,云儿是喜欢素净的颜色。那布太花哨了,云儿大了,穿着确实不合适。要不,这匹,这匹颜色也好,绣上花挺好看。” 董娘子指着的是花云给她挑的,青碧色。其实小姑娘穿也有些重了,可对比另两匹,万氏的姜黄色,花雨的粉色,董娘子觉得还是这个颜色可能讨花云的喜欢。 那边花云在花雷的解释下得知了庙里的姑子是什么样神奇的存在,还有和尚。便松了口。 “那就这个。”指着青碧色的布料,早知道自己买匹黑的。 要是买黑的,万氏也得喷她,一点儿女孩子样都没有。 “嫂子,云儿真实诚。云儿,你不知道一匹布能做多少衣裳吧?这,也太多了…” 董娘子知道花家发了财,自家能得到东西也在意料之中,可整匹的布送,自己不好意思要呀。 “她能知道啥?樱娘,不理她,什么都不懂。这几天你帮我做衣裳吧,我一个人哪做得来?咱搭着来,用这个青碧的给你做个长褂,搭黄色裙子,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呀?嫂子你试试镶道青色的边儿,看着利落。” 两人女人顿时把一屋子人抛到脑后,兴致勃勃说起怎么做新衣起来。 花云感慨,这就是女人啊,自己那几个女下属也喜欢搜集稀奇古怪亮闪闪的东西往衣裳上装饰,几片末世前印着露胳膊后背大腿的绝对没用还拌脚的衣裳的纸头,当宝贝一样藏着。她就没看出来,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姐,咱俩穿一样的衣裳好不好?让娘绣上花,可好看了。” 花云看着花雨抱着的那匹粉色的布,眼角直抽。想了想,问她:“雨儿喜欢这个?” “喜欢,好喜欢。”花雨恨不得抱着布打滚,她从来没穿过新衣。 花云默了默,觉得下次去县城给花雨把那些看着不结实又贵的花里胡哨的布都买些来。那些颜色虽然也亮,但比这些看着正些,小姑娘应该喜欢。 花雨放下粉色的布,又抱起小碎花:“姐,咱俩做褂子穿啊。” 花云唰的站起来,再受不了了。 “走吧,不是说请风水先生吗?” 花雷噗嗤笑起来,大妹多讨厌这小碎花啊,布庄老板一拿出来就被她嫌弃了。 董郎中也看出来了,也笑,还是道:“对,这便去吧,早定了早心安。” 花长念没法跟着去,嘱咐花雷:“一定让先生给咱看块好地,多少钱都给,得让你奶住的舒坦。” “爹,我晓得。” 这次花云便没跟着了,在炕上听了半天,最终拉过花雷的蓝布:“我用这个。” 花冰凑上来:“姐,我这个好,用这个。” 那是一匹浅绿透着黄的细棉布,太稚嫩了些。 花云摇头。 万氏立即去拉小碎花。 花云只得又点头。 万氏得意哼了声,终于找到了你的罩门。 第四十一章 祖坟 村里就有风水先生,还是董郎中的本家。早在家等花家来人了,见人终于上了门,一见小酒坛子,一刀肉,还有几盒子上好的点心,笑得糟了的牙根都露了出来。 这才是见面礼,大头还在后头呢。 花家真的有钱了呀,不过不该问的不能问。 “给你亲奶相院子?” 花家人客气,自己也不能故意拖着。 花雷点头:“您费心了,我爹说了,只管让我奶住着舒服。” 董七老爷子更乐了。 董郎中怕他狮子大开口,忙道:“七伯,您可得给看块风水宝地,要惠及子孙万代的。” “去去,”董七老爷子嫌弃道:“不懂行别乱说。就是皇帝的坟也保不了万代。还是得自个儿积德行善才能惠及子孙。花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花雷便道:“老爷子您吃的盐多,见的事多,您说的话自有道理。我爹就求我奶住的舒坦。” 董七老爷子啧啧,这孩子好,不贪不燥,好,真好。花老头没福。 捻着下颌一缕长胡子:“小子不错,爷爷一定给你家寻个好地,这可是你家这一支的祖坟呢,不求子孙飞黄腾达,也得保佑家宅平安。” 花雷点点头,家里人过的好就好,飞黄腾达自己能挣。 董郎中又道:“七伯,您一定得尽心。” 董七老爷子白了他眼,说的自己看不进人似的。 “早知道你们会来,其实我这有块早看好的地,不是咱家祖坟不能动,风水也不错,我真想让族里圈了。就是得进山。” “远了吧?村里几姓的祖坟可都没进山呢。七伯,您再找找。” “这风水宝地还随着你心走的?说是进山,其实就是翻了小山包。花雷,就是你家老宅后头那座小山头,就在那后头。” 花雷啊了声,那里呀,那山头还真是小,又好爬,自己一刻钟就能上去跑个来回。 “不远吧?” “不远。我们经常去耍,没见什么呀。” 董七老爷子乐了:“你们都看得出来,爷爷还吃这口饭?那块地好呀,山坡朝阳,下头有河,靠山临水,好地方。” 花雷有些不明白:“就那小水沟子。” 董七老爷子板了脸:“你能看出个啥?别看河小,可它是活的,断不了。那山头不起眼,可那下头的气脉跟群山是接着的,绵延不绝。我带你去看。” 花雷忙摇头:“哪用去看?我从小在那玩,哪有块啥样的石头我都清楚。” 董七老爷子一拍手:“这就是缘分,那块地跟你家熟了呀,你奶住的还能不舒坦?” 花雷犹豫,离得那家近了些,奶不生气? 董七老爷子看出来了,劝道:“你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要说咱村周边别的地方,真没那么好的风水了。要是你们不愿意,那爷爷再给你们看别的地方。” 出了门,花雷还在纠结,对董郎中道:“叔,不然咱们再去村长家问问,村里哪块地能划给我们建房子。” “行,两头都打听清了,让你爹好好琢磨琢磨。” 两人又回家拿了礼,村长也早等着了,不过他也没问卖老虎的事儿。听得要划地,转身拿了一卷纸出来。展开一瞧,上头一块一块画着的正是村里各户人家的方位和大小。 “村长,你这东西可好。” 村长得意:“这东西吧,还是我家林子从军里回来跟我提的,说是让我弄个看得明白。我哪会弄这玩意儿,林子亲自在村里走了好几遭,给我画的,说是各家各户的位置大小都能看出来,跟真的一个样,就像把咱村变小了按上去。村里建新房,我就在这纸上再填上,不用回回跑。” 村长说的是他小儿子,从军回来,在村里待不住,早去县城做买卖了。是个脑子活络的,听说生意做的也好,只是要常在外头跑。 花雷睁大了眼,这看得可真清楚。 “村长,这就是董叔家吧?” 董郎中家靠北,院子四方四正,比左右邻居都大些。 “就是这儿。看看,你家想建在哪儿?喏,有房子的地就别想了,还有这圈起来的地方,都是有主的,只是没建房。你看看,这里,这里,还有南头这里,都有空。” 花雷看得直摇头:“太小了,不行呀。” “啥?小?”村长瞪大了眼:“够你一家人住的,就算你娶了媳妇生了娃也尽够了。” 花雷还是摇头,最大才跟花家一般大小,大妹肯定不喜欢。 “再大就只能往村子边了,多大都有。” 花雷一愣,目光不由落到村东头的花家那里,从花家再往东,可再无一户人家,一直连到董七老爷子说的那座小山头。可…花家呀… 又细细看了好几遍,把地图记在心里:“村长,我回去问问我爹的意思。” 村子满意点头,虽说花长念在众人面前说让花雷当家,可孩子毕竟还小,尊敬老的才是正理儿。 “爹,你说咋办?” 花长念愁得抓头发:“那山头爹也是从小看到大的,那面朝阳不错,那道水也没断过也不假,都挺好。就是…” 离得花家近呀。 “那院子咱选哪儿呀?” 花长念又揪头皮,只能从村边划了,东边…算了吧?西边,离着县城远了些,村里东南靠山,去县城的路在东北,不然就选在北边,离着董家也近。 “不然就在北边划吧。” 董娘子就笑了:“那好,咱两家来往可方便。” 花云一直没吭声,在桌子边不知道捣鼓啥。 花雨凑过去一看,惊叫一声:“呀?姐,你画的啥?” 众人都去看,只见桌面上被花云拿着万氏画布料的粉饼子画了一块一块的东西在上头。 花雷惊:“这不是咱村的图吗?大妹,你见过?” 董郎中也吃惊不已,自己还是今天头次见呢。 花云捻捻手指头上的粉末子:“在村里走了几回,就能画了。” 这真不是什么难事。 这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会的。除了朝廷官员将军们,谁还有这东西? 两家人凑在一起挨着脑袋仔细瞧。 董娘子为难道:“嫂子,你们家非得要大块的地呀?” 这可真难办,村里还空着的可不多,而且面积都不怎么大,起五间房加前后院倒是不难,但没一块地能比上自家的。 万氏道:“这不是家里没法指望着种地了吗,我就琢磨着我在家养些鸡鸭兔子的,能卖肉卖蛋的,也是个出路。院子可不得要大吗。” 董娘子点头:“这倒是。要不,就在北边吧,离着我家也近,好照应。” 除了花云,谁都跟着点头,这多好呀。 花云拿着那块灰不溜秋的白粉饼在桌面地图上划了一个圈。 “北边那里有个烂泥塘子,不好建房,就这里吧。” 众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懵,这圈划的,从董七老爷子说的小山头里头那一边一直圈,整个山包在里头,一直往村里蔓延,擦着花家后院墙团了圆。 “这,云儿啊,咱不去那边行不?” 花长念有些哀怨,才出来呢,又回去? 董郎中侧目,谁是家长呢? 花云不说话。 花雷看看他爹,再看看他妹,忽然明白了,在东边住着进县城方便,进山更方便呀,他妹这是想方便喝那啥吧?那南头…东边对亲奶好呀。 一咬牙:“爹,咱又没作亏心事,怕他们干啥?大不了咱把院墙垒得高高的,大门朝东开。这么大块地呢,院子大一点儿,出入碰不见。” 建房子讲究坐南朝北,花家的大门朝南,后院那道门却是朝东,后门又不讲究。要是在那里建房子,朝东开大门,跟花家挨着的就是后院了,大不了不开后门就是。 花长念又想离着远些,又有些放不下,拿不定主意。 “董七爷爷说了,小山头那边风水最好,亲奶住着舒坦,对咱家也好。爹,要是买下来跟咱家一块地连着,亲奶不是更舒坦了?” 花长念终于点了头:“就这里吧。大胜,还得劳烦你跑一趟。” 董郎中有些失望,随即又开心了:“这样咱俩家也不远。长念哥,放心吧,我这就去跟村长说。” 两人又跑回去,朝着村长一说。 村长吃了一惊:“这么大块地儿?你们是建房子还是建村子呢?” 花雷不好意思摸着脑袋,又把亲奶住着舒坦一套说辞拿出来。 村长呲着牙点了头:“这也好,自家的地跟祖坟都连在一起,更保佑你们了。” 娘哎,想想大李氏在山头和村子边来回逛荡,得,以后自己少走那吧。 “真定了?真定了我可就去县城衙门请人来量地了。” 要是村里边的还好说,但村边到山头,这就得去请人丈量了。 三人又急急奔到县城里,买了酒水进了衙门,不是怕人家不给办事,是想急着把事情落实。 几个衙役和书吏也痛快,跟着就到了村里,在花云见证下,把能建一个小村子的地通过律法认可给了花家。 第四十二章 传说 等董郎中和花雷从衙门捧回官府加盖的地契拿回家时,天色已擦黑。 万氏和董娘子忙着烧热水,厨房门口地上堆着几只野鸡野兔。便明白,花云又进山了。 董郎中就纳闷了,人家进趟山,又是挖陷阱又是下套子,七八天也不定能抓住一只。怎么花云就信手拈来呢,跟山里就是她圈养地似的。 花雨花冰去村头杂货铺里打了酒,买了花生米,一路上被村里人问这问那。花雨笑得甜谁都能说几句好听的,花冰板着脸力求学到花云的精髓。那么多人套话,愣是没从俩孩子嘴里掏出花家到底得了多少银子。 了不得呀,花长念四个孩子都了不得。大儿子花雷已经开始顶门户了,说话做事跟大人似的。大女儿花云那把子力气,谁敢惹呀。小女儿花雨嘴甜脸甜,和谁都能显得亲近。小儿子还看不出啥,但嘴巴紧的很,也是成大事的。 花长念这一支以后不得了呀。人家都有了那么大块地。 “了不得呀,那么大块地,少不得几百两银子呢。爹呀,你说大哥家发了多少财?” 花长宗那话说的,那个酸。屋里人都闻不出来,因为他们自己心里也酸。 花老头闷头不吭声。 李氏尖声道:“什么大哥,早没关系了。你大哥在屋里躺着呢。” 从一分宗,李氏当即让家里改了排行。花长光是大儿子,依次往前挪,光宗耀祖,多好多吉利呀。 张氏在一边冷言道:“没这层关系,还有另一层呢,以后就是邻居了。” 李氏瞪眼:“闲得慌是吧?把茅坑清出来都扔到野地里去。” 野地不是野地了,是人家花长念的地。李氏这恶心人的。 花老头喝道:“你少作吧,村里人怎么看你。” 张氏也冷声:“娘,你可真公道,我家长光离得了人吗?偏偏指挥我一个,家里还有哪房跟我家似的两个不能下地的?” 李氏一堵,这贼婆娘,要是回去跟花长光一说,儿子还不得跟她离了心? “赶紧回去看看长光,哪都有你,男人都没站出来你来干啥?回去老实伺候男人去。” 张氏见她间接服了软,站起身就往外走,给花香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听着,别又有什么坏事破事都往二房头上推。 梁氏也站了起来,她得去做饭。张氏因为花长光不做事了,因为王氏喊的那句话,心里起了膈应,对着几房都没好脸色,跟李氏也硬了几分。李氏都不赶她,谁还支使得动?因此家里活计让梁氏王氏和方氏轮着做。 可王氏男人疼她,一边帮着她做一边在李氏前头诉苦讨好,虽然李氏骂王氏,可王氏确实轻松不少。至于方氏,一家子还指望着她秀才爹帮花长祖上进呢,自然也不能多做。匀下来,可不都是梁氏做得多? 梁氏一边切着菜,一边琢磨,自己得想个法子,太累了,才几天自己已经觉得活不下去了,以前也不知道万氏怎么熬下来的。要她说,李氏就是吃饱了撑的,大房好好的干嘛要赶出去?一个瘫子,说不准哪天就去了,还有几个好劳力呢,怎么不能使?现在倒好,还要自己累死累活伺候一大家子。 董郎中家,村长带着几个有年岁的来赴宴,都是各家长辈,花家族长也在。 几杯酒下肚,花族长脸膛红红:“长念呀,你家真起来了呀。那么大块地,啧,出息了。这接下来就是起房了吧。” 花长念靠坐在高椅背上,苦笑道:“是呀,得起房。只是…也只能简单起几间了,能住人就行。” “还得买地吧?” 几个老头都竖起了耳朵,这是好奇到底卖了多少银子呢。村长倒是老神在在,实在是花雷在衙门掏银子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自己心里早有谱了。花家怕是见底了。 花长念摇头,三百八十两呀,哗啦去了一半呀。买的是野地,自然便宜,可也二两一亩,那一大片呀,还好村长讲情,小山头便宜了不少。 花长念觉得这心疼得比当初他被砸了还要疼,疼得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地是别想了,反正我家也没劳力伺候不了。今天请各位长辈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就是起房子的事。”花长念红了脸:“我这啥也干不了。几个孩子过几天也要去学堂,家里没个主事的,大胜总不能不给人瞧病只帮着我家。” 这当然了,不然谁家有个不舒服找不到郎中,还不得恨死了花长念。 “还请几位长辈帮着找几个能干事的。” 村长了然:“你这是想把建房子的事都包出去?” 花长念叹气:“没得办法呀。要是我能动,能省不少工钱。” 几人去看花雷,也觉得是,就是花雷在一边看着,还不到十五的孩子又能干啥? 花族长想的是别的:“几个孩子都去上学?雷子也去?冰儿也去?云儿和雨儿都去?” 这是觉得没一个合适去的? 花长念看向另张桌子上的孩子,一股子愧疚:“我当年只上了半年,雷子…一天也没去,只跟我学了几个字。我这当爹的愧疚呀,现下他也不大,还能学,我和孩子娘咬咬牙就供出来了,认全字就行。冰儿是不能耽搁的,虽然小了一年,但他懂事,跟着他哥我们还能省心。雨儿也去学学,认认字识识理儿,以后不能让人欺负了。还请各位长辈在先生跟前说说好话。” 花族长和几人当然点头,顺水的人情,谁愿得罪人呀。 “那云儿呢?” 花长念纠结了,他能实话实说,先生教不了? 花云自己开口解释:“我在家护着爹娘。” 几人不说话了,不知说啥呀,现在村里有了新的传说,关于两只老虎和一柄大锤的传说,这主角就是眼前这位呀。 花雷道:“大妹聪明,等我们回来一说,她就会了。” 呵呵,当他们不知道这位以前是傻的吗? “咳,那长念呀,你意思是把活都包出去,那吃喝呢?也是一笔花销了。” 花长念去看万氏:“孩子娘哪忙的来?一并都包出去,自己回家吃或是找几个婶子给做也行。” 万氏红了脸,先前没说这个,她还打算自己来呢,忙不过来再找人打下手。 几人看得清楚,这家子心齐还愿意为别人想,以后的日子指定错不了。 村长道:“这都没什么。这样吧,我让大河来跟你谈,他起过的屋子多,材料啥的我让他给你便宜,能省就省,就是做饭烧水啥的,他也自己去找人。” 陈大河,村长的儿子,是个工头,村里建房子基本都找他,不说有村长在后头撑着,那活计没得说,人热情又实在。 花长念立即应了:“就是这个理儿,就想着麻烦大河兄弟呢。” 谢完村长,花长念又转头对了董七老爷子:“老爷子,您看看,我要是给我娘建新屋,该怎么个弄法?” 董七老爷子愣了愣:“这要看你要什么排场了。” “我家买院子起屋子,我娘也得住上新屋子大院子,怎么也得拾掇得像模像样才行。不然我心里不安生。” 这是要院子?董七老爷子想想也是这个理,花长念她亲娘可是头个进祖坟的,首当其冲,必须弄好了呀。 “这个我回去琢磨琢磨,画个样,你看中了,我找人拾掇,你不用多操心。” 从棺材到墓碑到院子,院子里的花草刻纹,甚至是动手匠人的生辰八字都有讲究,董七老爷子有自己门路,包管让主人家放心。 当然,再讲究的事情遇见不讲究的人也没辙。农家谁会费那么大心思。也就是之前闹出那么多玄乎的事儿,在座的人都觉得应该如此,不然都会觉得花长念作。 董七老爷子琢磨了一晚上,把自家墨用掉半块,第二天卷了图往董郎中家去。按说当花长念家上门求他,可一来花长念不能挪动,花雷两头跑也说不清,二来,董七老爷子看好这家,想交好呢。 “你瞧瞧,怎么样?” 花长念只觉得好看气派,别的看不出呀。 董七老爷子有些丧气,也是,都是外行。 “您老人家说好就一定好,我瞧着真挺好,就这样来。” 坟头墓碑都圈了个院,院前有桌有凳有亭子还有景儿,当然,都是小小的一个,整个院子有半间屋子大,说是院子,其实就是用四方石头围得三砖高。 董七老爷子道:“你只管放心,我把啥方面都算到了,你娘绝对住的舒坦。” 花云看得很无语,真说不准亲奶大半夜从里头出来在院里赏景儿呢。假如真的有鬼的话。 话说,自己也算是“鬼”了。 这些日子,因着大李氏的名头,村里兴起一轮鬼故事热潮。花云按号入座,自己可不就是借尸还魂吗。 花长念听董七老爷子指这里说风水,指那里说来历,最后只道好好好。 董七老爷子头次见到这么好说话的客户,心里敞快,把事都揽了。说请人直接去山头那里动工,到时候再给算个吉利日子迁坟,不收钱。 花长念千恩万谢,心里也嘀咕,还收费呢,新坟要三十两银子。而且事后自家要去谢他,还是要另包红包的。 钱,又没了。 但花长念可不敢抱怨,也不会,这是花到亲娘头上的,要不是亲娘来撑腰,还不知一家子现在怎么样呢。 董七老爷子刚走,村长儿子陈大河掐着点儿进了来。 “长念呀,跟我说说,你想盖个啥样的,我帮你参谋参谋。” 还盖个啥样的? “就是起一排房子,有个灶头,别的先不用。” 这是省银子。 陈大河也不失望,那一大片地呢,指不定以后还要建啥。 “那成,先起几间,你心里有谱没?定了我还算算材料要多少,找实惠又好用的来。” 花长念恨不得去捂胸口,花云听他咬牙半天才说了声五间,也没计较,反正所有权是自己,房间多少没关系。拉了花雷道:“这事你不用听,去问问先生,明天就去上学。” “明天?太急了吧?家里一摊子事儿呢。” 花云就看他:“你帮不上什么,去上学。” 花雷一想,确实,不管是祖坟还是新房,自己确实帮不上忙。可是—— “你一个人在家哪忙得过来?我还能帮你打野鸡呢。” 花云就纳闷,哪次要你帮忙了? “我用不着你。去上学。” 上学这事没得商量。 花雷蔫了,以往向往得不得了的上学好像没那么大吸引力了。 第四十三章 抢鱼 董郎中这几天也不出去了,专门忙花家的事,一听去见先生,只觉得三孩子向学心切,哪知道是被嫌弃了呀。←百度搜索→ 拎着东西到了先生家里,先生姓曾,在村里是个小姓。人看着斯文,脾气也随和,可能是得了嘱托,见他们人来,象征性问了三个孩子几个问题,就点头同意了。没嫌花雷大,也没嫌花冰小,更没嫌花云是个女孩子。 万氏喜出望外,虽然又是几十两银子撒出去,可她心里高兴,连忙赶了三个布包出来,让他们装笔墨。花雷是青色,花冰是绿色,花雨那个便用的小碎花。 其实村里孩子都节俭,书本必须要买,练字却可以用树枝用清水用手指头自己练,省纸笔。先生那里有卖,都是最便宜的那种,万氏给了花雷银子,让他到了学堂给三人买齐。 花雷转身就跟弟妹嘱咐,自己三人用一套,书本也先用一套。 实在是银子不经花,眼瞅着三百八十两去了一半多,花雷心里急。 俩小的懂事,都点头答应还帮着想辙儿再节省。 花云看得欣慰,不怕穷,就怕人心不齐。她当初也是一路跌跌撞撞吃了多少亏,才遇到相投的伙伴一路扶携着强大起来。 花长念那边也谈好了,他要的简单,不用找很多人来,跟陈大河大致一说,陈大河便点了头,人工他来找,材料也是他去寻,大致的工钱和材料钱跟花长念说了遍,花长念便点了头。他经常打短工的,知道行情,陈大河并没多要。 至于人手吃饭,都回自己家吃,人少,不用找别村的人,自然离着家近了,只是工钱再多几个。这样倒是更省心。 “行,长念,知道你们赶的急,放心,不出一个月保准好。” 陈大河要走,花云站了出来。 “垒院墙。” 陈大河一拍脑袋“咋忘了这个?”又一脸为难:“你家院也太大了,这得垒到啥时候呀?” 难道要把小山头也包起来? 那当然不可能。 花云指着董家的院子:“先弄个这么大的,后头那一段,要两丈高。” 两丈? 陈大河吃惊去看花长念,村里人家基本房子的山墙才两丈来高,院墙一般都是一丈半,个头高的人垫垫脚都能看到里头。两丈?这是…防着花家呢?要不怎么单单要那一段高? 花长念有些纠结,隔开吧有必要,可做的这么明显… “院墙不一般高,不好看吧?” 花云淡淡道:“那就全都两丈高。” 花长念立即没了话。 陈大河看明白了,这才是做主的。 “行,石头不值钱,山里有的是,多高都成。” 花云点点头:“垒厚点儿。” 陈大河心道,跟防狼没差了。 “行。大侄女还有啥要说的?” 花云便道:“越早盖好,红包越厚,但得保证结实。” 陈大河乐了:“伯伯不会盖不结实的房子。” 花长念不好意思道:“小孩子家不会说话,大河哥你别介意。” 陈大河有什么介意的:“那我就照大侄女的话说红包的事儿?” 花长念立即点头。 陈大河不由笑了起来,人家不会说话咋样,人家说的才算。 花长念有些不好意思,画蛇添脚似的说道:“就云儿知道我这当爹的心思。” 陈大河忍俊不禁,赶忙告辞:“放心,有红包勾着,怕二十天就得。我先走了啊,大侄女。” 花长念见人走了,忙去看花云,琢磨着怎么说才能让大女儿在外人面前给他留点儿面子。 花云没搭理他,起身往外走:“我去弄条鱼来吃。” 这是吃腻鸡了? 花长念在后头喊:“小心呀,别掉河里去了。” 知道他也拦不住。 一听抓鱼,都坐不住了。四个孩子齐齐往河边跑。 花雷拿了竹筐,花雨抓了小兜子,花冰竟搬了个木盆。 花云空着手,人家身有绝活呀。←百度搜索→ 到了河边,不止是一家孩子。村里多半孩子都在,都聚在河提平缓的那一段。 这会儿天开始凉下来,水里却有些暖,都挽着裤脚在水里摸鱼。不时有个孩子直起身,叫着抓到抓到了,一群孩子全围过去,看小手捧着一指长的小鱼仔。 吃不着肉,只是图个乐罢了。 花云看得不禁羡慕,这般无忧无虑的快乐,末世哪个孩子享受过,就是大势力大家族里的孩子也从没这般光着脚丫子趟过河。不怕被变异鱼吃了呀。 虽然吃不饱,但这里真的像天堂。 再羡慕,再缺少欢乐的童年,花云也不会下去跟一群小孩子泼水玩儿,见花雷牵着花雨下到到小腿肚子深的水里,拿着竹筐在水里慢慢赶鱼,她握着在路上折来的细长竹子往河中间走。 河面很宽,并不很深,只是对她来说。俱她目测,河中间能没过一个大男人的脑袋,当然这是在丰水期,但不管水多水少对小孩子都危险。要是有人走的远了,便会有孩子喊他回来。平日玩好玩不好,都是一个村的,不敢拿命开玩笑。 这段河面很安静和缓,河面上散着一排大石头,能供大人踩来踩去,小孩子步子小是不敢去的。河上也有桥,但不在这一段,花云还没见过。 围着大石头,越往中间越长满了丰美的水草。花云一边在大石头上跳着,一边轻轻摘掉竹子上青青的细叶子,那般青翠,满满的生命力。 多想让风行也见一见这个山清水秀祥和安泰的世间。 “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雍容华贵的贵妇人诘问面容消瘦的年轻男子。 风行并没立即回话,只是疲惫的躺在松软的床上,才缓缓开口:“我不便说。” 贵妇人知道自己问不出所谓的机密,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子,忍不住的心疼:“早让你离那人远点儿,他是疯子,你就是不听…” 风行不禁嘲笑:“妈,疯的不是小叔,是这个世界,知道你心疼我,可我们是在为我们的未来拼。” 我们的未来…花云… 贵妇人皱眉:“又不一定非要你,看看你这段日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风行不想听,直接道:“妈,你觉得我不去,他们会让我去哪儿?为了儿子,你就别管了。” 贵妇人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叹息,儿子已经进入那里的核心范围了,就是动用家族力量也不能让他全然无事的全身而退。 “都是你爸的错,当初我就说让你进高层,非得去和什么研究所接触,现在可好,想出都出不来…” 贵妇人抱怨了半天,才发现儿子已经累得睡了过去,给他盖好薄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风行翻了个身:“花云…” “哗啦——” 花云握着竹竿往水里迅猛一刺再一提,一尾两斤来重的青鱼在竹竿一端剧烈挣扎。 小样,跑的了你。 “呼,抓到了,赶紧回来,大妹,回来。” 花雷早看见花云往河中间去,怕自己突然喊她会吓一跳摔下去,就牢牢盯着她瞧。这会儿鱼也有了,赶紧回吧。 花云摇摇头,喊道:“你来拿,我再抓几条。” 知道花雷会凫水,村里男孩子基本都会,连不少女孩子也会游几下。都是在这条河里扑腾出来的。 花雷只得推着竹筐过去,花云将鱼甩到里头,花雷还不想走。 “快拿走,血散开会把鱼惊走。” 果然水皮上已经有了血,花雷只得回岸上将鱼放在花冰的小木盆里,自己再回去。那头花云已经又抓了条。 来回几趟,花云专门拣个头大的抓,也有四五条了。 “好了,大妹,咱回去吧。木盆都放不下了。这鱼又没法养,抓多了也吃不完。” 怎么养,肚子上都有洞。 两人还没到河边呢,就见一堆孩子全围在一起,那中间的位置赫然正是花冰和花雨守着的地方。 花雨见花云捉到了鱼,起了心气,拿着小网子半天没收获,只得悻悻上岸,跟着花冰守鱼了。那会儿已经有不少孩子在围着看了,花雨怕被人抢了去。 “不准抢,这是我家的。” “什么你家的,这都是我家的。” “不要脸,是我姐抓的。” “放屁,你姐那个傻的,会什么。明明是二哥抓的。” “你才胡说,你二哥怎么抓的?” “是…拿竹竿挑的。” “你家的鱼怎么会在我家的盆里?” “这…你趁着我没瞧见偷的。” “不要脸,快放手,明明就是我家的。” 花冰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家的,我家的,花顺安,你松手。” 两人忙把看热闹的人分开挤进去,还真是熟人,正是花长光的儿子,花顺水和花顺安,旁边还有花顺利花顺心花顺齐,再旁边还有花香儿。 花老头的孙子都到齐了。 学堂早放了学,一群孩子便都来摸鱼了。 花雨花冰掰着盆子一边,花顺安掰着另一边。花顺水倒是没动手,毕竟他已经十三了,不好跟小孩子抢东西。但花顺安六岁呀,做什么也没人说啥。只竖着一双眼睛冷冷瞧着姐弟俩,分明是逼着两人放手呢。 花顺安只比花冰大几个月,可长的壮实,一个人跟两个人较劲儿,也争了个不分高低。 花顺利花顺心花顺齐却在一边袖手旁观笑嘻嘻看热闹,张嘴说的也是说那鱼是他家的。 花雷看得生气,上去要去抢盆子,花顺水立即站到他跟前伸手拦着。 两人同岁,花雷略大,花顺水却最讨厌花雷。这段日子走哪都听到别人夸花雷,本也不关他的事,他偏偏就觉得花雷压了他的风头,真是莫名其妙的敌意。 可他拦得住? 还不待花雷去推他呢,花顺水直觉胳膊被铁爪子抓住似的疼,顺着看去,才看清一张无表情的脸,一股大力传来,自己就飞了出去。 “噗通——” 花顺水砸进了河里,离着他站着的地方足有十几米。 一群孩子全张大了嘴,伸着脖子,脑袋划了半圈眼睛落到河面上。 花顺水从水里扒拉着站起来,抹了把脸,望着岸上的花云,又恨又怕,却不敢说啥,一时连上岸也不敢了。 第四十四章 受够 花顺安觉得头皮发凉,下意识就松了手,跑到花香儿身后。 花香儿也哆嗦着后退:“你,你,你别过来…” 熊孩子。 花云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末世见天到处都是抢吃的的人,只是,这里还没到那个份吧。 但是—— “回家吧,你俩太弱了。” 花雨花冰一点儿不觉得羞愧,两张小脸放光:“姐,你教我。” “恩。” 花雷把竹筐给花雨,自己端着盆子要走,看到一边的花顺利三人忌惮的不敢上前,再看看花香儿,就停了步。 “顺安,你说这鱼是你家的?” 花顺安哪里还敢这样说?躲在花香儿身后露着半个脑袋连连摇头。 花雷努力让自己看着和气亲切:“你别怕,好歹我当过你哥哥呢,你好好说话,我送你一条。” 花顺安不摇头了,吞了口口水:“你,你问啥?” 花云看着花雷,微微眯了眼。 “这鱼,你挑。”花雷指着盆子:“你先告诉我,你先前想把我家的鱼拿回去给谁吃呀?” 花顺安没心眼儿,不知道一开口就会承认是自己抢鱼,当然抢不抢的,人家都看着呢,大家心里都清楚。 再吞了口口水,瞧着花雷笑着不像要翻脸,抵不住鱼肉的诱惑,开始数道:“祖父,祖母,我爹,我娘,叔叔,婶婶,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姐姐,妹妹…” 这么一长串数出来,花雷暗道好,又止不住的感慨,别看这小子欺负人,可对“自己人”的确好,可惜这“自己人”没分好。 摸摸花顺安的小脑袋,拣了最大的一条给他:“顺安真孝顺,知道给祖父祖母叔叔婶子抢食吃呢。喏,这条鱼给你了。” “真的给我?”花顺安抱着鱼还不敢相信。 花香儿也戒备的盯着花雷。 花雷漫不经心道:“给你,你孝顺长辈是好的。不过刚刚你和你二哥那样闹,弄得好像我们针对你们这一房似的。” 把你们这一房咬的重重的,眼角去看花香儿。果然,花香儿看看河面,再看一边站着看戏的花顺利几个,咬了咬唇,低下了头。 花雷这就放心了,花香儿随了张氏,这几天花家闹的事说的话,有蔡婆子天天伸着耳朵听着传着,他也不是不知道。 花冰嘟着嘴,不开心:“哥,那条最肥呢。” 花雷失笑:“哥给你报仇。” “啊?”花冰不明白,花雨也似懂非懂。只花云止不住弯了弯嘴角。花家又不安生了。 花顺水从水里上来,见花顺安怀里抱着鱼,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花香儿心眼多,只在他耳边挡着,轻轻说了花雷的话。 花顺水脸色更沉。 这时,花顺利笑嘻嘻上前:“二哥,回家吧,这么大条鱼,能炖一锅汤呢。” 花顺水看都不看他一眼,扣着鱼鳃便走,花香儿拉着花顺安紧紧跟着。 花顺利花顺齐花顺心也没看出什么,嘻嘻哈哈也往回走。 谁知,花顺水直接进了自己屋里,哐当一声关紧了门。 张氏刚伺候了花长光小解,听见动静吓了一跳,骂道:“吓死我了,不知道手轻着点儿?大热的天你关什么门啊,啊?啊——这是咋了,脸咋拉得这么长?” 花顺水把鱼扔到桌子上。 张氏立即笑了:“你抓的,可真肥,娘这就去炖上。” 花顺水瓮声瓮气:“花雷给的。” “啥?” 花长光诧异的看过来,那边屋里听到动静的花顺风也一扭一扭过来,惊讶看他。 花顺水生着气不想说话,示意花香儿说。 花香儿嘴巴伶俐,立即把河边发生的事都学了遍,什么时候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人又在干什么,都说了全。 花长光倒吸凉气:“花云力气那么大?还是人不?” 张氏却是跳了起来:“好呀,这是又拿我儿子当筏子呢。” 花长光仍在吸气:“唉,这么吓人呢,上门说理也…” “我说不是花雷,我说的是那几家!” 张氏那个气,恨不得把花长光拉起来。 “花雷那小崽子不是个好的,你那几个弟弟就是好的?你弟弟不是好的,你弟弟的儿子更是孬种。”见花长光还想不认,张氏更火:“当初王氏那话,我可听得真真的。那个时候你腿都断了,他男人身上就落个泥点子,你听听她是啥意思?人家巴不得前头老太太拿了你的命去让自家男人安生呢。二房四房没吭声,可我知道他们那腌臜心眼子里也是一样的想法。当初你挡那一下,为了谁?是单单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也为了他们?可好,罪你都一个人受了,人家还巴不得你死呢。” 说得花长光心里那个难受,他心里当然是有想法的。自己两条腿都断了,也没见哪个兄弟来看看,都只想着自己呢。早知道…当初自己就该先跑了,不,自己就不该往前凑,离得他们远远的。 见花长光不说话,张氏又拉过花顺安,往自己腿上一按,噼里啪啦肥屁股一顿打。 到底是亲儿子,听着响,可不疼。 花顺安委屈:“娘,你干啥打我?” 张氏吊着嗓子:“就你能耐,就你惦记着你祖父祖母,惦记爹娘亲哥亲姐是没错,惦记着哪门子的外人?吃饱了撑着你。还叔还婶,还哥哥妹妹的,你个傻子,憨子,像了你老子的蠢货,你亲哥被人欺负,你被人欺负,边上站着的狗东西哪个帮着你了?一群瞎了眼黑了心的,就知道让咱家出头他们净捞好处…顺水,你也是个笨的,就你孝顺呢,人家背地里吃的喝的有你的份?看那钱袋子,谁家的瘪过咱家的?啊,你个憨货,就知道给自己惹祸,没得趁了别的心…这是都欺负我家男人不能动是吧?这是都晓得给我们屋头倒屎盆子是吧?没这样欺负老实人的,大不了一拍两散,没得老实人给黑心眼挡祸的…” 张氏越骂越来劲,这事一桩桩想起来都是他家吃了亏呀。最开始是自己,为了花长芳背上打人苛刻的坏名声,结果呢,花顺风的亲事还是没着落。接着,都恨不得自家男人死了给他们挡灾。现在轮到自己儿子了?这是推出去当门板子使惯了? 李氏听得张氏的骂,一头雾水,这是又怎么了?喊过几个孩子一问,气得哆嗦:“你看看,你看看,毒蝎子,这是要散我儿子孙子的心呐。” 花老头屋里屋外听得烦:“不过是条鱼…” “你还给那边说话?你自己看看,这好好一个家被搅合成什么样了?都是那家子坏水…” 最终,那条鱼没进上房。张氏趾高气扬进了厨房,有什么放什么,收拾的香喷喷的全端进了自己屋。李氏沉着脸,到底没说话。梁氏和王氏心里有鬼,也没开口。 睡觉前,方氏给已经睡熟的花柔儿盖好被子,轻轻道:“相公,你有什么打算?” 花长祖一头雾水,什么打算? 方氏叹息:“我爹说相公明年高中大有希望,可,现在家里这么…不平静,我怕你读书入不了心。” 花长祖想想叹气:“搬出去难。” 方氏低头不语,要是说搬到县城去,可谓困难重重。首先便是李氏舍不得,还有就是公里出了许多银子供花长祖读书考试,要是搬出去花费更多,那三房必是不允许的。除非中了秀才。可现下这个环境… 半天,方氏幽幽道:“相公,你明年一定要中。” 花长祖奇怪,以前方氏从不说这种类似于逼迫的话。 “唉,你觉得几房的孩子如何?” 如何?大房太傻,二房三房未免又太精太冷漠。花长祖不能这样不给面子的指责自己亲侄子,只道:“有待管教。” 方氏低着头,似乎问他又似乎问自己:“如果是咱们的孩子呢?不知是什么样?” 花长祖笑了:“娘子相夫教子是贤内助,只看柔儿小小年纪便知书达理便可见一斑。咱的孩子必是好的。” 方氏被他说的忍不住笑。知书达理?才四岁的小娃娃,能看出什么来?不过自己的柔儿就是看着比别人乖巧懂事,整洁干净,哪像村里泥地里的脏孩子。一看就是有规矩的人家出来的。 不禁抚了抚肚子,脸颊泛红:“不知下个什么样呢。” 花长祖惊喜道:“娘子,你有了?” 方氏羞涩点头。 “太好了,这次一定是个男孩。” 方氏不悦:“要是女孩呢?” “为夫一样喜欢。” 方氏总觉得这个该是男孩,又是幸福又是担忧:“如果是个男孩,相公你说,他会长成什么样?孟母三迁择邻而处,说的就是身边人事的影响。相公——”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花长祖变了脸,要是自己的儿子,像大房一样傻,还是像二房三房一样奸?不行!绝对不行! “娘子,你先睡,我再读会儿书,明年一定要高中,咱们就搬到县里去住。” 眼见花长祖步履坚定进了书房,方氏满意躺下搂着女儿睡了。 早受够这个地方了。 第四十五章 上学 花冰气愤跑到花长念跟前告状,花长念摸着小脑袋久久无言。 万氏只道:“咱以后躲着点儿他们就是。” 花云皱眉,这种总是怕人躲着的说辞,怕是对小孩影响不好。见花冰撅着嘴不满的站开来,随上前拍拍他的小肩膀。 “你强了自然没人欺负你。” 花冰眼睛一亮:“怎么强?” 虽然身子瘦弱了些,但比末世里的孩子强多了,只是虽说末世里孩子瘦弱,但周围大环境放在那里,十个小花冰放那,都不够人家一个人撕的。 “好好吃饭,教你拳脚。” 花冰二话不说,钻厨房去了。 万氏惊的不行:“你还会拳脚?” “扎马步总是会的。” 花长念心道,我也会。 晚上餐桌上便是各种鱼,清炖清蒸红烧油煎。 万氏有些不好意思,嘱咐花雷:“明天打些油来。” 自家只买了粮,竟没买油。 董娘子手拿一只白面馒头递过来:“嫂子,你又客气。” 却也没说别的,知道万氏的为人,说再多也不如让她做一件事能让她心安。老实人呀。 董郎中指着盛着清炖鱼的那只大海碗:“长念哥,你吃这个,我放了些药在里头,对你腿好。” 花长念忙伸手去舀,可脸上也暗了暗,这腿拖累了大家呀。 花雷小小声问花云:“爹腿啥时好呀?” 花云嚼着一块红烧大鱼块:“马上。” 第二日,花雷便带着花雨花冰去学堂,一个大高个跟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坐在一起,显得拘束不自在。但一想到自己多用功努力,争取快点升到大孩子班,又来了劲儿头挺直腰。 他坐在最后一排,不遮人。 花雨和花冰坐在前头第一排,屋里总共有二十来个孩子。是启蒙班。 学里还有两个班,一班是九岁十岁来的,一班是十多岁的,一个比一个人少。基本到了花雷这年纪如果有心继续上学便去县城了。 花顺水便在最大一个班,他早不想上学了,但在家要干活,更不想做,因此赖在学里一天天拖着拖成了最大的孩子。先生看得出来,但也不会主动让人退学。只李家人还以为他文章做得多好。 花顺利和花顺齐在中间那个屋,花顺心和花顺安尚未入学。 三个人见花雷竟也来上学,吃了一惊,面上皆有嘲讽,只是花顺水才吃了亏,花顺利和花顺齐想想花云的怪力也觉得怕,因此不阴不阳说几句就散了去。 拜花云所赐,花雷三人在学堂的新生活一帆风顺,没有半点儿风浪。 花雷更是憋着一口气,人家学一个字,他要学十个,人家背一段句子,他要背几页。看得曾先生直点头,是个好苗子,看着资质也不错,只可惜耽误了。俗话说勤能补拙,好好追补追补,不定能有个好前程呢。 曾先生说的好前程,是离了村里过上衣食无忧的好生活,对乡下人讲,已经是很大的出息了。 自此,三个孩子回了家,先帮着大人做事,手头一着闲就拿着树枝子在地上划拉练字,一边练还一边背书。 董娘子看得眼热,拉着万氏道:“孩子们真省心,嫂子你真有福气,等着当官夫人吧。我看这都能考个状元郎回来了。” 万氏也笑得合不拢嘴,还是谦虚道:“三天的热情,别说状元郎,只要能提笔写字我和你大哥都心满意足了。” 董娘子叹:“要是我家儿子也这样能耐下心来,我和大胜啥不愿意做啊。” “咋?志高和志远都在县里念书,常得先生夸的,你还不知足呢?” 董郎中有俩儿子,董志高十四岁,董志远十岁,都进了县里的书院读书,平日里休假十天半个月才回。 董娘子提起自己儿子,嘴角拉都拉不住的往上翘:“听说是学得还好,但哪有你家孩子懂事。我可是真稀罕。嫂子,你看看,雨儿写得多认真呀。” 万氏笑道:“你呀,是馋闺女了,那就生一个呗。←百度搜索→” 董娘子心里一动:“可志远都十岁了,我从没再有动静…” 万氏拉了她的手:“你和大胜身子骨都好呐,哪能就不能生了?我看呐,是要缘分的,听说娘娘庙很灵验的,求男得男求女得女,不如你去求一个?” 董娘子一直看着花雨,多漂亮多懂事的小姑娘呀,自己连件小棉袄都没有。 “行,嫂子,你也去呗。” 万氏苦笑:“就我这身子,哪还敢想。” 身子都掏空了,再生,不是要命呐。 “等大胜回来给嫂子再诊诊,开方子调养,总能养好的。都分宗了,没人再压着,嫂子你只管舒心的过日子。” 万氏不好意思点头。 花云一边看着三人写字学认字,一边听万氏和董娘子家常,一天到头除了男人就是孩子的,怎么这几句话说也说不烦呢。 花雷摸了把脑门子上的汗:“大妹,我教你。” 他特地缠着先生多认了字,还背着三字经。这几天已经能写几十个了。 “这是天,这是地,大妹,你先写写这两个,从这里落笔…” 花云接过树枝子,唰唰唰一连写了好几排,才停下来。 花雷默了,自己认识的字都在这里了,写得比自己都端正。 大妹,真的不用先生教呀。 只能说这是神奇的地方,跟原来的世界文字也有共通之处,跟古代的繁体字更是相似,大概是因为都是由象形字发展来的吧,花云学得并不费力。 “那…我教你念三字经。” 花云抬头看看,万氏和董娘子都已经进了屋,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自己三观已经很成熟了,不用“人之初性本善”的洗脑。 “那玩意我用不着。” 听了那种东西,末世还怎么混?万一哪天自己回去了,对着丧尸讲“善”去?找死呢。善,恶,那得看什么样的世界,对着什么样的东西。 花雷备受打击,明天再找先生多认字吧。 花雨花冰也惊在一旁,大姐是无所不能呀。 “大姐,你教我拳脚呀。” 花云隔着衣服摸花冰身上的小排骨:“等你长胖些。” “大姐,你不是骗我吧?”花冰一脸怀疑自己被糊弄了。 花云想了想:“那先跑步吧,以后去上学下学都跑着去吧。” 花冰还是怀疑:“有用吗?那也不是拳脚呀。” “那是基本功,等你跑到学堂再跑到家不出汗,这村里没人能追得上你。” 打不过,跑呀。 花冰觉得挺有用,就点了头。 只是第二天下学,花冰跑回家,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潮红,嘴唇发白,可吓坏了万氏。花雨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头扎进草药堆上不动弹了。花雷大,又经常干体力活,自然好些。 慌得万氏和董娘子忙把人抱进屋里去,俩孩子就叫了起来,抽筋儿了。 花云看不下去了,转身出了屋。等再回来,身上背了头傻狍子。 几个大人都傻了,看看外边的天色,已经开始昏暗。 “你这是又进山了?” 花云把傻狍子扔到地上:“补补。” 手指头指着的,正是傻狍子细细长长的四肢。 这是说吃啥补啥?可那腿有啥吃头? 花雷好幽怨,怎么不叫上我? 叫你能这么快来回? 没有花雷跟着,花云真可谓用行动如风来形容。当然这是跟普通人比,跟以前还是天差地别呀。 只是——跑的快,消耗的也大呀。 “我去后院抓只鸡。” 董娘子愣了:“咱吃狍子,不用鸡了。” 才半大的鸡,还等着下蛋呢。 万氏忙道:“云儿就喜欢吃鸡,别管她。雷子,去帮你妹妹抓鸡去。” 挡着点儿,别让人看见了。 万氏倒不是嫌弃花云的特殊嗜好,只是怕传出去大女儿没人要。 花雷忙跑着去了,见花云喝饱了,才接过来掏出刀子往脖子上割了两刀,把牙印遮住了。拿到厨里讲:“娘,我已经把血放了,埋了。” 董娘子哎哟一声:“鸡血也能吃的。” 万氏只好道:“我闻不了那个味儿,让雷子放干净了才能接手。” 董娘子眨了眨眼,好像是这样?上次那几只鸡和兔子,好像都是放干净了血,花云才拿回来的? 花长念在屋里隐隐约约听着动静,心里却道,忘了让陈大河弄个大鸡棚了,还有兔子屋,得让花雷再跑一趟。 董郎中干脆在院里生了一堆火,把剥干净的狍子穿到树枝上烤。 剥皮自然是花云的活,不然不知啥时候能吃得上。花长念万氏和董娘子还是第一次见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纠结半天,只嘱咐花云以后少在外人面前露这一手。 正吃着呢,花老头竟然来了。 花老头见人人啃得一嘴油光,不知怎的,便去看花云。 花云瞧也没瞧他。 花长念心里难受,不知该叫什么好,只道:“老爷子有什么事?” 花老头嘴张了几张,道:“我听说孩子都上学了,就来看看。” 看什么?万氏心里是有怨的,那四房的孩子一个不落全上了学,偏自己的花雷耽误了,她这个当娘的能不气?但她再气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且都没干系了,更没必要生气。 花长念只淡淡道了声是。 花老头心里不是滋味儿,咳了声,半天才道:“你娘的…新坟,修好了?” 第四十六章 迁坟 花长念一时摸不准老爷子这是催着呢,还是不舍呢,只含含糊糊道:“就这两天了。” “你…还没去看过吧?” 花长念不由一顿,敲着毫无知觉的两条大腿:“我能怎么去?” 花老头沉默着,在几个孩子防备目光里显得格外寂寥。 “爹…我去瞧了,挺好的…墓也气派,院子也敞亮,四周边还栽了松柏…” 花长念愣住了,老爷子竟然去瞧了?他? 花老头微微抬起头,看着花长念,说不出的愧疚:“你娘是个好女人,是我,对不住你们…以后你们都好好的…逢年过节的给你娘多烧钱…” 几句话,说的花长念啪叽掉了泪。 花老头也红着眼,不发一言就要走。 “等等——”花长念不由自主喊了声。 这一声等等,就把好大一块狍子肉和狍子皮送了出去。 等人走得看不见影儿了,花雷愤愤捶了下手:“爹,你还惦记着那家呢?” 花长念皱眉:“怎么也是你…”见花雷瞪眼,叹口气才道:“你亲奶和老爷子当年也是和和睦睦的一对…” 看在老爷子还惦记着你亲奶的份上。 送都送了,还能怎样?花雷不由泄气。 花云忽然想到,要是花长念腿好了,还不得巴巴的给人送家去呀?这腿倒是是好了好呢,还是不好好呢? 花长念舔着脸:“云儿啊,那狍子皮…” 这会儿想起来,该问自己的,有什么用? “不是稀罕玩意儿。” 只要不来烦她,那点儿子东西她还不放在眼里。况且,那张皮拿回去未必是好事。 “哎呀,多好的狍子皮呀。好香的肉。” 李氏板着脸,没搭理惊呼的花长芳:“你这是去那边了?” 花老头含糊了声。 “你还回来干啥?” 花老头回忆了大李氏一路,那个女人早已模糊了脸,但他记得她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不高声说话的,哪像这个? “这家里姓花!” 花老头声音很大,大到带了丝颤,李氏喊了回去:“我还不是担心你吗。” 再不说话,接过烤肉进了厨,亲自去切了,端着一盘子薄薄的肉片回来。 一大家子已经闻着肉香凑过来。 板着脸,一人分几片,儿子女儿孙子多,媳妇孙女少。难为她切得那么薄,二十一口子人一人不落,屋里躺着的花长光张氏给他拿了回去。 仔细嚼着肉片,花长宗精光闪烁:“娘,这狍子皮不错呀。” 花老头不说话。 李氏嗯了声:“你别想了,这东西不卖,家里用得着。” “家里人能用呀?娘,这东西至少能卖个几两银子呢。” 最好这差使给自己,还能从中墨下点儿。 花长芳眼睛一亮,这要是给自己当嫁妆? 李氏不由的往小女儿身上瞧。 张氏回来,正好听见看见,心里冷笑,开口道:“娘,顺风的亲事什么时候才寻摸?顺风可是咱花家的长子长孙。” 花顺风听着有些害羞,可还是期盼的看向李氏。 李氏心里骂张氏,猴急的,见小女儿沉了脸,便想张嘴骂。 谁知花老头开了口:“明天就寻媒婆来说。” 说完瞪了李氏眼,难道让儿子孙子都离了心?你跟你女儿走? 李氏忍着心里的怒火:“好,明天就寻,这张狍子皮留着当聘礼。” “娘,这——” “娘,还不知道啥时候的事呢。” 花长宗、花长耀齐齐开了口。 花老头看得心烦:“你们俩都闭嘴,本来就是白得来的东西。” 张氏冷笑,这是怕自家得了好呀,他们两家的孩子当然不急,最大的才十岁。 “我家顺风可是头一份,能比后头的差了?这可是花家长孙子。” 那态度相当明确,花顺风办的差了,下头的谁也别想越了去,不然别怪大家撕破脸。 花长宗花长耀立即变了脸,不再说话,可到底不高兴了。 方氏看的脑门子疼,就这样的出息,以后自家真发达了可怎么办。 花长念不知自己感念花老头还记着他亲娘而送的东西引起了什么,在董七老爷子踱着步过来说坟地修好了时,激动的让花雷用小推车将他带到那里,也看晃了眼。 青石打的墓室底,青石作的院子,一边盖着的墓碑掀开一瞧,也是青石的,上头刻的字端端正正。青石的料子就是最好的,在乡下。别的什么贵重石头,用不起,也不敢用。围院子的石头上刻着祥云瑞兽鲜花仙草。一边摆着石亭石凳,一边有个石头的花园景儿。 “这,这,这,比画的还好。” 董七老爷子手一挥:“这些不是最紧要的,关键是风水,这些松柏都是从别的山头挪过来的,棵树方位都有讲究,以后可别乱动。” 花长念迟疑:“这么多,得多少银子呢,够不够呀,可不能让你老吃亏。” 董七老爷子就笑:“够了,够了。” 花雷看得无语,就这还没他高的小树苗子,山里头一薅一大把。估摸着就是董七老爷子一边遛弯儿一边顺手拔的。 老实人好欺负,可让人也不好意思欺负,要是别人,说不准董七老爷子要加价了,可看花长念那愧疚感恩小眼神,顿时觉得没意思。 “你看看,有啥要改动的。要是没有,就迁坟吧。” 花长念仔细想了半天,迟疑道:“我小时候听外家人讲,我娘喜欢养花,能栽不?” “能栽,能栽,以后你们自己瞧着好看栽就行。” 不是什么大事,一片青绿中开着花还看着好看。 花雷道:“能修个大路通到这不?走着方便呀。” 董七老爷子左右看看:“能修,不过得从山脚绕上来,可别把山给开了。” “那是的,有您这句话我们心里就有谱了。” “要没别的,明天就动吧。明天是个好日子。” 彼时,还是上半晌,太阳照下来一片亮,花长念往这边看是亲娘气派的坟地,往那边看是莽莽山林,耳边还有潺潺流水声鸟鸣声,抬头蓝色天幕浮着白云,怎么看怎么舒坦。 “成,就明天。” 红白事,在乡下都是盛事,一路上跟着都是看热闹的人。不管红事白事,看得都是排场。红事看笑,白事看哭。 花家祖坟里,行了祭拜礼,花雷亲奶的小坟包被挖开,花老头看着被四个汉子抬出来的松木棺材,痴痴的想。 当年大李氏急病去了,家里哪有备好的棺材,他到棺材铺挑棺材,就挑了这口,是他买得起里头的最好的。买来的棺材,不是老人家家里养的,才上过三层漆,上头当时还鲜亮的木漆早在地底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再找不到一丝颜色。正如记忆中模糊了的那张脸。 花长念对着棺木磕头,有那么一瞬间,花老头透过他的侧脸,忽然想起那个美丽的女子的面容。 “你说,咱们儿子长大是什么样子呢?” 笑靥如花。 花老眼朦胧了老眼,咱儿子像你… 李氏没来,不然看出不对,早撕扯上去了。 旧棺木直接放进新棺木里,董七老爷子跟人说好的,特地加大的尺寸。 花长念在前头,一路烧纸磕头把队伍往自家坟地里带。 花雷几个跟着披麻戴孝,一路走一路哭。 别人倒也罢了,花云…幸好早准备了红辣椒捣成水,在里头袖口上抹了厚厚一层。 昨晚万氏说了,哭,使劲哭,谁不哭打谁。 花云不信真打她,但也做了准备。 辣椒是花雷给的,这孩子直觉他大妹哭不出来,恳求道:“总得做做样子,不然会被村里人笑,还会害了你那啥,以后…不好…” 花云便明白了,接了。这会儿正红肿着眼挤清水。 念悼文,下葬,哭…一直哭。 花云想不通,有丧尸的世界,自己也没流过这么多“泪”呀。 正当花长念磕最后一个头时,忽然两条腿猛的一阵钻心的疼。 他让花雷帮着把腿摆成下跪的姿势,钻骨的疼痛传来,最后一个头正好要抬起身,竟然就地站了起来。才站起来,那股疼痛立即就消失了。 花长念不可置信的挪着腿跺跺脚。 吧唧着嘴说花长念亲娘坟怎么好怎么气派的人群惊住了,这是大李氏显灵了呀,当着他们的面就得见了呀。这是大李氏看儿子过不好帮着求神仙治好了吧?不然能一个磕头的功夫就好全了? 花云满意听着,对自己做什么事情村里人都能找到借口,很是满意。 花雷也笑,心里念叨,大妹都是为了爹好,亲奶您可别计较用了您的名头。 一家人欢欢喜喜又是一通磕头,才请人都散了。 等回到董家,花云眼睛已经肿的只剩一条缝儿了。 董郎中鼻子灵,偷偷给她几片不知是什么的叶子:“泡到凉水里挤出汁,治辣。” 花云头次觉得不好意思,一时都不愿在董郎中面前出现,天天往自家地盘跑。 盖房子她不行,专门询问了陈大河,在村里放出风声,买石头,十文钱一车,个头不能比小磨盘小了。 十文?是不是太少? 可花云要的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村子靠山,哪哪都是石头,只要装在车上运过去就能得十文钱。老人孩子都能挣啊。 一时间村里到处都是找石头的人,大车小车大石头小石头往宅基地那里运。 第四十七章 自信 一开始放出风声时,说好了石头的大小和车的大小,要满满一车。 现在倒好,那么多人来卖石头,多是小车,而且车上连石子都有,大声嚷嚷着只伸手要钱。 花云看得淡漠,这种事情真是看得太多了,压根就生不起气。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姓花,据说花云该喊他声爷爷,大着嗓门叉着腰,牛气哄哄看都不看花云一眼,指挥着让自家人把石头倒在地上,就来要钱。 花云看着碎石头一地,什么也没说,上前腿一扫,碎石乱飞,砸了那男人和他家人一身,噼里啪啦的疼。 那男人还待发怒,花云拽着他家的小推车的把,轻轻一抛,好嘛,飞到人群最后头去了。 万幸,车滑在草窝子里竟然没事。 男人下巴都要跌下来,娘呀,这得有百来丈呀。后悔不迭,怎么忘了这位是能打虎的主儿呢。 所有人缩了脖子,不少人立即推着车走了,该换车的换车,该换石头的换石头。 连本家的长辈都二话不说就翻脸,自己有什么人情还是别的依仗? 有多嘴的跑去跟花长念告状。 花长念腿虽然好了,但万氏不放心,拦下急着想来帮着盖房好省工钱的他,仍旧多半天的在床上躺着。可憋坏了。 花长念只问:“那你们给的啥石头?” 他总不能直接说管不了闺女吧。 “石头还不都是一样?咱都听了,你家是垒院墙用的,啥样的石头不一样用呀。” 说来说去,只说石头,没说数量。 花长念最后都气笑了:“感情你们欺负我家孩子,骗我家的钱,还要我帮着你们?” 这话说的很直白了,来人面色难看的走了。 再没人弄虚作假,花云天天在地界线上垒石头,不高,才到小腿肚处,三四块石头就堆到了,中间用泥巴糊了,从一点迅速延伸成一条线。 陈大河过去笑呵呵:“这也不能挡人呀,顶多告诉人这是有主的地儿。” 花云很满意的踩了踩:“这就足够了,敢进来就剁脚。” 这话,霸气。 陈大河觉得人家不是说笑,以后得让自家的崽子小心着点儿,别乱跑。 二十天的功夫,房子起来了,两丈高的那小院墙也起来了。花家和左右邻居家的后院后便是一道高高笔直的院墙了,足有近百丈长。 李氏整天阴着脸,说花老头:“看吧,人家防着你们呢。” 天天拐到墙根那里吐口水,几个男孩看了也学,站在墙根底下往上头撒尿。 没几天花云便发现了,觉得真是很幼稚,接着去挖了很多刺荆棘往墙边种。 划地是贴着几家后院,但建院墙却是往后退了两丈,这是花长念和万氏嘱咐的,为了让人有路走。 但现在嘛。 满是刺的荆棘条几乎是贴着花家的墙挤得密密麻麻,只留了一道巴掌宽的缝儿。 刺荆棘好活,往地上一栽浇透水不多日子就能长成一大片。看他们还敢来捣乱。 李氏又去吐口水,被眼前一片刺晃得头晕,想拔了太多,没法下手,只恨恨摔门回屋。 花云虽然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儿,可回去还是毫不犹豫的跟花长念说了,恶心恶心他,看他还念旧情。 花长念确实恶心了,往人家新起的院墙上撒尿吐口水,这不是咒人家倒霉要结仇吗。 和李氏可不是早结仇了,叹息几个孩子怎么就长成这样了? 万氏气的不轻:“娘明天去再种多些。” 花云道:“不用了,明天我在墙头插些尖石头就好。” 等搬进去,万氏特地去瞧,也发现哪还有她下手的地?再看那扇走了十几年的后门,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儿。 要搬家时,万氏说什么都要把鸡给董娘子留下一半。 当时董娘子脸色那个怪,推辞半天,实在没得说辞,只好道:“嫂子,我哪有那工夫养鸡呀,不如你家养肥了,我再去抓了吃。” 这话不客气,但万氏就吃这一口,才心满意足答应下来。 董娘子在背后苦笑,这“恶人”也是被逼出来的。 花长念结了工钱材料钱,想着还得买桌椅橱柜锅碗瓢盆杂七杂八,心里火燎似的,说什么也躺不住了。 陈大河给介绍了个木匠,活好还便宜,而且要是只要最简单的家具,都不用等的,有现货,价钱也便宜。 花长念和花雷去了邻村木匠家里,拉着一车的桌子椅子橱子炕柜回来,还有顺路买的大大小小的盆子碗罐。 往屋里一摆,顿时有了家的样子,只是寒酸。 一家人又跑了趟县城,把居家过日子用的吃的喝的用的杂七杂八都购置了全。 花雷跑了趟畜生坊市,又买了几十只半大鸡。 五间大房子全是坐北朝南,厢房并没有起。实在是钱不禁花,花长念舍不得。 现在家里也只剩了几十两银子,万一有个啥事总得有应急的现钱。 好在该买的都买了。 房子靠北院墙,南院墙就是邻着花家的那边,东边开了大门,没分前后院,反正墙外边也是自家的地,要不是为了安全,都不用院墙的。 鸡棚兔屋都搭在西头靠南边。鸡棚特别大,百来只鸡放进去也显得空旷。兔屋还空着,等花云从山上捉来再养。 五间房子,中间是堂屋,花长念万氏一间,花冰怎么也不跟爹娘睡,要跟花云一起。 花云一句话:“我自己一个屋。” 花雷和自觉被嫌弃的花冰分了一个屋,花雨也只好自己一个屋。 花雷和花云分了西边两间,花雨在东边邻着万氏的屋,便把堂屋兼做了灶房。因为院子够大,屋子小了不好看,因此每间屋子能抵得上花家后院的两间。空间够大,花长念便拾掇出一个木头架子在堂屋一隔,弄出一个小间来。因各屋里都留了火道烧炕,起灶头也容易。花长念自己就能做得。 腿好了后,花长念便闲不住了,打算进山砍几棵树,在院里搭个棚子。 三个孩子都去上学,花云无所事事,倒是想帮着万氏照顾鸡呢,可惜看着一只只跑来跑去,她牙床就痒痒,一连几次都喝了一只。万氏心疼的直抽抽,问清楚她并不是非喝不渴,立即让她离得远远的。 “以后娘给你冲鸡蛋水喝。那个比鸡血好喝多了。” 花云不解释,转身自己进了山,喝了只野鸡,就对着鸡脖子露出的鲜红的肉发起呆来。 她想吃。 可不能吃。 就这样纠结了半天,还是把野鸡烤熟了吃掉,当晚心情郁郁,也没吃什么东西就躺下了,也不说话。 万氏心有惴惴,去鸡棚摸了只鸡,凑到花云炕前。 “云儿,喝吧,娘不心疼,只要你好好的。” 花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我就是闲的没事干,娘,明天我就把地翻了来种菜。” 花长念跟万氏念叨,那么多的地荒着不是个事,打算能开的就开出来,这样,自家也不用再买地了。 花云便思索着自己去翻地得了,有个事情消耗心神,总不会老想着喝血吃肉吧。 万氏只当花云还生着自己的气,非逼得花云把那鸡喝了。花云无奈,只得交待自己上山已经喝了一只,才罢休。还不停嘱咐以后就在家里喝,不能去山上乱跑。 花云终于得了清静,心里暖暖的,原来太平的日子是这样的,原来有家人的日子是这样的。 第二天,便跟着花长念翻地。花长念看中一块松软肥沃的,教了她怎么翻,自己去旁边再划了块。 先是锄草,花云拿着锄头一撅一撅,万分怀念自己的异能,风刃刮过,还能留下什么?用得着这样一颗一颗的刨?还得把草根翻出来暴晒,省得再生新草。趁着花长念不注意,闭上眼仔细感受,半天满是失望的睁开眼,没用,一点能量运行的感觉都没有。 难道异能没法寻回了? 花长念直腰擦汗,见到花云正摇着脑袋,看着不高兴,道:“云儿,要不,你去上学吧。咱家不缺你一个,爹和娘供的起。” 跟一群流着鼻涕的小东西摇头晃脑听不知所谓的什么什么?想都不要想。 花云摇摇头,又去翻地。花长念看得傻眼,虽然人家动作还有些生疏,可真快啊。花云是倒着往后的,身前一片干干净净,连丝草叶都拣了出去,身后仍是原来荒地的模样。 花长念再看看自己这边,一丈宽的地才开了没十丈。花云已经快把自己给她划的那一块地快翻完了。 突然好忧伤,这么能干的女儿…真的是自家的? 很快,花长念重找回了自信。 万氏见翻好一块地,忙把适合当季的菜籽拿来,总不能农户人家老买别家的菜吃吧。 花云问也没问,一锄头下去挖个大坑,一把菜籽扔下去,再把坑填了。 惊得花长念和万氏说不出话。 花云哪里知道该怎么种地。以前对待植物,她只有一个字,杀。 基地里倒是有专人来种植,多是战斗力弱的木系,哪像她队里那个,出手便是带毒吃人啃丧尸的藤蔓。不管从哪面说,她都没有跟种植接触的机会,自然不会。想当然的挖个坑,埋种子。花草树木不都是从泥里长出来的? 见她一脸懵懂,花长念万氏瞬间扬眉吐气,总算有强过女儿的地方了。掩饰不住得意的挖开坑把种子捡起,再细细教给她。 “喏,看着,不用挖这么深,一道浅浅的沟。把菜籽从手指头缝儿里漏下去,别太多了,沿着沟走,顺脚把旁边的土踢回去。” 种得深了,菜籽钻不出来。 花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丢人,反而很是认真的在跟着学。入乡随俗,进入新世界,自然要学会这里的一切。 她总要认真的活着,才能更永久的记着自己曾经爱的和一直在意的。 第四十八章 上门 等花雷几个下学回来,看着那一大一小两块翻好的地发愣。 花雷闷声不吭扛起锄头在边上翻起来。 花长念道:“今个儿不干了,明天爹再做。” 花雷扫了大的那一块,那是花云翻的,又低头干活。 花雨和花冰也跑过去,挥不起锄头,便去薅草。 花长念只当孩子勤快,一味阻拦:“咱今年不急,这马上要过秋了,咱家的地翻出来,也种不了多少东西。” 只能种些苞米,菜蔬之类。麦子却种不了了。 花雷仍当听不见。 花云倒是看出几分意思,从自己来到这里,花雷不止一次保证他会让弟妹,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偏偏入了学,家里的活计都是爹娘和自己做的,这孩子敏感的自尊心受不了了。 看眼翻好的两块地,尤其是大的那块还是自己翻好的,这孩子又被刺激了。 “行了,赶紧上来吧,学了什么新字写给我看看。” 花雷站住了,但没出来,一脸倔强:“爹,我不去上学了。” “啥?你说啥?” 花长念拍了大腿,万氏也沉了脸。 “你跟不上?不对呀,我在外头碰见曾先生,说你学的挺好的,多些时日就能到隔壁屋去了。出什么事了?” 万氏:“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这肯定是想到花家那几个在学里的。 花雷嘴角抽了抽,大妹把人能甩飞了,谁敢欺负他们几个。 花云不耐道:“赶紧上来吧。看你那几锄头锄下几根草。”指着自己翻出来的那块地:“我半天能翻这些,你得做多久?没得耽误时间。赶紧上来给我写字。” 花雷往地上自己刨的那几个惨不忍睹的坑瞧了眼,再看看旁边,忧伤成河,大妹这是逆天呀。她是就这么走了一遭,那草自己跳出来的吧?那土自己翻的身吧? 花长念突然有些理解花雷脸上啥意思了,没办法呀,自己大女儿确实不会干农活,可怎么就做的又快又好呢?那架势完全是外行呀。 简单,当变异植物对待,铲除到底。 花云还是沾了力气大的便宜了。 “快过来,别从那边走,刚踩上的种子。” 花雷灰头土脸出了来,自己能胜过的大妹的就是先比她认识字吧。可自己一写,她就全会了呀。 她到底不会啥? 花雨花冰也跟了出来,一人一边去翻花云的手。 “姐,你翻了这么多地,手没磨破吧?” 花云拈了拈手心:“有些干。” 但没有泡。 “娘把旧衣裳撕成条裹锄头上了,云儿,有你爹呢,你就别做了。” 花雨摸着花云的手掌心,有些磨手:“姐,咱们去买香膏呀,我看香云姐天天擦的,可香可滑了。” 香云是族长家的孩子,也在学堂上学,比花雨大个一二岁,很是爱美。家里大人也疼,因此有很多村里孩子不常见的小玩意儿。 花云想了想,化妆品呀,果然是哪个时代的雌性都少不了的。话说,末世没几年就有人钻研出新型化妆品,据说,供不应求呀。 点了点头:“好,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买。” 花雷心里加了句,以后挣钱给家里三个都买胭脂抹。 万氏也心疼女儿:“咱去县城的时候,买些珍珠膏来,那个好用。” 珍珠膏叫的好似很贵,其实便宜的很,十文钱便能买一小盒子,讲究的农户家多是买这个。能治皲裂,也能润肤,物美价廉。 花云拉了拉她的小辫子:“给你买花戴。” 她自己不喜欢装扮,可喜欢小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让人瞧着就觉得生活有希望。 花雨又开心又害羞,花冰围着她跑:“买花戴,买花戴。” 花云便生活规律起来,白天半天来翻地,半天去垒墙,偶尔去山上逛一圈。 花家一直没有停止收石头。花云一开始觉得无所谓高矮,只要能让人看出这是私人地界便好。可没几天发现她垒好的石头矮墙上有几处被人踹开了。 略想一想便知道,八成是之前卖石头弄虚作假的人不甘心才来捣乱。 有次花云还碰见了一个,是个十来岁的臭小子,脏兮兮半截衣裳露着滚圆的肚子,见花云发现他,还不待她说话,自己先吓得连滚带爬。 “你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要来的,是八叔说的,还有三伯,不就是几块破石头吗,”一边交待又一边反水:“不是,不是,这是野地,大家想干啥干啥…” 嚷着跑远了。 花云没心思管这是谁家的孩子,更没心思理会什么八叔三伯的,皱眉看着石头,自己是不是该弄个城堡? 回家一说,花长念和万氏脸上都不好看。 “咱家建房子买石头,谁家没来卖过?说不知道这是咱家的地,哪个信呢?这是对咱家看不过眼诚心捣乱。” 花云便道:“那就继续收石头吧,左右我有时间,厚一点高一点。” 万氏也道:“外边也插上刺条。没得让人来拉屎撒尿恶心人的。” 花长念反而犹豫:“都是一个村的,不好看吧。” 花云侧目,人家来捣乱可从来没觉得不好看。 万氏说的没假,不但是之前花家做那恶心的事。在矮墙内外发现好几处了,生气也生气,恶心也恶心,却真不是多大的事,但人心里膈应呀。 万氏是个女人,自然比男人不能忍这些,遂道:“砌。左右家里鸡都下蛋了,不缺那几个钱。” 万氏这话大气,却是有底气的。本来便买了百来十只鸡,花云偶尔从山上也带些来。 她倒是记住花雷的话了,进山顺手便拎回几只野鸡野兔来。万氏把野鸡和家鸡隔了开来养,谁让花云更喜欢野鸡呢。野兔也存了几十只了。 万氏每天精心伺候着,家鸡陆续生了蛋。可把万氏喜坏了,头茬蛋养人,家里人天天一人吃几个。一开始还好,随后下蛋的鸡越来越多,吃都吃不来。万氏专门收拾了个瓮收蛋。今天三十,明天四十,后天五十的,没几天就存了好几百。 村里基本每户都养鸡,卖也没地方卖,因此跟花长念商量着,到县城卖鸡蛋。十天去一回,按一天六十个算,也是六百只了。一个鸡蛋一文钱,也是六百大钱呢。 这可比做什么都来钱。 花长念去卖过一回了,也是运气好。万氏养的精心,鸡蛋的品相便好看。形状正,蛋皮滑,还没有斑啊点的,正巧有家酒楼的采买看见。便都买了下,还说以后若是这样的鸡蛋都送去到酒楼,有多少收多少。 因此,家里有了条固定的财路。万氏此时说这话便很有底气。 要不是实在忙不来,她还想多养些。 花长念还是犹豫:“咱家这么大的地方,要是都围了起来,人家没法从这边进山,那边也没法走去县城…” 万氏沉了脸,花长念是说自家的地把南北隔断了,让人家走不了。可他也不想想,当初这里是野地的时候,哪有现成的路?不管是从北边过来想进山的,还是从南边过来想去县城的,都是从村里土路过,也就是花家靠村里那边的路。有哪个正经打野地里走的?除了淘气孩子疯跑。 可花家一划了地,确切说是花云开始垒石头,好嘛,不得了了,好像天底下就这块能走人似的,个个不来穿一回都睡不着觉似的。 也不是说村里人人都这样,可就有那么少部分人心眼不知咋长的,对自己没好处也要给人添添堵。 花长念老实,又不会说话,每次看见了也不制止,反而跟人家好生好气的说话。 花云自然不想忍,可花长念在边上,她觉得要是把人扔出去,可能会不好,竟一直忍到现在。终于还是决定把墙全砌起来。 万氏说他:“人人都往咱家里跑,住着也不安全。” 花长念便去看自家两丈高的小院墙。 万氏生气道:“谁都知道野地都是咱家的,你非得让人以后说咱家看不住门,任什么猫猫狗狗的都能进咱家的院?你知不知道咱家还有俩闺女呢?” 花长念张了张嘴,虽然这话说的不对,可听着好像也没错,牵扯到孩子,他总能硬气几分:“对,按你说的做。” 万氏满意了,脸上也红了红。 等几个孩子回来,听了也都点头说砌墙好。 花云趁机对花雷道:“所以,别信什么人之初性本善的鬼话。” 花长念和万氏没在场,她便说的很响亮。 三个孩子都有些懵,整晚上都若有所思。 第二天出门,花雷便对花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花云点点头:“你也得有那个护着自己人的实力。” 不然你再防呢,人家一个手指头也把你碾死了,更遑论害人了。 三人郑重点头,跑着上学了。 爷俩儿悠悠然垦荒,开了快十亩地的时候,花老头竟然上门了。 万氏去开的门,一见是他,懵了,嘴唇动了半天,也没喊出个什么。 花老头问:“长念呢?” 万氏干脆什么也不叫,直接领着人到了地边上。 第四十九章 抢收 彼时,花长念在翻地,花云就在一旁的墙边垒石头。 离着小院子并不远的,但中间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花老头心里存着事,便没瞧见。 看着整整齐齐的十亩地,最边上那块已经钻出一层细细的小绿芽。花老头心思很复杂,目光在花长念的大长腿上扫了扫,才道:“这是才开出来的地?你动作倒是快。怎么不让雷子在家里帮着点儿,你一个人怎么吃得消?” 花长念心思也复杂,雷子都耽误了这些年才去学堂,自己这个当爹的够对不起他了,怎么还会把他喊回来再耽搁了?老爷子心里是不是认定了自己家的孩子只能下地干活? 但他话里意思又像是关心自己,花长念便没开口反驳,也没说十亩地有七亩是花云自己收拾的。 说了也怕没人信。握着柄锄头往地里一按,就那样轻轻松松拖着走,古往今来,谁听说过这样的? 算了,自己闺女能干自家知道就行了。 “老爷子你怎么来了?” “我咋就不能来了。” 花老头也是一路的郁闷。 因为李氏和几个孙子使坏招,花云把邻着花家后墙的两丈宽的地方栽满了刺条。那东西疯长起来,快挨到墙头高了,从花家后院里不用抬头都能看见一大块绿。李氏天天堵心,叨叨着墙头那么高压住了花家的风水什么的。 偏花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左右两边人家一齐的墙,她愣是没栽过去一颗,只花家后头有,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这只是防花家吗? 因此,虽然从后院朝东开的小门出去能从邻居家后墙跟花长念家墙的夹道里绕过去,花老头还是从前门走的。 虽然相对于整块地皮来说,院子算小,可也是四四方方的大院子,每边墙都有百丈多长。绝对是村里头一份了。 花老头绕的那个憋屈啊,尤其是大门还在东墙靠北,不就是为了离着花家更远些吗。 来就来呗,花长念心道,也不再开口。 难言的尴尬,花老头干咳了声:“长念呀,村里开始抢收了。” 花长念才想起来,可不是嘛,到了抢收的时候,怪不得这几天见的人少了,家家户户都忙起来了呀。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花长念心里盘算着,十亩地尽够了,今年先种着,别的地草草翻一遍就好,烧着灰养地,明年再种。这样养上几年,养成熟地,自家不用再另买地了。这么大片地呢,都开出来,可不成了地主了… 越想越美,就听见花老头又咳嗽:“你家不用抢收,倒是省事…” 花长念有那么一瞬间一堵,为什么不用抢收呀?这里头还用得着再翻出来说吗?要是分出来自家有地,这时候早忙活起来了。 但当初,是花长念自己决定放弃家产的,他自然不会后悔。没接花老头的话茬。 花老头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径直说道:“抢收了,家里情况你也知道,那几个都…哪能忙得过来?你既然自家不忙,就来搭把手吧。” “啊?”花长念有些茫然,眨眨眼,回不过神来。 万氏手里那枚刚拣来还带着热气的鸡蛋不自觉跳了跳。 花云弯腰抱起一块大石头,往半截墙上一搁,发出哐当的撞击声。 好一会儿,花长念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脑袋:“这个,老爷子,我家还能糊口,就不去你家打短工赚钱了。” 花云眼尖,看见花老头老脸红了红,不由弯了弯嘴角。这个爹,还真是总把人往好里想。 花老头支支吾吾半天,才道:“你就不能去帮帮忙?你那几个兄弟…” 花长念才反应过来,这是让自己去白干呢。 “多谢老爷子惦记了,我自己家都没粮食吃呐,也顾不上别人。” 花老头觉得没脸,转身就走了。 万氏气道:“这还是把你当长工使呢。都分宗了,咋那么大的脸。” 当天花雷听了这事儿,气愤道:“都是那张狍子皮招来的。” 让那家还以为花长念记着情,还能支使他。 花长念不说话。 花云反倒开口:“原来是抢收了,怪不得这几天没人来卖石头。” 花长念这时却说道:“爹去山上搬,早把墙都砌了。还省了石头钱。” 竟然主动说砌墙,可见被花老头伤了心。 花雷见了反而心疼起来;“爹,我也去。曾先生给放了假,让回来帮忙抢收呢。” 花云却不同意,两个人才能搬多少,不如等村里人闲了再说。 “等过段时日再弄吧,咱要的石头多,跟旁边村里也都说一声。” 万氏心疼自家人,也跟着赞同:“正好,明天你们跟你爹去送鸡蛋。” 花冰早想去县城了,跳着叫:“给姐姐买花,给姐姐买花。” “那你要啥?” 眼睛转了两圈:“给我买啥我就要啥,我不挑。” “哈哈,果然上了学就不一样了,这是先生教你的?” 花冰扭捏道:“先生讲了孔融让梨。” 这个故事太普及了,花云纳闷,孔融怎么到处都是?是重名呢,还是与原来那个世界有某种交叉联系? “对,买些新鲜果子吃。冰儿,你可得让着哥哥姐姐啊。” “那当然。”花冰挺了挺小胸膛:“我吃小的。” 花长念家其乐融融,花老头家却有些愁云惨淡。 李氏一见花老头进来,忙过来问:“怎么样?他答应了?” 花老头摇头。 “这个丧良心的,白把他拉扯这么大,早知道——” “你闭嘴吧。” 虽然分了宗,但花老头心里还是发憷,大李氏的坟相比以前可是更近了。 李氏一腔怒火没处发泄,回头吼:“都闲着干嘛呢,都给我下地。” 只是她再怎么喊,也招不齐几个人。 花长光自不便说,还得在炕上躺两个月。身边便离不了人,张氏自然没法去下地。花长祖是读书人从来没下过地,便是去了,什么也不会反而添乱。方氏呢?已经确定怀了,反应正强烈,连油腥都闻不得,整日在屋里绣花。 地里的活计自然落在花老头和花长宗花长耀身上。便是加上几个半劳力,花顺风花顺水花顺利,也不顶事。还有两个媳妇,梁氏和王氏,总得有一个在家做饭,可让哪个留下又是一翻扯皮。 至于李氏和花长芳,那是绝对不会下地的。 一大家子人闷声用了午饭,花老头发了话:“老二老三都下地,梁氏和王氏,你俩轮着一人去一天。” 两个媳妇对看了一眼,脸上都不好看。 李氏想着说道:“也别轮了,你俩都去。” 两人大吃一惊:“那家里呢?” 家里?李氏憋着一股子火。以往每年抢收,花长念带着花雷自然是主力,就是万氏也会去能当个男人使,还得回到家里准备饭菜。她操过啥心? 板着长脸:“有张氏和方氏呢。” 张氏和方氏本来轻松的脸就变了。 “娘,我得伺候长光呢。” “你当然得伺候,长光还时时刻刻离不了你了?你裤腰带香呐。方氏进不了厨,那就在外头洗菜切菜,也累不着还凉快。你做饭菜炒菜,还能耽搁多久?” “行,我做饭,可没别的空干别的了。” 方氏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李氏心里冷笑,想把家里别的活计躲过去?没门。现在先不说,到时候自己进屋喊她喂鸡喂猪,她能不去?再拿花长光当借口,自己就坐在她屋里,倒看她还有多少事。 花老头默认了李氏的安排,又道:“顺风顺水顺利顺齐下地割麦,香儿带着顺安顺心抱麦捆。” 这是全家总动员了。 王氏委屈道:“爹,顺齐才八岁。” “那你多照应着。” 王氏一堵。 梁氏在一边没说话。 花老头哪能不知道几房都不高兴了。当初花长念在时,孙子是一个都不会下地的,呃,除了花雷。儿子也是轻轻松松,三不五时偷个懒,除了花长念。可是… “都别想什么杂七杂八的,自己的日子还得自己过起来。误了抢收,这个冬就别想好过。眼见的娶媳妇的,生孩子的,来年老四得去考试,”说到这,花老头又转头对着花长祖:“你可得争气,这次一定要中,你看看家里这些年卖了多少地出去,再卖下去,咱家可得喝西北风。” 花长祖郑重点头:“爹,我晓得。这两天我正打算着去县城跟同窗讨论文章。岳父那里得了几篇省城传来的好文章,还想当面指点我呢。” 这可是好事,花老头立即点了头:“那你便去吧。” 花长祖为难:“可家里…” “你又帮不得忙。” “但方氏…” 花老头有些为难。 李氏不悦了,再金贵呢,也是花家的媳妇了。本来便看在亲家的面上,方氏做的事比谁都少,这个时候再躲出去,这是挑战自己这个婆婆的威严呢? 方氏瞅着李氏的脸色,立即摇头道:“我自然在家里帮着娘了。” 李氏脸色才缓了缓。 方氏试探道:“娘,柔儿在家帮不上忙,我也照看不来,不如把她放到外家吧。” 李氏脸一长,自己儿子去跟老丈人讨教,自己孙女去吃外家,偏自己扣着人家闺女怀着身子在婆家干活,方氏这是什么打算?想坏自己名声? “不是还有我吗,让柔儿来上房,和她小姑作伴。” 方氏一惊,自己说错话了,只低头恭顺道:“是,娘。” 第五十章 顾老 花长念一家六口全来到县城,只是牛车头家也忙着抢收,牛车自然没法坐了。便一人背着一个筐,先将鸡蛋送到酒楼。酒楼采买的人看到很满意,这家的鸡蛋不只养的好,还干净。菜市场不少人来卖自家鸡蛋,有些沾着鸡屎鸡毛的,厨里的人一拿便是一脸嫌弃。更怕的是,万一鸡蛋壳不小心掉进了菜里汤里,还沾着啥,被客人发现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次攒了一千个蛋,正好得银一两。 花长念便道,去吃馄饨。 家里有房有地,艰难也只是这一年,但有鸡蛋卖得,一个月总有个二两银子的入账,比在花家时过得可谓天上地下。夫妻俩又对孩子存了愧疚的心思,因此尽管是节俭的性子,但对孩子却总想着各种弥补不吝啬花钱。 花雷几个便都高兴的应了。 万氏满足之余,多了句嘴:“云儿,你想买什么便去买。” 见花云没什么动静,干脆将那一贯钱都给了她掌着。 没多久,万氏便有些后悔。 到了小吃摊子,不只一人一碗馄饨,还就着汤包,凉面,八宝粥,鸡丝面,小菜,看着摊子上有的,花云全点了一份。 虽然她对新鲜血肉的兴趣更浓,可对传说中的路边美食也不是不垂涎的,身体还有一半人的属性呢。 每样,她都夹几筷子尝了尝,果然很好吃,又让老板摊了两张葱花饼,裹着酱,更觉美味。一时,似乎体内那股丧尸的属性也被压下了。 “这酱好吃。” 万氏招呼着几人赶紧把剩下的往肚里塞,一边笑道:“确实好吃。咱回村买些好豆子,娘给你做大酱。” 花云认真点头,这个可以有。 花了几十个钱,才离了摊子没几步,花云闻到肉包子味儿,又去买了二十个大肉包子。一个两文,四十文钱又没了。 万氏舍不得骂她,只说:“你想吃肉包子,买了肉和面,娘给你包啊。” 四十文,能买好大一块肉了。 花云惊讶问了句:“娘会包肉包子?” 万氏一堵,她当然包过,只是都进了那几家人的肚,而且是花云不傻之前的事儿了。←百度搜索→ 叹了口气:“娘该先给你包鸡肉的让你尝尝。” 就因为自己没在她跟前包过肉包子,白花了四十大钱。 花冰啃着热腾腾的肉包子:“娘,这是白面的呢,真香。” 花雨跟着点头,两只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幸福的模样。 花雷没那么明显,但显见也是喜欢的。 万氏没好气道:“白面的能不香吗?尝一个就好了,刚刚吃了那么些,小心肚子胀。回家再吃。” 花云也只吃了一个,剩下的万氏仔细包了放进背后的筐里,她和花长念并没有吃。 “咱去买白面,包肉包子。” 万氏一个趔趄,这些还不够? “菜包子也香,也包菜的好不好,娘?” 万氏能说啥?没看孩子都一脸的渴望吗? “都包,他娘,孩子喜欢。” “好,咱去买白面,再割条子肉。” 进了粮油铺,就不止是买白面了,花云看着精细的都要了些,不管价钱,只闻着香指着就要。 最后白面精米糯米细细的苞米面小米,还有几样村里没人种的豆子果子,都多少要了些。 万氏咬牙又要了一罐子菜籽油。 几百文钱又没了。 还不够,花云拐脚又进了布庄,正是上次那一家。女老板还记着这家人呢,笑着就迎上来了。 “小姑娘,是你呀,这次想要些什么?” 万氏苦了脸,算了算花云手上还剩下的大钱,小声道:“云儿,咱家布还有好些呢,今年明年都不用买了。” 花云顿了顿,尽量柔和了声音道:“娘,我看董婶子好些不一样的衣裳呢,你的太少。” 一句话,让万氏红了眼眶。 旧衣裳都不能再穿了,现在家里人身上都是新布制成。自己拿姜黄和青色的做了两身倒腾着穿,比以前好太多,可跟董娘子当然不能比的。 女儿是关心自己这个当娘的啊。 旁边本来打算跟着劝的花长念也闭上了嘴,媳妇跟着自己受了多大罪呀,扯几身衣裳怎么了? “这位老板,还请帮着我娘挑几身衣裳的料子。要好看的。” 女老板微微一笑,把万氏上下一打量,再看看花云,便领着娘仨到一边看料子。最后选了栗色,秋香色,松绿色,万氏再不肯选。女老板估摸着她的身量,扯了三身料子。 花云又帮花雨选了一块浅豆绿,一块鹅黄的,都是明快鲜艳的颜色,喜得小姑娘不行。 万氏要花云给自己选,她眼睛不受控制的往灰白色的那块上瞟。万氏立即按住了一块天青色的。花云没吭声。 再选几对头花,花云手里铜板全花了干净。 万氏又是喜欢又是心疼,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让花云拿钱了。 女老板看万氏强忍着的模样好笑,让伙计拿出一个大箩筐。 “这都是碎布头,我们也没得用,你们挑些能做个包边缝个花啊朵的在衣裳上,可好看。” 女老板一边说一边笑着看花云,小姑娘站的笔直,身上穿着青色的褂子裤子,正是上次在自己这里买的料子。淡淡的表情,既不怯懦也不眼馋,不像乡下的丫头,也不像大户的小姐,像什么呢?真想看看她打扮的红红绿绿的,那张脸会不会变样。 万氏再三感谢,挑了些差不多的,那些大块的,缎子绸料的,却没动。 女老板看着暗自点头。 “小姑娘,以后扯厚料子了,再来我这店呀。” 花云随即点了头。 万氏立即决定,下次卖了鸡蛋,让花长念再买些鸡回来。 等天凉了,可不得再做厚衣裳吗?还有被褥,家里都没有呢。过冬不止是准备衣裳被褥,还有吃的粮食菜呢,还有鸡和兔子的口粮呢?这一盘算,手头又紧了,万氏没了闲逛的心思,催着人赶紧回去。 才走到半路,身后有人喊。 “哎,哎,你们,那个谁家,站住,站住,等等我。” 一开始没人觉得是喊自己,在县城哪有认识的人呀,继续往前走。 “等等,等等,花,花,花雷?” 花雷啊了声,往后看,一惊:“顾大夫,怎么是您?” 一家人都站住了,果然,气喘吁吁提着袍角奔过来的那老头,不正是顾老大夫吗? 顾老大夫顾不上别人,睁大眼围着花长念转了好几圈。 “你腿好了?都能走了?什么时候好的?怎么好的?” 这话听着怪,就像盼着人不好似的。 一家人谁也没多想,只看顾老大夫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的样子,就知道人家只是稀奇。 花云更能理解一些。当年他师傅对着末世新变异的植物钻研出来的各种奇怪功用便是差不多的表情。有喜更有惊。 顾老大夫肯定花长念的腿好不了,所以对现在能站着的他,惊了。 二话不说,左手牵着右手袖子,右手前伸:“我给你把把脉。” 还站在街上呢,花长念被顾老大夫拉住了手,哭笑不得,任由他换着两边手把。 “咦?嘶——完全正常呀。这,这不可能呀?” 脉象强健有力,哪有一丝不正常的迹象,像从来都是如此。 “这,这不对呀。来,让我摸摸。” 顾老大夫把花长念推转身,就要往他腰间探。 花长念赶忙抓着他的手:“顾大夫,顾大夫,这还在大街上呢。” 顾老大夫看着红了脸的汉子,才惊醒过来,捋着胡子呵呵笑:“是我太心急了。呀,天气真好,不如去仁和堂坐一坐。” 众人默,天气再怎么好,谁也不会随便去药堂坐吧。 心里这样想,但脚全跟着顾老大夫走。花长念被砸了来看诊时,顾老大夫可是尽心尽力的,而且后来卖虎,也是人家顾老大夫帮了一把。 花家人都记恩,早想着报答了,顾老大夫提什么都愿意答应,别说人家只是给看看伤。 除了知内情的花云和花雷,其他几人都巴不得老大夫给复诊看看还有没隐患呢。 一行人到了仁和堂,掌柜的吃了一惊:“老爷子,您不是去跟…吃茶去了?” 顾老大夫咳了声:“你找个人去说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明个儿再去赴约。” 掌柜的眼角直抽,没听说人家约了今天,正主明天才赴的。还是喊了个机灵的学徒跑一趟。 顾老大夫眼里除了花长念谁也看不见,把他带到内室里紧接着就要他脱衣服。看那热切的眼神,仿佛花长念稍微慢点他就亲自动手似的。 一下手就摸到腰部脊柱骨,手指用力,花长念跟被电了似的乱颤,又麻又痒。 “真好了?多日前,还半点儿反应也无呢?你是怎么好的?” 花长念支支吾吾,总不能说自己亲娘求了神仙吧? 可他不说出来,顾老大夫就不放过他。 没奈何,花长念只得“实话实说”,只是顾老大夫不知道前因后果自然一头雾水,花长念感念他两次相帮,也不避讳家丑,把事情从前到后讲了清楚。 顾老大夫钻研医术多年,对鬼神之论,没别人那么相信,可除此之外,又该怎么解释花长念好得这么莫名其妙? 思忖再三,问花长念他以后能不能偶尔让自己给诊诊脉摸摸骨? 花长念自然满口答应。他还以为顾老大夫说的意思是让自己来县城时到仁和堂呢,哪知道这老大夫会心里当回事还专门往他家跑。此是后话。 出了来,花雷迎上来:“顾老大夫,我爹没事吧?” “没事,没事。”顾老爷子话里有股憋闷劲儿,看了眼花云,笑道:“以后有好东西来这里跟爷爷说啊。” 这个亲热,肯定是对虎皮满意的很。 何止是虎皮,单是虎骨就让仁和堂挣了不少。两幅呢,得泡多少药酒。 花长念想着万氏的身子,有心请顾老大夫给看看,但想到钱全花了,没法给诊费,便暂时熄了心思,带着家人告辞离去。 好久,顾老大夫还皱着眉头琢磨,怎么可能呢? 第五十一章 不能忍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等回到家,日头缀到了山尾巴上。万氏忙挎着篮子奔鸡窝去捡蛋,花长念把晒了大半天的野草投进粪坑里。当初花云说不要花家那种茅房,还是陈大河出的主意,说姑娘家爱干净,干脆起个小房子,不用太大,能让人转身就成,坑在屋子里,粪池在屋子后头,中间用打磨的光滑的石板铺了斜斜的道。花长念还在粪池上头搭了几块木板,看着更干净。 花云当时建议,干脆在旁边再建一个屋子,洗澡用,下头用石头铺了水道跟茅坑连着,既能排水又能冲茅房。 陈大河拍手叫好,便依言弄了。 花长念当时心里已经盘算着开地养地,便特意让人把粪池挖大,就是为了能沤肥。这时,正派上用场。 他把半干的草全扔进去,万氏已经拎着一大篮子喜滋滋往这边来。 “他爹,今天拣了有七十多个蛋呢。” 花长念笑了笑,又发愁:“咱家的粪不够呀。” 万氏拍拍篮子:“不怕,咱去跟人换。” 花长念笑了起来:“现在你是顶梁柱,你说啥就是啥。” 万氏脸微红了红,白了他眼:“怎么说话呢。要我说,还是种地心里有谱。咱自己的地,种出来都是自家的,家里有粮,心里不慌。这鸡蛋来钱快,可我心里不踏实。要不,我能把我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鸡蛋给你换粪去?” 花长念笑出了声,一边点头一边道:“是是是,为了你踏实,我也再开十亩地来。” 万氏白了眼:“当我不知道呢,七亩都是云儿自己开的。” 花长念立即垮了脸:“不能当你不知道吗。” 万氏兀自乐了半天,问道:“孩子们呢?” “砌墙去了。” 万氏默了默,担忧道:“你说,咱家四个孩子都挺好的,可怎么看着,在村里也没个要好的伙伴?是不是独了些?” 花长念把最后一捆草扔进去,又盖了几铁锨土,把那块的木头盖好了,才走过来叹道:“还不是咱俩立不起来,走到哪里孩子也跟着没底气,哪能抬得起头?人家知道家里大人不顶用,还不可劲儿的欺负,能有哪个跟咱家孩子做朋友?” 万氏又红了眼:“都是咱拖累了孩子。” 花长念忙安慰她,想道什么自己先笑了:“你可别哭,不然云儿得去跟大胜拿药去了。” 万氏又气又乐,作势轻轻拍打他一下。 “好了,你看现在哪家孩子敢欺负他们?不说咱家分出来了,单说云儿——咳,哪个敢呀。” 可不是嘛,自从花云把花顺水扔进河里,村里孩子见到四兄妹都提着一口气随时准备跑呢。 “你好意思说,借了闺女的光还得意呢?” 花长念摸摸脑袋:“我这个当爹的,咳,也比不上呀。哎呀,都是一家人,分得那么清干什么?以后我好好种地你好好养鸡,咱家就起来了。过的好了,人家自然高看一眼,孩子们说亲也能挑着好的来。” 万氏想想都觉得美:“行了,行了,赶紧去冲冲吧,臭的你。” 等万氏做好了饭,花雷花云结伴而回,只不见花雨花冰。 “这俩熊孩子,不是去砌墙了?又跑哪儿野去了?这才几天呀,就管不了了。” 万氏一边叨叨,一边要去喊人,这时,小姐弟牵着手跑回来了,嘴角翘得老高。 “干什么去了?赶紧洗手吃饭。” 洗手才能吃饭,是花云定的规矩,哪怕手看着很干净也得洗。 这是花云以前的习惯。虽然末世水珍贵,只是队里不乏有水系还有冰系,甚至还有个能放雾的,大家有那个资本,都养成了讲卫生的好习惯,实是不想沾上病毒,虽然没危险,但也麻烦。 尤其认识了风行,两人在一起后,那家伙动不动就要缠着来个泡泡浴,虽然每次都被花云武力镇压了,可天天洗澡绝对不是问题呀。 花云有次看见花冰手上还沾着一层灰呢,就拿筷子吃饭,便定了家规:洗手才能吃饭。 一开始还嫌麻烦,现在都适应了,在外面见了淘小子黑手拿东西吃,万氏还产生了一种自家风气好的优越感。 花雨捉着花冰的手,按到木盆里,一边搓洗,一边笑个不停。 “娘,那家里可热闹了。笑死我了,哎哟喂。” 有多好笑,都捂着肚子疼了。←百度搜索→ 万氏忙看了花长念一眼,不赞同道:“又去疯跑,别人过日子关咱什么事?” 意思是两家再不相干,以后就当陌路。看在花长念的面子上,她不会放任孩子看那家的笑话,但也别想她会对那家心软。 花长念没说话,耳朵却支棱起来了。 花雨给花冰擦干手,自己也擦干,咯咯咯笑个不停。 “娘,我和弟弟在院墙根听着有动静,好像吵起来了。就出去溜了一圈,你别说我啊,好多人都在大门口看热闹呢。” 好多人?还堵了大门? 花长念纠结呀,他对花老头还是有孺幕之情的,再三挣扎,还是问了出来:“出啥事了?” 万氏立即瞪了眼。还挂着呢? 花长念咳了声。 花雨笑道:“可笑死人了,争着不下地呢,脸红脖子粗的,真丢人。” 原来,花老头分派好活计,带着儿子孙子浩浩荡荡下了地。 花长光腿还断着,实在没得办法,花长祖却收拾了东西自己一个人去县城了。花长宗花长耀才下地割了半垄,太阳烤的人昏昏沉沉。站在一块歇着,抱怨的话便越说越气。没得说花长光,只好说花长祖,从小儿子二十多年从没下地一次,一直到这些年供他读书家里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两人掰扯半天,花老头过来喝:“这是要歇到太阳落山呢?赶紧割麦。” 两人不甘愿又下了地。 儿子不服气,孙子还娇气。 大正午的日头正足,大人都受不了汗哗啦啦的流,小孩子更是受不住。 抢收,抢收,一个抢字,便说明这是跟日头比赛呢。不然,哪家哪户愿意日头正大的时候下地?还不是怕麦穗儿被晒干透,麦粒脱落到地里,便是白忙一场。 花顺风花顺水慢慢割着麦,花香儿头上带了个草帽脖子里搭了块汗巾,把麦子捆成一扎一扎,再往地头上抱。 花顺安挎了个小篮子,蔫蔫蹲在地上,一步一挪,捡掉落在麦茬子里的麦子。 这几个孩子做的还算不错,再看花顺利,说是割麦,镰刀挥舞十几下才砍断那几根。花顺齐和花顺心就差没跑到别人家地里玩了。 梁氏和王氏呢?更绝了,一会儿喝水,一会儿聊天,简直是在比谁割的慢呢。 花老头因着花长念,心里烦闷着,早自己割到了前头去,没留意后头。 直到花香儿中暑昏过去。 虽然带了草帽,可女孩子体质本来就弱,没多久她便脑袋发沉,可没吭声,又抱了两趟,终于支撑不住,倒地上了。 花顺安跟在花香儿后头,见她倒在地上,还不知怎么了,以为在跟他耍。直到他喊了两声跑过去,推花香儿,花香儿一动不动,才吓着了。哇哇大叫,喊着大哥二哥,众人才发觉。 “香儿晒晕了,赶紧把她背回去。” 花顺风抱起花香儿头一看,脸又红又烫,嘴巴干的起皮张开着,眼睛闭着,一条缝儿只看得见白。跟条离了水的鱼似的。 “顺水,你快背香儿回去,让娘给她擦擦。” 花顺风脚好了,可还不敢背重物,因此吩咐着花顺水。 花顺水才一点头,还没抱起花香儿呢,又出事了。 花顺安那几嗓子把本来就不想干活的人都招过来了。 花顺利和花顺齐没到跟前,便听见花顺风的话,让人把花香儿送回家? 太好了!正愁没有借口溜呢。 齐齐往前跑,起身道:“我送香儿回去。”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争着抢着往花香儿跟前跑。这一刻,花香儿在他们眼里比亲娘都亲。 可花顺安就在花香儿跟前站着呢,两人只要自己先抢到花香儿,见有个碍事的,不说自己停下,反倒一起伸出手把花顺安往前边一推。 “哇——” 花顺安是背着他们的,不然自己看见也能躲,这两股大力一推,哪能讨得了好?脸朝下的直愣愣往地上扑去,满地都是刚割了的麦茬子呀,根根针一样杵着。 幸亏,花顺安及时用手撑住了,才拯救了小脸。可两只手却按到了麦茬子上。 “哇——” 花顺安那个哭天抢地呀。 那头还没完,花顺利花顺齐并没收住脚,直接撞到花香儿身上。 花顺风抱着她半截身子,正蹲在地上呢,见人撞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挡。 他能挡住俩半大小子? “啊——” 抱着花香儿的花顺风被撞到了,因为一手抱人,一手挡着,屁股结结实实敦到地上,更可怜的是,那下边正有一丛麦茬子。 花顺安才被花顺水急急拉起来,两手的血,嚎的旁边地里的人都心疼。 花顺水自然更心疼,可一转身,他大哥花顺风一摸屁股,又是一手血。 万幸,花香儿被他抱着脑袋,不然还不得毁了容。 花顺利花顺齐一看惹了祸,想跑,被花顺水揪住了后脖子。 梁氏王氏心里一跳。 花长宗花长耀也吃了一惊。 几人下意识往后看,花老头阴沉着脸正过来,显然是把事儿都看在了眼里。 再往旁边地里瞧,已经有人在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了。 花顺利结结巴巴道:“二哥,你,你,放手,我是来,送香儿的。” 花顺水冷笑,当他是傻的吗?想着,目光一缩。 王氏变了嗓子:“顺水,快把你弟弟放开。你是哥哥。” 花顺水扯了扯嘴角,哥哥?他的弟弟只有花顺安。 能纵容着花顺安抢东西,花顺水就不是个善茬。再加上上次花雷的阴招,他早记恨上了这几个。还有张氏天天的说,说自己家的孩子太老实,被那几房耍奸的当枪使,他越想越是这回事,心里早憋了一股邪火。 现在,就在自己身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二房三房的儿子为了他们偷懒,不顾自己累昏的亲妹子,伤了自己的亲哥哥亲弟弟,他再忍了就不姓花。 双手使劲往两边一推。 “啊——”是梁氏。 “啊——”是王氏。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五十二章 两不靠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两人倒下的地方麦茬子是那么的密集,那么的锋利,那么的与众不同。 一时间,整片田野都是鬼哭狼嚎,连刚刚让人忍受不了的花顺安的叫声都显得那么美妙。 梁氏王氏哇的叫出来,奔向自己儿子。 花长宗花长耀落后几步,也忙跑过来,狠狠瞪向花顺水。 花顺水脖子一梗,抓着花顺安的两只血淋淋的手晃了晃,那目光阴嗖嗖的。 花长宗花长耀目光一闪,还是威严开了口:“二郎怎么这么狠?你弟弟们又不是故意的。” 花顺风已经站了起来,把花香儿靠在自己身上,又摸了把屁股,火辣辣的疼,拉了把花顺水:“不是故意的?二叔三叔是当我们瞎,还是欺负我们爹不在这儿呢?” “他们也是好心,要送香儿回去,香儿这不是——” “哼,二叔别当人家都是傻的。香儿亲大哥,亲二哥,亲弟弟,都在她跟前围着呢,用得着别人?哼,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哪个背的了我妹妹?肠子里打着什么主意,还要我说出来?” “你——” “好心当驴肝肺。” 花顺水阴****:“谁知道是驴还是狗。” 花长耀气得上前要打,花顺水立即提起了拳头,那凶狠的模样,反倒吓了花长耀一跳。 “爹,你快看看,顺齐都摔成啥样了?” 花顺利花顺齐被拉起来,手上屁股上腿上,都被戳破了。 花老头本来烦躁的心,怒火燃烧。连以往觉得挺柔和的王氏的腔调,都听着跟木头郎子钻木头似的。 木头郎子,就是啄木鸟。 梁氏也委屈的喊爹。 花老头气得瞪她一眼。被汗水浸渍的老眼通红浑浊而凶狠。 梁氏王氏齐齐打了个哆嗦,才反应过来,边上有人看着呢。 忙喊男人把孩子背起来,又分了人去喊董郎中。 回了家,李氏等人自然都蒙了。 花顺水阴阳怪气一通说,倒没添油加醋。 张氏立即发了疯,一人力战两雄,把梁氏王氏撕扯的跟要饭的似的。 李氏喝骂。 张氏红着眼披散着头发,一头把要捶她的梁氏拱倒在地:“娘,你可听清楚了没?我闺女,我的亲闺女,给公里干活累晕了!晕就晕了,我们也没要怎么着。要那坏心肠的装好人来显摆了?我大儿子,你大孙子,我小儿子,你小孙子,全遭了罪。你看看,你看看,孩子身上扎的跟马蜂窝似的。这是招谁惹谁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氏板着脸:“行了,别嚎了,孩子又不是故意的。” 张氏哈哈笑了声,又哭了声:“娘啊娘,你可真公平。大的小的你都不疼,你两不靠呀。我们大房是该了你们还是欠了你们的?孩子爹动不了,看着我们好欺负呀。四个孩子累昏一个,两个还弄得血糊拉的。娘啊,你心偏哪里去了?” 李氏那个气,她的孙子她能不疼,可那两个也是她的孙子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偏着哪一个?张氏怎么就不能懂事点儿,怎么就不能退一步? “好了,好了,不是去叫郎中了?你赶紧去看看香儿。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小孩子家的没个轻重,他们也不是有意的。不是顺水还推了他俩?他俩也出了血。” 梁氏王氏立即哭喊着附和:“就是。我家孩子还不是一片好心,这是心疼姐姐呢。二郎那么狠的心,看看孩子被戳的血窟窿。” 张氏冷笑:“难不成还要我们陪你们?” “不然呢?我们是不小心,你家顺水可是故意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对着亲兄弟都下得了手,以后还不无法无天了?” “可不是。我家顺齐什么时候惹过事?曾先生都夸的。大嫂,不是我说你,这孩子就得从小管住了,不然以后惹了祸,你后悔也晚了。那时候可别说我们做妯娌的没提醒你。” “小娼妇,敢咒我儿子,看老娘不撕了你那张喷粪的臭嘴。” 张氏扑上去,又是一**战。 李氏气得直哆嗦,转身拿了扁担不分你我的砸下去,好歹把人都给分开了。 三个媳妇眼睁睁看着她,要她给个说法。 李氏头疼:“行了行了,这事顺利顺齐做的不好,可顺水却是该管教。” 这孩子,太狼性。 “嘭——” 院里人吃了一惊。 张氏吓了一跳,忙跑过去:“你咋出来了?快回去。小心腿。” 花长光早把花顺风叫进去,问得清清楚楚,恨不得腿立即好了去踹俩小崽子。可他不能动呀,指望张氏给孩子讨个公道呢。 这会儿听见李氏这样说,再忍不住,让花顺风扶着出来,把搁在门边的木盆狠狠往地上一砸。 “娘,顺水该管教啥?人家欺负了他亲哥,他亲弟,他给报复回去,有啥错?我儿子有血性,知道护着自己人,他咋就错了?” 一股子冰茬子味儿。 李氏愣住了,想说都是亲兄弟,没有外人。这鬼话也就自己这个亲奶奶信,人家爹娘都不一样,咋就是亲的了?像花老头早跟亲兄弟老死不相往来了,还是自己支持的。 想到自己以前在孩子跟前还炫耀过这事,李氏心头一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看看一边阴着脸的花顺水,他看那几房的目光,可是阴里透着狠。 自己真该庆幸这孩子像花长光说的那样,护着自己的亲兄弟吗? 李氏思绪飞了出去,一时无言。 院里诡异的平静,人都知道有什么再也不一样了。 花老头叹气:“都回去,收拾收拾,等董郎中来了该上药上药,该吃药吃药。” 随着人都回了各自的屋,大门外听得津津有味的人群也散了开去。 花雨撇着嘴:“也不知道花香儿那臭丫头怎么样了。” 竟有一丝牵挂的味道。 花云侧目,这丫头不是说花香儿是个一肚子坏水,老是欺负以前的花云吗? 花雨不好意思解释道:“姐,她是挺坏的,可她没脑子,现在我又觉得她可怜。” 花云微微皱眉,心肠太软,容易被人卖呀,得改。 花长念愣愣出神。 万氏猛不丁的问:“想啥呢?” “唉,老爷子可怎么办哟?这个抢收——咳——” 花长念反应过来:“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花雷呵呵笑了起来:“凉了才吃,天太热了。” 万氏鄙视他的小心思:“省省吧你。老太太手里有钱,真忙不过来能不请人?三五天就弄好,闲得着你惦记。” 花长念尴尬不已,挟了一大筷子凉面埋头吃了起来。 万氏无声骂了句憨子,也喊着孩子们吃饭。 第二天大早,万氏蒸了大包子,肉馅儿和菜馅儿的。花香儿偷偷拿了两个肉包子藏在怀里出去顺着墙根溜了。 花云看着放包子用的盖帘,那么两个明显的缺儿,这孩子怎么不知道挪挪别的包子也好看点儿呢? 半天,花雨回来,看脸色有点儿失落,盖帘上的缺儿也补上了。 万氏好笑看了眼她,什么也没说。 再一天,又缺了,半天,又补好了。 再再一天,再缺,再补。 万氏跟花云牢骚:“你妹看着挺伶俐的,就不会让人帮着叫一声。” 花云笑笑,小孩子的友情真是神鬼莫测呀。 终于,花云再再再次偷摸了包子出门,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花香儿中暑没立即得到缓解,张氏跟梁氏王氏厮打一场,待得董郎中来才得到护理,好一番恶心呕吐,动一下脑袋都生疼。张氏凭着孩子跟李氏示威,更是让花香儿躺在炕上不准下来。 她也当真难受的很,因此三天才没出门,今天刚一出大门,就听见有人在小声叫自己名字。 “花香儿,花香儿…” 诧异望去,见对面大树后头露出一个小脑袋,不是花雨是谁? 花香儿迟疑,她找自己干吗? 花雨往院里看了眼,着急道:“快过来,快过来呀。” 花香儿往后看,没人在外面,犹豫再犹豫,走了过去,没好气道:“你干吗?” 花雨拖着她的手跑到更远的麦秸垛后头,仔细盯着她看。 花香儿被她看得发毛:“你看什么呢?” 花雨噗嗤笑了:“花香儿,你怎么瘦了那么些?” 花香儿炸了毛,这是看自己笑话呢。 “谁瘦了,你才瘦了。我好好的呢,用不着你管。你——”花香儿忽的愣了,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两个大包子:“你,你,你干吗?” 花雨捏住她脸颊使劲扯:“给你吃啊。” 花香儿一手拍掉她的手,气冲冲道:“谁要你好心。你是来显摆的吧,不是里头下了毒吧?” 花雨也生了气:“你爱吃不吃,不吃还我。” 虽然这样说,可却站着没动。 花香儿捧着包子,两人静静相对而立,半晌,花香儿轻轻咬了口。 白面的肉包子,喷喷香的肉味儿。 眼里就那么一酸。 花雨叹口气,不解问道:“我都听了,你傻了吧?大正午的还那么不要命的干活,你真傻了呀。” “你才傻呢。”花香儿立即呛回来,嘴里还含着半口包子,看着对她翻白眼的花雨,突然掉了泪:“我不傻,我只是怕。”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五十三章 卖人 花雨侧目,这丫头以往没少偷奸耍滑的,当然不傻,更不是胆小的。她竟然怕?怕什么? “你怕啥?” 花香儿只低头看包子,半晌不语。 花雨不耐烦道:“不说就不说,当我稀罕知道呢。” 花香儿捏了捏肉包子,真白,真软。 “我怕…祖母把我卖了。” “啥?”这可真是莫名其妙,花雨觉得荒谬,怪笑道:“你可是她亲孙女,她怎么可能卖你?要是我家还没分出去,卖我倒是——”花雨面色一变:“不对,你这话什么意思?” 花香儿抽抽搭搭,不敢抬头看她,只盯着肉包子:“以前…那个…祖母…说过…卖…卖…” “卖谁?”花雨心里一股不详的预感。 “卖,卖,卖…你…” “啥?”花雨炸了毛。 花香儿说出那个“你”字后,松了口气,觉得没那么难开口了,索性全说了出来。 “就是,那次…你姐偷,不是,你姐被关了几天的那次…我听祖母和小姑商量,说是把你姐扔到野地里,就,就,就把你卖到县城当丫鬟…” 花雨咬的牙齿咯噔响:“真是好打算,我有爹有娘,老太婆敢?” 花香儿瞟她眼,你爹娘,能反抗? 花雨突然泄气,爹娘肯定不愿意,可要是老太婆撺掇着花老头同意,可真说不准。 可是—— “卖孙女,她就不嫌丢人了?” “可你姐偷盗在先…” 花雨立即明白了,这是把她家名声都搞臭了,随便怎么折腾,村里人也只会说自家风气不好,却牵连不到李氏头上? 想得美! 她要真敢那样做,自己便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如了她的愿。 花雨眼睛转了转:“好端端的,老太婆干啥要卖我?” 花香儿迟疑了下:“说是给小姑攒嫁妆。” 花雨那个气,卖了后孙女嫁亲闺女,这笔买卖真不陪。 “对了,我忘了,早该问你的,我姐怎么会跑到上房偷东西?这不可能。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花香儿目光躲闪起来。 花雨眯起了眼。 “你,你姐,你姐饿呗,听说上房有吃的,还有能换好吃的银子,就,就,就去了…” 花雨更眯了眯眼:“这是给我姐做了套?” 花香儿不说话。 “是不是你跟我姐说的?” 花香儿仍是不语。 花雨又逼问了几次,仍没得到回复。花香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还用问吗?肯定有她的事儿。 气得花雨劈头盖脸夺过包子:“亏我还惦记着你。” 花香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姑说我要不去,她就让祖母卖了我。” “你——”花雨跺脚,再不理她,往家里跑去。临跑之前,却又把包子塞了回去。 花香儿捧着包子傻了眼,她怎么全说出来了?要是花雨跑回家一说,一家子再来找李氏算账,把自己说出去怎么办?李氏还不得打死自己呀。 打了个冷战,捂着包子忙跑回家。 张氏刚给花长光拿凉水汗巾擦了把头脸,花长光舒服的嘶了口气。 哐当一声,花香儿跑进来,一头扎进张氏怀里,张着大嘴直哭,只是怕李氏听见来问,又不敢发出声儿来。眼泪哗啦啦跟暴雨似的掉,却没一丝动静,看得人那个诡异。 张氏慌了,忙板正她的身子:“香儿,香儿,你这是咋了?嗓子咋了?咋不能出声了?” 花长光也吓得身子前伸。不能说话了?这可是大事。好不容易才消停几天,怎么又出事了? 花香儿哭的太猛,猛的打了个嗝,呃的一声。 张氏脸白了,真哑巴了?要掰开她的嘴巴看舌头。 花香儿抽泣道:“娘,娘,我,我没,没,呃,事儿,呃。” 气得张氏一巴掌拍她背上,“没事儿吓死你娘。” 花长光也瞪眼。 花香儿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娘,我怕,我害怕,不想被卖当丫鬟。” 张氏听得莫名其妙:“丫鬟?你说啥呢?娘怎么听不懂?别哭了,说清楚。”说着脸色落了下来,不是自家又被算计了吧? 花香儿努力稳住气,把事情交代了。 张氏和花长光听得一愣,当初他们倒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些事儿。 张氏恨得咬牙:“你听见了没?你娘心心念念的把那家逼得妻离子散不得好死呢,怪不得咱家闹了这么些事。人家亲娘能放过她?没得连累了你们爷几个。” 花长光脸上不好看,也不知道是为李氏还是为自己。 “娘,你说,花雨会不会带她爹娘来算账?你不知道花云可吓人了,单手就把二哥扔河里了。” 花长光和张氏也怵花云,沉吟半晌,花长光道:“不会。毕竟事情都过去了,都分宗了,看他家那样子,是不想再跟这儿有半点牵连的…” 说着说着,花长光都不知道啥滋味儿。当初得看着他们脸色才能吃饱的人突然就挣脱绳子飞了出去,还越过越好,再看自家整日鸡飞狗跳破事儿一大堆,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嫉恨,复杂的很。 张氏拿手指戳了花香儿一下,训道:“你有什么怕的,怎么没学到娘一丁半点儿?这关你什么事儿?啊?是你祖母和小姑的馊主意,没得连累咱们遭殃。好呀,来找才好呢,报官才更好。让官老爷把那些黑肠子烂肝的抓起来。” 因着二房的人接连出事,张氏脾气嗖嗖见涨,以前这些话只敢在心里嘀咕,哪敢让花长光听到。 花长光觉得不好,毕竟那是他亲娘亲妹妹,不得不维护下:“行了啊,说话留着点儿。” 张氏冷笑:“人家给你留了?没听见香儿说吗,人家是要卖了老爷子的亲孙女,你亲侄女,给她自己的小闺女换嫁妆。花长光,你不是得意你才是你娘的大儿子吗?这事你怎么不知道?她咋不是得了银子贴补你,给你大儿子娶媳妇?” 花长光无言。 张氏接着冷笑:“你还护着。你娘心里可只有小儿子,排着队也是三儿子,二儿子,那两房的几个孙子。咱家的,儿子不是儿子,孙子不是孙子,人家不心疼。你不能动,顺风老受伤,见她给过你几个银子?” 也不能说没给啥,家里鸡蛋好粮,李氏可没对花长光拦着不让吃的。可是,对那几房也是一样,这一比较下,自觉自家遭了大罪的张氏理所当然觉得李氏心里没大房。 “都是你那个不省心的妹子闹的,咋还不嫁出去,没得祸害娘家。我生生为了她担了坏名声,可见她对我说一声好?好嘛,怪不道呢,小白眼狼,竟是背着我早早让咱家香儿给她背黑锅。哼,自己作恶还想落个好名声,真是当了…” 张氏骂着骂着,忽然看见花香儿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瞧呢,及时刹住了。心里却是越想越气,再想到花长念家,忽然气冲冲道:“大不了分家,我还不伺候了。” 啥?花长光懵了。 “分家?你想都别想。” 张氏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就是一说,咱家俩儿子都没成亲呢,就算要分家,也得等儿媳妇进门。” 花长光想的却是别的:“哼,分?想都别想,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儿,你看见四房的有什么损失?烧了几本破书,他转头就买了更多。家里这些年年年卖地,都给谁了?还不是都扔进了四房的无底窟窿里。那些地,可该着我这个长子分多少?分家,以后这里头可就没咱家什么事了。” 张氏挤吧挤吧眼,犹豫问道:“这读书的事我不懂,你给我说说,他四叔到底能不能中?” 要是考中个秀才,好歹不用交粮赋,一年能留下多少粮食呀,还是好粮食。 花长光思忖:“我也摸不清。不过老四定是比谁都急,考上了自然好,考不上…也总得让他吐出来。反正顺风顺水都要寻摸亲事了,聘礼当然得公里出,咱家不耽误事儿。” 张氏寻思半天,还是弄不懂读书的事,但也抛开不管了,先把儿媳妇娶进来再说。 花香儿旁听半天,也听懂了不少,见两人都不再说话,犹豫再三,想到自己中暑时候的事儿,把包子拿了出来。 “爹,娘,这是花雨给我的,给哥哥和弟弟们吃吧。” 两人面面相觑,这么大两只包子,能顶的上俩拳头了。还是白面的,其中一个已经咬了几口。 张氏拿过被咬的那只,狐疑道:“她不是存了什么坏心眼儿吧?”掰开一点儿看了看,惊道:“里头都是肉的,这么些,他家真是发达了呀。” 花长光心里酸的不行:“能不发达吗?那么大块地。” 张氏忽然没头没脑道:“是不是你家风水不好,咋他家一分出就过好了?” 气得花长光瞪眼:“你要是有那把力气去打两只大虎来,咱也立马分出去,要啥有啥。” 张氏不服气的嘀咕,也听不清是什么。低头看见花香儿还盯着包子里的肉看,想了想道:“等你兄弟都回来,你们一起吃。” 花香儿吞了口口水,点点头,便要出去。 花长光突然吩咐道:“以后花雨要是找你玩,你便去。” 花香儿有些不懂,仍是乖乖的点头。 张氏疑惑:“你啥意思?” 花长光摸着下巴:“别看花雨平日里跟个炮仗似的,竟跟了她爹心软的性子,还知道来看香儿。唉,老话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有求着人家的时候呢。” 张氏立即苦了脸:“都闹成那样了,我可没脸去…”求。 花长光笑了声:“孩子的事大人不掺和。”意思是,大人的事儿也牵连不到孩子。 张氏不怎么乐观,自己孩子也没少欺负人家那四个,尤其是傻子花云。 “好了,别发呆了,赶紧打凉水给我擦擦背,这一顿说又是一层汗。” 张氏没好气的白了他眼,一边给他擦背,一边教训他:“看你跟你娘亲,动不了还不是我这个媳妇伺候你,她倒是来喂你一口饭呢。” 第五十四章 君子 那头,花雨回家把人喊齐了,气冲冲把事一说。 万氏啪嗒掉着泪,想大骂一顿,哆嗦着嘴皮子半天不知骂什么好,最后拍着胸口连连道:“万幸,咱分出来了。要是晚个一两天,娘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得你们。” 花长念红着眼圈薅头发,这些日子他慢慢立了起来,对着李氏不再是以前的绝望卑微,恨意慢慢滋生。 虽是后娘,可两人还有一层亲姨母和亲外甥的关系,咋就那么狠的心,活生生逼死一家子呢?难道像孩子胡说的,李氏就是因为自己亲娘才这样的?这是有啥仇啊? 卖儿卖女不稀罕,可那是日子没出路了不得已才做,谁家的孩子不心疼呀。可李氏呢,家里单好地就几十亩,花老头家产也不薄,不然能供着个读书的儿子,孙子也都上了学?还要卖自己小女儿,除了有意把自家往死里逼,还能有别的意思? 花云倒是冷静,点着头分析:“恩,打算得挺不错,把我扔野地里饿死,咱家名声也臭了。不管她做什么,人家会说咱家是自找的。把妹妹卖了换银子,也牵连不到她亲儿子的名声。我想想,这是去了俩。冰儿还小,弄个意外啊大病啊,也不碍他们眼了。娘呢,痛失孩子,要是闹起来,就赶出去,不闹就继续当牛做马,也熬不过几年能活。就剩爹和哥了,俩个劳壮力,李氏估计会舍不得。但家里没有女人操持,她更能光明正大的管着你俩了。估计也就是给她家打一辈子苦工的命。要省钱,也不会给哥说媳妇,爹这支也就断了。等老爷子和李氏没了那一天,自然也就被赶了出来。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 几人面面相觑,说的好像很对李氏的做派,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用说“我去砌墙了”的语气说这些?好歹加点哀伤或者谴责的感觉好不好? 花云暗嗤,谴责有个鸟用,半夜扔块石头,砸死那老太婆一了百了。 只是现在谁都知道自己力大无比,要是那样做的话,免不了惹上嫌疑。 更重要的是,李氏再多再恶毒的打算也都成了空。现在连花老头都没法管花长念一家,她更不可能了。 花雷呼哧呼哧喘着气:“不行,得找他们说理去。” “去啥去,她会认?再说,不是没成吗?找上门,还被她倒打一耙。早不来往了,以后远着就是了。” 无奈开口的花长念心里只猜测,这事花老头知不知道?他同不同意? 花云看着三孩子,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还有恐惧后怕,不免心疼,问了声:“要不让亲奶走一趟?” 花长念噎了下,咳的不行,连连挥手:“别去打扰你亲奶,咱好好过日子就是。” 花雷想笑,他很想教训老太婆一顿,可不想花云出手。 花云想了半天,问:“她不是要卖了妹妹嫁花长芳吗,那咱啥也不做,只把花长芳掉进粪坑的事说说。让老太婆受受教训。” “不行。” “不行。” 花长念和万氏异口同声。花长念脸色严肃,看着万氏,让她说。 “云儿,你不懂。要是那事传出去了,花长芳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不止嫁不了人,都没脸在村里呆着了。甚至会牵连下头几个小的,说亲难。这种事,可千万不能做。” 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一想到竟浑身粪水,哪个男人还想要?何况,花长芳算不得美人呢。 花云默了默,觉得好无理:“她嫁不嫁得出去,关我们什么事?而且,我们只是实话实说,又不是我们让她掉粪坑的。” 花雷不由看了她眼。看看,大妹就是厉害,睁眼说瞎话不带大喘气的。 万氏不高兴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一个不慎,就害了别人一辈子。你不能做这样的事儿。” 花云又默,半天才道:“李氏没想着害咱一辈子?” 两人话短,相视一眼,万氏斟酌着道:“这不是一回事,她想害咱们,那是她坏。可咱不能因为别人,自己也去当坏人不是?爹娘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娶妻嫁人生子,和乐一辈子。坏事不能干,不然遭报应。那院里不就是遭了报应了?” 花云翻了个白眼,原来的花云已经死了,要是自己没跌入这个时空,没给李氏“报应”,现在这一家子还不知道活着什么样呢。 真是淳朴和善的女人,真是…头疼啊。 花雷过来显摆:“大妹,娘说的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对,就是那个啥为不为的。咱要当好人。” 花云恨不得问一句:说实话就是坏人了? 显然,万氏心中的好人,就是不会伤害到别人的人。 要是按这个标准,花云叹气,末世没一个好人。当然,按她的标准,也没几个就是了。 “你知不知道还有句话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花雷愣了愣:“对呀,他们是小人,咱离着远点儿就好。” 花云一拍额头,指着花长念和万氏:“爹娘比君子还君子,怪不得人家欺负。” 说完,堵着气回了自己屋。 花长念万氏不是很明白:“雷子,你妹啥意思?当那个君子啥的不好?” 花雷也不知该说啥好。 花冰嗤了声:“大姐是说,都爱欺负老实人。” 花雨也不想呆了:“柿子拣软的捏。” 花雷补充:“大妹之前说的对,得做个厉害的君子,别人都不敢来欺负的那种。” 三孩子各回各屋了,留着夫妻俩还是很迷茫呀。 “他爹,是不是我说错了?” 花长念摸着脑袋:“可能吧,我也没明白。以后咱都听孩子的,只要他们不做坏事咱就不管了。” “恩,有曾先生教着呢,教的多好呀,咱都没听过那话。反正你早让雷子当家了,咱不操那个心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咱俩只好好种地挣银子,咱家的孩子错不了。” 花云坐在自己炕上,耳朵抖了又抖,嘴角直抽。什么叫“不做坏事”啊?这面团夫妻俩哟。 村里家家户户抢收完,老天爷给力,接连半个月都是大晴天,村边的场子平平整整摊开大大小小四四方方的麦堆暴晒脱皮,该上交的上交,该自留的自留,人人脸上洋溢着欢笑,今年收成好,孩子能多吃几顿净白面的了。 花长念家不用收麦子,早便买来苞米种种在新开的地里,还有大豆。 花长念抓了把土,捻了捻,竟然还伸舌头尝了尝,摇头道:“怕是不会有好收成。” 万氏便道:“本来今年也不盼着出啥,咱家养地呢。” 花长念便点了点头:“还是得买肥。” 花雷几个从外边回来,万氏拔了几颗葱,提着菜篮子站起来,惊叫出声:“这是?咋把那树给扛回来了?” 花雷红着脸,看着花云扛着那棵从小到大不知给她治了多少次外伤的小榆树,一脸无力。 两口子吓了一跳,忙跑过去看,一看也无语,榆树长的慢,当初挪过来才两指粗,这些年过去才不过手腕粗细,但比屋顶高。这是整颗刨出来的?那根上的大坷垃,比村里最大的那块磨还要大。 “什么稀罕东西呢,咱院里又不缺。这个时候挪过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得活。” “咱家的东西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两口子默然,到处都是的玩意儿,有啥能便宜人的。 花长念赶紧挥着锄头在小院子旁边挖大坑,等把榆树栽进去,万氏浇了一桶水,两人才想起来问:“怎么跑到那家后头去了?” 现在提起花老头家,都是用“那家”来代替。 花雨兴奋道:“又吵起来了,真热闹。” 花长念、万氏:“…” 怎么就那么多热闹? “又怎么了?不是都抢收完了?” 花老头最终舍不得儿子孙子,还是花钱请了人来帮忙。李氏心疼的不行,现在更是心疼的直抽。 “是完了,这是又因着盖房子吵呢。” 两人面面相觑,盖房子? 万氏一拍掌:“是花顺风说亲了?” “不止他,还有花长芳呢。” 麦子收了,地也翻了,又种上苞米,地里的活计忙完了,可不得忙屋里的事了?花老头家现在屋里最大的事就是嫁闺女,娶孙媳妇。 这两件事,尤其是花长芳找婆家,早就提了,只是中间事情多,才搁了浅,现在又旧事重提。 还有张氏,急着要儿媳妇,一天三次的提醒李氏,哪怕被李氏喝骂,她也一样去问。 李氏自己也急,一得闲便请了媒婆上门,把要求一说,男女都要相看。 媒婆一拍手,你运气好,正有几家儿女看着都不错。李氏多塞了两钱银子,媒婆受累几家子的跑,约了相看的日子。 花长芳是姑姑,是长辈,相看的日子就约在前头,就是昨日。 花顺风是侄子,是晚辈,便约在了后头,便是今日。 相看从来是女方到男方家去看。昨天李氏回来时可是笑得合不拢嘴。 无他,看对眼了,男方提出的聘礼银子足足五十两。 第五十五章 相看 花长芳相看的这家姓陈,就在邻近的小陈庄,村里陈是主姓。←百度搜索→小陈村挨着县城,比这边要富裕。这户人家开了个油坊,说亲的是他家二儿子。 李氏当初跟媒婆说的明白,舍不得闺女吃苦。媒婆立马明白,这是要找家境好的。仔细打量了花长芳,一拍手,便直接说了这家。李氏很满意。 媒婆又往小陈庄跑了趟,两家便搭上了话,约着相看。 李氏原本便愿意了五分,再见到相貌堂堂宽肩高个儿的陈家二儿子,五分长成了十分。 花长芳羞红了脸,看清模样就没抬起过头,显见是满意的。 陈家二儿子一看花长芳的脸盘子和身条,也动了心,傻笑兮兮。 媒婆一拍手,成了。 两家心领意会,自动往婚事上扯,陈家婆子笑呵呵道,他家不差钱,愿意出五十两当聘礼银子。 李氏激动得差点儿没厥过去。这可是大手笔。自己闺女有福啊。聘礼银子都五十两了,其他礼也少不了。 两家人说到一块去了,越说越亲热。媒婆立即要了八字说是找人合。其实,只要看对眼,就没八字不合的。为了谢媒礼,也必须得合。 两家都知道,这亲家成了。至于啥时候成亲,还不急着说。等合了八字,便送聘礼定日子。 李氏兴冲冲回来,对着一家人脸色好的跟开了花似的。 媒婆比她还急:“明天人家来你家相看,赶紧准备着,要是合适,我还得再跑一趟,再合八字。” 全家人都高兴。 终于嫁出去了,这是几个妯娌的心声。 给花顺风相看,更加顺利。 那姑娘眉毛黑,脸蛋白,身量不矮,屁股圆。好生养呀,张氏激动呀,自己的大儿媳妇,就是她了。哪怕要二十两银子呢,也要了。 花顺风偷瞄人家姑娘的大圆眼,对着张氏点了头。 李氏心疼二十两,可想着是自己大孙子,而且小女儿的事也顺,便答应了下来。 吃了顿饭,张氏考察的更满意,这姑娘吃饭不挑,懂规矩,还知道看人脸色是个机灵的。 只是临走时,姑娘的爹娘在花家转了一圈,问:“以后小两口住哪儿?” 可不是,花顺风还是跟着弟弟一个屋呢,能让新娘子住那里? 姑娘爹娘面上有些退缩,总不能自家姑娘嫁过来还得跟小叔子挤吧? 张氏发烧的头脑才冷了冷,事儿赶事儿的,自己怎么忘了这个? 赶紧去瞧李氏。 李氏便去看花老头,这种大事,还是要男人拿主意。 花老头思忖着自家的屋子,显然没有人能给挪出一间两间来,慢慢开了口:“后院还有地方…” 姑娘爹娘立即落了脸,那三间破屋子,又矮又小,还挨着茅房和猪圈。 “推了旧屋,再起新房。” 两人立即阴转晴,笑了出来,自己姑娘过来就住新屋,满意了。 那姑娘羞答答斜了花顺风一眼,花顺风血色上涌,跟蒸螃蟹似的。 “也好,您老就等着抱重孙吧。等合了八字到成亲,时间够够的。” 时间是够,可银子呢? 人一走,李氏便拉了脸。 “把粮食挪到后院去,也能腾出两间屋子来。” 张氏沉了脸。 花老头皱眉摆手:“早晚得起。” 李氏还是不高兴。这才想起一件事:“芳儿的嫁妆怎么给?” 按规矩,嫁妆总得和聘礼相当才好看。要是扣着聘礼不给嫁妆,除非不要脸了。 可花老头最要的就是脸了。 花老头心里也疼闺女,原本自己想的也是多给些嫁妆银子,让花长芳在婆家腰杆子硬点儿。可现在…五十两,太超过预期了。 “你看着弄吧,差不多就行。” 李氏有自己的小算盘,五十两,肯定不能留了,要是再添,怕是几个儿子不高兴。不过,这些年,自己一直偷偷攒着呢,到时候从公里拿些,自己也悄悄添些,足够花长芳风风光光嫁过去了。 陈家有钱啊,昨天相看的席面全是带肉的,可见日子红火。自己的小女儿嫁过去定不会吃苦。只是那家的大媳妇看着是个精的,也会来事,对着自己婶子长婶子短的,哼,当老娘会上她的当?这可是日后会跟自己小女儿争家产的。 不行,嫁妆必须得厚点儿,不然岂不是让女儿抬不起头? 李氏转而又得意自己女儿长得好,迷得陈二郎傻子似的,闺女长得好啊,有几分像… 李氏立即甩甩头,不能想了。 火急火燎喊齐了人,说嫁妆。 花长宗炸了毛:“娘,你说啥?给小妹除了五十两还得再加三十两?” 这是八十两? 李氏面无表情。 王氏惊住了,给花长耀使了个眼色。 “娘,你说明白些。是只嫁妆银子给八十两,还是把陪送的家具衣裳被褥也算进去?还是不陪送东西了?只给银子?” 花长耀心在滴血,那些陪送的物件也不少银子了。 李氏拍了桌子:“不陪送物件?你妹妹有脸出门?” “娘的意思是?” “物件是物件,银子是银子。” “嘶——”众人齐齐吸气,这岂不是过百了? 而且众人心里清楚,就李氏这么疼闺女,肯定要私下偷偷再给的。要知道,这些年都是李氏一手管银子,谁知道她藏了多少。 一时间,个个脸上写满了不满。 梁氏去瞧张氏,见她难得坐稳了没吭声,不由暗恨,她这是吃定了老爷子发话给她儿子盖新屋子娶媳妇呢。李氏再怎么折腾,她的儿子也短不了,都说好了。 可是自己儿子呢? 越想越恨,大郎二郎都是张氏的,自己儿子说亲还得五年。这嫁小姑,娶侄媳妇,就把家底折腾光了,到自己儿子说亲还能剩下啥? 何况,花长芳可是个白眼狼。方才说这么多,她只低头听着神游天外,没一句为娘家着想少要嫁妆的话。等真嫁过去,以李氏的为人,只要花长芳发话,还不得把花家变成姓陈的了? 不行,绝对不行。 梁氏看向王氏,见她正好看过来,眼睛轻眨,立马达成同盟。 在李氏面前,媳妇没说话的分量,两人只唆使自己男人唱反调。 花长祖又去了县城,今天不在,方氏便没开口,只一下一下低着头抚着肚子,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片阴沉。 花长宗花长耀便大呼小叫了起来,跟李氏对着干,说什么也不答应。 气得李氏连连拍桌子,一通骂天骂地,说儿子不孝要逼死老娘。 花长宗花长耀混不吃这一套。 花长耀甚至说:“你要是跟着妹妹走,那我们认了,当是养老银子了。” 李氏顿时胸闷气短,脱了鞋去砸花长耀。 花长芳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四个妯娌出门时,王氏看着三人,往花长芳那边努努嘴,无声冷笑。 立马,只有嫂子才懂的同盟再次结成,赶紧嫁出去别再回来祸害了。可嫁妆,别想。 花家有个大嗓门的传统,隔着墙都能听清。 花雨说完喝了口水:“哎呀,我们去的晚,没听全。还是蔡婆子趴在墙头,从头跟我们说的。” 万氏无语,这个蔡婆子,趴墙头趴习惯了。再老耳朵也聋不了。 “回来时就顺手拔了小树来。” 真是顺手。花云只是围着那树走了圈,轻轻松松一拔就下来了。 万氏若有所思:“大郎都要成亲了呢。雷子也大了…” 花雷汗毛都立了起来:“娘,我不急,过了十八也不急。” 十八,是花云给他私下说的。他一点儿都没想法,说二十八也不会反对。 万氏白他:“浑说什么,十八还没说亲的,那是什么人家?要不,让媒婆来家里坐坐?” 花雷要晕,横了捂着嘴吃吃笑的花雨一眼,急中生智:“娘,娘,我要考秀才的,不能成亲那么早。” 花长念诧异:“考秀才?你才上了几天的学?” 花雷挺挺胸膛:“曾先生说了,照我的进度,翻过年就能升班了。” 有花云刺激着,花雷使了二十分的功,在学里缠着曾先生认字讲文,在家里也是勤学苦练的。 花长念眉开眼笑:“雷子好样的,咱家还真出个秀才老爷不成?” 花雷骄傲道:“等我再使使劲儿,过半年再升个班。” 万氏也笑:“对对对,到时候村里放不下你了,就到县城跟你志高哥一起念书去。” 花雷摸摸脑袋:“我还没法撵上志高哥呢。” 搬家后,董郎中夫妻带着俩儿子来过,董志高比花雷大一岁,言谈举止跟县城小公子似的,还跟他讲过几句书,把花雷崇拜得不行。 “咱儿子不比别人差,你多努力,总会撵得上。” 夫妻俩话里鼓励,可心里没当多大的事儿,考秀才哪是那么容易的?远的不说,只说花长祖,学了那么些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这些年过去,还不是没考上秀才。不过已经是童生,就差那一脚了。可那一脚不是好踹的,人家都说有人考到七十岁胡子白花花也没得呢。 不过只要孩子喜欢,去多念书也好,识理呀。 第五十六章 不能说 花长念家放出风声,收石头,有多少收多少。←百度搜索→不止他们自己村子,别的村子的也要。 顿时,闲下来的人又有了新进项。只是,村里早被人拣得干干净净,得空全是去山脚下搬石头的人。哗啦啦全扑到南边,大人孩子齐上阵,一车车往花长念家地界边上运。 没三天,村与村之间的土路上也有几辆运石头的车子,再过一天,车子便多了起来。 虽然路远了点儿,可这是无本的买卖,全家齐上阵,一天能弄个十来车。 也因此,万氏手里的钱迅速流了出去,都是当场结算,倒一车石头给十文钱。 花长念和花云是砌墙的主力军。其实是花云是主力,花长念就跟着她的步子和泥巴。 因没有挖地基,花云又从头把墙加厚,便是没地基也结实。 花长念看着有他半胳膊多长的厚墙,觉得自己这院子使一百年也塌不了。平常人家也不过才跟他手长一样的厚度。 没多久,万氏的钱袋子顶不住了。花云想想又进了山,除了野鸡野兔,带了一头大野猪回来。 这次天擦了黑她才回来,一路避着人,免得又有人来瞧热闹。 万氏瞠目结舌,指着鸡棚:“娘就抱怨了两句,又不是真没钱了。一天八九十个蛋呢,新买来的鸡下蛋越来越多,不行还能卖兔子。你怎么又跑山里去?太危险了。” 花云想想道:“野猪血好喝。” 万氏看着还有哼哼声体表无伤的大野猪,独自对着花长念抹眼泪:“别看咱云儿话少,看着冷清,可她是个好孩子,知道体贴人呢。” “可不是,云儿雨儿都随你,心都软,性子都善。你看雨儿还给花香儿送包子吃,以前没少被她欺负。咱家云儿不说话,心里记着事,她孝顺你,心疼你为钱着急上火。” 万氏得意笑他:“难道不是心疼你?” “都心疼,都心疼,咱家孩子都是好的。” 天蒙蒙亮,花长念和花雷拿自家新买的板车载着盖得严实的大野猪,趁村里路上还没人,连忙去了县城。 等回来,花雷顾不上吃喝,直接去了学堂。花长念给了万氏十五两银子。 “直接去了最大的酒楼,仙客来。人家见还是活的,多加了几个钱。” 两口子很满意,花云却皱了眉头:“怎么比老虎便宜那么多?” 老虎一百两,野猪才十五两,个头都差不多呀。 花长念失笑:“那哪能比?老虎浑身全是宝,一点儿不浪费。野猪呢。也就是肉能吃,有钱人图个嘴里新鲜。当然不能比。” 花云摸着下巴,还得进山一趟。 万氏忙拉了她:“你可消停吧。十五两足足够了。不准再进山。” 花云想着,等银子不够她再去也不晚。 这一早,有外村的人来送了几车石头,跟花长念絮絮叨:“你家要多少石头呀?我们村周边都不多见,没前两日好寻了。” 花长念伸头望了眼加厚版的院墙,也摸不准花云想折腾出啥样来。心里叹了口气,管他呢,只要花云不发话,自己就继续收下去。 石头也是好东西,能…起院墙。 花长念幽幽往东看了眼,山就是石头长的,上头多少好东西呀,所以说,这石头也是好东西。 “咳,这还得收多少石头?” “现在还收着呢,你们只管放心的送来,我家不会…老爷子?” 花老头背着手,貌似关切的模样。 花长念不知说什么,自从花雨问出花香儿的话,还有花云的一番推测,他便有了心结:李氏要逼死花云,卖了花雨的事儿,花老爷子到底知不知道? 不知道还好,可要是知道…? 花长念想问,可又怕得了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内心纠结的很,一时间便没开口。 卖石头的人推着车走了,花云这会儿在家里没出来,三孩子去上学了,花长念独自对着花老头。 两人默默无言。 半晌,花老头问:“咋买这么些?这是要起屋子?” 花长念摇头:“就是起个院墙。” 花老头也瞧见厚得跟城墙似的院墙了,心绪复杂,这么厚的墙,难不成也是防着自家的? 花长念无意道:“毕竟家里孩子小,院墙起来安全。” 花老头问:“一车十文?这一天得洒多少钱出去?卖老虎的钱还够不够?” 花长念目光微闪:“那钱早没了,买了这么大块地还能有啥剩。孩子娘养了百来只鸡,靠着卖鸡蛋过日子呢。” 这事儿村里人基本都知道,也有眼红的冒酸水的,来卖石头碰见万氏时直冒酸话。 万氏性子好,也不翻脸,还热情道,你家要是也想养鸡拿了种蛋帮你们孵啊,只是不保证能出几个,到时候孵出的鸡孵坏的蛋都给回去,不要工钱。 说得人脸上讪讪。尤其万氏还显摆的拉着她们去看鸡棚。那么大的鸡棚,干干净净,鸡屎一天不停的往外铲。谁家有万氏这个功夫和耐心呀,家里养个几只十几只解解馋就是了。 打那后,再酸的也收了收分寸,不是怕花长念发火,实在是万氏太热情,连着好几天都追着要帮忙孵鸡崽。 看得花云好笑又稀奇,真是好的让人没脾气。 一阵静默,花老头貌似不经心道:“花云是个好的,上山一趟能不逮点儿啥下来?” 花长念心里不舒坦了:“山里哪是好呆的,不定啥时候树倒了就被砸着。” 花老头不由就去看花长念的腿,尴尬的咳了声。 又站了半天,花长念就是不问他话。 花老头思忖着道:“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花长念还是不说话。 “咳,你妹子…长芳说了人家,定了,是小陈庄的,那后生瞧着不错…” 花长念把几块散落的石头往中间搬了搬。 “大郎,也说了媳妇,跟咱村隔了三个庄子,姑娘人也好…” 花长念薅了把草。 “家里一头要嫁,一头要娶。一边备嫁妆,一边盖新房…手头紧啊…” 花长念手一顿,苦笑了下,又薅了把草。 “没办法呀。那陈家家里比咱家好多了,嫁妆薄了你妹子以后不好过…” 所以就卖自己女儿给她备嫁妆? “那姑娘爹娘说了,没房子,婚事就作罢…” 自家早搬出来了,后院那么大块地呢。 “唉,当爹娘难哪,费心费力拉扯大了不算完,还得操心到死呐…哪有当爹的不疼自己儿子的,想你小时候,爹每次回来,还把你放到脖子上骑大马,你咯咯的笑…” 花老头细细回忆了花长念小时二三事,花长念手里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眼圈红了。 “唉,都是爹对不住你,可咱毕竟是亲父子,分了宗也割不断的血脉情呀…你帮帮爹吧…” 花长念蹲在地上,半天不语。 花老头继续说道:“爹是偏心,可你也知道爹的心思,爹这辈子就盼着家里出个做官的,整个花家的门槛不都提一提?要是长祖中了,就是云儿雨儿说亲不也跟着水涨船高?官老爷的亲侄女,择亲可不只是对着泥巴腿子了。长念呀,咱花家祖上也是出过官老爷的,还是咱这支的祖宗呀,祖训让咱再起复,这可是爹从小就记在心里的,爹这辈子就这点儿念想…家里事赶事的,家底都折腾光了,明年长祖哪有银子去考试呀…爹盼了一辈子的,秀才亲家说明年一定能中的,那主考官是他同乡…你就帮帮爹吧…” 花长念低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花老头微微弯下头:“啊?” 花长念:“…” “这院墙就这么着急起?你那两丈高的小院墙啥挡不住?就不能拿买石头的钱帮帮爹?爹还不如石头了?啊?” 半天,花长念站起身,垂着脑袋:“我先想想。” 转身便朝家里走。 花老头松了口气,在后头又喊:“咱可是亲父子呀。真到了啥时候,爹还能不帮着你的?” 花长念一脸迷茫进了屋。 万氏在数着瓮里的鸡蛋,没留意:“咋就回来了?没人卖石头了?” 花长念往椅子上一坐,半天没动弹。 万氏看出不对:“出啥事儿了?丢了魂似的。” 花长念犹豫半天,把花老头找他的事儿说了:“你说,我该不该帮?” 万氏没好脸色,但她知道花长念对花老头还是有感情的,那个爹可是亲生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 生气归生气,要是花长念坚持,她肯定也是听从的,虽然有些憋屈。 花长念头疼:“我就是拿不准主意。” 万氏想了想:“要是帮着置办嫁妆,想都别想,当初不是想卖了雨儿给她办吗?要是说是帮着起屋子,那是你亲侄子…” 花长念跟着点头。 花云从屋里出来进到堂屋,很是无奈的问:“给了银子,你们知道是办嫁妆呢还是盖房子呢?” 花长念万氏面面相觑。 齐声问道:“那你说该咋办?” 花云伸手指着外边:“喏,石头要不要,白给。” 真敢要,半夜砸他们房。 花长念心道,肯定不要呀。 万氏偷笑,好主意。 “这,这不好吧,该咋说呀?” 花云气笑了,这被求着的人还不好做了? “那让我亲奶走一趟。怎么也是她的后闺女,半亲的孙子,上门道道贺还是应该的。” 花长念傻愣愣看她半天:“咋就你请得动你亲奶?” 花云神色一动,这是猜到了?再看万氏,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对了,”花长念拍掌,激动道:“你迷糊了那些年,是不是你亲奶陪着你呢?所以才学会了这么些本事?你亲奶才跟你亲,给你出头呢?” 花云一拍脑门儿,这脑袋哟。 “不能说。” 花长念和万氏立即交换了个晶晶亮的眼神,绝对是了。云儿是个有福的,肯定是她亲奶冥冥之中护着她教她本事呢。 花云面上颇有些惨不忍睹,得,还是去砌墙吧。 门外忽然传来花雷的叫声:“爹,娘,大妹,快出来,顾大夫来了。” 第五十七章 一探 【播报】关注「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顾大夫? 花长念万氏愕然,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花云暗自翻白眼,这是还没明白呢,非得一探究竟了。 顾大夫自上次花长念走后,没心思看诊,回家把自己一屋子的医书全翻了遍,就是没找到半点相关。茶不思饭不想,这日再忍不住,干脆自己来一趟。 也没坐马车,顾大夫腿脚好着呢,让小学徒背了个药箱,吃了早饭就溜达着来了。 他知道花长念在哪个村,可不知道他家在哪儿。正好,进村经过学堂,花雷追着曾先生问文,别的小孩子都在摇头晃脑背三字经,他俩便站在了外头。 顾大夫一侧头,瞧见了花雷,高兴喊:“花雷,花雷。” 说了几句,花雷得知顾大夫竟是专程来自家的,惊诧莫名,跟曾先生告了假,带着人来家。花雨和花冰并没有惊动。 顾大夫指着墙问花长念:“你家在盖房?” 花长念一边往里让,一边憨厚的笑:“不是,就是买了块地,这不砌着墙呢吗。” 顾大夫诧异,顺着这边墙望去,一眼看不到头。都买了?怕是不少银子,应该就是卖虎得来的了。只是—— “我看这都是荒地吧?没法耕种呀。” 他虽没种过地,但对农事也了解不少。种庄稼,不是说把草拔了把种子种下就行的,不然怎么地也有上中下之分? 花长念憨厚道:“以后孩子大了也有地起新房子。” 顾大夫一笑,十代都住的下了。再看眼前简简单单的大瓦房,不由点头。 进了屋,连忙请顾大夫和小学徒坐下。 万氏冲了茶进来,给顾大夫和小学徒斟水。心里庆幸,幸亏当初买了套糖白瓷的茶壶茶碗。 顾大夫端起来,一瞄,咦了声:“金银花?” 万氏不好意思道:“您见笑了,我家…没茶叶。平日里都是烧白水冲些这个喝。过几天,就有野菊花了。那个味儿也不错。您要是喝不惯,雷子,去杂货铺看看有没有好茶叶。” 花雷应了声。 顾大夫忙拦住他:“不用不用,这才是好东西,比茶叶好。这金银花可是能治病,没病喝着也防病。不过这花都开了,以后你们掐那些还没开的来用。” 万氏眼睛一亮“真的?我也就是听人说喝这个好,怎么好法就不知道了。您说了那肯定就是好的。我还想着在院子里挪两棵呢。” 顾大夫点头,道:“不拘金银花,头春的白蒿,花未尽的蒲公英,夏日的薄荷,经霜的老桑叶,决明子的籽,都能冲水喝,都有各样的效果。所以呀,别看这些东西到处都是,不稀罕,可有时候还就是它们有用,人参鹿茸也替不了。” 花长念笑:“就是,就是,不然那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呢。我觉得村里挺好,给钱也不换。” 这是说他的新家,别看是荒地,他稀罕。 顾大夫心道,本分。 “说来惭愧,这些日子我翻遍家中典籍,跟同行探讨,仍是对你双腿之事不解。这次来,我想再给你诊诊脉,你不介意吧?” 顾大夫担忧,自己拿人家好好的腿研究,有些太过分了,但他实在是心痒难耐,不弄清楚这事儿,怕是不得安生,当下希冀的看着花长念。 花长念就没有别人是在麻烦他的感觉,立即站起身:“这话怎么说的,当初要不是顾大夫给我瞧了腿,怕我这腿真好不了呢。顾大夫您说,您要我怎么做都行。” 花云偷偷撇嘴。 顾大夫连连挥手:“不不不,当初我开的方子绝对没有这等奇效。你腿好转,真跟我没关系。不然,我能怎么也想不透?” 两人恭维来谦虚去,花云看看天,悄悄问万氏:“娘,咱留饭不?我进山一趟。” 家里没啥好吃的,只几样常见的青菜在地里长着,然后就是鸡蛋。←百度搜索→鸡,万氏舍不得吃。兔子,花云却不喜欢。 实在是她没见过那么柔软那么胆小无害的小东西,睁着一双大眼睛,缩在地上动也不动,花云见了就止不住的嘴抽。恨不得它们立即变成变异兽上来撕咬呢,她还能干脆解决了。就这么无辜茫然的望着你,花云自觉下不了嘴。 所以,家里兔子越来越多,花云却没喝过一只。 万氏道:“别,去割条肉,买些酒菜回来。我去村里买些菜去。” 村里卖菜方便,自己去各家的菜地逛,看上哪家的了,喊了人来摘便是。愿给钱就给钱,不给钱那就拿东西换。因此,花长念家也不会缺了菜吃。 接过万氏给的钱,花云看了眼笨嘴拙舌跟顾大夫说着话的花长念,嘱咐花雷留意着外头来卖石头的动静,转身去了学堂。喊了花雨花冰出来,让他们去买酒菜割肉,又到了董郎中家,正好董郎中在,花云便请他和董娘子去自家当陪客。自己仍是进了山。 一是为了招待客人,找些新鲜吃食。二嘛…花云揪住一头獐子,别着脑袋,狠狠咬了下去。 野鸡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了。 半天,花云抬起头舒服的喟叹,手一松,长着细腿的獐子滑落在地,脖子下有几丝血慢慢干涸。 这东西挺好玩,跳着跑,一般人真追不上。 花云往深处看了眼,自己可是牢牢记着花雷的话呢,刚刚那只肚子里有崽的自己可没追。 背着獐子从亲奶那边回了家,花云望望气派的坟,不知顾大夫会不会跑到坟前一探究竟。 花雷没等她进门就跑了出来,手里摸着把小刀,熟门熟路往獐子脖子下的血口上划拉几刀,把原来的血口全砍大了。 “下次出门,我自己带着刀吧。” 花雷犹豫点头,就你那杀伤力,带刀不带刀的无所谓,但还是带着吧,自己能毁灭证据呀。 把獐子扔到厨里,董娘子看了笑:“花云收拾干净了回来的呢。” 收拾干净,就是放了血。 董娘子心里羡慕,看人家孩子多心疼她娘呀。 万氏默默拉獐子的腿:“喊你爹来剥皮。” 花云道:“我来吧。” 她的手艺今天在场的人全见过,没必要藏着掖着。 “等等,等等,我看看,”听见动静的顾大夫一听獐子,立即飞奔出来,慌忙去检查,半天失望道:“没有香。” 花云想了想:“香?倒是有些獐子身上味道怪怪的,我觉得挺难闻,从来不抓那样的。” 顾大夫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个有用呀?”花云不明白野花都比那好闻,用那个做什么?“要是你要,我这就去逮一只。” 顾大夫抽了抽嘴角:“不用,不用,你下次要是碰到了,千万要留着,我亲自来取香。” 花云纳闷:“我真不觉得香啊。我可以取的,取了给你送去。” 顾大夫更抽,知道你手艺好,可你毕竟是个女娃,有些东西不能碰。 花长念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忙道:“你不是要剥皮吗?去弄吧。” 拉着顾大夫回了屋。 花云摇了摇脑袋没多想。 万氏和董娘子便焖了獐子肉,做了红烧肉,蘑菇炖鸡,烧兔子,韭菜鸡蛋饼,丝瓜炒鸡蛋,凉拌茄子,炒青菜,黄瓜鸡蛋汤,四荤四素一个汤,擀了面条,称得上丰盛。除了没饺子,能比得上过年。 顾大夫许久没吃过乡村野味,挟一箸菜,便讲,这个有什么功效,那个有什么作用。 董郎中听得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花长念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顾大夫说好就是好东西。 花雷在一边感慨,处处是学问,可惜自己没那个心思,不然学成做郎中也是个好出路。想着便看了董郎中一眼,更没了心思,不能抢董叔的饭碗。人家还要往下传的。 万氏和董娘子带着姐弟三人在另一桌,万氏时刻留意着那边动静。幸好不是在花家了,不然最后也吃不上几口。现在,都吃饱了仍剩下一半的菜。 顾大夫带来的那个小学徒进门没说过几句话,吃饭只盯着獐子肉,实在吃不下了,眼里还有不舍。 看着才十一二的年纪,长得也讨喜,一双眼睛不大,圆溜溜的,万氏跟董娘子嘀咕,想把剩下的肉给他带上。 董娘子犹豫:“不知道他跟顾大夫关系怎样?顾大夫人是和善,可这小学徒是进去学本事的,就怕让他落个不好的印象…” 贪吃,没进退。当然,她们心里没这个想法,顾大夫也是个好相处的,应该也挺看好小学徒,不然怎么单单带了他来。可别人呢,仁和堂里头养着不少人呢,大大咧咧带着回去,就怕害小学徒遭了人嫉恨。 万氏立即闭了嘴,可不能给孩子招祸。算了,那肉也是剩的。以后要是他还来,再请他吃。 饭前,顾大夫便给花长念诊了脉,一切如常,比以前更健康。饭后又诊了次,还检查了腿,仍是没问题。百思不得其解,顾大夫非得去坟前看一趟,当然怕惊扰先人,只是在远处看了看。要不是路远,他还非得再到花长念被砸的地方去瞧。 来了一趟,更茫然了。顾大夫一边想不透,一边不好意思,叨扰了人家。自动请缨,要给一家人请脉,也没拉下董郎中和董娘子。 花长念惊喜,上次他便想着给万氏瞧瞧身子,这次正巧了。 结果自然没什么大碍,除了万氏身子虚,几个孩子得加营养。 顾大夫对着花云纠结半天,花云心里一动,难道自己的特别在脉象上有体现? “我也说不准,这脉象瞧着没什么,可又有些怪异,”顾大夫皱着眉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我得回去翻翻医书。” 花云想笑,花长念那头还没整明白呢,这老爷子又添了新烦恼。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五十八章 定海神针 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董郎中身体自然也棒,只是董娘子却是被诊出有了身孕,才月余。 夫妻俩吃惊张大了嘴。 “樱娘,你有身孕了,怎么没跟我说?” 董娘子比他还吃惊:“都多少年了,我的…我也没想到呀。” 顾大夫笑:“我比你多几十年的经验,才号的出来。董娘子身子好的很,不用多注意。倒是花娘子,你身体太虚,我回去给你开个方子,再让人给你送药来。” 花长念万氏千恩万谢,要给银子。 顾大夫当然不收,见天色不早,便要告辞:“吃你们一顿饭,得多少花费,有獐子呢,我可是好些年没尝这一口了。本来便是我上门打扰,再收你们药钱,老脸往哪搁哟。” 出了门,顾大夫便把老脸给扔了。 花云捏着鼻子,指着地上被捆了四肢嘴巴的獐子:“这只很臭,要不要?” 顾大夫忧伤望天,那山就是这姑娘后院把。要,当然得要,就凭这股味儿,能出不少香。 “这可是值钱东西,回头我让掌柜的给你们送银子来。” 掌柜的亲自来送?花长念万氏相视一眼,看来真值钱。 董郎中知道内情,连羡慕也没法羡慕,獐子都在山崖附近活动,还一跳老远,灵活的很。自己早年也想捉的,可它们聪明又谨慎,从没得过手,这些年便没了这想法。 可人家花云吃饭前扛了一只回来,吃完饭又扛一只回来。人啊,不认命不行。 难道,真是亲婶子保佑着呢? 董郎中朝东看。 顾大夫纠结又满意的离去,小学徒牵着獐子,远远望去倒像老仙人领着仙童带着仙鹿,飘然远去,天地逍遥。 只是…花云嘴角微抿,难逍遥的是人心。 万氏把几样看着干净的菜让董娘子带回去,好生打趣了番。 董娘子脸蛋红红,一脸幸福,跟万氏背着身嘀嘀咕咕半天,被董郎中伺候着走了。 一家人才一回屋,又有人来。 花老头。 花老头脸色不好:“那不是仁和堂的老大夫吗?上你家来了?” 花长念一头雾水:“恩。” 花老头吸了口气:“他走的时候牵着那獐子,是你家送的吧?” 一家子心里有数了,这是眼馋了。 花长念不知怎么回好。说送的,好呀,那再送他一只呗。说卖的,得了银子正好孝敬他。 花长念真的记着花老头,也是真心想帮他,可不代表他就能安之若素的看着花老头高高在上看不上他的那张脸。 实话实说道:“卖的。”又加了句:“顾大夫路过村里,就来给我诊个脉,免得有后遗症。看家里忙不开,便帮着卖獐子…” 花老头嚷道:“咋让个外人帮忙?不怕他昧了你的银子去?” 花雨气道:“人家外人还帮着我娘调养身子呢,我娘死不了,如不了别人的愿了。” 花老头一滞,才想起万氏被李氏磋磨的差点儿没几年好活。刚涨起来的气焰顿时缩了回去。 “咳,我跟你说的那事你想的怎么样了?家里都催着呢。” 万氏和四个孩子齐刷刷盯着花长念,顿时,花长念被炙烤的想流油。 花雷见他没说话,便道:“我家我当家,花老爷子有什么事冲我说,我爹说了也没用。” 就算我爹要给你银子,没我点头,你也别想拿走一文钱。 花老头瞪眼:“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一边去。” 这是他以前对花雷的态度,没有打骂,但也说不上和颜悦色。 花长念眼睛一黯:“雷子说的对,这个家他当,我说话不顶用。” “你——” 本来十拿九稳的花老头犯了踌躇,不敢再说硬话,又开始诉苦水:“长念呀,你帮帮爹呀,你妹子要嫁人,你侄子要盖房娶媳妇…爹的老腰都被压断了呀…” 花雷几个不齿,按村里规矩来,能让你伤筋动骨?还不是自己作的。 花家怎么作? 有蔡婆子每天时时转播,好点儿八卦的人都知道了。 李氏咬准了八十两的嫁妆银,死活不松口。 这个价儿让村里人吐血,八十两,他家能嫁八个了。 四个儿子当然不愿意。态度激烈的是花长宗花长耀,直接不同意。态度强硬的是花长祖,他说的好听,陪嫁这么多,没得让陈家觉得自家巴着他们,除了他家再嫁不出去呢。态度平淡的是花长光,他只说,别让儿子孙子寒心随李氏怎么折腾。 李氏气得天天上火,嘴边起了一圈水泡。 花长芳还白天黑夜的哭,说几个哥哥都不疼她,她只有爹娘了云云,以后只对爹娘好云云。 花老头李氏舍不得儿子,却对着儿媳妇各种刁难,让张氏几人吃了不少苦头。 早上粥糊了,中午菜生了,晚上油费了。刚出了屋喊也不知道收拾家里,乱得跟草窝一样。刚进了屋又喊猪饿了鸡渴了,衣裳该洗了。连目前最尊贵的方氏都眼瞅着瘦了圈。 气得张氏几个凑到一起恨不得扎小人,还以后?还指望着你对她们好?现在就搅得鸡犬不宁的,赶紧嫁出去永远别回来。 一时间,花长芳在几个嫂子心里跟瘟神有的一比。 嫁妆这边,两头寸步不让。 起屋子又起波澜。 花老头意思,推了旧屋,起两间新房。正好给花顺风用。 张氏倒是满意。 可梁氏和王氏便动心思了。生怕两场喜事把家底子都折腾进去,等她们儿子娶媳妇住不得新房。说,既然是给孙子准备的新房,没道理给了大房,二房三房没有。要不然就不起,要不然就一起起。就是说,有花顺风的两间新房,那也得有花顺利的两间,更得有花顺齐的两间。 气得花老头肋叉子疼的一抽一抽的,十岁八岁的小娃子,啥时候能用得着? 人家说了,早晚用着,现在正好一起起了,还省工钱材料钱。屋子摆在那里,也让人知道家里老人是公正的,对所有孙子一视同仁。 李氏天天的骂儿子,骂儿媳,没得办法,最后骂花老头,逼着他去跟花长念要钱。最好给了嫁妆,还起了屋子,自家一文钱不用动的。 过去几十年,花老头早习惯了用花长念来让下头四个儿子安分听话。原以为是送了个祸害出去,没想到丢的是定海神针。丢出去容易,捡回来难,花老头便算计着打打亲情牌,让花长念给个几十两银子应付过眼前的难关。 谁知道花长念好对付,可小崽子添乱。 花雷冷笑:“花老爷子慎言,我爹可是分了宗的。当初文书上写的清楚,一刀两断,再无相干。要不要我提醒花老爷子,当初我爹是瘫了,带着我娘和我们四个净身出户,净身出户!” 花老头胀红了脸:“滚一边去,怎么哪哪都有你?你爹是我生的,我养的,孝顺他老子,天经地义。” 花雨不服叫道:“我爹是我亲奶生的,自己养的。我爹从小就给你家里做事,伺候着你们一大家子,早还干净了。” 花冰也喊:“我爹还救了你儿子。” “啪——” 众人一愣。 花长念看着花老头被架在半空中的大手,视线下移,花冰惊恐又倔强的小脸冒着泪花。 “大姐——” 花云握了握手指,甩开花老头的胳膊,淡淡道:“要钱好说,让李氏带着她儿子去给我亲奶磕头认罪,再自毁双目。” 嘶——,花老头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头次认真看花云。磕头认罪,能说是气话,但总有理由。可自毁双目—— “毒,你太毒。” 花云仍是淡淡:“又不是要她的命。” “你——”花老头本能的怕花云,那可是打虎的主儿,只好去瞪花长念:“你就不管管?” 花长念心里又疼又恨,疼自己的孩子,恨自己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打却什么也做不了。 “花老爷子,你嫁闺女,我自己也有俩闺女呢。你孙子娶媳妇,我也有俩儿子呢。你要起屋子,我家还不够住的。我家没余力去帮别人。” 花长念看着花老头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家和你家没有关系。” “你——好,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这句,花老头转身就走,手腕疼的不行,抬起一看,娘哎,肿了一圈,步子更快了。 花长念见他走了,立时萎靡下去,跟截枯木似的。 万氏担忧不已,扶着他进屋,又是擦脸又是捏手的。 “孩他爹,孩他爹,你醒醒,你醒醒,你到底咋了?” 万氏喊了好几遍,急的要花雷去喊董郎中,花长念才回过神来,抹了把脸:“我没事,可能累着了,歇会儿就好。” 几人盯着他放下的手掌,那上头沾了一层水。 “都是爹没用,都是爹不好,连累冰儿差点儿被打。” 花长念抱着花冰,脸埋在他后背上。 花冰动了动,感觉背后的衣裳湿了,不自在道:“不是,我忘了跑了。” 花长念动了动,花冰觉得更多的衣裳湿了。 万氏又开始抹眼泪。 花雷咬着唇,目光倔强。 花雨拧着眉,攥着拳。 好吧,自己也得做些什么。花云转身出去,再回来手里捏着一只芦花鸡的翅膀根子。 “爹,来吧,醒醒神。” “啊?”花长念茫然抬头,眼睛红肿一片,透过湿意,眼睁睁看着他大女儿一手捏着翅膀根子,一手掰着鸡头,两排小白牙一呲,就那么轻轻一咬,腥热的鸡血喷了出来。 有那么一股就喷到了花长念脸上,他抱着的小花冰这次跑的快,花云刚站定,他愣是逃脱花长念的怀抱溜一边去了。 花长念看着大女儿嘴角挂着鲜红的鸡血,朝自己递着脖子咕咚冒血还在抽搐惨叫的芦花鸡,那么关切一笑,顿时心中一片绝望:这日子怎么过,自己不过就是伤感了一下下,好好一只下蛋鸡就这么没了。还让不让人好好伤心了? 当晚,万氏炖了一锅鸡汤。 木着脸端着一碗大小一长串的鸡子给花长念看。 花长念无力摆手:“知道了,以后在…孩子面前我多注意。” ps. 5.15「」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五十九章 买书 打那天后,花老头再没来过。←百度搜索→花云恼恨他让花长念伤心,经常从家里拿点儿吃的偷偷去找花香儿,只要那边有啥鸡飞狗跳的,她立马回来转述,眉飞色舞,满脸写满一句话:那家过的不好,我怎么就那么开心那么惬意呢。 花长念内心纠结,想听又不想听的,仍是听了。 万氏却有些不高兴:“小小孩子跟谁学的,这么好打听,长个长舌头,还怎么嫁人呢。” 花雨不屑道:“我只在家里说呢,当谁都在意他家那点儿破事。” 花冰只看花云。 花云便道:“家里太安静了,听听也好。” 这是当消遣了。 万氏便不说话了。 花雷却不高兴着一张脸,仍是想找个法子治治那家。分了宗还想打他爹的主意,太欺负人了。 花云私下说他:“跟那样的人较劲儿有什么意思?不用咱出手,他们自己就折腾死自己。” 那种总是想榨干别人养着自己的寄生藤一样的存在,永远逃不过自取灭亡的结局。 开始花雷还不甘心,后来花雨说花家闹得母子要决裂,才出了口气。把心思全放在了学习上。启蒙班的东西他已经全学会了,曾先生给了他一本大家的临摹字帖,让他多练字。等年后就升班。 他缠着花长念去县城买了本论语,看不懂也整日翻着看。 日子入了冬,万氏终于收拾好了各样的干菜腌菜豆酱,花长念挖的地窖里也堆了能过冬的土豆萝卜之类,各样粮食也少少买了些,但不多,能随时去县城买。一时间,地面上只剩下耐寒的包心白菜和菠菜还在顽强挣扎。 十亩的苞米大豆果然没多少好收成,结出来的粒子又小又瘪。吃也不好吃,只得磨成苞米渣滓放着喂鸡,大豆也做成豆饼。万氏念叨着要是养猪就好了,全家都反对,她也没再提这事。 家里也不再收石头,花云也不急,又不是急着防丧尸群,反正现在都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已经早没人来捣乱。 学堂开始收柴木。孩子们伸手读书写字的,屋里冷了可不行。每次入冬,曾先生就开始要求学生背着柴上学。一来他身子单薄,不可能供应上三个班的取火。二来,这不是稀罕东西,去山脚下一拾一大堆。甚至手脚勤快的孩子在上学路上拐个弯儿就能抱一捆去。家长自然不会反对。 花长念秋天就开始把荒地里歪七扭八的杂树放倒晒干。家里不但不缺,反倒绰绰有余。在鸡棚北边搭起高高一堵柴墙,还能挡风。知道学堂要用,当即搬了满满一车好柴去,根根胳膊粗,晒得干透,又耐烧又烟少。 曾先生喜的不行,这么多,不单学堂,他家一个冬天也足足够了。对着仨孩子天天笑,花雷回头又推了一车苞米棒子来,好引火。 地里苞米杆,大豆杆,连着根都翻出来,做成灰肥养地,花长念竟闲了下来,不知该做什么。 万氏仍是忙忙碌碌,鸡冬天也下蛋。怕下蛋少了,她还想在鸡棚烧炉子。被一家人强烈反对。 能不反对吗?万氏现在对鸡比对他们上心多了。 花云也闲了下来,没人来卖石头,她就不用砌墙。地也不用开,除了进山竟没别的事儿可干。 万氏不让她去,说山上野兽这时候都缺吃的,格外凶恶,怕她倒霉碰上了。 花云耸耸肩,还不知道碰上了谁倒霉。 万氏气道:“咱家又不是缺银子,你消停着。” 花云想了想,道:“那咱去县城买东西吧。” 万氏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怎么就知道花钱? 上次那獐子被顾大夫牵了走,隔天仁和堂掌柜的就来送银子。取出的香和肉,共八十两。掌柜的说,制成麝香更值钱,只是要费功夫和人力,便只得这些。 这家人太老实,掌柜的瞧得真真的,也不用生意场上的那些手段。看两口子吃惊感恩戴德的,一向精明的掌柜的都觉得不好意思。 花雷忙拿着钱庄的小铁牌子存到自家的户里。那里头的银子早空了,每次瞅见小铁牌,花雷都心疼得抽抽。回来跟家里人郑重讲,再不准随意动银子。 万氏道:“买啥买,你吃什么娘给你做。娘手里也没多少钱呢。” 秋里给家里人做冬衣棉被褥,就是一笔大花销。万氏每次看到炕头摞着的厚厚新棉被,又是自豪又是心疼。 这咋又买东西?还有啥好买的? 花云二话不说,走到兔屋前开始逮兔子,没多久,被捆住腿的兔子扔了两箩筐。 花雷说的没错,这东西太能生了。花云带回来的又多,十天半个月的总有小兔子出生,偏家里不怎么吃兔子,挤得兔屋满满当当。 花云早烦了,干脆都卖了去。 万氏见她还要抓,慌忙拉住她:“好了好了,小的卖不着钱。给娘留几个呀。” 花云看没有大兔子了才停了手。 花长念也在后头瞧着,想捂胸口,又怕女儿笑话,做出不在乎的模样。 谁知,花云看着几筐大兔子,突然说了句:“咱家该买车。” 花长念直吸气,慌忙道:“明年,明年,明年再说。” 可让他好好的过个年吧。 花云点头,又道:“还得买头牛,翻地。” 她见到了,村里人翻地是用牛的。变异牛的祖宗可真是温驯,被架上犁拉地仍是没脾气,哪像她以前见的,看见个会动的,就要红着眼冲上来顶。 花长念一个趔趄:“你,你,你说的车,不是牛车?” 花云莫名:“车不是马拉的?” 花长念无言以对,村里的车不就是牛拉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什么费钱你偏瞧见什么呢? 花云比划着手:“就是那种有车厢的,能挡雨的。” 花长念不想说话了,这个闺女吃钱啊。 万氏僵着脸:“等咱家地都养好再说。” “唉,”花云叹了声:“那只能先买牛了。” 两人对视无言,真是委屈了闺女,努力吧。 花长念万氏一人背了一筐,花云自己挑着俩筐,晃晃悠悠进了城。 路上遇到村里人又有眼热的,几人也不理,也有真心关心的,万氏跟人家聊的开心。 熟门熟路到了仙客来。花长念照例找到掌管着采办的二掌柜,郭掌柜。 郭掌柜挺着富贵肚子,笑眯眯道:“花老弟,来送鸡蛋?” 花长念笑呵呵搓着手:“鸡蛋还得等两日,郭掌柜,您看…您要不要兔子?” 花云第一次进仙客来,打量了几眼便不感兴趣,这会儿听着两人说话,觉得花长念这姿态放得可真低。一边买,一边卖,怎么就被演绎的这么不…平等? 看来,自己还没了解透这个时空。 郭掌柜诧异:“兔子?你家还养这个?” 花长念不好意思搓着手:“是,不是,是山上逮的。” “咦?” 这个时候?都入冬了,前三季倒是有人来卖。 在花长念引导下,郭掌柜顺着掀开的竹编盖子,往里看:“嘶,还不少。” 得有二十来只,只只膘肥肉厚,肥得流油。 “真是山上的?怎么一次抓了这么些?” 花长念忙解释:“都是山上的,不过是早先抓了在家里养着的。” “唔。”是野兔还是家兔,郭掌柜自信能看得出。 “行,留下吧。” “那…”花长念有些犹豫。才看了一筐,郭掌柜都说多,能再留下那三筐? 花云直接把三只筐,往郭掌柜跟前一放:“还有,要不要?” 郭掌柜吓了一跳,没看兔子,反倒去看花云。 这姑娘,是花长念的闺女?这,这跟她爹完全是反着的啊。她爹做生意像求人,这姑娘做生意就是…逼人? “今年就这些,要不要?” 这态度实在称得上不在乎,可郭掌柜一点儿都不生气,自己也觉得奇怪,仿佛面对着的不是小小村女,而是跟他同等的生意之人,甚至更高… 只是,郭掌柜眼角抽搐,这里面… “正好一百只。” “…” 一百只,以仙客来第一酒楼的地位,绝对吃得下。酒楼正好几日没挂上跟兔子有关的菜牌了。一百只兔子也吃不了多久。 只是,这姑娘说话怎么怪怪的。 最后郭掌柜还是收了兔子,一只五十文,共五两。 花长念和万氏喜滋滋的。 花云面无表情,心里算账。一只才五十,猪头一斤十五文。虽然每只兔子肉三斤左右,可比猪肉贵呀。还有一张兔子皮,硝好了一张也能卖个二十文吧。竟然还觉得人家给的价儿高了? 算了,剥皮割肉也疼麻烦的,还有制皮子也费时间。 少点儿就少点儿吧。 去了书堂,花云现在认识不少字,在书架上拣了几本游记地方志之类。本想买史书,可全套下来竟十几两,花云咂舌,真贵。 书堂的人推荐诗词类,花云看都不看一眼,倒是听得有农书买了本。 花长念纠结接过去,他认字不全。想想决定以后跟着花雷学认字。 买了书,又买了几刀纸几支墨,花云才要出门,突然瞥见书堂角落堆着好些发黄的书本,其中一本摊开着,她就看见那么一行字“只是挥手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脚尖一转,上前拾了起来,书册不厚,翻到书皮,上头写着“天地传”。 伙计凑过来一瞧,笑道:“这个呀?是书堂收上来的,人家不要了的旧书。我看,这本…哦,是讲大能神仙的事儿,嘿嘿,看着图个趣儿。姑娘你要想要,十个子就拿走。这里头什么书都有,要不,你再挑挑。” 花云拿着那本神仙书,果真去挑,别的没什么好看的,都是话本杂书,最后拣出一本,问万氏:“娘,这个写做菜的,你要不要?” 万氏本能想不要,刚才那几本书老贵,加上纸已经去了二两,可再一瞧花长念都有了自己的书,全家人就她没有,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罢了,要,她也跟着认字吧。 一家人带着东西回家,晚上,花长念笑道:“雷子以后也教爹娘认字,咱家可都是读书人喽。” 万氏翻着菜谱,上头有画,喜滋滋道:“还是认字好,瞧人家这菜画的多诱人,看着就好吃,娘学会了给你们做。” 四个孩子也翻着书,花雷几个看游记,比先生讲的书有趣多了,还有山河图。 花云对着《天地传》里的神仙纠结,这些能呼风唤雨举手间山崩地裂的神仙跟异能有没有关系?一个神仙能使出多样异能,还有她没见过的。是根本没关系,还是异能最终能升级成这样? 唉,自己的异能怎么才能回来? 第六十章 大雪 其实,没有异能也能在这个原始时空生活的很好。 只是,那种习惯了之后再失去的感觉,就像一个人某一天,突然,鼻子不翼而飞,只留下两个洞,呼吸还能,但总是缺憾。 花云习惯的时间太长,长到异能早成了她本能的一部分,像手和脚一样。 末世的花云,从某方面来讲,是幸运的。 末世初临,她还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奶娃,竟扛过了病毒大感染时期。 但她的家人显然没那么好运,花云最早的模模糊糊的记忆,已经是在研究所了。 那时,有个说法,说是小孩觉醒异能的概率更高更强大。失去家人庇佑的她就被搜罗进研究所,甚至不用做任何表面文章。 这样进来的孩子很多,一方面等着他们自己觉醒异能,一方面当**研究范本。 花云年纪太小,担心她受不了各种研发出来的试剂药力,更重要的是她还不能跟研究人员正常的语言沟通,有些反应自然无法记录,竟一直没上研究台。 可那时候,时不时失踪的身边的小伙伴,或有人突然变成厉害的“超人”,也紧接着消失,越来越惶恐的大伙伴,花云心里日渐一日的蒙上阴影。 可以说,她人生最开始的排斥恐惧,是对人的。 各个基地不仅要面临丧尸潮的威胁,还要使尽计谋吞噬合并。研究所所在的基地,坚持了几年便被攻破占领。研究所因为特殊性却被更大的研究机构全盘接收,包括那些孩子。 又过了两三年,花云还未觉醒异能,以为自己会被放弃。谁知新的研究表明,小孩觉醒异能越晚,异能越稀少越强大。就这样,花云相对安全的在研究所继续存活着。 身边的小伙伴逐渐论证了那一理论,跟她接触多的几个孩子,陆续觉醒异能,有冰系,雷系,甚至还有个更稀有的精神控制系。花云算是最后一个觉醒的,却是相对比较常见的风系,只是潜力巨大,刚觉醒便能放出大批风刃,杀伤力极强。而且,她是双系觉醒,还有金系,也是强攻型异能,只是相比之下没有那么耀眼。 觉醒了异能的花云只有一条出路,便是作为杀戮武器接受上头人的各种艰辛任务,不出任务便要配合研究所进行各种研究。形形色色的机器管子,味道难明的试验试剂,那时的花云已经认定人比丧尸和变异兽更要可怕,并一直那么认为着。 她的运气好似不错,没被研究多久,更大基地朝所在基地伸出了手。基地内乱,研究所也造反了,是一群觉醒了异能再不甘被当做小白鼠的孩子。 带头的那个是花云所熟识的,他的精神控制异能在全国都排得上号。花云至今忘不了脸色总是苍白的他对着自己一群孩子低声说道:“快走,我没那个能力把你们全部护住。以后你们只能靠自己,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是的,那个代号“暗”的孩子,只是想毁了研究所,让孩子们自由。孩子们趁乱各自逃脱,听天由命。花云逃出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只展现自己的金系异能。在有了自保能力后,才借机“觉醒”风系。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小队,有了生死之交的战友。 只是…花云看着《天地传》上一段描写一个神仙用念力控制妖兽的语句,暗后来到底去了哪里?自己一直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他…还活着吗? 应该会吧,他那么强大,又那么聪明,还那么果决坚毅。 花云叹了声,以前的世界是那么远,比这本书上的神仙还要远。 细细碎碎的小雪洒下,像铺了层面粉。 花云开始猫冬。万氏不准她进山,在家无所事事,她也没兴致去村里找所谓的“同龄人”玩耍,只好将几本书翻来翻去。 顾大夫来过一次,看看花长念有什么变化,仍是脉象正常,四肢强健。 顾大夫摇头再给花云诊脉,更加摸不着头脑。眉毛拧成大疙瘩,到底怎么回事儿呢? 花云却是借着顾大夫来访的借口,强硬上了次山。老天啊,天知道她喝鸡喝得多腻歪。过足了口瘾,这次花云没只按着一只吸。先后寻了好几只狍子野猪,放了它们一条生路,最后拎着一只大狐狸下了山。 “您拿回去做个围脖戴吧。” 就知道,这家子不欠别人人情呀。 顾大夫也是不肯沾光的人,说什么也要给银子。花云也不客气,跟顾大夫讨要医书看。 “哦?你对医术感兴趣?” “实在是太闲了。” 顾大夫嘴角抽抽,让小学徒抱着狐狸赶紧告辞,怕自己忍不住发火。他人和善,可牵扯到医道,总是严苛的。这姑娘闲着没事儿磕个瓜子的语气实在气人。 气归气,半天,小学徒送了几本医术来,都是入门基础书籍。 花云虽然看的晦涩,却很入迷。 花云并没有闲很久,村里闹狼了。 今年格外的冷,入冬下了场雪粉,过了半个月,天空堆满黑沉沉的乌云,鹅毛般大雪纷纷扬扬朝大地铺盖而来,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五天。 学堂放了假,不敢让学生走雪路。 雪停,花长念推开屋门,连连道:“这雪都到大腿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大的雪。” 花云问:“以往冬天不下雪的?” 应该不会,这里的纬度应当是靠北,没听说有人种稻。 以为她不记得以前的事儿,花长念摇头:“哪能不下啊。每冬都下几场呢,不过最大的也才到小腿肚,这样过膝盖的真没见过。唉,这么大的雪,不知明年收成怎样。” 万氏却是担忧菜地:“白菜菠菜怕是挺不过去了。不过还好,地窖里干菜腌菜娘都备的够,还有豆酱,土豆萝卜红薯咱都有。哎呀,赶紧铲雪,把地窖门露出来呀。” 带着四个孩子去铲雪,花长念去清理鸡棚兔屋顶上的积雪,怕压塌了。幸好质量过关,都还好好的,只是鸡和兔子都冻得够呛。 万氏心疼不已,鸡蛋少了好多,再冷下去,岂不是一个都不下了?自家就没进项了。 花云得知她的担忧,想到外边还有一堆大石头,她没垒到墙上去,拿过闲置的长木板,用麻绳捆了做成雪橇。踩着雪去搬石头。 “我给鸡棚外头再搭个棚子。” 花长念花雷忙去帮忙,也仅仅是在石头堆旁边把石头往雪橇上搬。 花云动作实在是块。 半天功夫,便在鸡棚南北两边起了两堵石头墙,一边是院墙,一边让人出入。 花云又拿着斧头放倒几颗长得直的树,砍去光秃秃的枝桠,横在上头。花长念这时便庆幸自己开荒时,割了长长的野草没丢,就在院子里堆了。快手捆成草垫子,铺在木头上。 “行了,这样就不怕了,鸡棚还暖和。” 兔屋也如法炮制。 万氏和花雨花冰铲雪,首先得把屋门口到大门口鸡棚兔屋的路清出来,房子四周也得清,不然雪水会泡坏墙根。 三个人体力哪比得上俩大男人,更比不上花云。等花云那边收拾好了,路还没铲出一半,三人又去帮忙。 终于收拾好了,全都脸色潮红,气喘吁吁。 花雷忽然道:“坏了,先生家里肯定忙不过来。” 曾先生家里便只有妻子和一对小儿女,大的才七岁。他这个大男人都干不了重活的,也不知道这会儿能铲出多少雪来。 “走吧,咱爷俩儿去帮忙。你们娘几个在家好好呆着。” 两人扛着铁锨走了。 万氏忙让孩子们进屋,自己去熬了红糖姜水。 花云抿了口,小小自得:“我就说多买些东西放着吧。” 这红糖是她要买的。 万氏好笑:“是是是,都是你的功劳。把糖块拿出来吃,磨磨牙去。” 这是奖励了。 糖块也是花云要买的。 要万氏说,不是过日子非要用的,没必要买。可末世来的花云不一样,钱买不来东西就是废品,没什么比物资在自己手里更重要了。 毕竟,没听说哪个异能能变出吃的喝的来。 呃…水系不算。 花云端着碗,隔着水气朦胧,又想起某人。 万氏取了酸菜腊肉,打算做酸菜包子。花雨花冰幸福的上前帮忙,拿水拿面。 花云看着那么厚的雪,不禁想起以前大雪铺地跟战友们在雪地里狂奔的事情来。到外边翻了半天,拣出两截松木。胳膊长,手掌粗。 小了点儿,凑合着吧。 花长念有刨子,和斧子柴刀拿来一起下手。很快,两条长长的薄木板便做了出来。 “姐,这是啥啊?” “这个,踩着滑雪用的。滑雪板。” “呀?大姐,你要出去玩?我也要去。” 万氏开口:“别瞎折腾,外头太冷,走上一遭,冻得人头疼。” 花云仔细打磨着板子:“我也就是做着玩的,闲着也是闲着。” 万氏想了想才道:“要不,娘教你绣花,你大了,早该学了。” 花云嘴角抽抽,那种鬼东西。 “不要。” 怎么就那么倔?万氏心有不甘,但又不再开口,寻思着怎么说服大女儿呢? 等到花长念和花雷回来,花云已经把滑雪板打磨好,还做了滑雪杖。酸菜腊肉的包子已经拣出了锅热气腾腾。 “娘,村里进狼了。” 第六十一章 滑雪 两人到时,曾先生正开着半扇门一筹莫展。他也铲雪了,半天才挖了半丈长的路来。见花长念父子来帮忙,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忙让妻子去烧热汤。 妻子偷偷笑他:“百无一用是书生。” 曾先生很爱妻子,颇有些狼狈的退了出去。 曾先生家的院子并不大,父子俩忙了会儿,就铲出一条路来。 曾先生冻得脸颊通红,又是一顿感激:“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几天肯定会很冷。多亏了长念大哥送来的柴,不然我们一家四口怕不得冻病。” 花长念憨厚的笑,忙问够不够用,不够他再回家拉一车来。 曾先生忙道足够足够。 两边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有人喊:“娘哎,这,这不是狼崽子的脚印吗?” 三人一顿,急忙出了门踩着过膝的雪去瞧。 雪停后,家家忙着铲雪扫道,村里的路还没来得及铲。 叫喊出声的那人住在南边,他家好不容易铲出条路出了大门,就瞧见雪地里似乎有什么迹象。这人一时没想出来,就顺着几处迹象走,竟从村里一直到了学堂附近。 曾先生家就在学堂后头。 这人走了半天,费神想了半天,最后想起来了,吓出一身冷汗。 “娘哎,狼进村了呀。” 他喊得大声,又是要命的大事儿,很快围了一群人站在雪地里对着上头指指点点。 “没错,是狼了,这是狼脚印,我在山上见过。” 村长也在,皱紧了眉,有二十年了,二十年没听过狼进村了。 “这场雪大呀,定是把山上都盖住了,狼找不着吃的,进村要吃人呢。” “妈呀,吓死人了,别不是还在村里吧?” 人群惶惶,被村长喝止,带了几个胆大的在四周寻摸一圈,一个个手拿农具紧张的不行。 “没了,都跑进山了。定是听见人动静吓跑了。” 人群不语,狼怕人,那是落单的狼,可来的要是狼群呢? “等到太阳出来,把雪晒化了就没事儿了。” 人们便抬头看天,已经有清冷的阳光洒落下来。 雪,快些化吧。 万氏听得一吓:“狼?咋村里还能进狼?”说着就去看花长念。 花长念皱着眉毛,认真回想:“进过,我小时候的事儿了,那年大旱闹饥荒,也是冬日,狼进了村。不过就那么一两次,没伤着人,老村长带着人日夜防着,后来再没见着。” 万氏脸色发白:“那可咋办?咱家还在村边上。” 花冰噗嗤笑了,伸着小胳膊比划:“娘,咱家院墙两丈高呢,狼跳不进来。” “你就知道了?你又没见过狼。” “我是没见过狼,可我见过院墙呀,村里就咱家院墙最高。狼没那么笨,偏偏挑最高的跳吧。” 狼是没那么笨,可是…花长念眼珠子不由自主的就往南边落。 花雷花雨和万氏逗着花冰,只花云看着了,不由得想,要是狼真跳进了花老头家,不知道谁会被推出来挡着? “我去亲奶那边看看。” 几人忙停了话,花长念拎起柴刀:“我去,你在家陪着你娘。” 花云摇头,拿起滑雪板滑雪杆来到门外。 花长念急得不行:“你这孩子,怎么老是不听话。狼可是一群群的,真碰见了——” “你能比我能打?还是比我跑的快?” 花长念那个胸口疼,一天不戳你爹刀子你一天就不舒服是吧? 铲出来的小路旁边是积雪拍实了,这会儿泥巴路上有些泥泞。再外面就是越过膝盖的雪垫子,往东去,茫茫一片白,偶尔点缀着姿势扭曲挣扎问天的枯树。 要是文人骚客在,不定作画写诗了。可惜这里头没那等雅人。 花云把滑雪板往雪地里一抛,说了声:“得弄些石板铺铺路才好。” 万氏又开始算计开了春自己多抱些鸡崽才好。 花雨却道:“姐,我看人家书上有画的好看的宅子,有花有草还有连廊亭台,咱家地大,也弄那个好不好?” 花长念一下没喘上来气:“好啥好,爹开出来都种地呢。” 花冰眨眨眼:“我瞧着人家还画什么喷泉鱼池塘子呢,爹,鱼好吃。” 花长念心道,银子最好吃。 花雷呵呵笑,不忍心让花长念脸色再难看。 花云挥了挥滑雪杆:“那有什么,南北的地不都空着吗,咱买下来又能建园子又能种地,多大的事儿。” 因着幼年的经历,她对孩子总是纵容疼爱的,不是说孩子就是一切吗?据说是末日前的什么口号,人人都把小孩子当眼珠子疼,哪像后来呀。 反正这几个的性子一看就是宠也宠不坏的,她乐意顺着由着罩着,谁有意见? 花云跳起,跟只鸟一样轻飘飘落在滑雪板上,同时两边手里的滑雪杆往后侧方一撑。 嗖的一下,花云滑了出去,像一尾划破水面的燕子,轻盈,优雅。 滑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花云道:“你们回去吧,我去看看就回来。” 说完嗖的几下便滑远了。 几人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还能这样玩的,要知道花长念和花雷出门一步两拔腿,走的那个费劲哟。 “嗷,我也要,我也要。”花冰立即冲回院里,跑到堆放木头的地方,一边翻拣一边喊:“大姐做的时候我都看着呢,用的松木,找粗的直的,劈成板再刨光滑了,我学会了,我也要,我也要在雪上滑。” 花雨紧随其后,花雷也跟了过来,花长念略一纠结,就坦坦然过了来,有什么好害羞的,自己这个当爹的就是不如女儿怎么了? 那话怎么说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自己教的好。呃,是自己亲娘教的好。 万氏不敢玩那个,看着他们翻木头,跺脚道:“该让云儿多吃几个包子再去。” 花雷头也不回道:“等大妹回来,给她喝只鸡。” 花冰不知想到啥,抬头笑道:“哥,咱要是挖了塘子,就能养鸭养鹅,大姐肯定喜欢喝。” 万氏立即扭回朝鸡棚的脚尖:“那就挖。” 花长念看了眼蓝湛湛的天,这日子真有奔头。 花云享受着在雪地掠过风一般的感觉,微闭双眼,当年自己风系异能晋到高阶时,拼着透支精神力脑血管爆裂,她愣是研究出独一无二的技能,御风。 听着威风,但其实只能在空中坚持不到半小时,而且还是全部异能透支的前提下。 她也是被逼的,实在是变异鸟太让人憋屈,她就想要是能飞到天上去就好了,痛痛快快干一架。 那时候正有内部消息传来,说异能就像身体内部储蓄的动力,你想怎么用理论上就可以怎么用,不用非得通过手通过肢体通过接触物体,只要能把它释放出来,不拘什么形式。 异能者听了只想吐血,无他,这个说法是精神系的人传来的。废话你们精神系本来就是无形之物,你们觉醒便能精神力外放,这是臭显摆吧。 花云觉得有点儿道理,愣是让自己成功“飞”起来。 虽然她飞的吃力,还无暇他顾,可能背人啊,也因此,她们小队能接不少变异鸟的任务。她更是声名远播。 到了最东边,冲上山包又顺着山势下滑,花云猛的急转弯儿,在小溪旁站定。小溪早已看不见,触目所及全是一片白,只竖着被埋了半截的树木。 靠山这边并没有垒墙,先前觉得没必要,现在吗… 花云目光一顿,双臂一滑,前行十几丈,弯下腰来。 还真的有狼。 花云盯着那脚印研究了半天,站起来四处又寻了几圈,利落的转身滑走。 待到了家,看到花雨花冰在院子里没扫的雪上挣扎,脚下踩着长木板,手里撑着树枝。 “姐,姐,你可回来了,这个到底怎么玩啊?” 花雨气喘吁吁脸蛋红红,还透着一股子气急败坏。 花冰瘫着一张小脸,摔倒了再爬上去,再摔下来,再爬上去,小小眉头透着倔强和…愤怒。 万氏进屋端了碗红糖姜水出来:“你可回来了,雨儿冰儿非得自己学会了。摔了老半天了,娘怎么说都不听。你快点儿说说他们,来,趁热喝了。” 花云端碗一饮而尽,抿了抿嘴,肚里暖腾腾的,没跟俩小的说话,径直问道:“爹呢?哥呢?” 不信花雷不感兴趣。 “你刚走,村里来叫了,家家户户都出去铲雪了,得把路都铲出来。” 要是雪小了,自己门前一打扫,也就连成了路。可雪太大,院子大的人还在自家里头没法得出呢。村长就招呼男人们去铲雪,为了村子,谁也不好意思不去。当然,谁家铲不出来,大家都帮着忙活,并不是谁家都有大把劳壮力的。 虽然也有懒人,就那几个,想要现成的还不出力,人们也懒得费那唇舌,反正谁家为人都看在眼里,无非是少些来往。 花云便没立即说狼的事儿,一边给俩小的示范怎么滑雪,一边继续铲雪,全堆到院墙边上拍结实了。 等花长念和花雷回来,头发丝跟蒸熟了似的腾腾冒热气。 “太累了,可千万别下了。” 两人摊着享受万氏的伺候,花云便说道:“咱家怕是得进狼。” 花长念立即坐直了身子:“啥?” 花云自顾往下说:“所以得做点儿准备。” 第六十二章 规矩 花雷将手里几张纸翻来覆去的看,还是看不懂。(无弹窗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围着他的花长念万氏花雨花冰也是一头雾水。 “云儿,这是啥啊?爹咋看不明白?” 当然看不明白,这是**弓的部件图。她又没画出成品来,谁能看得懂? 白色的宣纸,细细的墨色线条有圆有直,奇形怪状。 花云把纸收回来,叠好了,放进小布包里。 “好了,收拾收拾进城吧。” “啊?” 咋又进城? 花云望望天,晴朗无云,好个大晴天。 “才第二场雪就这么大,离着年还远,谁知道还下不下。家里粮食又不多,去县城多买些。有备无患,如果还下大雪,怕是粮价要涨。” 万氏眨眨眼:“对,买,便是不涨价也不会浪费了。临着年近,也得涨价。哎,对了,还得去送鸡蛋。” 雪刚化,满地泥泞,太阳虽好,却冷得刺骨。学堂还没开课,便是开了,心疼孩子的家长也舍不得,曾先生又不是严厉要求的。一家人便收拾收拾锁上大门出发了。 牛车头心疼他家的牛,早放出话不出车了,进县城只能走着去,或是半路搭别村的牛车。 花云便道:“还是得买辆车。”泥巴水都溅到鞋面子了。 花长念万氏便不由往花雷怀里看,那里头可是揣着钱庄的小铁牌呢,难不成这兄妹俩还真的弄辆车回来? 花长念万氏带着花雨花冰去鸡蛋,花云却带着花雷分道扬镳,在县城一边打听一边走。 “大妹,你找铁铺干啥?是不是你画的那什么东西用的?” 花云点点头,也不瞒着他:“我估计狼群会来…” 花雷跳起来:“那怎么办?” 花云白她一眼:“我也是猜测,但有备无患。要是来个三两只,村里人就赶跑了。就怕这天…要是来一群就麻烦了。不过也不怕,把这个弄出来,咱家就安全了。” 她说的是自己家,半点儿没提村里。 花雷也不觉得她冷漠,村里他也只是惦记着董郎中一家,至多加上曾先生,至于别人家实在交情淡淡。虽然有他家自己的原因,可更多的也是人不相投。 三个孩子都不是热情的人,不管是看着知礼能干的花雷,还是瞧着开朗活泼的花雨,还是天真稚嫩的花冰。 花云满喜欢这点儿,不加害不妄亲,距离刚刚好。 其实,就是投了她的脾气,她也是冷清的人。 寻到一家口碑不错的铁铺,花云仔细看了他家的成品,点了头,找到人家的老师傅,拿出一张纸,指着上头说了半天。 “就这样的尺寸,用硬铁,你看能得不?一定按着纸上来。” 老师傅端详半天,又看了眼花云:“成,就是有几个太小,反而费工夫,我得多收钱。” 钱在花云这里从来不是问题。 “那成,什么时候能得?” 老师傅眯着眼,伸出仨手指头:“三天,要打造几遍,还得打磨。” 花云点头:“行,只要做的好,钱不是问题。” 老师傅咧着嘴笑,这小姑娘瞧着还真像一回事。 “放心,我做这个一辈子了,该讲的规矩都讲。” 东西往好里做,该怎么收钱就怎么收钱,不能亏了自己也不能损了客人。 出来,花云赞道:“这师傅倒是挺知情知趣。” 花雷就纠结呀,你一个十来岁的姑娘说一个几十岁的老头知情趣。你知不知道情趣是什么意思? “大妹,你怎么只拿了一张出来?” 花云道:“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也不知道做出来合不合适。多找几家,看哪家做的好下次再找他呗。” 花雷苦了脸:“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投石问路嘛。” 花雷脸更苦。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花些小钱,以后能省大钱。别一副舍不得的模样,钱花出去才有用。” 花雷叹气:“你这话别在爹娘跟前讲。” 花云一笑。 又寻了几家,谈的倒也顺利。只一家,那三角眼的师傅看过图纸,非得问打的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花云二话不说,一手夺过纸,出了铺子,任那人在身后喊叫喝骂,也不回头。 花雷气得不行:“给他生意做呢,听听那话骂的…气人。” 花云无所谓道:“这样的人以后不要接触。不管是交朋友还是做买,这样的人不规矩,遇事只会想着自己。” 但凡做生意,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但大都都有一点,便是尊重客人,不能问的别问,客人不想说的更别问。 这人,没规矩。 花雷恨恨:“以后不来他家。” 那人什么心思,花雷现在也猜了出来。好奇是有,但更多的是,见着没见过的东西,便想着怎么弄到手怎么赚一笔吧。 花云心里补充,这还是个小心眼睚眦必报的,不跟他做生意了,还要追到门外骂。怪不得他家生意瞧着没其他几家好。 图纸都交待出去,全说好了三天后来拿。花雷一算银子,那不知啥东西的,竟然便花了二十来两。 “现在去取银子,还是三天后来了再取?” “等再来取吧。”花云没想到竟然不是先付钱,验货后才给银子。这简直是给末世的人来展现什么叫高风亮节呀。 到了约好的小食摊子,万氏忙让老板再端两碗馄饨来。 “你们事儿办好了?” 满足的喝了口热汤,花雷见着爹娘紧张的样子好笑,起了坏心思,道:“好了,没用到牌子。” 花长念和万氏立即松了口气。 “三天后再用。” 两人立即瞪大了眼,又心疼又生气。心疼的是,动那小铁牌,可见花的银子不少。生气的是,这混小子消遣大人呢。 三个孩子大笑起来,花冰身子乱晃,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下去,花雷花雨笑得更厉害。 花云也不由笑出声。 花长念万氏没好气说了两句,心里却道,花就花吧,日子好了,孩子开心就好。当爹娘的,不就是为了孩子活的吗。 稍做休息,一家人去粮油店买粮食。白面,杂粮面,豆面,大米,小米,高粱米,全买了些。还有白糖红糖油盐酱醋,还有店家做的腌菜万氏没做得的,都要了些。喜得老板多送了两斤苞米面,还给了两包粗糖。 “足够了,吃仨月都够了。” 攒了这些天的鸡蛋,全进去了。 花云瞧见有木炭的,非得缠着买了一口袋。这东西可贵,万氏把小钱袋底朝天抖抖给她瞧。 家底花光了,赶紧回家吧。 花云默了默,问她:“这么些东西,咱们背不动,路上又不好走,不雇辆车?” 那么一瞬间,万氏脸绿了。 花长念想笑,走到一边树后头,再出来手里便拿了一串小钱。 竟然一百文! 四个孩子个个大眼睛,瞪起来就更大了。 “爹,你,你竟然藏钱?” 花长念脸一烧:“瞎说啥,不是云儿说的那啥,有备无患。”随后声音降了下来,小小声道:“再说了,你娘又不是不知道。” 万氏别过脸,肩头一抽一抽的,显然是真知道。 “哦。” 那个拉得长长弯弯的哟,这是了然啊还是鄙视呢。 花长念脸更红,佯怒道:“爹去雇车,守着你们娘。” “哦。” 花长念把钱往万氏手里一塞,慌忙走了,有那么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几个孩子哈哈笑,羞得万氏往旁边站开几步。 花云悄无声息挨过去,万氏还在低着头红着耳朵。 手轻轻一拽,哗啦啦,一串钱到了花云手里。 万氏立即转过身,睁大眼。 花云淡定道:“娘,忘了割肉了。” 万氏想晕,终于第一次说出自己心里话:“云儿啊,你手上就不能过钱。” 家里还有腊肉,还有鸡兔,还要割什么肉? 花云笑道:“我过钱干什么,不是有哥有爹娘吗。” 万氏那个心塞。 等花长念回来,万氏手里只剩了二十文,还好,雇车还花不了呢。 瞅瞅边上搁的那么大一板肉,花长念除了点头还能干啥:“买肉好,买肉好,这天能放住了。” 后头跟着那赶车的汉子呵呵笑:“老弟,你对你家孩子真好,我可舍不得。” 花长念也呵呵笑,我舍不得有个屁用。 回了村,村里已经比前几日热闹,更有熊孩子不好好走路,偏往混着冰渣子的泥汤子里跳,气得婆娘挥着扫帚要打。 花长念笑:“这两日没再见狼脚印,大家可松了口气。” 赶车汉子惊了声:“老弟,你们村也见狼脚印了?” “咋?你们那有?” 汉子点头:“可不是,不过只见了一只的,不成气候。一敲锣就能吓到山里不出来。” 花长念有些忧心,村里脚印可不只一只的。 汉子想着道:“不过,这一带的村子,就你们村离着山最近。老弟,家里门可得再敲敲牢了。” 花长念谢过他,等到了家卸过东西送走汉子,立即拎着斧头榔头往大门上加木板。 花云想了想:“爹,我来吧,你和哥去看看董叔家,帮着修修门窗。还有曾先生那。” 花长念觉得对,寻思着两家没木头,在自己砍得树堆里挑了好些拉着板车去了。 第六十三章 弩弓 天晴了没十日,又落了雪。 幸好这次并不大,落了一天一夜,地上积雪还未有三指厚。 但也不值得庆幸。 花长念皱紧眉头:“刚刚村长把大家喊去,说这个冬怕是雪多雪大。而且头前那场大雪,山上还没化干净呢,这头又下了。怕是狼真要进村了。” 万氏也叹气:“唉,咱村离着这么近呢。” 花冰叫道:“爹娘,不怕,有大姐呢。” 花云在他眼里,已然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化身。 花长念瞪眼:“写你大字去。啥都让你大姐挡着,还是不是小男子汉?” 花冰撅着小嘴,能挂酱油瓶子:“我这不是还小吗?等我长大长高了,爹娘哥和大姐二姐,什么都不用做,我来。” 万氏喜得不行,抱着他:“你来,你来干啥呀?给娘娶个俊媳妇?” 几人哈哈笑,花冰已经知道不好意思了,重重点头:“娶个漂亮的,能做活的,娘天天都歇着。” 花云也笑,这小子嘴甜,把万氏哄得跟吃了蜜似的,就是不知道他日后的媳妇听了这话什么感受,会不会让他跪扫帚。 当初,风行非要她在外头做出一副以他为天的模样,说回了家关上门他跪她,但在外头一定要给足他面子,说什么男人的威严。她冷笑,一抬手,众目睽睽之下,风行飞起来被挂到旗杆上下不来。 风行事后灰头土脸来承认错误,说不管外头里头,都是她厉害,能不能让他只在家里跪,外头就免了? 那个小心翼翼无声控诉哟,搞得她还愧疚得不行。 不是她非得争一口气,实在是不知道正常的男女朋友夫妻该怎么相处。末世里,还有什么是正常的? 只是看那家伙来说时,眼里的兴奋掩都掩不住,她本能觉得被算计了,才出手教训教训他。 现在看着花长念和万氏,也没琢磨明白。 实在花长念也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这点儿得感谢李氏,几十年下来,把花长念收拾的半点儿脾气没有。 不过,花雷和花冰学了这脾气可不好。 花云思索,要不要来个特训什么的,比如…杀狼? “村边又发现狼脚印了,这次倒是没进村,可大家心里都慌呢…” “村长咋说?” “咋说,让大伙儿都警醒着点儿呗。说要是再发现一次,就组织人日日巡逻。” “这谁知道狼啥时候来?巡逻?白天黑夜都得巡?那哪受得了?” “反正各家都没事儿,听村长安排呗。” “幸好当初云儿非得把墙加到两丈高,咱家狼可进不了。” 万氏说的轻松,花长念却皱起了眉。 “咋了?出啥事了?” “没,没,”花长念犹豫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咱这墙…恍惚听着有几家要把墙加高。” 万氏没想别的:“是得加高。” 花云和花雷立即看了过来,花雨稍一想也看着花长念,花冰有些小迷糊。 万氏更是莫名:“都咋了?咱家不用弄了。” 花雨哭笑不得:“娘,你咋不想想,他们用啥加高墙呀?” 万氏白她一眼:“用土可不结实,还得石头好,怎么,当娘傻呢?” 花雨无语,你不傻,你憨。 花雷提点:“那去哪里找石头?” “石头,还不是到处…啊?村里没石头了吧?这,这…” 终于想过来了。 花冰也转过来了,睁大眼:“爹,是啥意思?” 花长念摇摇手:“我就是有点儿…不踏实。看看再说。” 万氏想到自家院墙。内院墙不必说,可外院墙拉得长,还没全垒起来呢,而且就是一块叠一块的垒起来,要是… “不会吧?咱家都给了钱了。这…他们是不是说了啥?不然你个木头能想到这?” 万氏有些着急,花长念属蜡烛不点不亮,他可没那么心思瞧出别人家的眉眼高低。 花长念愁着一张脸:“没啥,就是有人说,要盖墙,村里没石头了…一边说一边瞅我…” 这便很明白了,打花长念主意呢。 花雷气道:“什么意思?怎么不说明白?” 花云想着说道:“这事儿谁都别说,只看他们怎么做。” 他们做了,她才知道怎么应对,左右自己家不会吃亏。 花云拿出弩弓,将自己削的硬木小箭塞到圆形箭槽里,一次能塞二十支。 从各家铁铺将东西取回来,花云看着还算满意,尤其是第一家那老师傅的手艺,不枉自己将最精细的部件给他,尺寸一丝不差,上头打磨的干净,里外都没铁刺儿。 老师傅心有难耐的嘱咐她:“以后再打什么来找我。” 说的是“我”,不是我家铺子。 花云便知道这人不光手艺好,还眼光毒,怕是看出什么来了。看出来也不怕,要是人靠得住,给他全看了也没什么。只是,她不确定这个时空的冷兵器发展到哪一步,这种东西没必要发展那么快。 不过,要是有人泄露了什么…花云淡笑,自己又不是没经验的。 三个孩子围过来,好奇问:“这东西怎么用?看着挺牛气。” 可不牛气嘛,花云是自己用,当然要条件允许下最好的。整架弩弓黑黝黝的,一尺八分长,前头左右两只铁翅膀,翅膀尖儿绷着牛筋儿。组成弓身的铁条粗细长短,看得人眼花,下头卡着圆筒转式箭筒。 当初花云拿回来时,只是一堆奇怪形状的铁块块铁条条,还有小巧的机括,谁能想到能变身成这样。 “看好了啊。” 不知她按了哪儿,几人就听着啪嗒一声,牛筋儿往后拉被绊住,咔嚓,一根小箭搭在牛筋儿上。 花雷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这这,自己拉弓搭箭了?我的天,这是神仙用的吧?” 花云侧目,想着是这个时空冷兵器还落后呢,还是花雷见识少? “没人用过?” 花雷摇头:“反正我没见过。” “军队里也没人用?”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哪里知道? 花长念嘱咐道:“你们都记着,这个可千万别往外说。这是你们亲奶教的,肯定不是寻常玩意儿。不好让别人知道。” 花雨花冰郑重点头,花雷点头却看了花云一眼。 花云摆弄这弩弓,心里感慨,亲奶呀…真是亲的啊。 “大姐,快给我们看看,这个怎么玩儿呢?怎么玩啊?” 花冰迫不及待,大姐弄出来的肯定是好东西。 花云点头,将弩弓平举,才发现,没东西好瞄准呀。 “摆几根木头桩子去。” 彼时,他们都在屋里,花雷立即往屋外跑,抱回几根胳膊粗的木柴,远远竖起来。 花云让他躲开,只见五根木柴相隔半尺,离着自己才五米远。 近了,花云略皱了皱眉,手指连动,只听得五声连响,木柴棍子全摔倒在地。 花雷忙跑过去看,嘴巴合不上了,指着地上回头道:“啊,啊,全,全开了。” 都跑上去,仔细一瞧。 “嘶——” 五根木柴变十根了。 “这这这,这也太厉害了。” 花长念左右前后的洒望,在附近找齐了五根小箭,看着都完整,愣愣问:“这要是换成铁的…?” 花云默了会儿,才道:“杀人没问题。” 花长念一屁股墩在地上:“我的娘,太吓人了,你折腾这干啥啊?” “杀狼啊。” “我…你…”最后也只道:“你藏好了,千万别让人看见。” 花云点头。 花雷仨心里撇嘴,就知道会这样。 万氏发了半天愣,这闺女怎么越来越…那个啥,咋找婆家啊? “今个儿你就跟着娘学绣花。” 花云没说话,抬起手,一片嗖嗖声响起。 万氏目光发直,怔怔半天,呢喃道:“这是…我咋瞧着眼熟呢?” 花雷三人捂着嘴哼哧哼哧。 花长念面色尴尬。 “娘,姐射了个字,是“不”字。” 十五支小木箭,射在地上没土而入,只余十五个小洞。十五个小洞连起来,正正是个“不”字。 不? 不! 万氏猛的沉了脸,一拍桌子:“你不学?” 吓了大家一跳,这还是头次万氏这么生气呢。 花云不说话。 万氏更气:“你不学,还威胁娘?” 又拍了桌子,声音都颤了,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花云抬起眼:“娘,我只是给你耍个花样看。你看,这比绣花快多了吧。” “你,你…这跟绣花比个啥?你嗖嗖射出去,床单子都破了。” “噗嗤——” “噗嗤——” “噗嗤——” 花长念也忍不住笑出声,被万氏白了眼,赶紧收了笑。 花云无奈道:“娘,那个没用。” “咋的没用?女孩子学绣花,能让人高看一眼,还自己能有个进项,最重要的是好说亲。你将来嫁了人,过上自己小日子了,给男人孩子做个衣裳…” 花云脸色微变,被那句“男人”刺了下。 风行不在,谁敢? 不耐烦道:“娘会,让李氏高看了?自己攒到钱了?” “我,”万氏一哽,眼圈立即红了:“你,你瞧不上娘?” 花雷花雨花冰立即不敢说话了。 花长念瞪了花云一眼,不省心的熊孩子,啥话都往外说。 “别生气,孩子不懂事,你还跟自己亲闺女计较的?”花长念哄着万氏:“你会绣花,我可稀罕。” 切,你当然稀罕。蔡婆子她儿媳妇也会绣花,你敢稀罕。 孩子们腹诽,但万氏不会那样想,被哄的一笑,白他一眼,又去看花云。 花长念忙使眼色,赶紧给你娘赔不是。 道歉?想都别想。她说错了吗? 花云淡淡看着花长念:“爹,你稀罕娘的绣花?” 花长念自然点头。 “那你不稀罕我会这个喽?” 花云扬了扬手里的弩弓。 花长念一僵,这话是怎么出来的? 没等他想明白,花云又问万氏:“娘,你不稀罕我?” 万氏也傻了:“你胡说啥?” 花云努力让两边眉毛往下垂,压着嗓子道:“我不学绣花,娘不稀罕我了。” 万氏还是头次见花云一副“委屈”的模样,立即蹦了起来:“胡说,娘啥时候都稀罕你。不学就不学,啥要紧东西。” 花长念恨不得打自己脸,这说着话就全反过来了? 花雷三人又开始捂着嘴笑。 万氏不自在喝道:“笑什么笑,赶紧给你妹把箭挖出来,削这么几天容易吗?” 说完,立即进了屋,估计自己也是不好意思了。 花云扬了扬眉:“挖。” 哼,还捋不顺这俩? 第六十四章 石头 花云再一次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在这个家不可撼动的坚定地位,所以,当村长被众人所托来到花家时,她当然得在场了。 又发现狼脚印了,而且,这次住在边上的一户人家半夜被狼窜进来,家里两头猪被啃光了。 天刚亮,一家子哭着喊着来找村长,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次吃猪,下次就吃人了。村长,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村里立即召集齐人,点了壮年汉子,轮班巡视,不求能挡住狼,但求早发现让村里人关紧门窗。 花长念也在这里头,闷不吭声排了班,就回了家。 他一走,村里人立即围住了村长。 村长一个头两个大,知道这些人想说啥,他可真不想管这事儿。 “村长,你也瞧了。二壮家进了狼,幸亏是奔着猪去的,万一对上人呢?吓不吓啊。防狼防狼,那狼咋进去的?从墙上跳进去的。别说狼崽子了,你看看咱村里的院墙,谁家的不是手一撑就跳进去的。村长,你发个话呀。” 村长眯着眼:“那还站着,都回去垒墙去。” 人群不动。 “村里哪还有石头。这时候去山上开石头也来不及了,谁敢去呀。村长啊…” “有话就说。”自己不听他们也得说。 “村长啊,你看花长念家,明明有两丈高的墙了,他家倒是安生。那外头…不是还有半截墙没垒完吗…” 村长心里叹气。 “你们什么意思?” “村长,你去说说,他家石头又用不着,给大家用呗,都是一个村的。” 村长笑了,气的,他老糊涂了才会这样说。 “你想让人家白给?” 那人理直气壮道:“石头,又不是啥金贵东西,用他的承他的情呗。” 村长鄙视,听你这话,以你家行事,怕是承不了一丝情。 村长咳了声,高声问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人群纷纷回道:“村长,这不是普通时候啊,狼都进村了,先紧着人命吧…” 村长伸手压下声音,又高声问:“我是问你们,都想人家花长念白给你们呢?” “不是啥好东西的,白给就白给…” 说这话的也就几个人,大部分人都沉默了。←百度搜索→ 村长冷笑:“都想好了,我这个村长虽然有义务给大家做事,可也不是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头上揽的。” 村长态度已经表明了,边上还有人嘟囔“村长这啥话,谁都听你的…”的屁话,村长听着烦,老实不客气把他推一边去。 这么不要脸的事儿,你去啊。 没一会儿,一个青年站了出来:“村长,我家买,买成不?你帮着搭个话,长念哥那里毕竟是刚起的新院墙。这也是不得已,别让长念哥心里存了疙瘩。” 这是董七老爷子的孙子,倒是想得明白,不知是不是老爷子嘱咐的。 也有几家都站出来说买,希望村长递个话,顺便讲讲价儿。 还有人想了别的辙儿,嚷着先借来,以后再还。村长骂了声滚你娘的,只让他自己去花长念家说,顿时没人吭声了。 去偷石头不怕,万一被发现了呢?花云那把子怪力气,还有那不翻脸也不认人的性子… 村长便到了花长念家,跟爷仨那么一说。 之所以是爷仨,万氏带着俩小的回避,怕他俩生气脸上带出来,毕竟那是村长,在村里生活还要仰仗人家的。 “买?” 花云挑挑眉,要给钱的呀,不过分哦。 花长念只去看孩子。 村长跟着看花雷,想花长念真是让花雷当家了。 谁知,花雷又去看花云。 村长眨了眨眼,这才是当家的? 花云心里有盘算,略一思索,只道:“十文。” 花雷立即道:“村长,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哪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犯愁呀。为村长解忧,为大伙儿解愁,我家义不容辞。虽然我家刚起的院墙这还没到头呢,拆了不吉利。不过也是因为大伙儿的安全,想来也没谁会怨的。大伙儿既然要就来拉呗。不过,是村里头各家都要吧?” 村长看着鬼话连篇的花雷,点点头。 “这个呀,我家有多少大家尽管拉。只是,当初来我家卖石头可也有人家没来的…” 村长脸扭了扭,谁家?花老头家? “以示公平,省得有人说自己只得石头,别人又得石头又得钱的,村长,还是像我家当初那样,用买的。不涨价,十文一车,还是那样大的车,装满的,不赚乡亲们的钱。啥时候来搬石头就来,我家做的工就当白干了。” 村长嘴角直抽,真是…明理大方公正合理善解人意的…小鬼头呀。 工白干了,但村里人得承他家的情,必须的承。 也是,没趁机涨价就好,涨个几文钱,大家伙儿也得认,只是这家在村里以后别想混得开了。 十文钱,不赚不陪,就当当初各家把石头寄放在花长念家了,现在得用,人家不收保管费,还省了四处搜罗的人力。 村长回去一说,大多数人家都没二话,有几个酸的说花长念家只要钱不认乡亲情。 被村长呵斥一顿,你认乡亲情,当初干嘛收人家的石头钱?赶紧闭嘴吧,影响村里安定和谐。 接着就有人拉着车往花长念家里来,不好意思的人家说了声,就要往远处走,这是不好扒人家近处的墙。 花云忙让花雷出来说,就从她家小院墙外边开始,天冷路滑的,跑远了大家多不方便。 当然理由是花雷想的,花云从不给理由。 几家人更是高兴,按着当初卖的数量拉满一车,喊花雷给了钱就往村里去。 花云出来看着点头,人们还是很质朴的。扭头提醒花长念,给董郎中和曾先生家送石头去。 两家当然没卖过石头,现在当然不能收钱。花长念还想夜里偷偷送去,花云笑他,咱就是跟人家交好,咱就是对人家好,咱就是不收钱,咱就是还倒贴。怎么?眼红?那以后对咱家好点儿啊。 这霸气,花长念默默装车,人家问,他就实话说,果然那些人再开口都和气亲热了几分。 花长念不知道第几次觉得,大女儿说的对呀。 当然,有那想吐酸水的,远远瞅着花云捏拳头,就没敢往前凑。 花老头也来了,不巧,花长念送石头去了,竟找到正收钱的花雷,要石头,不给钱,还得给他送。 花雷无语望天翻白眼,是不是还得给他家垒起来呀?这老头脑子糊涂了?竟然对着自己,当着村里人对自己耳提面令了?自己什么时候顺着他了?这么快就不记事了? 要是对着花长念,还是私下里,自己耳根子软的爹肯定就点头了。 花雷能点头吗? 做梦呀。 一番义正言辞,还指着乡亲们说公平,气得花老头大喘气扭头走。 有人便道:“雷子,那毕竟是你亲爷爷哩。” 花雷心里嗤笑,我要不收他钱,下个就是你不给钱了。 “咱可是亲乡亲哩,爹说了,不能让乡亲们吃亏哩。” 众人听得点头,这是真断干净了。 花雷心里冷笑,不让你们吃亏,可我家便宜也不能沾。 花长念回来,花雷没说这事儿。但等拉石头的人都走了,借着薄薄的暮色,花长祖来了。 他现在可不敢说什么生恩养恩孝啊义的,对着花长念只干巴巴来回念叨:“家里墙太矮,不安全…事赶事的,不趁手…大哥,你看看…” 花长念对着他也没话说,最后只道:“来拉吧。” 这是不要钱,白送了。 花长祖高兴走了,花雷才把日间花老头的事儿说了,花长念长叹一声:“算了,不就是石头嘛。” 算是他再孝敬老爷子一回。 晚上没人敢出门,因此,花家第二日一大早便来了,来的是花长宗花长耀带着几个孩子,花雷上前抢先道:“别说我不讲情面,要是别人知道你们只拉石头不给钱,那你们也得给钱,不然就别要石头。” 他没做亏心事,当然不心虚。只是烦了那群只会瞎咧咧的长舌头,懒得掰扯。 不过,估计大家也能猜得出来,花家不会付钱,不过毕竟有过去的关系在,也没人多说,都忙着回家垒墙。 等到家家户户把墙全垒到了两丈高,天上又落了雪。 花长念长吁短叹:“这个冬天不好过,怕是麦苗冻死不少,那明年多少人打饥荒啊。粮食要涨价了。” 花雷立即道:“等雪停了咱就去买粮。这次买麦子吧,多买些。” 麦子自然比面粉便宜。 万氏附和:“早该买麦子了,咱自己去磨面,麸子还能喂鸡。” “那就买个小磨盘回来。” 花冰想起啥:“那是不是能做豆腐了?” “那就得买大豆。” “加芝麻吗?能加红枣吗?” “花生也能加。” “对喽,还要熬腊八粥呢,核桃也得要呢。” “那要不要再加些蜂蜜?” “听说杏脯也好吃。” 万氏傻眼,好端端说麦子呢,怎么扯了这么些东西出来?都是费钱的东西。 “好了,那些个有什么好吃的?就买麦子回来。” 花云竟也点头:“确实。” 万氏欣慰。 花云摸着下巴再次道:“我早好奇仙客来的菜有多好吃了。” 万氏呛得咳个不停。 花长念忙给她拍了拍。 万氏抬头,养孩子不容易呐。 花长念眨眼,我也想让你吃顿好的呀。 万氏耳朵边儿红了红。 那三只惊道:“去吃仙客来?” 花云继续摸着下巴:“就看你们想不想去了。” 三只去看花长念和万氏。 两人不说话,各忙各的,装看不见。 “那就这样定了,等银子到手咱就去。” “大姐,啥银子啊?” 花云没说话,只是一笑。 第六十五章 买粮 这次的雪才盖过脚面,雪一停,全家又一齐去了县城。←百度搜索→雪没化的时候反而好走。 仙客来也催着要鸡蛋,他们收鸡蛋的人家倒是多,可惜天太冷,好多鸡都停止下蛋,自然便少。供应的少了,可吃饭的人却没少,鸡蛋反而涨了价。郭掌柜见花长念来也松了口气。 “今年冷得邪乎,我出门逛半天也买不来多少东西,厨上都抱怨了。菜价一个劲儿的涨,还买不来多少。偏客人都爱来吃锅子。你家要是不来送鸡蛋,我非得去亲自找你不可。哟,我瞧着鸡蛋没少呢。” 花长念也叹息:“哪没少?家里鸡冻得不行。第一场大雪家里在鸡棚外面又起了棚子,要不说不准得冻死几只。今年难过哟。” “花老弟,价钱涨了,三文两个,我可不会骗你的。” 花长念又是一顿感谢。 “可说好了,你家的鸡蛋全给我这,可不能给别人了。” 花长念忙道:“那哪能啊,我家从来只给仙客来的,不信,您打听打听。” 郭掌柜满意了:“知道你是实在人。对了,你家兔子还有没有?天冷,挂上兔肉锅子的牌,那百只兔子早吃完了。还有再送来。” 花长念吃了一惊:“这么快?” “不快,你算算一天七八只的吃,能吃几天?” 这还真禁不住的吃。 “有倒是有,只是还太小,吃不着肉啊。” 郭掌柜眼睛一亮,还真有,拍着花长念的肩,亲热道:“花老弟,可说好了,长成了都给我送来,我先谢谢你。” 花长念歪着脑袋:“可是,怕是得再等等,得年下了。” 郭掌柜哈哈笑:“好好,年下好,你可千万记得给我送来,要不,我让人去拿。” “不用不用,左右我得来送鸡蛋呢,不是一样的送。” 郭掌柜亲自结了帐,从后厨拿了两包点心:“给孩子们吃。这个时节,点心反而不值钱了。给孩子吃着玩吧。” 花长念听他如此说,才放心收下。 一家人转而去了粮铺,专卖粮食的大铺子。 花冰眼睛贼亮。 花雷小声笑他:“菜牌都记得了?” 花冰点头,不好意思又得意。 花雷刮他小鼻子:“那到时你点菜。” “没问题。” 花长念和万氏上前看粮食,花云花雨听着也笑。 按说好的,买了十几袋小麦,都是好粮食。 夫妻俩这么大方,一是,粮价已经比上次来时涨了二文,可预期,还得涨。花长念拿着农书说,冬小麦怕是没啥收成,万氏便慌了,自然赞成在这时多买些。二是,家里石头被村里人买,当初散出去的钱大部分都回来了,万氏心里便有了底。 况且,这是买粮食呢,又不是糟践钱。 “我看,这吃的用的,还都得涨,咱要不要多买些备着好过年?” 万氏犹豫,再看看孩子,点了头:“买棉花棉布去,我再给孩子们絮厚棉衣。” 当初一人只得一身棉衣,万氏担心天再冷不耐冻。 “你更得穿厚点儿。还得去趟仁和堂,你的药将吃完了。” 粮食先在粮铺寄放,一家人先到仁和堂,顾大夫在里间坐诊,脖子上围着狐狸尾巴。手腕上也各有两个护腕,狐狸皮的。 见到一家人,笑了笑,先把病人看完了,才坐过来指指脖子得意道:“看到没?我可没冻着,那帮老家伙都羡慕死我了。他们可没这么新鲜厚实的好皮子。” 一家人笑,花雷随口道:“该多送您几只,做件大衣裳,穿着更暖和。” “那可得多少只呢,可不行,可不行。” 顾大夫给万氏诊过脉,调整了药方,让小学徒去抓药。 小学徒一边抓,一边心道,肯定还是不要钱,老规矩了。 这事大家都知道,可没人说什么,没见顾大夫稀罕这家人吗,而且那狐狸围脖比几副药贵得多。 再给花长念看过,顾大夫仍是不解,却道:“估计我是弄不明白喽,罢了罢了,我才知道多少,这世上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 又问家里情形。 花长念便说了村里有狼,还有关于明年收成的猜测。 顾大夫不是很懂农事,只道他做得对,嘱咐注意安全。 一家人告辞,走出门去,花云又折了回来,问顾大夫:“狼,有用吗?” 顾大夫思索:“皮有用,医书记载肉也有药用,只是我没机会试过。” “那你要不要?” 顾大夫眼角直抽,这分赃倒卖的语气,他是大夫,大夫呀! “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不过,你这孩子可别因着我几句话又往山里跑。这时候山上的东西可凶着呢,不好对付。万一吵醒了熊瞎子,更危险——” “啊?熊瞎子?那个有用吗?” 顾大夫沉默,郑重道:“你别上山,不要去惹它们,不然你爹娘多心疼。” 花云点头,仍是问:“你要不要?” 顾大夫气结,只好道:“要要要,不管什么,你送来给我就是了。你说你,小姑娘家家的,啥都不懂啥都不知道,还偏要去碰碰,就该给你一针长长记性。” 花云不由失笑,她给花长念的针,顾大夫还没研究出来呢。 “去去去,赶紧回家猫冬去。” 顾大夫赶人,往她手里塞了把瓜子:“磕着解闷。” 出来,万氏问:“咋了?你不舒服?” 花云摇头,摊开手掌:“娘,这个还挺好吃,咱家好像没有。” 万氏木着脸:“开春娘给你种。” 稀罕东西呢,看你稀奇的。 花云能不稀奇吗?至少,她真的没吃过瓜子。 粮食运回家,自然惹来村里人注目。看着车上满满当当的麻布袋子,打探的羡慕的眼红的迟疑的,足够聪明的该想到粮价才是。 花长念只说自家没粮吃,人家问啥他说啥,只是别人问了半天也没觉得问出什么来。 哎吆,你家买了这么些粮食呀? 我家没田,只能买着吃。 这得多少钱啊? 还得谢谢大家,石头的钱够够的。 这么吃,还不得顿顿白面大馒头呀? 怕是吃不到你家收麦哩。 还顺便交待了粮价有涨,有想得长远的也进了县城。 把粮食都放好了,万氏在炕上铺开棉布絮棉花。 花云站在门口望天,半晌:“要下雪了,这次很大,该往屋里放的都收进来。” 等雪下起来,就不好拿了。 花长念看着日头,连丝云都没有。 “你看出来了?啥时候下?你亲奶教的?” 花云顿了顿,她当然看得出来,末世那种无常的天气,敢出任务的人都学会了观察揣测天气。 “嗯,这次怕不比那场大雪小,最迟明个儿夜里,还不知道下几天呢。坏了,爹。” 花长念一慌:“怎么了?怎么了?” “咱家鸡和兔子能不能扛过去?” 花长念啊啊两声,忙喊着花雷去加固。 可不是怕棚子塌,怕的是它们会冻死啊。 万氏提议:“反正咱家木头多,在里边也烧个炉子。” 这几日家里日夜的烧炕,屋里倒是暖和的紧。 倒是能在大棚子里点炉子,花长念看着站在横木上挤成一团的鸡,点了头:“我再弄个草帘子,挡风。” 这鸡是村里头一份待遇了,小屋子外头罩着大屋子,大屋子挂着门帘子,里头点个小炉子。 “这可是咱家的大功臣,得伺候好了。” 鸡被伺候好了,兔子也伺候好了。 万氏不放心董娘子,她可是个双身子。花长念帮着固定了门窗加了院墙,不怕狼进去,毕竟在最北边离着山最远。董郎中也不缺钱,但万氏就不是不放心。 “我分些棉花棉布过去,樱娘现在不好动弹,我帮着她做件厚的,半天就得。你也过去,问问他董叔要不要买粮食,陪他去县城一趟。幸好俩孩子都在学里住着,不用他们两口子操心。” “好。” 两口子出了门。花雷去搬木柴。 “怕曾先生家不够用。” 真是个体贴的好学生。 等花雷回来,手里拿着曾娘子蒸的糖角子。 花云尝了个:“甜,好吃,让咱娘也做。” 花雨笑眯眯:“恩,以前咱哪吃过这些好东西呀,以后要天天的吃,天天都甜都香。” 花云拉拉她的小发辫,点头。 这晚,轮到花长念跟人巡村,一夜无事。第二天陪着董郎中进城买粮,回来,呲着牙根:“又涨了,这样下去,谁还买得起粮?” 万氏一脸愁容,虽然自家不担心了,又愁大家伙儿。 花雷想想道:“昨个我还跟先生说呢,先生说粮商也不敢涨太多,官府要管的。而且造成恐慌,粮商是要被问罪的。他们只图利,还是怕官的。” 花长念喃喃:“老百姓才趁几个钱?” 眼睛不由的就往南边溜,墙头能看到爬着的刺荆棘的枯枝。 没人说话,万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几个孩子都不看她,只好自己要开口。 花云无声叹息,拍了花雨一下。 花雨嘟了嘟嘴,拿起万氏才出锅的糖角子,跑了出去。 花长念神情便松了松,万氏低头缝线。 家里孩子都懂事呢。 半天花雨回来,没好气道:“去啥去呀,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正吵着买粮呢。” 花长念就紧张了:“那到底买不买?” 花雨耸了耸肩:“谁知道啊?他家又不缺地,屋里有的是粮食,我听花香儿说,是花长耀吵着买粮,等过些日子再卖出去。人家不缺吃,人家想要的是钱,爹,你担心个啥?” 花长念有些尴尬:“我就是那么一想。” 花雨捧着糖角子重重一咬,糖汁子淌了出来:“还是娘好。花香儿说她好久都没吃过糖角子了,上次还是娘做的那次呢。” 万氏一愣,这都去年的事儿了吧? 花云一摆手:“云来了,把吃的喝的都拿进来。” 是夜,大雪飘洒。 第六十六章 引狼 一天,两天,三天,雪仍没停。 村里早已没了人的踪迹,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守在屋子里。村长不再让人巡视,哪怕有狼进来,有这么大雪挡着视线,还有风呼呼的吹,怕是狼到了跟前都发觉不了。 当下了半日雪时,村长就挨家挨户的通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别出来。万一听见狼叫,就弄点儿动静通知大家,但别出来。万一狼真进了院子,点火,那玩意怕火。 因着这嘱咐,花老头又来了次,要柴。 过冬前,花家忙着各种扯皮,往年都是花长念准备过冬的硬柴也没人想起来。真真是过一天的日子,砍一天的柴。现在大雪封门,哪里去砍?各家也都短缺,买都没地方买,又想起了花长念。 花长念给了,总不能鸡兔子都烧着炉子,他亲爹被冻着吧。 花云不屑,这个当口,就是花老头被冻死了,也没人说什么。 幸好提前把吃喝的东西都收进了屋里,不出房门也能过得舒舒服服,就是上茅房麻烦了些,只能在屋里解决。也幸好天冷,用完马桶往门外一搁,什么异味儿都冻住了。 万氏烧着水,话家常:“得亏咱家有两口大缸,都挑满了。不知道雪停后,村里那口老井会不会被冻上,可怎么吃水?” “不会,老井从来没冻过,老人说,下头连着海眼子呢。” “爹,咱们州离着海老远了,咋下头能有海眼子?” 花长念被问住了:“我也是听老人讲的,就那么说,说地底下也是通着海的,不定还连着龙王的水晶宫呢。” “那岂不是山神土地神都归龙王管哩?” “归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管。” 笑说几句神话,花长念又对着窗户外头伸脖子:“怕是冬麦真挨不过去了。明年光景好不了。” 万氏道:“冬小麦不成种春麦,无非是晚几个月,又不是没过过饥荒年景,勒紧肚皮就过去了。” “那也得开春解了冻才行,怕开了春还冷呢。” “老天咋也得给条活路吧。” 花长念便不说话了,望着外头出神。 三个孩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大雪,花云却不稀奇,她经历过的能竖着埋人的大雪都不知多少场,现在还不看在眼里,只要有物资,什么劫难不能熬过去?倒是家里最淡定的。 第四天,雪停了,天却没晴。 雪到花长念大腿中间,比上次大雪厚。使劲推门板,才把门打开。花冰还站到跟前,比比个头。 “这雪没矮我多少。” “那你别出去,一个转眼还不就被雪埋了,娘找都找不到你。” 花长念先往鸡棚兔屋去。雪虽然大,但他还是每天几次的去那边添柴。不过是从花雷屋子的小门出去的。 花雷住在最西边的屋里,因往东便是花云的屋子,兄妹俩该避讳,花雷屋子便单独做了门,他都是从那边门出入。 不过,两屋中间的墙上还是做了个小门,只是平时不用挂着厚帘子。 花长念便是从外头小门去的,喂食添水,加柴捡蛋,倒是走出一条路来。 万氏跟在后头,一个铲雪,一个扫,很快到了鸡棚,万氏瞧见并没有鸡冻死才放心。兔屋也是,兔子看着还都肥了。 “年前卖了兔子又是一笔进账。” 花长念便折回去跟花雷清理从堂屋到大门口的积雪,清到大门口,万氏便道:“去他董叔和曾先生家去帮忙吧,家里我和仨孩子就行。” 两人分开去帮忙。万氏喊着:“云儿,你跟娘铲雪,雨儿你和冰儿在后头扫。” 俩小的去拿扫帚,花云淡淡道:“不用。” 转身拿了一扇门板,是花长念原想起灶屋用的,后来没用着。就那么横在腿前,双手抵着往前迈步走。门板后的雪像水一样被推开,只是不会再荡回来。很快,门板长宽的路被推了出来。 万氏看得目瞪口呆,闺女的大力还能这样用呢。 只是,上次还有刚才咋没见她动? 花云嗤笑,她都做了,还要男人干什么? 把小路一直往北推,一直推到别家附近跟村里的路接上头,花云便回转了。村里还不见有人出来,定是都在家铲雪了。 万氏忙拿着扫帚扫雪沫。 “娘,我带着雨儿冰儿去滑雪。” 万氏忙回转:“等等,先把厚棉衣都穿上。” “不用,一会儿就热了。穿的太厚浸透汗更容易得病。” 三幅滑雪板往雪上一丢,花云先跳了上去,又把两个小的拎上去,教他们怎么滑。 两个孩子平衡力都不差,上次学得差不多,这次没多久就能自己歪歪扭扭的往前行。 花云便领着他们往东走,后头万氏喊:“早点儿回来,别走远了。” 等两个孩子能自如滑行,花云说了声,径直往东边飞速而去。 花雨心不在焉听着花冰嘚瑟的喊着我比你快,我比你快,半天等回花云,紧张问:“姐,见着狼了?” 花冰也停下盯着她看。 “没,今晚关好门。” 那就是今天晚上狼下山了? 顿时没了滑雪的心思,也没那个胆了,回到家,花云把弓弩拿出来用干布仔细擦拭。 万氏听了,问她:“今晚真有狼来?啥时候来?” 花云失笑,它们还给自己打报告不成? “我在东边见着狼脚印了,估摸南边也有。下雪时,狼也看不清路,现在饿得狠了,怕是忍不了了。娘,你今晚塞着耳朵睡吧。” 万氏嗐了声:“你这孩子,娘还能睡得着?这可咋办?这可咋办?赶紧把你爹喊回来,哎,赶紧去跟村长说一声。” “村长不用去看定也知道了,估计今晚会让家家都防备着。” 村长果然没去山边看,只看那雪厚的,再看雪压压的大山,立即召集了人铲路。下了死命令,今天白天必须把村里的路铲出来。男人不够,女人半大孩子都来。 还有人想偷懒? 村长说:“爱铲不铲,就让你家被雪围着吧。狼在雪上可比人跑得快。下头有雪垫着,当狼跳不了两丈高?真进了你家院子,任你敲锣打鼓,哪个能在雪里跑过狼?” 懒吧懒吧,狼把你啃干净了,救你的人还在你院子外头的雪里拔腿呢。 这话说的,立即抽了懒筋儿,冲出去铲雪,顺带把懒婆娘踹个跟头:“懒骨头,赶紧顺着墙根,把墙底下雪都给铲走啊,真等着狼跳进来呢。” 万氏也跟着去了,花雨花冰也跟在后头,拿着小铲子,能铲一点是一点,看得村里人点头。只是—— “你家花云呢?她力气大,一个还不得顶咱十个啊。” 万氏把碎发往耳朵后一塞,手下不停:“在院墙外忙着呢。” 没人说话了,花长念家的院墙可真是太长了。 花云当然没去铲雪,独自去外头走了圈。 天色变暗,路总算及时铲了出来。村长召集了人严厉嘱咐,夜里都警醒着,哪怕村里进了狼,哪怕狼进了院,只要没跟人对上,坚决趴屋里不能出去。 有人哭丧着脸:“要是它去吃我家大肥猪呢?” 村长气乐了:“那你为猪献身吧。” 顿时没了声儿。 “千万记着了,不能跟狼对上。真出点儿啥意外,赶紧闹动静,点火把。狼崽子怕火,怕人多,都听着点儿,一听到有人喊,就举着火把去救人。” 三令五申,才放了人走。 花长念和花雷回来,往炕上一靠:“斧头锤子就放手边,今夜咱爷俩儿都别睡了。要是狼从东边来,不用拐弯儿,全跑咱家来。” 再过几个时辰,花长念恨不得拿手扇自己嘴巴。 你这张臭嘴哟。 大半夜,万氏几个熬不过困头,睡了过去。花长念在堂屋守着灶口警戒。 花云从花雷屋里溜到鸡棚,趁着微弱火光捏了根鸡脖子往大门口潜去。 “大妹,你,你做啥?” 花雷目瞪口呆见他管不了的妹子,把一块破布栓在鸡身上。手指划过刀片,冷光一闪,鸡血将要喷洒。花云手一扬,鸡被抛到二十丈以外,鸡血洒了一地,鸡还在蹦跶,往远离花云的方向去。 “太冷,不用多久就得被冻结实。” 花雷声音颤个不停:“你,你,你要干啥?那块破布,那块破布…” 他怎么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怎么就想到了被狗追的花长宗呢? 花云微微一笑:“你不是用过吗?” 花雷一拍脑门子:“你,你,这是,是,引狼?” 花云叹息:“血腥儿更能吸引它们,可惜了那只鸡了。” 重点不是这个好吧? “走吧。” 花云就那么施施然往屋里走。 花雷瞪着眼珠子,恨不得抓着她肩膀晃,知道你能耐,也不能能耐到把狼往家里招吧? 花云已经走到了屋里,花长念一惊,继而茫然:“你不是在屋里呢吗?啥时候出去的?” 花雷默,爹这样能听见狼来? 花云抓过弩弓:“睡不着,爹,我教你用这个吧。” 花长念再老实再无争也是个男人,男人生来骨子里便对武器之类的东西感兴趣。 眼睛闪了闪,花长念凑过来笑道:“爹还真想知道这玩意儿咋用。” 花云给他看结构:“这个是箭筒,里头最多能放二十只箭,现在都放满了。用的时候,用右手握着这里,左手扶着这边,对,伸直胳膊,对准猎物,对,就是这样。眼睛从这个小圈里看,对,看好了,一只眼睛瞄准了…手指头扳这个地方,嗖,就射出去了。” 当然没放箭,花长念小心翼翼按着花云说的姿势瞄着对着。 “好玩不?” “还成。” “那咱再做一把啊。” 花长念立即把弩弓还给她:“哪那多银子呢?” 花云便笑,再看旁边跃跃欲试的花雷:“走,去外边给你们看看效果。” 第六十七章 再买粮 冷,半夜的风最冷,能冻到人骨头缝儿里去。 三人都穿上了厚棉袄,里头还套着薄棉袄,往大门口走。 风刮过。 “嗷——” 花长念一个激灵:“狼,狼来了。” 花云未停下,走过去拉开大门往雪地里看。 花雷站在她身后也往远处眺望。 花长念忙站过来,伸长脖子:“爹刚刚真听见了,咱快回去吧。把大门关紧,狼进不来。” 花雷面无表情想,你知不知道大妹怕的就是狼不来? 又是一阵狼嚎,村里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应该是有人听见了喊家人戒备。 花云漫不经心的站着,花长念还在说着进屋关门,花雷只默默看着,大妹好像什么都不怕,好像多危险的事儿遇见她都不值一提。为啥呢?难道真是亲奶在偷偷教着?那啥弩弓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狼,狼,狼来了。” 花长念低叫出声。 雪光映着星光,远远的,雪白大地上几个黑点儿往这边儿奔,奔着奔着,能看清轮廓,果然是狼。 “狼,真的是狼…咦?怎么又拐过来两个?” 花长念纳闷,怎么突然就从南边又加了两条来?怎么好像齐刷刷冲着自家来的? 花雷捂眼,那破布对狗有用,对狼也这么有用啊? 花长念急忙拉着两人要往院里退。 花云胳膊一动,错过他的手,花长念一愣。 花雷拉着花长念往后退了步:“爹,你忘了,大妹的弩弓厉害的紧哩。” “可是,可是…那是狼啊…” 近了,更近了。 马上就要跑到被划破了喉咙的鸡跟前了。她能看清几头狼粗粝的体毛,锋利的牙齿,矫健的胸肌,还有…嗜血却脆弱的眼睛。 “嗖嗖嗖嗖嗖——” 短促的飞箭声连成一串,向狼激射而去。 花长念眼睛一眨一闭再一眨,跑得好好的狼突然就一头载到雪地里,头别在雪里,身子还在往前奔,抬不起来的硬尾巴抛到空中,甩到了前头。 “嗷嗷——呜呜——” 挣扎了一会儿,竟都躺在雪地里动也不动了? “这,这,这…” 花雷后槽牙直打架,还是安抚的去摸摸花长念的胳膊。 “大妹把狼都收拾了。” 花云放下弩弓,真没意思。 “今晚就到这了。把狼抬进来吧。” 抬? 花雷花长念倒是合抬了一只,花云自己一手缠着两条尾巴,清了场。 回到院里,万氏三人竟没一点儿动静,显然是睡得香,什么也没发觉。 花长念往西边望望,好似能感觉到村里紧张恐惧的气氛,再看看这五头倒提尾巴的狼,不知道说啥好了。 “都回去睡吧。” 他这当爹的好像也只能催着孩子吃喝睡觉了。 清晨,万氏醒来吓了一跳,院子里头连着尾巴,拱了一个大圆圈的,长得像狗的… “这便是狼?” 花长念面色复杂的点头,闺女非得摆个圈是啥意思?莫非这个圈还有啥他不知道的含义? 屁个含义,只是某人的恶趣味。 花雨花冰也吓了一跳,知道狼已经死透了,小心翼翼惦着脚尖儿上前看,还伸着小手去摸狼毛,乍一碰到又赶紧收手。 “爹,娘,这狼怎么处理?是直接拉到县城卖了去,还是咱自己先收拾了再分开卖?”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定主意。 反而花雷思索着道:“要是整只卖,只能去收山货的地方。而且,人家肯定也是只是按着狼皮的价儿收。人家自己剥自己硝,价高不了。倒不如咱自己剥了去呢,还能多得几个钱,而且咱自己硝还能卖给衣裳铺子,更贵呢。就是不知道这狼肉有没有酒楼要。” 说着去看花长念。 花长念知其意:“那我问问郭掌柜?” 这样便说定了,万氏准备早餐,花雷几个围着她看剥皮。 一连五只剥下来,万氏那边饭还没得。 早饭做的是小米粥,切成丝儿的萝卜咸菜伴的香油,掺了苞米面的白面馍。一人二个煮鸡蛋。 这么“丰盛”的早饭,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帮着收拾了碗筷,花雷才想起那只引狼的鸡,事后他拣了回来,问过花云知道不会再用,这会儿在窗台上搁着,冻的梆梆硬。 “娘,用了只鸡,我去拿来化冻,咱晚上炖鸡吧。” 万氏先是一愣,随后便应了声,也不问是怎么用的。 问啥啊,肯定跟那狼有关。 村长带着人上了门,进门就问:“狼跑到你家来了?” 花云翻白眼,才来呢。 花长念忙迎上去:“是呢,折腾了半宿。” 说着看了眼花云,他现在说瞎话也不会打结巴了。 村长着急问:“家里没事儿吧?” 这次是花雷撇嘴,要是有事不早嚷出去了?也不会你进来家里没个异常呀。 “没事,虽然惊险了些,但总算合伙把狼收拾了。” “啊?”一群人惊讶:“把狼收拾了?全收拾了?” 村长道:“大半夜听见狼叫了。大家都竖着耳朵听着,也没分辨出到底哪边,也没听见你们喊人呐。后来没动静了,还以为狼走了。这不,早上出来一看,果然南边有狼脚印,是拐到你家来了。人没事就好。” 有人问:“那狼呢?” 花长念没想啥,只是往后头一指。 饶是花云手法再干净利落,去了皮的狼也红通通的难看又吓人。万氏看一眼都不敢往外走的。花长念便将它们都扔在没铲的雪里头,还盖了雪上去。又干净又保鲜。只等一会儿拉县城问有没有人要了。有人要,自然好,没人要,再拉回来找个雪沟扔了去。 一群人看着几个长条雪堆眼发直。 那里头可是狼哩!数着有五头哩! 花长念一时看不明白眼色,挠了挠头:“我给大家扒开看看?” 自然没人反对。 花云见他真的要去,无奈又好气,走过来道:“死狼有什么好看的,不然今晚上再来了狼,往村里引引,让大家都看看活的。” 娘哎,众人齐齐往后退,生怕雪地里的死狼又活过来扑人吃。 村长沉着脸:“你咋知道今晚狼还来?” 花云问他:“没吃着东西,还陪了命,要你是狼,你会罢休?” 昨晚才是探路的,大部队还在观望。山上一日不解冻,吃肉的野兽便一日不会安生。况且便是山上解冻,狼群也挨不到那时候。小动物都饿死了冻死了,它们一样没得吃。 村长对这不客气的话没生气,反而认同的点头,没心思瞧狼的真容,带着人赶紧回去布置了。万一狼群来了,冲进村子怎么办? 花长念和花雷装上车,盖严实了,艰难的往县城去。 花云在后头嘱咐:“要是他们买,问问能吃多少货。” 花长念脚一滑,这五头他就没想着能卖出去。 花雷应声,花云想想又嘱咐他:“如果卖出去了,钱不用带回来了,直接买成粮食带回来。别买麦子了,买别的,换换口味。” 万氏认命了,就是钱不过花云的手,也留不住啊。 “对了,先去问问顾大夫,他好像能得用。跟他说一声,过两天给他送狼皮去。” 花长念回头:“你那天就是跟顾大夫说的这事儿吧。” “人家顾大夫辛辛苦苦给爹你诊脉,还免费给娘调理身子,不能送几张白得的皮子感谢感谢?” 花长念立即把头摆正了,他说的不是这个好不好,没法好好聊天了。 花雨也凑热闹:“顾大夫还给姐瓜子吃呢。” 花雷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买瓜子。 花冰也想说啥,被万氏捂着嘴赶紧带屋里去了。 “这一路,可没人铲雪,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花云翻出五张狼皮开始处理,这个时空所谓的“硝皮子”她不会,她的方法更方便。稀里古怪的一通捣鼓,等到日头变斜,往屋檐下一挂。 “晾几天就好。” 三人崇拜的抬头看,也没看出哪里有不一样来。 花长念花雷回来,两人的棉鞋早都浸透了,糊了一层又一层泥巴。 万氏忙把放在炉子边上的棉鞋拿来给两人换上,两个还冻得直跳,恨不得把手伸进炉子里。 暖和了半天才缓过来,花长念道:“真够冷的。狼卖四头,郭掌柜全留下了,先给顾大夫送了头。顾大夫吓了一跳,把你念叨了一顿。” 后头这话是对着花云说的。 “卖了八两银。主要是郭掌柜也吃不准有没有人吃,而且人家厨师没做过,得拿一头练手,白买了。” 万氏接道:“八两,不少了。人家能用就好,要是没法用,不是咱害了人家吗。” 花长念点着头:“你说的是。” 花云只听不说话,反正是白得的东西,能卖几两算几两。不过,狼肉肯定能吃便是了。想当年,著名的臭屁兽,她们都能整的喷喷香。 据说,那顶风臭十里的家伙是一种爱放臭屁的狐狸变异来了。没放屁都臭不可闻,别说是放了屁了。没有一个异能者愿意碰见那玩意,而且它身上也没什么必图的,人人见了都绕路。 有次接了个s级任务,弹尽粮绝,更要命的是被困在荒谷里,除了石头就是臭屁兽。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吗?愣是塞着鼻子研究出了怎么把臭屁兽研究成美食,当然,最后成功了,那肉竟是不可思议的味美。以后他们便时不时背着人弄一只来吃。也算是他们独特的储备粮了。 “听云儿的,全买了粮食回来。大米糯米粳米,花生核桃葡萄仁,还有大枣瓜子桂圆。”花长念说着说着吸凉气:“真是贵啊,都涨价了。对了,麦子又涨了。” 花云皱了皱眉头:“爹,要是村里人吃不上饭了,会怎么办?” 不会跟末世似的,打砸抢吧?那自己要先做准备。 花长念一愣:“不会,村里家家有地种呢,秋里早把过冬粮食准备好了。咱村习惯多种红薯留着过冬,便是粮食吃完了,还有红薯垫着呢。” “这倒是不错。” “家里有老人的,都会这样嘱咐。那年闹饥荒,就是靠着红薯过的。不知谁传的,有外地大客商高价收红薯,村里能种的全种了。后来哪有人收啊,还以为都砸手里了。谁知后来闹饥荒,靠着那堆红薯咱村愣是一个人都没饿死,全挨过来了。打那后,家家地窖里总要多存些红薯。想不到,今年又用得着了。” 花雷摇头晃脑:“这就叫‘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花长念赞赏点头,又叹气:“唉,不知道县城那些不种地的人可咋整?这粮价涨的。” 第六十八章 县令 县衙里,县令老爷和县丞皆是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来了,来了,都回来了。” 师爷让着一行衙役进来,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衙役们此时却狼狈不堪,身上的官服沾满泥水雪水,脏污一片,甚至头发上都是泥泞。 县令老爷并没指责有损官仪,沉声问道:“如何?” 当先的衙役拜倒在地,面有愧色:“大人,属下们分头行事,从早上到现在才走访了周边一十六村,不是兄弟们偷懒,实在是雪太厚,而且有些路段太危险…” 比如某段山路,那真是把命吊在腰上过的啊。 县令一抬手:“本官体谅各位,王捕头先说走访情况吧。” 王捕头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心情又变得沉重:“回大人,一十六村,粗略统计,家中被大雪压塌房屋共有五十一户,死二人,伤三十余人…按您的吩咐,找老农挖出麦苗,根部已然冻烂…离山近的八个村子,雪停后都发现狼等野兽的踪迹,有五户人家被野兽闯进家里,吃了家畜…问过最有经验的猎头,怕是要起狼害…大人,还请您快拿个主意。” 别看他长得威风凛凛一脸凶相,小孩子见了都不敢哭,可他不是个孬的,乡亲们过的不好他也难受不是。 县令俊秀的眉毛皱起,示意他起来,又看向师爷。 师爷上前微躬着头:“城里棚户区塌了几十户,冻死十几人…吃的已然很稀…各粮商今日放出的粮价又涨了五文…” “五文?”县官冷笑:“本官记得不错,已然是入冬前粮价的三倍了吧?” 师爷点头:“怕是明天放价还要再高…” 县官冷笑:“都一齐涨了?这是都串通好了?这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沉默的县丞忽然开口:“商人本是逐利轻义,官府又如何能强制压价?不然定会被扣个鱼肉乡里——” “乡里?县丞大人,岂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发国难财?” 县丞不敢说话了,国难?他没法接这个大帽子,也接不住。可是,各家粮商都联合起来,又各有后台,哪是他们一个小小县官能插手的? 县令大人还是太年轻,年轻气盛,以为一腔热血便能荡平天下不平事,可惜了,往往热血才是最没用的东西。 年轻的县令眼角扫过微垂双眸的县丞,心中冷笑,略一沉吟:“让各家粮商明日放价前到县衙一述,”瞄见县丞翘起的嘴角,冷冷道:“若是哪家不来,便以查税之名封铺三日。” 三日?一日都能卖出多少银子了,那些只认银子的舍得耽误? “师爷召集百姓清理城中街道,县丞大人,你跟王捕头一起召集人手清理官道。同时统计死伤人数。” 个人领命,王捕头问道:“那狼灾…” 县令沉吟:“本官再想想。” 等人都退去,县令叹了声:“唉,还是逃不过…罢了罢了,为百姓做事,还要个人颜面做甚?” 研磨铺纸,提笔落字。 一大早,县城粮商八人齐集县衙花厅。 “阿嚏,阿嚏,堂堂官衙,竟连个火盆子也不点,穷酸,阿嚏。” “嘶,真冷啊,你可噤声,这还看不出来?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呢,你管着点儿嘴,别把小县令大人惹恼了,还给咱冻着。” “哼,他是官我是民,但我可是清清白白做生意,他还能把我怎样?一个小小县令,我还——” “哟,曹兄,您这是搭上哪家的船了?说给咱听听。” “你们都别吵,说说,小县令大人找咱们是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除了粮食还能有什么?” “这…该不会要咱降价吧?这等好机会我可等了好几年。” “降什么降?咱是商,从商不就是为了利吗?嫌高呀,开粮仓呀,便是白送咱也管不着,还带着家里人给青天大老爷磕头谢恩。” 哼,小小县令,可做不了官府粮仓的主。 “唉,还是年轻呀。明摆着要政绩呢。小县令大人也是可怜,春上才到任,冬里就遇上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灾。听到没?棚户区倒了不少,死了人,还活着的也没饭吃,这成绩报上去…”指指天:“还不得终身不得为官啊。这是急了。” “那关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让老天爷下雪的,说来,这么冷,我家今年木炭多买了十几吨呢,这得多开销多少银子。” “哎哟,哥哥您真是家大业大,弟弟要是冻着了,还得您施舍些炭火。” “哼,那些懒骨头年景好的时候不好好做工挣银子,现在吃苦了,没活路了,想让别人帮着?他们又做过什么?不管什么时候,咱哪个不是起早贪黑兢兢业业,才让家里人过得好些。没道理这个时候勤快人给懒骨头兜摊子吧,菩萨都看不过去。” “就是,就是…” 县令在隔壁听了一会儿,拂袖去了书房,煎了浓浓的热茶汤喝下,又慢悠悠吃了碟子小包子,才整整衣冠来到花厅。 粮商们冻得牙关打哆嗦,早没了兴致说话,见他到来,又是愤怒又是期盼,什么事赶紧说,说完了他们好回家钻被窝。这好不容易养出的二两肉又给冻哆嗦没了。 县令先前听了壁角,这会儿对着人虽然面色和煦,实则心里还气着呢。原先打算的好好说话你好我好大家好,烟消云散,笑微微直接开了口:“诸位老板有劳走这一遭,只是我县今年遭遇雪灾,百姓正是水深火热之时。都是天家子民,既然有难各方支援,不知各位以为本官说的对否?” 这话不好接啊,说对,好嘛,粮食白送人?说不对,对面站着的再小也是个官。民不与官斗。 “大人说的是,咱小老百姓对这等天灾也是有心无力呀,不如大人出面寻求朝廷出面?” 县令一笑:“这是必然。只是这当口,也还需要各位粮商大老爷的相助。” 粮商顿时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小民虽然家底微薄,但也愿意略尽绵力。大人,小民愿捐银十两,年关咬咬牙就过去了。” 县令大怒,面上仍不动声色,只打量这人,正是先前说多买十几吨炭火之人。 别个也纷纷喊着八两,十两的。 县令懒得虚与委蛇,这些刁民便是如此,你若跟他们表现的和善,他们便欺上头来。但你若强硬冷漠,他们反倒缩足不前。 怪不得某人终年跟座冰山似的。自己学学也好。 “诸位的银子且留着吧。”县令冷了脸,淡淡道:“今日请各位来,只是提醒一句,朝廷律法有云,若有商人操控物价,譬如粮食,布帛,酒水等,超出常价三倍以上,当地官员可酌情处理,收监惩戒乃至斩首,不必上报。” 冷冷睃视一圈:“可巧,昨个诸位放出的价码正好已是三倍。不知诸位今日价几何?” 众人一惊,背出冷汗,有这条规矩?他们怎么不知道? 一个长相憨厚,衣着看着普通的四十来岁的粮商眉头紧皱,极力思索。 别人也隐隐望向他,显然以他为首。 县令望了他一眼,心里道了声巧。 “大人这是威胁我等吗?难不成今日便要了我等的项上人头?大人,咱是商,您是官。咱可不好污了您的考绩。大人今年才到了咱县城,这以后的官路还长着呢。” 说话的胖子话里有话,他就不信,凭这黄口小儿,敢闹出什么风浪来。这年头,哪个生意做起来的,背后能少了人? 县令不惧,端起一旁的茶杯,茶水已经冷掉,又放下。 “说的是,官途漫漫,不做出些成绩,怕是难有出头之日。” 什么?这可是**裸的威胁了。 县令眼皮一挑,笑得亲切。看到待宰的肥羊一般亲切。 配合,那便停止哄抬粮价,他能得政绩。不配合,他便拿粮商开刀,一样拿政绩。 粮商在县令的笑容里看到了这层意思。 只是,他敢吗?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还是太年轻了。 一脸憨厚的粮商却是深思的看着县令,他是有勇无谋还是真有所依仗? 县令看了眼天色,百姓该出来买粮了,不能拖延了。忽然看向憨厚的粮商:“本官听闻,成老板的生意是县城里最大的?” “不敢。”成老板一低头,任谁在他脸上只看得到毕恭毕敬还有卑微,别个粮商就没有这样的…面上功夫。 “呵呵,听闻,成老板的妻子是云家女?” 成老板没未觉得太吃惊。云家是国朝最大的粮商,军粮都是云家负责押运。他老婆只是云家出了不知几服的外支女,可借着云家的名头,他的生意一日日做大直到今天稳居县城第一。这不是什么秘密。 “那关于云家旧事,成老板也应当听过一二。” 成老板脸上头次出现惊愕的神情,什么意思? 县令微微一笑,抬起手在嘴边作势清咳:“好巧,我姓郑。” 郑?郑?成老板脑子极力搜寻,郑,跟云家有什么牵连呢?眼中被一抹碧色晃过。是县令手上的一只碧色扳指,那样的成色,那样的水头…成老板脑子一闪。 “您,您…” 县令微微一笑:“成老板好记性。今日便述到这里吧,该挂什么牌子,诸位商量商量。” 说完,迈步出去,丝毫没有犹豫停顿。 “什么意思?老成啊,他新郑,怎么了?大家都知道啊。” “郑”这个姓,不稀奇。 “难道跟嫂子娘家有啥关联,让咱看在云家的面上给他个面子?” 成老板苦笑,被围着出了县衙,又拥进茶楼的雅间,才松了口:“云家,自开朝来便是最大的粮商。” “这咱大家都知道呀。” “可是,有一年,江南遭遇百年水灾,颗粒无收。朝廷正值边疆战事吃紧,无法及时运来赈灾粮。云家…那时的掌舵人,纵容粮铺哄抬粮价,连日翻番,直升十倍…” “那又怎样?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民生那是当官的才想的…” “当时的巡抚大人一怒之下,带着府兵冲进云府,不经问罪,拉出来,当街斩首,连着其手下的管事掌柜全杀了干净。” “嘶——他真敢。” 成老板苦笑,人家是官,有什么不敢?商,永远是商。 “滥杀无辜,朝廷便不管?” “管,后来就有了那条律法,无朝廷允许,不得超过常价三倍。” “什么?那,那,那个巡抚,便没被罚?” “罚?罚!又有何用?人都死了。当年云家因此被朝廷呵斥,嫡枝没落,旁支夺权,第一粮商也降到末位。几经跌宕,几代努力,才又有今日今时的地位。当年那掌舵人的子孙却不知没落到哪里去了。” 室内沉默,他们能跟云家比? 可—— “小县令跟那姓郑的有关?是他家后人?可这些年过去,姓郑的…” 早没那时风光了吧? 成老板叹气,不知该不该笑他们的理所当然,云家都能起来呢。 “京里有国公姓郑,得天子重用。那巡抚便是那郑家。” 人家不但没没落,还一直风光呢。 “嘶——,国公?那小县令——” 成老板又叹:“县令大人手上扳指看到没?卖了你家都买不起。” 粮铺早上刚挂出的牌子迅速被拿下,又换上了昨天那块,一直再也没换过,直到粮价下跌。 第六十九章 救兵 县城里各种事情,花云并不关心,盯着万氏研究各种美食才是正经。万氏已经能识得几十个字了,她学的吃力,却没想半途而废。最先学会的便是家里人的名字,然后便是看菜谱能用到的壹贰仨等数字和油盐酱醋等,再往下学便是各种菜名了。 花长念和花雷反而忙得不行,铲雪。村里的路被村长喊着铲出来,可还有村子到外边的呢?先是村长组织人来清理,没多久,县衙来人,召集大路两旁村子里的人都来铲雪修路。官府出面,自然高效。 因今冬诡异的冷,曾先生沿着小路走访了遍学生家。说开春前不再上课,让学生在家里自己学习不要懈怠。乐坏了一群孩子,淘气的打雪仗,文静的就趴在被窝里不出来。 花云却不满意,晃着花冰的小脑袋:“你说,你在家里能干什么?” 花冰好受伤:“姐,你嫌弃我呢?” 花云摇头:“你现在除了学习没什么可以做的。等哥回来,让他教着你。” 花雨在一边尝试绣花:“姐,我也学。” “你当然得学。” 花雨也受伤了,还以为自己会被夸奖呢。听姐这意思,她要是不学,还不得被收拾一顿? 万氏和面烙饼,葱花饼。葱这东西好活,在地窖里斜竖着排整齐了,培上半截土,不时洒些水,就能保持半黄不绿的状态一冬天。 “你们都好好学,不是你们亲奶,你们谁能识得一个字?要感谢你们亲奶,也得学个样子出来。” 花云心道,对得起我也得好好学。 花雨忽然问:“娘,你说,要是爹没被砸,咱没被赶出来,这会儿咋样了?” 万氏愣了半天,悲哀道:“没砸死也冻死饿死了。” 花家后院那三间破房子被雪压塌了,倒是省了他家拆屋子。 屋倒了,是花香儿告诉花雨的。万氏听了很失神。花云想着她肯定是念旧,叠着椅子扶她在墙头看了眼。 为什么是在墙头呢? 废话,外边那么厚的雪,难道为了看一眼专门去铲雪?那么长的院墙,虽然花云很轻松便能推出一条路来,可还是不值得。 万氏出神看了会儿,回了屋,各屋子都转了转,回头跟花长念道:“跟做梦一样。” 花长念便笑。 万氏想说,看那家院子里模样,估计这个冬天也没啥菜吃,可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也没说出来。孩子都不愿意听。孩子爹听了又要担心。还是别说了。 接连两天,花云又得了五张皮子。十张狼皮筒子在屋檐下随着风吹啊吹。每只狼都是被从眼睛里射进木箭直至脑髓,皮毛倒是完整。 到县城的路已经挖出,花云便让花长念带了三张给顾大夫,顺便探听一下附近村里的消息。 她有种预感,一场大战怕是要来了。 花长念带着鸡蛋和狼皮进了城,这次没带狼,还不知道人家郭掌柜还要不要呢。 等回来,一脸白,吓的。 “妈呀,原来不止咱们村,别的村也进了狼,还有个人大白天的被狼追,幸好没丢命。县老爷在城门口贴了告示,要紧闭门户,招能杀狼的人哩。” 万氏便去看花云,担忧不已。 花云便道:“娘,你又不是没见我杀狼。你觉得狼能到我跟前?” “可娘还是担心。” 花云笑笑,这便是母爱?没道理没缘由的担心紧张孩子? “城里不好过,塌房的砸死人的,还有吃不上饭的,街上乞丐也…唉,老天不给活路啊。” 他一进城,就见有衙役从街边角落里抬了个老乞丐出来,都冻僵了,还能活? “官老爷没说咋办?” “官老爷一个人能忙得这些事来?不过听着有施粥的,有修葺房屋的,那头还紧着打狼呢。咱隔壁村,我听赶车的说,也有塌了屋砸着人的。” 万氏小声道:“幸好,咱出来了…” 花长念立即想到花家压塌的小破屋,就算雪再大,李氏也不会让自家人搬到别的屋里去。 “顾大夫给咱家拿了些药,强身健体驱寒的。”花长念拎出两串药包来,看包法明显不一样:“这些是给你和云儿雨儿的,说你们女人家更要保暖。这些,是给我们爷仨的。一天一次,泡开水喝就行。”又扭头去说花云:“顾大夫还说了你一顿,说你胆子太大,让你以后别弄这些了。爹没跟别人说你弩弓的事儿。” 花云点头:“恩,爹,谁都别说。” 万氏便拿了碗来冲药,里头有几样也认识,大枣桂圆什么的,冲开来一股甜香,倒是好喝。几个男人喝的便不是这股味儿了,怪怪的,但也不难喝。 “咱现在跟顾大夫倒像是亲戚走动了。” 花长念失笑:“人家顾大夫…咱可高攀不上。” 花云已经知道了这里的阶级层次,士农工商,还有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别看自己家是农好像挺好,可从来谁手里有权有钱有本事,谁过的快活。哪怕在末世,天天在丧尸嘴里寻生,还有为数不少的人谋夺权利。 顾大夫是医生,比董郎中可不一样,比不上官家,可真不是普通农户能攀得上的。 但人与人相交,也得看缘法,至少目前,两边处的是越来越其乐融融。顾大夫,可比花老头好太多。 “郭掌柜说,那狼肉还真能吃,不过敢吃的人还不多,他们还有一只,现在先不要了。” 花云就琢磨,八成他们弄出来的不好吃,也没说什么。要是自己小伙们在就好了,一番异能下去,一块肉能给整出十几种滋味儿来。他们大队用异能做饭也是一个特色和优势了,都是末世逼的。 万氏开始忧心:“家里还有五头呢。” “扔了呗。”花云浑不在意。 “可太浪费了吧?” “反正还有。” “今晚狼还来啊?” 花云摇摇头:“或许来,或许不来,但早晚得来。”下次来的怕是狼群了。 “肯定会来,还是狼群。” 黑子男子坐在县衙书房里,稳如泰山。 郑县令一身家常锦袄,去了官威,更显得年轻的脸俊秀风雅:“所以啊,你一定得帮帮我啊,万里。” 黑子男子面如刀削,冷冽如冰,正是曾到过县城首富于老爷家做客的重万里。 “算你运气好,我正带人在附近,不然你一个小小县令能调兵遣将?还进山打狼?” “是是是,我就是估摸着你在附近才给你送的信。万里,万里啊,你可一定得帮我,不然我哪还有脸回京城呀。还有那些百姓,你忍心让他们落入狼口?” 重万里在郑县令面前比在于家多了丝儿鲜活气,闻言冷笑翻白眼:“还不是你自找的。跟你家老头子斗,皇上都不敢小瞧他,偏你傻了往他套子里跳。” 郑县令垂头丧气:“大不了我认输,再怎样也不能拿百姓的性命置气。” 重万里点头:“我知道。把县城及周边地势图拿来,我看看。” 郑县令忙领他到书桌旁:“你来看,你说狼在哪儿呢?这两天又有伤人偷家畜的事情出现。” 重万里手指按在地图上,顺着县城直划到南方的山边。 “都是哪里出现过狼?” 郑县令点了几点:“就是这些村子,我在上面用棋子标识了。” 重万里眼睛微眯,视线一顿,指着一个代表村子的方块道:“这是哪里?看地理,离着山最近。看山势,并不陡峭有断崖之类。怎么没有标识?” 郑县令一愣,他怎么没留意?太疏忽了。忙让人喊了王捕头来。 王捕头知道郑县令貌似请了人来,但还没见过,从门口一望只见一个年轻人的背影,心里不免轻视。可脚一踏进屋里,才惊觉,这屋里仿佛无形中被人掌控了一般,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再看重万里,便是满满的警惕。 郑县令问了遍。 王捕头平日里带着兄弟们到处游荡巡视,自然对各村的传言趣事了如指掌,思索着回道:“五里村里并不是没有出现狼的踪迹。听五里村村长说,村里有户人家很是厉害,他们村来了狼,都被这户人家收拾了,所以并无伤亡。” “哦?”郑县令惊诧:“那家是猎户?” “这,并不是,好像只是种地的。” 花长念家在村里是个传奇,传到外头也有些邪乎,什么逝去多年的亲奶为儿出气,什么傻子闺女一朝清醒大力无穷,他也喜欢听这些几近于志异的事儿,但官家却忌讳这些,不然要律法要官员要他们这些衙役做什么? 因此,王捕头不敢直言回复。这位小县令大人,可是几句话就让嚣张的粮商收了胃口,万一是个厉害乖戾喜怒无常的呢? “其中情形并无人看到,属下不敢妄自猜测。” 郑县令皱眉,让他退下,问重万里:“怎么?这里面有蹊跷?” 重万里摇头:“我总觉得狼群该在这里才是。” 手指重重点到,正是五里村的边缘。 “我让人去探一探。” “不必了,我亲自去,万一真如我所说,狼群藏身在此,怕你手下的人回不来。” “那你小心。” “放心,小小狼群我还不放在眼里。” 第七十章 夜半 重万里独自纵马顺着官道出了城,过了一个村子后变见官道旁分了两条小道出来,一条往北,一条往南,拐到南边的小路上,能远远看见五里村。离着村边尚有百余米,便勒了马,仔细观看地势。 果然,跟地图标识一样,这边的山势并不陡峭,野兽上下容易。而且,五里村瞧着并不贫困,那村里养鸡养猪的家户定然不少。他要是狼群,绝不会放过这个嘴边的肥肉。 重万里眯眼打量着村子,心里如是想。大雪还未化,白白的雪光晃眼的很。 略一思索,重万里直直往东边而去。很快,便在雪地上发现了狼的踪迹。这个方向… 重万里端坐马上,低头凝眉,竟是有去无回?猛的抬头,视线顺着踪迹望去,直指村边一户人家。离得远,并看不清楚,却也能看出,那户人家高高长长的院墙,显然比别的农户大几番。 重万里心里便有了猜测,这户人家必然殷实,那么家里不是有多个健壮男人,便是雇了人守家护院。 不怪他这么想,这个时空,没有壮年男子,妇孺老弱是绝不会过好的。 只是一想,重万里又打马绕到南边,当然也发现了同样的踪迹。 只是—— 重万里想不明白,怎么这些狼从南边山上下来,不直接到村里,偏偏半道上拐了弯儿,又奔着东边去了?或者说,奔着那户人家去了? 如果说是那户人家胸有成竹能灭狼,把狼全赶到东边,可雪地上怎么不见人的踪迹?再次仔细寻找,确实没有人的痕迹。 这倒是奇怪了,难道那家有什么好东西引着狼去的?难不成是养了很多的家畜不成?可狼也不是贪多弃少的性子呀。 不知不觉,重万里心里对那户人家起了那么一丝半点儿的兴趣,兴趣少到可忽略不计。 他本来便是带人路过附近,如果不是好友紧急求助,才懒得来这个地方。狼,是要命,可边关的敌人更要命。只等把狼群一灭,他便带人离开。 因此,不再猜测,打马往山边行去。布阵打仗,行军扎营,这些年的军旅生活不但让他成为人人敬畏的将军,也让他学会了不少东西,比如辨识预测野物的行动。 沿着山从南跑到东,其间只沿着还能勉强辨识的上山小路往山里走了一小段,重万里便退了回来,打马不停往县城赶去。 “今晚,我便带人剿狼。” 郑县令一惊:“怎么?晚上不方便吧,明日再进山吧。” 重万里摇摇头,手往桌上一拍:“不用进山了,狼群要下山。” “嘶——”郑县令低头盯着他手下那个方块:“五里村?不是说那里没有伤亡损失吗?” 重万里冷笑:“狼这东西,从来是群体活动,又凶悍又机警,还护短。你说,前头探路的急先锋被人宰了有去无回,它们能罢休?” “说的它们比人还厉害。” “你还别信。就你在京郊围场里打的那些个,真称不上狼。什么时候让你见识见识边疆的狼,如果不是种类限制,变得跟人对等条件,我都没把握跟它们对战。” 勇猛,血腥,狡诈,团结,忠诚,还懂合战截围,真要是变成了人,有了人脑子,哪国的军队是其对手? 郑县令缩缩脖子:“真那么厉害?” 重万里点头:“我说的是边疆的狼,谁知道这里的山林狼又如何?不过我去跟踪了他们的踪迹,所料不错的话,今晚它们便要给之前的同伴报仇了。为数不少,怕得几十头。” 郑县令吞了口口水:“这么多?等等,你说的是五里村?那别的村子呢?要是它们串通好了,同时攻进所有村子可怎么办?你这次带着人也不多呀。” 重万里嘴角微微下垂,做鄙夷样:“我只夸几句,你就把它们当妖怪了?放心,再聪明,它们也是兽,地盘群族从不相容。我还没见过不一样的狼群都联合起来的。狼王可傲得很,哪个发号施令?哪个说的算?” “那——” “我分些人,在这几个村子守着。即便来了狼,他们自己也能对付了去。←百度搜索→你以为能有多少狼敢下山?它们更怕人。除了五里村,别的村子没多大危险。” “你确定?” “不信我便自己去。” 郑县令一咬牙:“我跟你去。” 重万里更加鄙夷:“就你那花拳绣腿,别拖我后腿。” 郑县令气道:“我坐守村中,与老百姓共存亡。” “…你这身上二两肉,能挡狼几口的?” “你,你,你——” 谁能知道不苟言笑的重将军其实是个毒舌? “你去便去,要疏散安抚百姓什么的,我可不会做。” 郑县令又犹豫了:“会不会引起百姓恐慌?” “嗤,出了京城你倒是束手束脚了,跟你老爷子怎么那么横冲直撞不顾及的?” “唉,”郑县令叹了声,还真想老头子跳脚的模样了:“你说狼群什么时候会来?” “半夜吧。” “那我跟你们一起入夜了去,不进村,能不惊动百姓便不惊动。” 重万里竖起大拇指:“穿厚点儿。” 晚上的风可不是说着玩的。 同一时间,花云踩着滑雪板发现了重万里坐骑留下的痕迹,腹诽,什么人乱跑,别把她的狼都惊走了。 狼还没来,花云便贴上标签占为己有。 到了山跟前,迎着风使劲一嗅,赶紧来吧,等了这么久,一定让你们不枉此行。 入夜,花云特别让一家人都吃得饱饱的,还让万氏在灶上大锅里温着肉汤。 “今晚,狼群会来。咱干票大的。我负责杀狼,爹,哥,你们跟在我后头把狼拖回来,娘带着雨儿冰儿拖到院子里。都听清楚明白了?” 几人齐齐腿一软:“狼群?不是一只两只了?” “咱家让狼记住了,今晚人家一大家子打上门来报仇呢。”忽然问花雷:“银子不够用吧?” 花雷愣愣道:“按你写的那张纸,不够用。” 花长念嘴角直抽,也不知道为啥,花云忽然来了兴致跟他们当爹娘的算账,从现在上学堂过日子,一直到那兄妹仨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甚至到老两口养老,一笔一笔的列,看着上头的银子数,他身上的冷汗是一层一层的冒。怎么费钱怎么列啊。 万氏更是听成了斗鸡眼,还问花云:“咋没算你的?” 人家花云两根手指头轻飘飘晃着薄薄的纸张:“你觉得这些够?” 上头列出来的所有还不够她一个人霍霍的。 花长念和万氏顿时觉得儿女都是债,还是他们自找自背,不让他们背都不乐意的债务。 他们倒是没想按花云的算法,过得日子比地主老财还要逍遥自在。要是按照农家的标准,甚至用不了上头的百分之一。 但,孩子列出来了,就是孩子想要。孩子想要,当爹娘的自然要去挣。 简单朴素又伟大感人的父母逻辑,幸亏家里孩子都是品性好的,不然遇见个不懂事的熊孩子还不得把两口子折腾死了榨干了? 不过,那也是他们自己惯的。 “银子远远不够用,送上的门的银子就不能让它飞了。今晚干票大的,以后狼就不敢来了,往后还哪里去找这种好事啊。” 两口子又愧疚上了,自己的好日子,都是花云不要命挣回来的。劝着吧,她肯定不听。那两口子就别挡路了,跟着花云干就是。 于是乎,村里入夜便都熄灯黑乎乎一片,独花长念家灯火通明。不过院墙那么高,别人也发现不了。又不是挂的电灯泡。 重万里熟悉狼的习性,便没来太早,等带着二十来精兵来到五里村外的时候,满天星子倒映,煞是迷人。 偏过头,嘱咐一定要跟来的郑县令:“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能上前,不然你磕着碰着的,你家老爷子肯定找那人拼命。” 郑县令无谓挥挥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才不过去。我要看着你,你要是磕着碰着,我也没好日子过。” 重万里皱了皱眉,扫了一眼郑县令围在一圈厚毛皮里的俊脸。 “打起精神来,打了狼咱烤肉吃。” 精兵齐齐低声应和。 一个壮汉子压着粗嗓子:“好久没吃那口了,还真想得慌。” 众人摩拳擦掌。 那头,花云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弩弓早已装得满满的,腰上挂着袋子里整齐放着自己新制的百多只小箭。 应当不会有那么多狼吧?有备无患嘛。 半开大门,挤了出去,伸手往后捏了捏:“拿来。” 花雷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拎着个小袋子,不赞同道:“大妹,这次是不是放得太多了?我都熏得不行。” 花云接过去,也捂了鼻子:“这东西最能刺激凶性。我保证,等它们一闻到,绝对会跟求…咳咳,饿了三天似的直扑上来。” “…大妹,它们已经不止饿了三天了吧?” “…反正,就是要它们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朝我来。” “为啥?一股脑都扑上来,还不如一只两只的打。” “这次不一样,”花云给他解释:“凡是结群的动物,里面必然有首领。能当首领的,定然有脑子。狼群来了,狼王肯定在后头指挥着,说不定它让狼群分开来呢?” “那不正好?” “正好个屁。我问你,你要是狼王,冲一波,死一波,你会怎么样?” 花雷想了想:“撤退。” “对呀,咱家银子不就飞了?” 花雷嘴角抽抽。 花云看他眼又道:“关键是,咱家有这么个死对头盯着,时不时派个狼来咬咬,还怎么过日子?” 花雷恍然:“那一定得杀绝了。” 花云抬抬脑袋,孺子可教。手用力一扔,装着致命诱惑破布和几块石头的小袋子,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优雅的落在离着大门近百米的地方。 离得近了,花云怕惊着万氏几个。 小袋子啪嗒落地,顿时散发出一阵迷人且狂野的芳香。 “嗷呜——” 第七十一章 退后 “嗷呜——” 狼嚎一声接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凄厉,五里村静的死水一般。 重万里皱了皱眉,这声音不对。 “冲。” 二十多匹马立即前冲,除了马踏雪地的声音,并无一丝马鸣,眨眼间便行出百米。 郑县令落在后面,看得唏嘘。 这便是最好的战马,重万里从草原敌国抢来的。 “停。” 重万里端坐马背,一手拉紧马缰,一手竖在身旁比了个姿势。原本在 第七十二章 安慰 随着重万里一声令下,精壮汉子们乖乖后退了。←百度搜索→ 花云觉得牙已经痒得发疼,妹的,退个三米糊弄鬼呢? 最后一丝耐心消磨殆尽,右手食指微微一动。 “等等!” 花雷及时扑上来抱住花云的…腰。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花云的,随着她整治人,杀老虎,给鸡给别的抹脖子,对花云的习性已经了如指掌。看到花云眉梢跳,就知道这妹子忍不住了,可对面那是人啊。他多怕花云手指头一勾,手上就挂了人命。他更怕众目睽睽之下,这妹子扑上去一顿喝。 以后还怎么在村里过啊? 紧跑两步,花雷终于抱住了花云的腰,让花云挽回一丝理智。他不敢碰胳膊,万一弄巧成拙箭射出去了呢。 背着那群人,花雷直冒汗,拼命挤眼,大妹啊,你再忍忍。 花云忍着,弩弓没放下。 落后一步的花长念挡在花云前头,花雷才转过身,对视马上一群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的汉子们。 重万里:怎么不正经? 此时花雷心里,他没见过的人和事,就超脱了“正经”的范畴。 “各位叔伯,大半夜的,我们家的院墙虽然矮,可也不是随便能闯的。还请各位能退出我家院子。” 什么?院子? 一行人目光嗖的往小院墙瞟,花雷心里一沉,这伙人肯定来了很久,知道哪是自己家。 重万里:废话,那么长的院墙,大门还开着,不是你家是谁家?这里还有别人在吗? 花雷镇定指着重万里一行人身后离着有三四十丈的地方:“这是我家院墙,官府划的地。各位还请给个方便,毕竟大半夜的私闯民宅是律法上挂了号的。” 威胁? 众人扭头看去,不禁暗骂,见了鬼了,平整雪地上果然有那么浅浅高的一道,顺着望去,一头向山,一头好似真连着那户人家的墙? 见了鬼了。 重万里看他一眼,又去看花云,只一会儿,那杀意更锐利更厚重了。 略一思索。 “退出院墙五十。” 这一退,离着便有百米的距离。花云再忍不住,垂下胳膊顺势倒在自己用刀片解决的狼王身上,嘴巴对上咽喉上的刀口大力吮吸。 花长念伸着胳膊虚虚护着,做出一副要抱她的模样,把花云遮了严实。 因花长念背对着人,花云又被挡着。在重万里等人看来,花云便是杀狼杀脱了力,这会儿再不能坚持,昏倒在地的情景。 “啧啧,这会儿才累趴下,老子敬他是条汉子。” 众人纷纷点头。 花雷气得差点儿闭气,你才是汉子,你全家都是汉子。忽然就理解了万氏愁嫁的心情。 大妹以后可怎么办哟。 重万里看着满地狼尸,想起自己的目的,相当诚恳喊道:“小兄弟,要不要我等帮忙?” 花雷那是相当不悦和警惕:“不用。离我家远点儿。” 重万里还是第一次被人拒绝的如此干脆而不留情面。←百度搜索→想想自己一行人穿着便服,又半夜突至,事先官府并没通知,难怪人家防土匪一样防着。 万氏和花雨花冰才跑了来,她们只看见花云突然倒下花长念貌似慌张焦急的伸手护着,便只以为她受了伤。 万氏呜咽一声扑了上去,才瞧个分明,被花长念低低吩咐道:“别说话,继续哭。” 万氏最是听话,呜咽声不停,还一颤一颤,伤心至极的模样。 俩小的还没看清,见花雷盯着那群人,便也跟着瞪去。浓浓夜色挡不住的防备敌意。 重万里心里一叹,现在不是好时机,只能走了,不然这家人更反感。 一抬手,带着人调转马头,疾驰离去。 他回头看了眼,心里确定这家人就这几口人。有人挡着,并看不清那个杀狼的人。 身手真是好… 还有,他手里的东西… 郑县令见他们回转,激动道:“狼都杀光了吧?” 重万里往他马蹄子前扫了眼,重重一哼:“你没看见?” “呵呵,呵呵,赶紧回,冷。”这家伙全无用武之地,肯定恼火着呢。唉,不知那杀狼的是什么人,端的厉害,不如忽悠来给他办差,不知他愿不愿意追随他,人才呐。 见人和马再看不见一丝动静,花长念他们才松了口气。花云还喝的抬不起头。终于咽下最后一口血,花云站起来,长出一口气。 花长念:“云儿,没事吧?” 花云摇摇头,一头又扎向另一只狼王,小刀划过咽喉,又喝起来。 五口人静静守护着她,不停四处张望,生怕再出现什么人来。 好在,直到花云站起来擦干嘴巴,也没什么意外再出现。 “把狼都拖回去吧。” 能出战的狼自然都是强壮的,相当于青壮年,拉着尾巴可不好走。花长念忙奔回家去拖车,奔到大门口,猛然停住。夜,真静啊,静得跟没人似的,连狗叫声都没有。苦笑一下,花长念心冷硬下来,进了院子。 花云满血复活,自己拽着狼尾巴,往家里拖。那么多狼,全家人直忙到东边天泛白,才收拾干净。有血的地方,花长念拿着铁锨全盖住了,大地又是一片雪白,只上面多了很多凌乱的痕迹。 狼被扔到一块,花云开始剥皮。将狼倒吊起来,小刀飞快在皮下划过。 “这两只皮子最好,爹,娘,咱自己留着吧。” 两头狼王的皮毛隐隐泛着银光,又厚又密又长,一张都能铺一炕。 “行,你说怎样就怎样。”花长念不假思索回道:“等化了冻,咱就起院子。” 咦,这次怎么这么主动? 万氏不知累着还是吓着,看着也恹恹的:“咱家地皮都围起来,起高院子。” 真是稀奇了。 花云手下不停,挑眉看向花雷。 花雷脸色也不好:“村里到现在也没人来…” 那么大的动静,他就不信全村的人都睡死了?当初村长说的多好听啊,都听着点儿,注意着点儿,照应着点儿。结果呢?哼,要不是大妹把狼都引自家门上来,他倒是看看清楚,谁能照应谁? 想着又不由想到董郎中和曾先生。董郎中如今寸步不离董娘子,晚上当然不敢出门。而且之前他知道有狼上门,专门配了好大包药粉,让撒到门前,说是野兽最不爱闻那些。效果倒是跟花云配的那个反着来的,当然没用到。但这才是真交情。 别人家呢?花雷心里黯然,曾先生倒是上门探望过,两家的交情本来便短的很,才几个月的情分。可村里其他人呢,认识了十几年几十年,有些人家忙时,花雷和花长念哪家喊没去过?要过他们什么了?白干了。远的不说,当初卖石头,看在乡亲的面上,有时候睁只眼闭只眼都过去了。来买石头,家家把车子堆得冒了尖儿,他也当没看见。原价进原价出,他家就算没赔钱也白搭了工。换来了什么? 花云恍然,她从没想着能有人来帮忙,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唯有个董郎中,有董娘子在那,他们反而还要求着他不来。 当下便笑道:“没得为别人伤心。爹,你要这样想,你要是地主老财,让大家都种咱家的地,他们定要盼着你被狼吃了,好不用交租。” 花长念艰难的扯扯嘴角,你这是安慰你爹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三章 恩与仇 花云又笑:“你想让人关心啊,那就去借他们的钱,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咱家去死。” “呸呸呸,瞎说啥。”万氏被她说法逗得乐:“那个字可不能挂在嘴上。” “可是,”花冰眨着大眼睛:“平日里,大家对地主老财可尊敬了,对欠债的人就很凶。” 怎么会盼着地主老财死反而要保欠债的人的命呢? “你这样来想,租人家的地,留三交七,大家都是指着地主活命是不是?” 花冰点头。 “然后,哪天地主家乱了,地主要死了,如果他死了租住的地就变成农户自己的,种出粮食全是自己的还白得一块地,你说,租地的人会怎么想?” 花冰张大了嘴。 “欠债的人一直不还债,你看见他就想打,可他要是突然出了事,你是不是担心你的钱再回不来?你盼不盼着他活?” 花冰嘴更大了。 “这这这,这不对吧?”万氏有些想不明白。 花雷眼神幽幽:“无非是自己的不能给别人,别人的却想变成自己的。利益动人心。” 花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那,那咱家怎么办?” 花云微笑:“咱家不靠别人,但也不能被人惦记上。说到底,什么时候都要有实力,才能活得好。” 她最相信且只相信自己。 “我以后都不敢相信人了。”花雨嘟着嘴。 花云走过去,弯腰看着她。养了几个月,原来苦菜叶似的脸变成了花骨朵,圆嘟嘟的小脸带着迷茫,怎么看怎么可爱。 “怕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有姐在呢。” 谁敢欺负你。 花骨朵瞬间绽放,美得动人,那是世间的希望在喷薄而出。 花云又回去剥皮。 几人都在想花云的话,花云手一抓,一张完整的狼皮滑了下来。 花长念花雷忙上前换一只狼倒挂上去。 花长念念道:“都是这么多年的…一个村里住着,是不是爹做人太失败?” 花云翻了个白眼,决定刺激刺激他:“爹,你是不是太缺爱?还想让所有人都喜欢你不成?” 什么?花长念不算太老的脸一红,这丫头怎么随口就把爱呀喜欢的挂在嘴边?得让她娘好好说说她。莫名心虚的看万氏。 万氏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是生气了? “咳,瞎说啥,我是说,都没人——”说着自己也扭捏起来。 花云刀尖扎进狼皮:“都说了,人和人要靠缘法,你不是银子,别指望人人都喜欢你。有一个能交心的就不错了。爹,董叔来了,你去迎迎吧。” 花云是听到了董郎中的脚步声,花长念一听脸上顿时一喜,等他迎出去,董郎中还离着大门有几步呢。 云儿真厉害,看不到人都知道是谁。 花长念一看之下吓了一跳,抓着董郎中的手往里来。 “这是怎么了?” 院里的人也吓了一跳。这灰头土脸的,头上的发纂儿有些歪,俩眼睛黑着,一层胡子渣,这是折腾啥去了? 董郎中看齐全了人才吁了口气,开口道了声“你们还好吧?”就被院子里堆在一起的狼吓得跳了起来:“咋这么多?不是,院子进狼了?”歪着脑袋想不明白:“不是,我配那药不管用?不应该啊。”没等人回自顾解释道:“怕是狼太多冲开了,妈呀,怎么这么多?吓人啊。” 自己嘀咕完,直直去看花云:“你真本事。” 董郎中竖着大拇指,人家是个明白人,这院子里也就这位剥皮的能收拾得了,可太多了吧?不过,他也不多问。 花云就喜欢跟有眼色的人打交道。 “董叔这么早过来了?婶子起了没?” “唉,别提了,”董郎中一击掌:“昨夜里一听见狼嚎,我就用棉花塞了你婶子耳朵,就怕她醒来吓着,惊着了肚子。你们说,那些狼发个什么疯,叫的一声比一声大。” 花云淡定道:“饿的。” 花雷侧目。 “也是,大雪封山啊…哎呀,反正我严防死守,你婶子还是醒了,醒了就睡不着了。后来听着好像是东边,不就是你家吗?你婶子急了,让我来看看——” “叔,那多危险啊。” 董郎中笑:“叔没你爹壮,还不能帮着喊人了?臭小子,敢嫌我。” 花长念跟着笑。 “我才穿上大衣裳,你婶子这个急的,送我出屋门绊了一跤,摔得有些狠——” 万氏急了:“没事吧?这还挺着肚子呢,你怎么就不能小心点儿?” “没事,没事,”董郎中忙道:“就是肚子在门框上杵了下,吓死我了。赶紧扶回去,配药煎药喂药,好在脉象无碍,我安顿好她,赶紧就过来了。一折腾就半宿,长念哥,你们这都没事,我可就放心了。不然,我——” 花长念握着他的手:“我这能有什么事,你就爱操心。” 花云偷偷撇嘴,刚才闹情绪的是谁,这会儿缺爱的心被滋润了? “董叔,你看吃个草药真麻烦,还得配还得熬,要是有个急症怎么等得起?” 还是以前的小药片好使,便于携带,便于服用,见效快。要是他们大队用草药,不知得被丧尸吃多少回才能制成。 董郎中叹气:“谁说不是,倒是有些药能制成药丸子,就有保胎丸。可贵啊,不过,我还是得买点备着。那都是人家药铺自己的秘方,叔不会弄。” 他要是会弄,就不是乡下郎中,该去县城坐堂了。 万氏忙往屋里走:“哎呀呀,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等等,我拿上红枣小米跟你去看樱娘。” 董郎中忙拦住她:“嫂子,不用了,这会儿她才睡沉了。家里什么都有,真不用,我还能缺了她吃的。上次你家送来的,都没来得及吃。” 花雨跑过来,指着去了皮的狼:“叔,要狼肉不?顾大夫说能药用呢,给婶子补补。” 猩红的狼身子,董郎中脸皮抖了抖:“可别,我要是说是狼肉,你婶子胆小还不定吓成什么样呢。倒是,嫂子?嫂子?” 万氏又跑回来:“咋了?” “樱娘昨个儿就想吃你腌的咸菜,给我盛一碗吧。” “怎么想吃那个?等着,豆酱也带一罐回去。” 董郎中便去问花长念昨晚的凶险,听得汗毛倒竖,直说花云太大胆。又听到有一群人骑马来,不禁皱了眉头。 “这倒是奇怪了,从大路拐到咱村的小路可是只通咱们村的。他们要去别处,也不会从村里过呀。难不成竟是奔着咱村来的?可又怎么大半夜的来?听你说的形容,怕身份不简单。” 花长念惴惴:“你说,别是招祸了吧?” “应当不会,要是坏人,哪能你让人家走,人家就转身走的?什么来头呢?” 董郎中说着看向花云,也指不定是被这位吓走了。 花云没说话,那群人今天白天一定会登门,她可没忘记带头那个临走时的眼神。 万氏背起箩筐,喊董郎中:“还聊啥聊,赶紧带我去看樱娘呀,你们老爷们儿就是靠不住。” 董郎中也不恼,呵呵的笑:“就走,就走,嫂子,我就差把她供起来了,还怎么靠住呢。” 又跟花长念道:“长念哥,我看你还是先把狼遮遮吧,这么多,就怕有人又闹幺蛾子。” 花长念恩了声。 花雨花冰随着万氏一起去了。 直到中午,万氏才回来,前后脚的村长也进了门。 花长念和花雷一边给花云倒挂狼,一边把剥好的狼往鸡棚另一边整齐码好。花云动作快,一共一百二十七张狼皮在地上扔了一大堆。能开毛皮铺子了。 新打来的加上头前的五只,一百三十二只,头靠着头,尾连着尾,叠了三四层,周边上头和里头缝儿里全用雪填严实了,从外边看好壮观的小雪山。亏得院子大,雪也多。 花长念寻思寻思,又喊了花雷将狼皮抱进他屋里去,外头余了十来张,在屋檐下搭绳子晾着。之前得的也收了起来,不知道花云怎么处理的,一丝异味也没有。 因此,村长他们进来后只见狼皮不见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四章 不好对付 村长带着几个人来,看到的就是整洁的院子,万氏的饭在锅里焖焖香。 “咳,长念呀,昨晚,你们又收拾狼了?” 屋檐子下头挂着呢,可不少。 花长念头次没立即迎上去开口,反而顿了顿道:“你们都没听见动静?” 几人脸上便尴尬起来,那么大的动静他们当然听见了,村里最老的老人都没听过那么大的阵仗。吓人啊,真吓人,吓得他们腿软,再有胆子呢,哪敢舍下屋里的女人孩子老的出来看?因此,竟是一户都没出来的心思。 唯一一家想出来的,还越忙越乱,撞了大肚子。 气氛有些不好。 花雷站出来笑道:“我爹还担心了半天,生怕村里被狼祸害了。我家这里也腾不出手来,村长,村里没事吧?” 村长跟着下台阶:“长念就是个爱操心的,放心吧,我带着人挨家挨户的瞧了,都没事。” 花家人听得都撇嘴,挨家挨户的瞧,最后到我家的吧?是不是还以为进来得看见一地血水呢? 村长心里也难受呀,他再是村长,再有责任,但也是人,是人就怕死。哪怕他不怕死,他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他能不多想想?昨晚上要是狼少些,五六七八头的,他当仁不让敲着铜锣来呀。可狼一嚎,响连天,不得几十头啊,这是狼群啊。村里人再多,能干过狼群?只盼着各家各户起的高院墙挡过这一劫。 早上出来,世界清静,想着昨晚东边嚎了半晚上,立即就想着花长念家怕是不好。他左寻思右寻思,还是决定从西头敲门。←百度搜索→哪家大门不是他敲开的呀,这是都吓怕了,竟然都没啥事。直到最后到了花长念家。 也怪不着别人。本来花长念家就在村子最东边,院子又大,大门还朝东开,从村里绕过来费劲。便是没有狼的事,他也会最后来。太远。 “昨晚来了多少狼?” “十来头,村长,南边没进狼吧?” 村长胡乱点头,看看院子,又指着狼皮:“你们收拾的倒是快,皮剥了,狼呢?” 后头几个人就往院子里洒望,又没个后院的,几人都盯着小雪山。 花雷说的坦荡:“雪里埋着呢。” “这么大的雪堆,埋了多少?” “就昨晚的狼呀,正好昨天把雪堆起来了,院子大了也麻烦,扫个雪就得一整天。” 几人脸上有些不信,还往前走了几步,这是想看究竟。 “村长,各位叔伯,我家忙了半夜加一上午,我娘正好做了饭,都留下吃点儿?” “咳,咳,这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我爹差点儿累瘫了,大家正好陪着我爹喝喝酒说说话,说昨晚那狼怎么凶呢。” 这更不能留了,村长带着人忙告辞,出门抬头看了眼太阳,阳光挺好,就是让人觉得暖不起来,跟花雷那笑似的。 “唉,还是爹跟人处的不好。” 花雷不以为意:“以后日子长着呢,咱家立起来,人家看在眼里自然就来了呗。” 花长念便叹气,还是怪自己以前太窝囊,妻儿被人磋磨成那样屁也不敢放一个,谁瞧得起自家,也难怪出了事没人来帮衬。以后自己得改改脾气。 万氏也说他:“做人不能贪,有大胜对你掏心掏肺你还肖想啥?哼,不是我说,不说别家只说那家,你觉得出了事谁会像大胜帮咱一样帮他们?” 那家,便是花家了。 万氏原本想安慰,谁知花长念更低落了:“也没个人来瞧瞧…” 得,又伤心了。 花云逗他:“爹,你去跟他们说,咱家要是人都没了,房子地啊屋里的东西全给他家,保准的一天三顿的跑。” 花长念气道:“熊孩子,说句好的那么难呢。吃饭。” 矫情,得治。 花云喝了两头狼王的血,现在还不饿,拣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我先去睡会儿。” 等花云进了屋,万氏挤挤花长念:“我说,云儿只喝鸡怕是不够。鸡个头那么小,云儿一齐喝了两头狼呢。我寻思着,咱得养些大个头的。” 花长念才想到这事:“也是,鸡太小了,多喝几只还费劲拉脖子。那…猪?” 花雨立即捏住鼻子:“脏死了,姐肯定不喝。” 花雷花冰附和点头。 “牛倒是大,可也不敢随便死啊,得去衙门上档的,三不五时死一头,人家还不得来查啊?” “马也不行啊,驴?骡子?” 花雷很想说,别操心了,人家只好山里那些,随便进山一逛,什么血没有的?可被外头漏进来的小风一刮,缩了缩脖子。冬天可不好上山。 “养山羊吧。好养,个头不大不小正合适。” 花长念万氏对视一眼:“春上就买。” 花云是被叫醒的,家里来人了。 掀帘子进堂屋,就见两把八仙椅上坐了俩人,一个冷得跟外边的风似的,一个笑得跟灶里的火一样。见花云出来,两人都站了起来,一脸吃惊。 竟然是个女的? 重万里想到外头挂着的狼皮,那手法…难道这就是仁和堂的老大夫说的那个女子?竟然这么小? 花云心情还不错,拖过凳子大马金刀一坐,伸手:“坐,什么事?” 花云伸着手是请人落座,谁知花冰板着一张脸把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搁到她手上。 自从顾大夫第一次上门后,万氏便在家里准备了茶叶,一两银子能买一箩筐的那种粗茶叶子。一家子都说喝的好。 花云微微一愣,看着他板着的小脸好笑,这是眼前人得罪他了? 还真是。 重万里忍耐到午饭过后,觉得那家人也该休息好了,立即打马前来。看出这家人心思重,便没带手下。可郑县令却是死缠硬磨的跟了来。想着他是父母官,指不定有用,就允了。 一敲门,这家大小子开了门,见了面,便认出了重万里。 郑县令看出了一家子的防备,想着套套近乎,便选了最小的花冰下手。又是抱又是摸头,完全当自己小侄子对待。可花冰并不觉得荣幸,他要学花云一往无前的大气势呢,怎么能被这笑得跟狐狸一样的人当猴耍? 原本呆萌的脸只板不萌了,跟某人倒是像了一丝。 郑县令碰了一鼻子灰,被重万里一瞪,不敢自作主张了。 两人说的客气,说是要求见昨晚杀狼人。花雷不想花云出来,可昨晚的事情他们都瞧见了,要是出去乱说…而且,两人看穿戴,不是普通人,躲不过去,那便见招拆招,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花云随口一饮而尽,郑县令笑吟吟,心道果然只是个乡下丫头。手一伸一收,花冰颠颠捧着茶碗放到桌子上。郑县令还是笑吟吟,看他做的行云流水,莫不是平日里就奴役弟妹的? 重万里拱了拱手:“昨晚初见,未曾表露身份,这位是父母官县令郑大人。” 郑县令侧目,为什么说的是我不是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花长念万氏一慌,膝盖一软便要跪倒地上参拜。 花雷花雨花冰也吃惊不已。 花云嘴角翘了翘:“你说是就是了?” 花长念万氏弯了的膝盖立即又直了。 “爹,娘,你们累了吧?先回屋休息吧。我和哥招待客人就行。雨儿冰儿也去休息吧。” 这是清场? 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五章 气势 花云心情开始不美妙了。从花长念万氏要跪的那刻起。 她见过一个小基地的头领,要求身边人见他都要跪的,不管是跟他说话还是服侍他吃饭睡觉。那个基地的人,人人膝盖多缝三层布。不愿意,好啊,滚出基地,谁让他是最厉害的异能者呢。还要口称什么统领在上的屁话,在上的是变异鸟好不好?你倒是骑上去啊。 花云他们借路,很是见识了一把。那人还想奴役隐藏实力的他们一行人来着,被队里的火辣妹子用毒藤捆了一圈又一圈——维持着跪姿,半吊在空中,只那个重点部位露着留给变异鸟…咳咳。马蛋,敢让她跪在床上侍寝,让你一次跪个够! 那人做事猥亵,长得更猥琐,方才花云下意识便想起那张肥的变形厚肿嘴唇眯缝眼色咪咪留着哈喇子的脸,心情立即晴转阴。 花长念不想走,万一孩子被欺负了呢? 花云只好道:“爹,要不你带着娘和弟弟妹妹先到门外?万一咱家来了贼人,你们好赶紧叫人。” 郑县令一噎,有这么当面说人的吗? 重万里脸色也不好。 花雷频频使眼色,花长念还是带着人出去了,四个人就站在大门口往屋里望。 这真是—— “咳咳,姑娘,在下真是此地县令,我姓郑。” 花云点着头:“郑…大人,幸会。” 这人通身气派,绝不是小地方能养出来的。 郑县令看着人家平静无波的模样,顿时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再看看一边的冰山,突然好生气,自己干嘛凑上来递脸找打? 索性也不再说话。 他不说话,花云自然不说话,花雷当然也不会开口。 重万里只好自己来。 “昨晚见杀狼人英姿勃发,挥洒肆意,想不到竟是一位小姑娘。敢问…姑娘还未及笄吧?” 花云点了点头。 “姑娘身手实在了得,便是在下常年勤练武艺,也做不到姑娘那等地步。入狼群如闲庭信步,取狼命似信手拈花…” 花云又点了点头。 郑县令牙后根直疼,这厮竟然会夸人?还是个女子。 重万里脸更冷了,找话说很难好不好?这还是他第一次费尽心思跟人聊天,何况还是个小女孩,还是自己有求于人,姓郑的就不能帮帮忙? 郑县令恨不得哈哈大笑,他这朋友自小便是个话少的,又对女孩子忒不耐烦,自己三生有幸能看到眼前这幕啊。 花云觉得眼前这张没表情的脸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年纪轻轻做什么冷酷样子,有本事拿冰块覆在脸上啊。小孩子,还忒嫩,以为板着脸便成熟了?幼稚。 当然,板着脸的花冰更可爱了。 “你说话便好好说,什么庭啊信的,我也听不懂。你夸我杀狼?是我身手好。你们跑这一趟就是为了夸我的?有话直说吧。” 呼,这是被打脸了? 郑县令更是打定主意不开口,只看好友怎么对付。 “是…在下拘谨了。在下此来,实是想见识一番姑娘杀狼的利器。” “然后呢?” “啊?” “如果你只是想看看,我可以给你看,看一眼,一两银子,不能超过十两的量,你们可以走了。” “…” 重万里静默,这是在羞辱自己吗?最多看十眼?不让自己碰的?那有什么用?他要的是—— 疆场上练出的气势一层层释放出来,郑县令原还笑着不语,后吃了一惊,望着好友惊疑不定。他…竟然用气势压一个小姑娘?要知道,他可是杀过多少人的。 好似惊涛骇浪扑面,花云心道,果然,这人是杀过人的。只是——当自己会怕吗? 花雷脸色一白,双腿颤颤,后退一步。怎么突然这么恐惧害怕,只想…转身而逃? 一只温暖并不细腻的小手悄无声息握住他的手。花云微微用力,花雷便挨着她坐在了长凳上。温暖坚定的力量从手心传来,他侧目看花云那张从清醒来便一直淡淡的脸,仿佛风雪中点着灯的屋子,莫名心安。 花雷脸色又变得正常起来,郑县令看着叹奇,这小子胆子不小,可——真正不简单的是这小姑娘。便是自己也不敢正面动怒的重万里,可她竟然能无视! 重万里觉得自己冲动了。更重要的是,面前这人不吃这一套,微微翘起的唇角,似乎还在嘲笑自己。 一时间竟然有了羞愤的感觉,自己怎么会欺负个孩子?又不是敌人。 收了气势,重万里垂了垂头:“是我…太心急了。” 这便是道歉了。 花云冷笑,如果是花长念等人在此,怕不得吓晕了去?这人,很没礼貌。不知道自己站在谁的地盘上吗? “实不相瞒,在下乃是西北边疆武将。昨夜本是与郑大人计划斩杀狼群,没想到能看到那精彩一幕。姑娘使用的利器让人惊艳,如若用在边疆战事,定能给草原蛮国迎头重击。不知姑娘能不能让在下见识一番?在下愿出千金购买。” 花雷嘴巴大张,这人也是个官?还是个武将?只见过县衙小吏的花雷,竟同时见识到文官武将,真是…三生有幸。 花云沉吟:“你们没有…这类的武器?” 重万里头次感觉被人噎着:“类似的武器有弓箭,也有弓弩。可…我看姑娘昨晚用那武器时,是连续使用,而且似乎极容易瞄准。军营里的弓箭弩弓是最好的,但也只能射出一只再装一只,中间换箭的时间是虚弱期,敌人能趁着那个时候进攻…而且,最主要还是要看个人的功底…” 花云点头,这人以为自己全是倚仗弩弓?也是,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有二十多年的… 重万里原本想的简单,用郑县令的官威压一压,自己再重金收买,自然手到擒来。谁知,这女子不简单,不但不把县令官放在眼里,还不怕自己的气势。后来便决定坦白。 “那…你说的草原蛮国也是同样如此吗?” 重万里点头。 蛮国的冶炼锻造技术从来不如国朝,更没有国朝众多匠人钻研兵器,但他们牛马多,性野蛮,不懂教化,又兼地势广阔善迁徙,才能跟中土相杀数百年。 蛮国更像兽人。 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些不能说。 他不说,花云也腹诽了,一样的条件打不过别人,还是自己没本事。 这弩弓…花云犹豫,她不想让这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流传开来。 重万里心里一急,那利器他可是惦记了一天了,志在必得。 “蛮国数朝前便对中土狼子野心。那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疆老百姓吃够了苦头,我国朝兵士日夜防守,可蛮国一得机会便潜入动辄灭村灭族…” 花云:那是你们没本事。 “大好男儿远离家乡,别离父母,赶赴边疆,时时操练,就是为了守护国朝安危百姓安乐…年年死在蛮国刀下的亡魂不知其数,便是用血肉铸成长城也要将蛮子挡在关外…” 花云:还是你们没本事,死那么多人也没干掉对头。 “若能得此利器,定能保我儿郎杀敌无数。” 花云:…还要靠别人啊。 从末世来的花云没有国与国的概念,只有你死我才能好,更加赤裸裸的生存冲突。 “那…我让你看看吧,不收银子。” 重万里:“…” 郑县令:“…” 花雷:“…” 重万里端着弩弓爱不释手,从刚刚试射了一轮,便拿在手里一寸一寸仔细看。旁边花雷都替他眼疼,那模样,恨不得把弩弓拆了全吃进眼。 郑县令虽是文官,但能跟重万里是好友,自然不是不熟悉军情的。 见重万里眼里看不见人,笑微微凑到花云跟前:“花姑娘——”被花云瞪了眼,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味儿。 “花云。” “咳,花…云姑娘,你也听了,这新式弩弓对我军意义重大,还请千万开口,多少银子我…他重万里也舍得出。” “他叫重万里?” “是呀,”郑县令做出一副我和你是一伙的表情:“他有钱,你尽管要。” 那家伙卖自己倒是痛快,那自己也把他卖一回。 能说动小姑娘卖出最好,实在说不动…唔,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花云认真想了想:“我现在不缺钱。” 郑县令又道:“现在不缺钱,以后未必不缺。我看你们家还需添置不少东西,怎样?让重万里给你们弄最好的。” 花云没觉得她家缺什么,有吃有喝还要什么?摇了摇头。 郑县令还待说,被中间冒出来的花雷挤开。我妹子大了,你一男人离远点儿。 郑县令那个气,本官能瞧上这个徒手杀狼的…女人,是女人吧?用得着这么防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六章 为国 花云摔打着狼皮,重万里看了半天仍是弄不明白构造。比起这弩弓,军营里最好的也像打鸟的木头弹弓一样不值一提。真想拆开看看啊。 “我实在喜欢,大军更是需要,你…真不能卖给我?” 重万里本来便是冰山一座,这一严肃起来,更是让人瞧着害怕。 郑县令也道:“这可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花云,你也是国朝子民,可不能敝帚自珍让我将士们白白流血牺牲——” 花云生气了,一把将弩弓抢回:“你们自己造不出来还怪我?” 重万里手心一疼,吃惊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这女子力气真大,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单论力气的话。 “是郑县令口不择言,你别生气。” 郑县令脸都绿了,你怕人家不卖给你哄人家开心,也不用拿我作伐子吧。 “是,我说错了,花云,你想想,将士们保护国朝不受外敌侵犯,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你也是其中一份子,也是受将士保护的,你不想尽力帮将士们一把吗?”。 “若是你将弩弓献出,我必上报朝廷为你请功,嘉奖封赏,你想要什么?” 我想重回那个世界,哪怕那里充满了凶险罪恶。 花云摸着弩弓不语。 花雷心里被两人说动,想说什么,但看到花云走神的样子,闭上了嘴。 两人轮番劝说,许金银许地位。说的天花乱坠,可花云硬是没一丝反应。 “你到底想要什么?” 重万里低低吼道,他一定要拿到手。 花云终于抬起头:“这不是我的。” “啊?” “什么?” 叹了口气,花云目光充满了回忆和怀念:“这是别人帮我设计的,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别人经过很久很久的时间才研究出来的。” 他这样说,两人心里莫名好受了些,就说国朝的匠人是最好的匠人嘛,怎么可能几辈子人都比不过一个小姑娘的。 “他许了我用,可没允许我给别人的。你们,理解吗?”。 理解。相当于人家的独门技艺教给她。她爱怎么使便怎么使,但不能教给别人。这种事情,国人特别讲究,尤其有品格的人。哪怕自己能看明白学会了。为了这规矩。一辈子也不会动用。 两人沉默。 “我们…能直接问那位高人相求吗?”。 花云想笑,你们要是能见到,我早回去了。 见她摇头。两人面色都不好。 花雷忙道:“那是以前路过我们村的一个老汉,我们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的,他教了大妹没几日就离开了。哪里去寻?” 两人更是失望。 “非常时刻行非常事,这毕竟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 见两人无比失落的样子,花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大妹,那些蛮子真的很凶残的,我听说他们来咱这边抢粮食,见人就砍,连小婴儿都不放过…” 郑县令叹息:“蛮国自己不事生产,每逢秋冬便来国朝边境抢粮,甚至不惜挑起战事,他们也只是为了他们的首领,遭殃的还是两边的百姓。数次议和,开通贸易,允他们用牛羊等物换取粮食酒水盐布匹等,可他们贪婪成性,拿国朝的东西招兵买马,再来攻打国朝。将士们浴血奋战死伤无数,把他们打回去,他们便求和,再休憩,再犯边…” 花雷听得咬牙切齿,骂道:“无耻。” 花云:“你是想跟我说你们有多蠢?这样的东西还允许他们活着?” “我——”郑县令被说的想吐血。 重万里忽然一笑:“你是个聪明人。” 花云:我不聪明,我也是无数次被人骗别人出卖背叛,才懂得有种人,必须斩草除根才得消停。 郑县令脸黑的像墨汁,却是骂重万里:“军国大事,岂是打打杀杀那般简单?”伸手指着院子里的狼皮:“若蛮国跟那狼群一样,早支持你们杀干净了。每次大战,便要倾尽半国之力,你们守得辛苦,可中土百姓种田织布不辛苦?哼,随着你性子灭了蛮国,等你们得胜归来,也是满目疮痍民不聊生。那时,国朝何在?” 郑县令越说越严厉,最后一句嘶吼出来,瞪视重万里。 花云挑眉,这俩人原是有分歧的? 重万里扭头冷脸不语。 花雷只觉胸腔激荡,便是还守在大门口的花长念等人也听清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 花云叹了声,这里的政治之类,她还是不懂,小乡村里哪有机会知道庙堂上的事情? 郑县令忽然朝她郑重一揖:“还请花云姑娘务必转让弓弩与重万里。若是能退得蛮国,取得若干年平安,换来的将是整个国朝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花云无语,这姓郑的太能说,两军胜败便牵在这张本绝不会出现的弩弓上了? “花云姑娘可知,西北边疆离这并不远。若是蛮国冲破关卡,挥军南下,五里村,茴县,琅州,便是首当其冲!” 离得这么近? “你把最大最全的地图给我一份。” “啊?啊!花云姑娘,你要用地图换弩弓?这这这——” 虽然地图不能外泄,但自己动动手脚,应该能偷一份出来,只要花云不给别人看。看了重万里一眼,郑县令觉得这笔生意能做,哼,都是为了他。 “不是换,送我一份地图,证明你没骗我。” “我——,地图可是朝廷管制,不允许存在于民间的。” 这么封闭? “那你们走吧。 “你——” “好,我给你一份。” 重万里随身带着军事地图,此时也不避讳,从怀里取出简略的羊皮卷,直接摊开给她看。 “大军在这里驻扎,往东南来,这里便是五里村附近。” 花云扫了眼大概,果然离得不远,虽然不在同一州府,还真是…麻烦啊。 重万里收起地图:“如何?” “给我一份你们最全面最详尽的地图,不仅要有国朝,还要有周边邻国的,越详细越好。” “那你换了?” 花云不满看了两眼放光的郑县令一眼:“再拿你们最好的弩弓来。我看看吧。这把是不可能给你们的。” 郑县令还待要说,被重万里拦下,好歹松了口,可别惹恼了她又不换了。他看出来了,这个,软硬都不吃,若是没说她家离边疆近地处危险,估计她也不会同意。 “等我想好了,再开价钱。” 噗——,郑县令想吐血,地图不就是价钱吗?她还想要什么? “好。”重万里很是干脆。 两人要走,郑县令怎么也是父母官,被一家子送着到门外时,形式化的问了一句:“我身为父母官,你们有何事都可找本官申诉求助。” 花云立即截住他,把他拉到小雪山跟前,伸手进去摸了摸,拽了一头剥皮狼出来:“一百三十二头,都剥干净了,郑大人帮着卖了吧。” 郑县令头晕,这便开始明晃晃要银子了?还不算在换弩弓的里头,怎么小小年纪这么会算计? 花长念心虚道:“云儿,这种事哪能麻烦大老爷,别胡闹了,小孩子家的不懂事。大人,您别怪她。” 郑县令再次想吐血,怪不得这姑娘这么不知礼呢,都是大人惯的,有这样的小孩子吗?慈父更败儿。 “好,区区小事,便交给我吧。” 郑县令眼珠子一转,笑得阴险。 重万里腹诽,也不知是要算计谁哪。 PS:感谢轻音二重奏亲的打赏,感谢我tsj亲赠送的平安符。 第七十七章 铁师傅 过了一个时辰,便有一队汉子赶了很多马车来。那些人走路时腰杆挺直,眼神机警,步子敏捷有力,面上看着笑嘻嘻,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再一扫他们的双手,花云便知晓,这当是跟重万里一块的兵士了。 大门并不宽敞,只能让马车一辆辆的进来,进来一辆,得到交待的汉子便被领到小雪山前,也不用花家人动手,自己几个人就伸进里头摸狼。花长念和花雷忙在上头敲雪。雪压的结实,不好用扫帚,便用斧头和砍刀清理。 一个小头目样子的壮汉,又是不可思议又是期盼的走到花云跟前,将一只胳膊长的弩弓给花云:“小姑娘便是将军说的花云?这便是我们军营里最好的弩弓了,还请你多多帮忙。” 一边说一边往后头屋里瞧。 花云拿过全身由木头制成的弩弓,怪不得重万里拿着她的弩弓便不撒手,这样的她还真瞧不进眼里,也就能劈了当柴烧。 这倒是好办了。 “行,”花云心里有了谱:“三天后,你来拿吧。” 壮汉大喜,竟弯腰行了一礼:“我们可全等着你了。” 村里人也惊动了,全跑来看热闹。只是,那些人对着花家人客气,对着他们便没那么好颜色。一来,他们着急看“神器”。二来,听重万里交待,让他们说话做事小心点儿,别招惹了花云,好好的事情再出岔子。而且昨晚跟重万里来的精兵们回去一描述,佩服花云的同时也知道这村里的人对她家仿佛不怎么亲热。←百度搜索→他们便担心村里人都过来,惹恼了花云,连累了他们的好事,因此,见有人想过来,横眉冷对,还亮一亮腰间的大刀,吓得人群只远远的看。 院子倒是宽敞,停的下七八辆马车。都是装货送货的大车厢,倒轻轻松松将狼全装了进去。 小头目眼见的装好了,急的直挠头皮,还是忍耐不住道:“姑娘,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你用的神器?” 这话一说,花云便感到来的人全盯着她看。 “下次吧。”花云怕她拿出来,这些人赖着不走了。 壮汉满脸失望,又不敢发脾气,只闷闷道:“三天后我一定还来。不过,姑娘,不能快点儿吗?我们将军是操练途中得了郑县令求救信才来剿狼的,我们要快些赶回去大营,就怕蛮国有异动。” “这样啊,那便…后天早上吧。” “好咧,那就说好了啊。” 马车相继离开,村里人涌了进来,围着花长念万氏花雷问这问那,那些人是谁?来做什么?马车拉的啥啊?花家发财了?等等等等。 花长念他们自然不敢泄露一个字,那可是朝廷的官员,还是说的对敌大事,他们哪敢私下议论?所以,虽然没人嘱咐,但一家人都守紧了,只说事先商量好的。说周围几个村都遭了狼,只他们村里没人和财务损失,这些人是父母大人派来问问情况的,顺便把狼都带走了。 是这么回事吗? 村长先前那一趟,村里人都听说了,花长念家半夜打狼,得了十几头。他们便庆幸有花长念家,狼全奔着他家去了,村里人都安全了。可这回一听父母大人都派人来他家问话,又觉得很是荣光,暗暗后悔昨晚怎么没起来看看,那父母大人也会来自己家吧?那岂不是蓬荜生辉沾了官气,还不飞黄腾达了? “那父母大人要狼干什么?给你钱了?” 花长念顿了顿:“我没问。” “嗐,你这个憨货。” 等人们再问不出什么来,意犹未尽的散去,天边铺满了彩霞。 “明个儿是个大晴天,再接连几个这样的天气,雪就能化干净了。” 花云坐在桌子前,提笔画着什么。 花雷凑过去一瞧:“大妹,这也是弩弓吧?怎么看着跟你那个不一样?” 花云现在用的这把,与前世惯用的那个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这个时代的工艺摆在这里,她也无法强求。这把弩弓别看让重万里多惊艳,但她也不是很看在眼里。韧性坚硬度,射程精准度功能,都很一般。但重万里送来的那把…木头,连原始都称不上,花云想着给他设计个更适合行伍之人使用的。比这一把要简单,但,至少是铁的。 “这个简单操作些,你要不要,给你弄一个?” “我还是想要你那种。” 花云顿了顿:“我瞧他们说话那意思,好像不准百姓私藏兵器?” 花雷不清楚这个,反倒是花长念道:“是有这个说法,不过,你看看你那弩弓,哪是平常人家有得起的?有得起的人家,自然有法子通融。” 花雷忽而笑了:“那咱家不是厉害起来了?” 几人都笑开了。 第二天一早,花云便进了县城,径直去了看好的老师傅那里。 这家打铁铺子传了好几代了,每一代的老师傅都被人称一声“铁师傅”,反而没人记得他们本姓了。 铁师傅接过图纸一瞧,眼就眯了眯:“这东西,我可不敢随便打,这是兵器。” 花云道:“无妨,是给郑县令的。” “咱们父母官?” 花云点头。 铁师傅看她半晌:“什么时候要?” “明天一大早我就得给人了。今天能打出来吗?” 铁师傅哈哈笑:“这活计可真紧,小姑娘,我要加钱的。” “郑县令会给。” “…好吧,不过,我得让我徒弟们一起来。这东西能给他们看吗?” “只要人信得过就好。”不然,也只是给他们自己招灾。 铁师傅点点头,他收徒弟首先靠的便是品行,都是守行规的。 花云出了铺子,也没回家,而是在街上走起来。街上不如暖和的时候人多,但瞧着也热闹。路边有卖糖人糖葫芦的,她随手买来尝,口腔里全是甜甜的滋味儿,觉得末日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家书肆,想了想还是进去,里头一共三层,触目都是高高的书架。不过这些书架都是平着摆放,一套书籍占一个位置,明显不如竖着排的书架摆放的多。 问了伙计史书的位置,那伙计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你知道史书卖得有多贵吗?还要正史?”指着头上道:“那在三楼呢,都是学子老爷们才能上的地方。小姑娘,你说说,你想看什么内容,我给你找个便宜的。” 虽然有些看不起人,但他也是为了客人好,省得届时买不起丢人,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弄脏了更是连他都倒霉。 “我就大略看看。” 伙计立即跑到一边书架上,拿了一本手掌厚的书来:“这个,你看看。” 花云展开粗略一翻,便想笑,可真够全的,哪个朝代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皇帝,在位年头,活了多久,顶多加个这是明君这是昏主的评价。不过本朝的文字倒是多些。 这也尽够了,她字还没识得全呢。 “一两。” 这也是史书的原因,话本子便宜啊,一样薄厚的,旧的才十几文,可买了没用啊。 书,正经的书,绝对是奢侈品。 花云默默给了钱,真够贵的。 伙计见她真有钱,倒是脸色好了许多,又问她还要不要别的。 花云摇头。 伙计便嘱咐她有事喊他,自己去忙了。 花云出门干脆去了仁和堂,跟顾大夫打了招呼,躲进内室里按着书一直看到天黑。 第七十八章 厚脸皮 期间,顾大夫喊她吃饭,她摇摇头,跟他讨了一碟瓜子慢慢磕。 顾大夫以为她食欲不振,又给她诊脉,事后说了句:“饿饿也好,清肠胃。” 他还是看不懂她的脉象。 气闷的不搭理她了。 快天黑,花云来到铁匠铺,烧得通红的铁块随着敲打飞溅出点点火花,煞是美丽。 铁师傅将最后一个部件反复敲打,用铁夹子夹着往冷水里浸。 “呲呲呲——” “成了。” 花云便当场将弩弓组装了起来,这次她把铁箭也画了出来。 “箭头用铁的便好,你这样全枝用,可太费了。” 开采冶炼不易,铁没末世那么不稀罕。 花云点头,这些以后都是重万里做决定了。 一圈小师傅也围着看,被铁师傅赶走了。 手指一扳,嗖的一声,射入地面不见踪影。 铁师傅白着眼端了铁铲子去挖:“这东西太危险了,你别在这里耍。赶紧给父母大人送去,这招祸呢。” 花云谢过铁师傅,说好明天送来工钱,便赶紧往家赶。 回去后,花雷花长念都试过,都说好,也都觉得比不上花云那把。 “人家将军愿意要这个?” 花云把两把弩弓放桌上:“又不是他自己用,给大军配备上我这把,不知要用多少铁。听郑大人那意思,钱上可没那么容易。要是钱多,不早把蛮国全灭了。” “你这孩子,对人家尊敬些。人家是官,咱是民,民不与官斗。要是惹恼了大人们,咱可吃罪不起。” 花云只点头,自己少说话便是。 天才亮,重万里便来到了花家,还有昨天那个小头目,还有一脸笑眯眯的郑县令。 见了东西,重万里便拿起来试,又点头又摇头。 花云便道:“这个更适合你们。” 重万里心里也知道,可对花云那把精良弩弓,怎么也不甘心。 “虽然简单了些,但更易上手,二十连发,射击力更大,射程更远。而且设计图我也给你,你们可以找人改进。并不差我这个什么。” 重万里只得死心。确实,这把才适合配备给军士们,那把虽然更好,却无法大数量配置。 “我会上报朝廷,给你嘉奖。你想要什么?” 花云真没什么想要的:“不用了,不用报朝廷,等我想起要什么,再跟你说吧。我们过得很平静。” 不想有人来打扰。 重万里往外看一眼:“若是朝廷认可你,至少这个村子没人敢招惹你们。” 这倒是挺好。 “不用,村里人挺好的,”从没主动招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不是有你们吗?” 这是要他和郑县令以后护着他们一家的意思? 这是当然。 至少,他自己要承她的情。 郑县令笑眯眯递上一沓银票:“花云姑娘,这是狼钱。一头按十两算,一共一千三百二十两。” 这么多? “你可帮了我大忙。” 原来,这阵子郑县令正为安置灾民的事儿在犯愁。虽然他压下粮价,也只是暂时稳住了百姓。那些个粮商也真是够够的,刚刚好的三倍价,一文不多,一文不少。果然是商人本性,利字为上。 现在,百姓手里的钱能果腹,三天后呢?十天后呢?一个月,过年后呢?而且,多少人家是挣一天的钱吃一天的饭呢,现在工钱没涨,粮价却高了三倍。以往一天能吃三顿,变成一顿,能挨多久? 况且,还有压塌了房子的不少人,只能草草安置,没法立即修屋。 这里头损失的财物又是一笔。 他倒是能写折子向朝廷求助,可按章程层层审批,就算他老爷子不给他添乱立即请来救援,那又得多久?他还没有直达天听的资格。 前日,见着那些狼,他眼前一亮,心中有了计较。 回去立即让师爷广下帖子,名头便是县衙灭了狼灾,以示庆祝,请大家来赏雪****肉。 请的全是家里有钱的主儿,茴县有头有脸有钱的能不给县令大人个面子,大家都是被管着的呢,自然纷纷来捧场,也尝个新鲜。 县衙后头的小花园子雪还挺厚,不是他风雅,是他着急百姓的事儿,没想着让人铲。而且手下人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连他带来的伺候的小厮丫鬟,都上街帮忙了,谁还顾得上没人进去逛的花园子。 正是一好景。 一群人谈笑风生,边上有串在铁棍上的狼肉在雪地柴堆上滋滋冒油,一切都是和谐的美好的,直到酒到三巡,郑县令站了起来,先展望了一番美好未来官民同欢,又云,百姓不好过啊,他这个县令没本事啊,没给朝廷争光也不想给朝廷添麻烦啊,乡里乡亲亲骨肉啊,大家帮一把啊…卖狼度雪灾,谁买的多上奏朝廷嘉奖。 顿时在场老爷们都是一阵的荷包疼,可话摆上来了,狼肉也吃了,郑县令还将大家捧的这么高,掏银子嘉奖,不掏银子呢?是不是给穿小鞋? 不管心里怎么骂,一个个红着脸表衷心表爱民,看看旁边的狼骨头架子,自己肚子也揣饱了,要是不给,郑县令是不是得按片算狼肉钱呢? 既然必须出银子,那面子就不能丢。 这一要面子,让郑县令得了几万两银,安置灾民没问题了。 这厮蹬鼻子上脸,亲自送别客人,一个劲儿的夸奖:“就知道咱茴县的人善良团结,等各位家里施粥时,本官一定要到场,如此积善人家当为表率。” 客人恨不得要摔,才出了几百两银子呢,还要出粮出人出柴火? “本官定上报朝廷给各位嘉奖。” 得,遇上一厚脸皮的官也是没法子了,以后小心着吧。 郑县令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多谢你的狼。” 花云抬手:“不谢,我这还有狼皮,你要不要?” “呃——”他要狼皮做什么? 重万里扯下一张皮子:“你处理的很好,”这手法他真心的比不上,可惜,没亲眼见着:“我都要了。” 皮子最保暖,给军士们做冬衣,不像棉服笨重,到时多杀几个敌人。 “给。”一沓银票塞给花云,花云直接递给花雷。 花雷数了数:“二千?” 花家人吓了一跳。 郑县令挤眉弄眼:“我就说这家伙有钱。” 这是重万里的私人银子,他家比他家还不缺钱。 花长念不敢收,便要花雷还给重万里。 重万里道:“这弩弓可不止千金。” 花云也道:“是啊爹,便是一万咱也要得。” 花长念瞪她,不是让你客气尊敬着点儿吗? 早抢过去试手的小头目在一边呵呵的笑:“二万我们也要,你就收着吧,不然兄弟们给你急。” 花长念:“…” 还真有上赶着的买卖。 “唉,大人们真是太客气了,小民们做什么都应该的,怎么还给这么些钱呢。” 郑县令笑,不是不要钱,是不敢要这么多钱啊,这人太老实了,漂亮话都不会说。 “真是太谢谢大人们了,开春耕地买粮种正好…” 郑县令一顿,粮种?怎么忘了这个? 第七十九章 粮价 “那你家开春得要多少粮种?” “啊?”花长念摸摸脑袋:“这个啊,得看什么时候化冻。←百度搜索→要是按往年的情形,化冻了我家便能种一茬春小麦,但今年这么冷,我家又是才买的荒地,还没开出来。要是地醒的太晚,种春小麦也得不到收成,那就种苞米,苞米长的短,再接着种大豆…” 花长念说到种地,话便多了,自己说的起兴,没瞧见郑县令略显僵硬的笑。 “唉,忘了提前买粮种了,怕到时候不知得多贵呢…” 郑县令给重万里使了个眼色,事办完了,走吧。 “我们回去便让人来拉狼皮。” 皮子好拉,一辆马车便足够。 “哎,哎——” 送走三人,花长念有些惴惴:“是不是我说话惹着父母大人了?怎么说的好好的就走了?” 花雷道:“爹,你别多想,我看郑大人是听你说到粮种上了心,他肯定是发愁开春春种的事儿呢。” “是了,郑大人是个好官,县城都说郑大人好呢,不然粮食早买不起了,唉,你们说郑大人也真是够倒霉的,怎么才来茴县就碰上雪灾呢?真是——” 重万里看郑县令:“怎么你一来就闹了雪灾?” 郑县令气得想踹人:“这又不是没闹过,县志都有记载,谁知道哪年大灾哪年平安啊?哼,亏着是我,临县怕是——” 临近几个县自然也遭了灾,不知那里的县令是怎么做的。 “所以,哪怕你家老爷子没跟着,他也算是帮了你了。” 郑县令气馁:“行了,别说了,没事你赶紧走吧。” 重万里眉头一挑,用不着就赶人了? “花家那里,以后你帮我照应着些。” “好好好,我还能不知道?真是——,怎么是个女的呢?” “要是男子,我能不带了一起走?” “得了便宜还卖乖,有这东西,边境能安生几年吧?”郑县令指着弓弩道。 重万里脸色一整:“我们要尽快回去,这边都这么大的雪,不定蛮国那里怎么开抢了,估计今年更不太平。” “那你们先行一步,狼皮我让人送过去。” 重万里回去便带了人匆匆离开。 等狼皮运走,花云去了趟县城给铁师傅结账,花家再次安静下来。 万氏问花云:“人家给了两千两银子呢,咱留下这些是不是不好?” 花云翻看着狼王的皮:“有什么不好?重万里本来就是借着狼皮给银子,便是只卖他一张,也是两千。咱才留了不到十张,他不会计较的。” 万氏还是心有不安,孩子都是有主意的,自己就听着吧。 “我给你们都做成袄,眼下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呢。” 等一家大小都穿上狼皮袄子,花长念又往仙客来去了一趟。←百度搜索→ “眼下这东西,只贵不贱。郭掌柜看见我,亲自接待的,看来酒楼里也都缺东西。鸡蛋又涨了钱,他还催我给送兔子去。咱今年能过个肥年了。” 郑县令和重万里给的几千两银子,夫妻俩没想着动,让花雷存到钱庄里,留着以后给孩子们用。 “不过,狼他是不要的。说自打县令老爷的烤狼宴后,县城有钱人听见‘狼’这个字,就心口疼。仙客来不敢再卖,幸亏咱家的狼都处理出去了。” 花雷几个就笑,就是因为他家的狼被郑县令那样处理,才让仙客来没得这笔生意做。 花长念跺跺脚,进屋时换上了他的老棉鞋。万氏用碎狼皮当里子,出门便穿着狼皮里子的鞋,鞋面还是老棉布。在屋里,烧着炕,便换上棉的。 “这狼皮真暖和,捂得我都出汗了。”花长念看着天:“可别再下雪了。我听着赶货的讲,咱周边几个县粮食可贵,一天一个价,还每天限量的卖。好些人买不着粮食呢。咱县还好,这段日子一直一个价儿,虽然比平常贵不少,但没周边那么离谱。有外县人来买呢。粮食铺子里限量了。” 万氏跟着感慨,忽然想道:“不然等咱家地都开垦出来,种粮食,咱也卖粮食?” “先把地养好再说。你看你,又养鸡,又养兔子,来年还养羊,这又盘算着种粮食卖。”花长念对着几个孩子:“咱家就你娘最能干了,以后咱都听你娘的领导。” 花雨从炕上滚进万氏怀里:“就听娘的,娘把我们养得多好啊。” 几人哈哈笑,这是夸谁呢? 万氏红着脸:“不知羞。你也是,当着孩子的面浑说什么?” 花长念立即道:“我哪有胡说?我说听你的就是听你的,你听不听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的,万氏瞪他:“谁说的对就听谁的。” “对对,你说的对。” “哈哈哈哈哈…”几个孩子笑成一团。 隔壁的花家,却是争吵成一团。 “爹,我都打听准了,临边几个县的粮价涨了七倍了,还一天比一天高,只要咱家的粮食一运过去,保准能卖个好价。到时候,家里起屋子娶媳妇的钱不都有了吗?” 说话的是花长宗,他外头的朋友多,消息灵,一听了粮食大涨价,就动了心思。这一转手,就能挣平时的七倍银子呢。 花老头骂他:“今年闹雪灾闹的,真当咱家粮食多呢?便是往年年景好的时候,我和你娘留的粮才够吃到秋收。你们哪个心里不清楚?卖粮,卖粮,卖出去了咱们还吃什么?” 花长宗急了眼:“爹,这么好的机会咋能白白放过?咱家不是紧着用钱吗?勒勒肚皮就过去了,开了春,遍地都是吃的,可银子不是哪都是的。长芳要嫁,顺风要娶,长祖考试,哪个不要钱?” “那也不能拿命根子去换。” 花老头再想风风光光出人头地,可他也是种地种了一辈子的,对种地的人说,什么时候都没有手里有粮踏实。这是老辈子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坚定理念。 “爹,你——” “你别说了,想打粮食的主意,门都没有。” “我——”花长宗又气又急,怎么就说不通呢?这么好发财的路子,爹怎么就老顽固呢? 花长光腿已经好了,走动间与以前并无异样,他带着一家子在一边听着并没开口,反正他儿子娶媳妇娶定了,房子也盖定了,他急什么? 花长耀心里也不舍这个发财的机会,眼珠子咕噜噜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给花长宗使眼色,挤眼弄眉。 花长宗不明白这个鬼机灵的弟弟什么意思,不由跟着他挤眉弄眼,最后没明白啥意思,还差点儿脸抽筋。 花老头一拍桌子:“好好说话。” 花长耀只好道:“爹,二哥说的对,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咱不能错过啊。” 花老头又一拍桌子:“我说了,不卖粮食。” 花长耀被他瞪的委屈,看向李氏:“娘,我还没说完话呢。” 李氏立即也跟着拍桌子:“让长耀把话说完。” 花老头哼了声,李氏回了一声哼。 “爹,娘,咱家粮食不能动,可别人家有粮食呀。” “啥?” “你说啥?” 第八十章 投机倒把 “三哥,你别是偷吧?” “去去去,怎么说话的?”花长耀鄙夷看着花长祖,还是个读书的呢,自己说一句话,他自己就往歪心思上动,有脸念叨啥子曰圣人云的,要他说,一家兄弟,这个才是最一肚子坏水的。 “二哥不是说的清楚吗?咱县的粮食价低,临县的高。咱这边买了那边卖,不是一样的挣钱吗?又不用自家的粮食。” “这…” 屋里人都沉默,听着…好像…是笔好买卖。 连置身事外的花长光都动了心,跟别人一样纷纷看向花老头…旁边的李氏。 花老头管着的是粮食,可钱却在李氏手里呢。 方才说自家粮食,李氏还没什么感觉,但牵扯到钱,她便犹豫了。 见她犹豫,花长光花长宗花长耀立即拿眼使唤花长祖。 花长祖心里骂娘,可没人开口他只得上:“娘,要当官老爷,不只要文章做得好,还得请客送礼呀…” “行。”李氏立即拍了板。 花长光花长宗花长耀盯在花长祖身上的目光却没挪开,从刚才的求援变成了鄙夷,就知道娘只在乎这个小的。 花长祖想爆粗,你们到底要闹哪样?这日子没法过了,怎么看都是三个哥哥联合起来针对他。 是的,花家现在结成各种同盟。比如,花老头和李氏为了花长芳跟儿子们对上了。比如,三个当哥哥的因为李氏的偏心跟花长祖对上了。比如,四个嫂嫂因着嫁妆的事跟花长芳对上了。比如,大房的孩子早跟二房三房的孩子对上了… 花老头心力交瘁的,不知道多少次怀念花长念一家还在的日子,那是多平和平静让人怀念啊。 可惜,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花长耀机灵,还有比他更机灵的,最机灵的还是人家粮铺。能挣下一份身家的人笨吗?尤其各家老板经历事多,还经常碰头开会。早在被郑县令震慑住的那一天,便让店里伙计防着这伙人了。 老子都不能投机倒把,还想踩着老子的头投机倒把,做梦! 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来当迎来送往的伙计,就得有识得人脸辨得人声的本事。 常来买粮的,伙计都记得差不多了,甚至他们的家口都探听得清楚。来买几口人的粮,能吃几日,心里自然都有本帐。猛不丁出现了新面孔,他们能不觉察? 要是外县人,凭着十里一口音,就能立即认出来。不好意思,本地粮铺只卖本地人,不服?去告县老爷啊。只是你是告我们父母官呢,还是你们父母官呢? 托本地人来买,想都别想,你要买多,好咧,咱先说清楚,你买的可是能吃仨月了,三个月后再来买,没得通融。 这样,外地粮商想低进高出的那波人,就被挡了回去。 至于真是本地人的生面孔来买,真是买给自家吃的,好,按人头来,一个人顶多买十口人一天的粮,多了一粒都没有。一个两个三四个正常,但呼啦啦来一群人,粮铺就关门,又挡了一波想积少成多的外地粮商。 粮铺这样做,是有些过了,但跟临县涨了七倍的粮价一比,再傲娇呢,大家也都受着,人家粮铺说了,这是保障本地人的利益。不然粮食都被外地人买走了,咱自己家不得饿着? 大家觉得对,主动帮着粮铺监视生面孔。 而且粮铺老板们提前跟郑县令知会了,他们也是无奈,也是好心,是帮着维护市场秩序,还间接帮了各地百姓一把呢。不然,让那些黑心的粮商闹起来,大家谁都吃不上饭。 郑县令能说什么,偷着派人去四周县里溜了一圈,除了自己该上报的茴县雪灾安置求援折子,又给老爷子写了封信,把知道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写上,最后道,给你个建功的机会。 京里收到信的某老爷子,气乐了,自己心软可惜没本事,还不是求到你老子头上。让你鼻孔朝天,以为当官容易呢。也没回信,去找户部官员唠嗑了。等地方层层上报上来,众官员再扯皮争吵,再下决定层层下达,怕饿死冻死多少百姓呢,万一出了灾民动乱,朝廷的脸不得被打得啪啪响。给户部送功劳去吧。 有伙计们监管着,三兄弟齐上阵,各家粮铺门口都转了圈,才凑了没五斤粮。 没来的那个当然是花长祖,他要脸,不能做商贾之事,他是要当官老爷的。 三兄弟看着半截粮袋子傻了眼。 “就这样,一斤算能挣得二十文,这是一百文,去临县总不能走着去吧?搭个车,吃个饭…” “明天再来,多攒攒,一天一百文,十天便是一两呢。多叫家里人来,便是二两三两五两。” “行,就这样办。” 为了挣钱,三兄弟也是拼了。 可惜,第二天再来,各家伙计已经把他们记得牢牢的了。 “哎哎,怎么又是你们?你们是一家的吧?看那大牛眼长的。昨天你们可是一人买了十口人一天的粮。你们家到底多少人啊?三十口子呢?哎吆,后头那几个小的跟你们脸盘子一个样啊。这是怎的?全家都来了?一人买十口的?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粮食多紧张啊,咱铺子一天才开两个时辰的门,周围街坊邻居可都数着麦粒下锅呢。咋呀?你们还想多买了再倒卖去?兄弟们,又有发黑心财的上门了,给我打出去。打死这群没良心的——” “哎吆,哎哟,别打,别打,不是——” 三兄弟连带着花顺风花顺水花顺利花顺齐被追打着跑了老远才停下,粮铺伙计倒是没追,可是愤怒的人群接力打啊。 可真疼死了。 “看来,这条发财路是堵了。” 七人灰溜溜回了家,花长祖看见奔出屋过来问:“今天买了几斤?” 这话捅了马蜂窝。 “四弟可真清闲,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端着书本念几个字,这一大家子都供着你。” “四弟快去念书吧,咱一大家子都等着你当官老爷沾你的光享你的福呢。” “四弟发达了可忘了哥哥们为了你一口饭吃被人追着打。人啊,得记恩。” 气得花长祖扭头蹬蹬蹬回了屋,怒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方氏抚着大肚子:“相公且忍耐,等高中后——” “分家。”花长祖恨恨吐出俩字,进了书房捡起书本刻苦研读起来。 方氏低头浅笑。 这事被花雨拿一碗饺子换来听。 “这,真是,太过分了。”难得花长念主动说别人不好。 花雷却没那么气愤:“爹,这事也不是他们一家做,听说粮铺打走不少想趁机发财的人呐。” “不管别人怎样,咱自己得立身正。” “是,发歪财大都没好下场。” “只希望别再下雪了。” 一直到过年,竟只下了两场小雪,再没下过大雪,让人终于缓了口气。 最后一次进县城,花长念往仙客来送兔子,得了几两银。全家人兴致勃勃在街上逛,采买年货,其实吃喝家里都备得差不多,再买就是买对联福字鞭炮什么的。 花云见街上不少妇人已经装扮起来,带花的带花,带首饰的带首饰。回头看万氏,黑压压的发挽了个发髻,只一根木头簪子插着。说着好听是簪子,上头一丝花纹也无,其实就是根剥皮的树枝。 便拉着她进了路旁一家银楼。 万氏笑:“云儿也爱俏了,娘给你挑几样好看的,当嫁妆好不好?” 花云正瞧见一个妇人拿了一对耳钉往身旁少女耳朵上戴,一边还小声说着什么,那少女脸蛋红红抬不起头。 哦,这是办嫁妆的? 往万氏和花雨耳朵上看看,再摸摸自己的耳垂,只有万氏穿了耳洞。 “我不急,先给娘挑。” 万氏不止一次提嫁人说婆家的话题,花云就从没脸红过。 第八十一章 给我看 万氏才想起:“呀,以前你和你妹子哪有机会打耳洞呀,不如今个儿就穿了吧。” 开玩笑,莫名其妙在耳朵上钻洞,她没那癖好,刚想拒绝,忽然看见花雨竟一脸期盼的模样。 “你想打耳洞?” 花雨不好意思笑:“我瞧人家穿了都好看…” “…那你穿吧,我不用。” 万氏便道:“哪有小姑娘不穿耳洞的?将来嫁出去人家笑话,会说娘家不讲究的。” 花云想了想,好像在村里见到的妇人和大些的女孩子,果然都穿了耳洞,虽然没有耳钉戴,用的多是彩线和茶叶埂子,看来是风俗了。 “不要,我怕疼。” 万氏那个心塞,骗人也要编点儿像样的理由好不好? 边上伙计机灵,插口道:“不打耳洞,咱店里有耳夹,一样好看的紧。大嫂,您看看这几样,您闺女戴上肯定漂亮。” 花云见万氏真跟着他去瞧,忙拉住她:“不是给雨儿打耳洞吗?咱这就去。” 她也不知道在哪里打,可先把万氏注意力拉开再说,她才不要在耳朵上挂没用的什么东西。 伙计忙道:“咱店里就给客人打,穿耳针都是镀了银,干净好使的,在店里买首饰,免费给打耳洞呢。” 花云又把花雨扯到身前:“你看你想打几个?” 她以前也见过有些人喜欢在耳朵上钻洞挂各种各样闪亮亮的金属石头。还有个蠢货挂晶核,一出基地大门就被丧尸追。真够蠢啊。 万氏伸手打她:“不知道就别乱说,没出嫁的姑娘最多打一对。出嫁的妇人才能多打呢。一边去。” 旁边的人噗嗤笑出声,倒是没恶意。 花云讨了个没趣,见柜台上摆着的各样耳钉,都精致漂亮,便选了对自己觉得好看的,给万氏往耳朵上戴。 “娘,这个好看。” 万氏耳洞早定了型。平日里空空着,什么也不戴。见花云递过来。当即要拒绝,待看清了,脸皮一红,嗔道:“你老实一边站着去。这…这是新嫁娘才戴的。” 花云纳闷。没看出什么呀。 伙计一边笑道:“嫂子,这哪说新嫁娘才戴的,您带着正合适。” 万氏脸上更不自在:“知道你想做成生意,可嘴里也得靠谱着些,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戴这石榴呢?赶紧拿开,拿开。”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一般是年轻少妇才戴的。她都大把年纪将要做婆婆的人了。 伙计看出她好脾气,更笑道:“嫂子,我猜着您二十三四不到吧?戴着可不正好?您肤色白。戴着好看。不信您问问我大哥。” 这关系拉的,才几句话,花长念就成他哥了。 万氏羞涩看了眼花长念,只见他傻呵呵的笑,气得瞪他一眼,这个憨子。 花云把耳钉带在万氏耳朵上。左右看了看,又摘了下来。 万氏身子都硬了。她还没戴过这么漂亮的首饰呢,见取了下来,松了口气道:“娘就说戴不了,给你妹挑个花的就行。” 花云不理她,又挑了一对,伸手给她戴上。 “这个好看。” 伙计立即道:“就这对了,我给您包起来。” 万氏眼角直抽,这对是葡萄串儿的,跟石榴是一个意思啊。 “包起来吧,还有那对石榴的一起,我们再看看别的。” 这是大客户啊。 伙计立即露了十颗牙,又拿了一对莲蓬的:“这对也好。” 真是够了,万氏忙按住花云将要接过的手,瞪花长念:“他爹,你也不说说她。” 花长念只呵呵点头:“云儿眼光不错,都挺好看。” 万氏翻了个白眼,忙对伙计说道:“给我们看看小姑娘带的花啊朵啊的。” 伙计也不失望,立即搬了好些小盒子出来:“大嫂,您慢慢挑,这些是十二花卉,梅兰菊,迎春丁香,月季蔷薇,什么都有,小姑娘戴着最好看。” 万氏拿了对银丁香,花云觉得太简单,挑了对梅花的,花雨自己却是盯着蔷薇的。 “那就挑雨儿喜欢的——” “都包起来。” 万氏瞠目,伙计露多两颗牙,迅速拿起仨盒子,拿缎条裹了起来。 好开心啊。 万氏急了,忙把花云拉到一边:“你你,你不能这样。咱,咱买这些干什么呀?不能吃不能喝的。伙计,我们不要了。” 伙计立即扭过脸看花云,可怜兮兮的。 花云搂住万氏的胳膊:“娘,你不喜欢?” 万氏冷着脸:“不喜欢。” “可我喜欢,雨儿也喜欢。” “那,给你们买就是了,娘不要了。” 花云摇摇她的胳膊:“我就喜欢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自己带着又看不见,你和雨儿买了戴,就是给我看的,我瞧着高兴。” 万氏脸色复杂,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呢? 花云又喊花长念:“爹,你说呢?” 花长念自己虽然舍不得花钱,但对家人什么时候都大方,当即点头,语带愧疚:“他娘,你跟着我吃苦了,嫁过来这么些年,我也没给添置什么…云儿说的对,以后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咱都喜欢…” 万氏挤了下眼,忙背过身去。 花雷花冰也嚷着娘好看,要买要买的。 半天,万氏转过身,平静道:“买便买,只是买这多些做什么?” “换着带,不然看腻了呢?” 万氏无语,花长念拉着她的手:“就听云儿的,咱不是早让孩子当家了?” 一边几个妇人艳羡的目光让万氏红了脸,忙推开他,站到柜台前装着挑首饰。 伙计又乐了。 “您再看看,咱这还有五福的——” 万氏立即落了脸,恨不得剐了这多嘴的伙计。 花云笑笑,花雨挨过来,小声道“姐,我都喜欢。” 又小心又得意又感激的小模样,怎么就那么可爱? 花云看得欢喜,拿了一只镯子往她手腕上套。 “哎呀,大了。” 花雨忙摘下来,镯子可不是耳钉,多那些银子呢,得多贵呀。她已经有三副耳钉了呢。 花云捏着左右看,嫌弃道:“这花样不衬你,只能给娘了。” 说完,捞起万氏的手往上一套,正合适。 那语气就跟说,这块骨头没肉,给娘吃,一个样。 旁边人看着,更羡慕了。 万氏抬起手,卍字不到头的花纹,镯子足有一指粗,还是圆口实心的,这分量,得多少银子啊。 就要往下摘,花云那边道“这还有金的,更好看。” 万氏忙一把捂住银镯子:“这就好,这就好,就这个。” 哎哟我的天,伙计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有窃窃私语声传来,听着是边上几个妇人跟着自己闺女夸花云呢。 有个少女就哼了出来:“娘,你怎么不想想。她便是给她娘挑了这些,还不是她爹娘给钱?哼,反正不用她自己掏银子,还不得可劲儿的装孝顺呢。娘,有些人就是心思不正,装的别人都比不上她就她能似的,坏心眼子烂肚肠。” 嘶——,嫉妒就嫉妒呗,说话这么难听。 她娘立即往周围一扫,作势打了下:“去去去,怎么瞧谁都跟瞧见葛村葛大英似的,你当人人都是口蜜腹剑呢,说你性子直你还不听,尽得罪人。人家不认识的可不知道你心好嘴快,还不老实点儿…” 这一番话说出来,尽管少女脸上还不服,可别人看她没之前那么鄙夷嫌弃了,甚至还有个妇人理解似的笑笑,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第八十二章 嫉妒 葛村葛大英,他们来的路上倒也听人提起过,是这阵子最火热的话题人物。 话说,这葛大英是个人物,长得俊俏嘴更是甜,可惜面甜心苦。一个丫头片子能哄得老爹老娘放着几个儿子不疼,偏疼她,给了丰厚嫁妆。到了婆家更是厉害,原本好好的一家人,落到都觉着只葛大英是亲人别人都是仇人的地步。葛大英沾了各种便宜,还得了贤惠名声。 要是一直顺风顺水下去,就没阴沟翻船这一说了。被葛大英挑唆着的几房,终于当面打了起来,还恰巧葛大英不在,没个灭火拉架,或者说没个暗地里使坏的,几房人吵着吵着就翻旧账,还坚持要撕扯个清楚,明明是自家受了委屈,不能让人说自己没理。这一撕扯,都迷茫了,不对呀,这跟葛大英说的不是一个事儿啊。大嫂回娘家是给妯娌的弟弟寻摸亲事,不是偷懒不干活呀;二嫂收到的三百文钱,明明是三嫂的体己,不是葛大英从娘家拿来的呀;还有曲解了这个兄弟的好心,误会了那个兄弟的好意。 待全说清楚,葛大英的婆婆坐地大哭,作孽哟,好好一家人被葛大英折腾成仇人见面只眼红了。 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葛大英回来迎接的便是兴师问罪的狂风暴雨。 她还想着周全回来呢,可惜娘家恰巧也找了来。她在婆家这样挑拨离间无事生非。在娘家自然也是如此德性。 没了她的日子,真清净啊,俩老的没有耳旁风吹着。几个儿媳妇憋着劲儿的说小姑子的坏话(本来便是真话),几个兄弟也渐渐明白过来,竟跟婆家一样,闹了一场哭了一场,就来找人算账了。 葛大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哪边也逃不过了,才让人识清真面目。 可她还有男人不是。做什么都是为了男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家啊。 可惜,最后一道护身符。也被她作死了。婆家娘家一对质,发现不少对不上的事儿,再一逼问,她竟偷偷瞒着男人拿了男人辛苦挣来的钱和娘家爹娘那边骗来的钱跟别人做生意。那个“别人”。还是个男人,还是个跟她“有故”的男人,差点儿成了夫妻的故人。 最后,男人心软,只把她扫地出门。婆家不要了,娘家也不要了,葛大英不知去向。 知道这事的再看花云就不对劲儿了,那葛大英最擅长的就是拿别人的东西给自己长脸做人情了。 花雷气的要死,那老娘们儿是给她恶毒的女儿推脱了。可干嘛又坏自己妹子的名声? 她女儿看着就是个坏的,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不是好的。 上前一步要分说,花长念拉住了他:“你上前说。不正是说她说的就是咱家吗。这种满嘴喷粪的,别理她就是了。” 花长念声音不小,花云声音更是响亮:“****你也踩。” 花雨花冰噗嗤笑了,旁边也有笑声。 那母女俩变了脸,少女张嘴便要骂。 花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往柜上一拍:“银子嘛。不就是败的嘛。” 那雪白一锭,一看就是新的。晃人眼。 足足有十两。 众人皆变了脸。 谁家大人再大方呢,也不可能把这么些钱放在孩子身上,除非,这钱是人家孩子自己挣的。 这家人一看就不是富户,不是养大手大脚少爷小姐的大户人家。 那就是人家孩子本事啊,能自己挣钱了。 众人目光又转为羡慕。 除了那个少女。 “哼,年纪小小,也不知道这钱来的多脏呢。” 花云无语了,这是有仇吗?非得按着我掐? 但这次,众人都是直盯着那少女撇嘴瞧不上。 傻吧你,要是个长得漂亮的,你说这话还能有几分意思。看这小丫头,前后都没肉,又瘦又弱的,能干个啥? 这人就是*裸的嫉妒啊,唉,人心不古啊。 这次,妇人一打量周边人脸色,没说什么,立即沉着脸拉着少女转身就走。 伙计翻了个白眼,换了殷勤的笑:“姑娘,再看看别的?” 花云指着柜台:“那对绞银子的镯子,还有那对莲叶鲤鱼的,蜻蜓小钗,蝴蝶簪子,牡丹簪子,还有那个,刻字的银锁,对,带手镯的,男孩子的那一套,恩,那两只戒子,那条带花的银链子一起包了…” 饶是被那对母女刺激的万氏下定决心今天由着花云花钱,此刻也不免心头滴血。 要这么些干什么用? 还是花雷凑她耳边轻声道:“娘,这都是银的,以后大妹不喜欢了再拿来换银子便是,咱赔不了钱的。” 万氏心里才舒服些。 伙计嘴巴都没合上过,还专门请示了掌柜的,送了一对细细的银丝手镯,上头还戴着小铃铛。 一共二十一两八十文钱,除了送的手镯,掌柜的把八十文抹了去,端的好大方,花雷便没上前讲价。 别看花云要的多,但手艺师傅是贼精的,簪子细点儿,钗子小点儿,镯子多阴刻,能薄就薄,能空就空,这么多加起来恐怕也才十两重。 走出银楼,花长念自然是负责拿东西的,落在后面,碰碰万氏的胳膊:“你带那石榴的,真的好看。” 万氏白他一眼,哼了声,往前跟孩子走一块。 花长念独自乐呵呵,孩子娘身子养好了,脸上有肉了,越来越有年轻时的模样了。看自家这几个孩子,就知道孩子的娘多俊呐。 走出两步,花云突然停住脚,问万氏:“娘,咱家没镜子,我去银楼里买。” 花云一直以为这里没有镜子的,当然这里真没有水银镜子,但有铜镜。就在那银楼里,柜台上摆着几面铜镜,给客人看首饰效果的。花云没想着给自己买,当然没有去照镜子。 话说,来了这么久,她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呢,水盆也照不清呀。 万氏一愣:“娘怎么就没想起来?”家里两个姑娘呢,她咋就没想着买把镜子,还是太不关心孩子了:“不去银楼,咱去前头那家店买。” 说完才想起一事:“你什么时候去取的银子?” 那雪白银锭,分明是才从钱庄取来的,还没经多少人的手呢。 花云不说话,万氏便去瞪花雷。 花雷咳了几声,最后小声道:“就是去仙客来的时候…取银子方便的很…” 花长念和万氏兔子的功夫,能让他往钱庄跑三趟的。 花云说了,手里没钱别上街,只要上街,至少她的荷包里必须得有银子。 他这个做大哥的当然要给她填饱荷包了。 万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道:“你们有钱,可劲儿的作吧,今个儿你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和你爹不拦着。” 啊?这是放开大权了?花雨花冰立即蹦了起来,嚷着要这要那。那欢呼雀跃的模样,频频让路人侧目。 俩孩子要的多,却不是糖人就是头绳,都是几文钱的便宜东西,可那开心的模样就像是大人许了多少好东西似的。 花长念万氏为孩子的懂事又自责起来,等翻过年,一定要把地都开出来,一定要把家里鸡兔什么的都养起来,再不让孩子过苦日子。别人家孩子有啥,咱自家孩子也要有,别人家没有的,自家孩子也得有。 万氏带着俩女孩进了一家叫百芳斋的铺子,店面还不小,里头摆着胭脂水粉铜镜妆匣各种东西,琳琅满目,全是女儿家闺阁里用的。 里头都是女客,花长念便带着两个儿子在对面糖水铺子坐了。 ps:感谢星‘月亲的两张月票,感谢四六六二八〇九五亲的月票和平安符,感谢慢d亲的打赏。祝大家节日愉快。 第八十三章 镜子 娘仨直奔摆满铜镜的柜台而去,目标明确。 一脸笑的女伙计便顺势推荐自家的铜镜,说的天花乱坠也无非是黄铜片打磨的光滑些。 花云拿过一个小靶镜往镜中瞧,这眉眼…轻抬手指划过淡淡的眉,长长的眼,不丑,也不难看。 放下镜子,花云有些怅然,似乎跟自己原本的样子有些相像。只是便是她本人,也忘了十一二岁时的样子。若是经历一场生死便是一场轮回,她不知早轮回了多少世。哪还记得若干世前的模样? 万氏碰碰她的胳膊:“喜欢这个不?” 花云回神,再次拿起小靶镜,圆圆的镜面打磨的光滑,周围一圈缠枝花,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能说这镜子真好,皮肤差点儿毛孔粗点儿的也瞧不出来。 点头道:“那便买了吧。” 万氏想了想:“这个倒是小巧,你和雨儿能随身带着用的,咱买两个?” 花云想说自己不用,但随即想到万氏自己也可以用,便点了头。 谁知万氏继而说道:“再买个大些的摆在柜上,你们姐妹梳头看得清楚。” 花雨难得见万氏如此大方,指着一边给两人看:“娘,姐,那块才大呢。娘,你舍不舍得买?” 两人顺着瞧去,嗬,真是大。只见墙上摆着一面一丈半高二尺宽的落地铜镜,用木头镶着,不少女孩子故意在前头走过,羞涩的偷眼瞧,还前后左右的走,定是在瞧自己走路身姿美不美。 万氏笑嗔:“挤兑娘呢,这可是人家老板的镇店宝贝,你想买人家还不卖呢。” 什么人家用得起这么大的落地穿衣镜啊。 女伙计笑吟吟解释道:“您说的是呢,我们东家可舍不得。不过您要是想要块一样的,我跟东家问问,找对门路也能省不少钱呢。” 万氏就去看花雨,花雨忙忙摇头:“不要不要,那么大,都能把我们装进去了。” 女伙计心里知道她们不可能要,也不嫌弃,拿过一块一尺见方的铜镜:“那你们看这块怎么样?梳头正好。” 这块铜镜也好,只是花纹太简单了些,只是几条流云纹,样子也不讨喜,万氏便犹豫,觉得小姑娘用的东西该多带些花啊草啊的。 女伙计见她不是很满意,再打量了花云花雨,问万氏:“我瞧着两个姑娘正是贪长呢。” 贪长,便是要长大成人了。 万氏点头,感慨道:“可不是,没觉得怎样呢,都要长成大姑娘了。” 女伙计笑笑,走到一边拿了什么来:“那您看看这个可使得着?” 三人看去,竟是一个雕花填漆彩绘的妆匣。 女伙计将妆匣朝三人摆正,打开最上一层,里头正嵌着一面铜镜,大小与板壁一样,只一边固定着,一扳一折,那铜镜便稳稳支在上头斜斜立着。 “您看如何?姑娘大了,该有自己妆匣放珠花簪钗。上面这铜镜并不小,支起来正好让姑娘梳妆打扮。虽然价钱贵了些,可值当呀。您看看这上头的雕花,四季海棠,都是老师傅一点一点刻出来的,还有这填漆,五个色,都是明快鲜亮的。” 东西确实不便宜,一般乡下人进来,她绝不会推荐的。可这家人不同,虽然穿着打扮像村里的,布料不是上好,但那衣裳厚实没一个补丁。女伙计眼睛毒,但凡兜里没几个银子的,进来看东西不免畏首畏尾,而且瞧见贵的,再喜欢脸上也露着怯。 这家人不同,进门直奔铜镜柜台,这是一定要买的。而且听这当娘的意思,是万分肯给孩子花钱的。 自己将妆匣拿过来,三人眼里也只有稀奇,并无掏不起银子的不安。若是只两个小的如此,能用孩子不懂价解释。但这当娘的也是如此,可见是真有钱的。 家里几千两银子呢,万氏自然底气足,她可没想到人家做生意的精明,只从她的精气神打量就打算狠赚她一笔了。 花雨个子还矮,惦着脚去瞧,一二三数着:“娘,这个有三层呢。” 女伙计笑笑,一层层拉开:“不止,最下层里头隔了两层,而且上头这两层里用木头做了大小格子,放东西不乱。” 果然,第一层隔成三条长长的格子,放钗子簪子手链合适。第二层隔成六个大小正方格子,放手镯耳钉吊坠合适。第三层没隔,但下头一层做的机巧,可以当暗格使。 当然,这种暗格花云压根不放在眼里。有什么用,妆匣才这么大点儿,还是木头做的。被人抱走,两脚便能踹散架,能藏住什么? 花雨很是喜欢:“娘,你用这个呀,东西放里面,我和姐梳头就去你屋里。娘,你用这个。” 万氏心里也是喜欢的,她娘家穷,出嫁时除了两身新衣裳,就只有一个柜子和搁洗脸盆的木架子。她是闭着眼上的花轿,嫁妆实在穷酸啊。 不过,要不是她家穷,没法给闺女撑腰给姑爷救济,李氏也不会让花长念娶她。 都是用的一般的木头涂着大红漆,这些年过去,柜子还在勉强用着,木架子却是早劈了烧火了。 她哪里见过这样精致漂亮的家当。 “可是…”三两多银子呢。 女伙计眼睛一亮:“您要是诚心要,我跟东家说声,给您压压价儿。” “这个…” “要了,先给我们放一边,我们看看别的。” 这么豪爽,非花云莫属。 女伙计欢喜的将妆匣抱到柜台里头的空桌子上,这是怕别的客人看上了引起争执。 万氏偷偷说花云:“娘还没打打价呢,你这性子得改改,哪有买东西不压价的?你得好好学学怎么过日子。” 花云抹了下鼻子尖,她的确不会做生意,以前买东西,卖东西的敢压价,她只要一亮异能就好,反正她不会让别人赔本,更不会让自己吃亏。 来到这里,银子来得太容易,呃,对花云来说,因此她便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或者说,没有以前买东西时割肉的感觉。 这样,不好,得改。 花云立即对回转身来的女伙计道“买妆匣,再送我们一面一样大的镜子。” 女伙计的笑顿时僵住:“姑娘,那妆匣便是带着铜镜才那么贵的。” 不然一堆雕花的木头那也是木头,能贵到哪里去? 花云:“…你看着送什么好?” 女伙计自己也是觉得好笑,左右看看,拿过一卷什么大红的东西:“我见两位妹妹长得好看,我们店里有才进的缎带,送你们几尺镶衣裳边吧。你看,这红艳艳的过年穿多漂亮。” 三人伸头去瞧,皆暗自撇嘴。缎带?说的倒好听,不过是织的光亮些的棉布细条子。现在看着闪着光,多漂亮似的,可实际经纬线疏松的很,一过水就糟,鲜亮不了几天。 但在乡下人看来,这便是很好的东西了,给孩子点缀在衣裳上,很是能长脸。 有些不想要,但万氏不是能直言拒绝的性子,仍是面上带笑,还伸手接了过来。 她只是想接过来看一看再拒绝,但落在别人眼里却是想要的模样。 一只手斜插过来:“我要了。” 第八十四章 再遇 咦? 母女三人和女伙计同时望去,旁边挤过来一个少女,圆脸大眼,一边眉毛的尾梢上长了颗绿豆大小的黑痣。 这不是...在银楼口出无状那女子吗? 还真是巧,又遇上了。 少女抢过缎带,却是往柜台后面桌子上的妆匣望了几眼,又重重盯着母女三人看,最后语气不善的对女伙计道:“你这人怎么做买卖的?我找这缎带找了半天,你拿这里来干什么?耽误了我的事儿,我就去找你们老板说,让你干不成。” 好...无语。 姑娘,这样的缎带那边分明还有好些,同样颜色的也有几卷呢。你非得来抢,是针对我呢,还是针对人家母女呢? 花云也无语,这女的毛病吧?从头到尾自己家都没招惹她,怎么哪哪都是她? 对着女伙计道“我们不要那个。” 女伙计立即笑道:“我给你找别的。” “你——”本以为抢了别人心头好的少女一气,这是她不要的?那自己拿来干什么? 竟把缎带往柜台上一丢,疾步走到一边去了。 花云看得仔细,她娘正在那边望着她,那边柜台摆放的是...妆匣? 花云若有所思,问女伙计:“她是想要你拿来的这个妆匣吧?” 花云脸上并无怒色,很是平淡不稀奇的模样,女伙计心里一慌,以为她想让出去,自己可是能从买卖里抽份子的,忙解释道:“那姑娘像是要出嫁了,跟着她娘来买嫁妆的。←百度搜索→她是看中了那妆匣,可是她娘嫌贵不给她买,两人闹了几句呢。我可是确定清楚她们的确不买,才拿过来的,你们放心买便是。” 花云笑了笑,自己只是问一句罢了。 万氏眼睛一眯:“看来你给我们这个,实在是很贵的。姑娘出嫁,做娘的哪有不心疼的。我们一定是买贵了。” “哎,不是呀,”女伙计有些后悔自己说多了:“婶子,不是我多舌,我先前听得清清楚楚的。那女子要买,她娘便说了句,嫁过去笼络好男人让他买。您说,这哪是嫌我们贵呀,分明是一文钱也舍不得呢。而且,您自己看看,那边摆着的妆匣,比这大的比这精致的,比这贵的还好多。我是看着您家用这个合适,才给您拿过来的。” 万氏真的往那边看,果然人家柜台上摆着好些妆匣,看着比这个还要好,便点点头,也八卦了句:“要是娘家有那个本事,妆匣还是陪送一个好,能用一辈子,惦记娘家一辈子呢。” 她又想起自己当年的事。 女伙计撇着嘴:“谁说不是。那当娘的教训她闺女,说她本来便有还非得花钱买个新的。白费那银钱不如都藏在身上,在婆家手里也宽松。” “哦?那她娘说得很对,这才是过日子的。” 女伙计便笑:“谁说的都对,当娘的想姑娘日子过得舒坦,姑娘想着自己嫁人风光。倒是我没留意,让她过来闹这出呢。” 万氏摇头:“这不怪你,还是孩子呢,心里不顺便想找个茬撒撒火。” 何况先前在银楼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过节。 “婶子真通情达理,两位妹妹有福了。” 最后,女伙计做主送了一对珠花,一对绢花。 当然都是给花雨的,万氏问了花云多遍,她自己也在店里看,实在找不到自己能用得上的,或者说没有自己瞧得上眼愿意用的。 万氏见她被问的不耐烦了,才不甘的罢休。 女伙计却翻出一个发箍来,一指半宽,圆圆的,镂空的花纹,镀了一层银。 “我见妹妹喜欢往简单里打扮,你看这个如何?” 花云此时便只将头发盘了个紧实的团子,顶在头顶,大冬天的,看得人不要太清爽。接过来伸手将团子解开,用发箍在脑后束了高马尾。 万氏感慨:“总算有点儿女孩样了。” 不是她拦着,花云早把头发剪短去。小姑娘头发太长,竟到腰间,洗头都麻烦的很。 女伙计再看花云,只纳闷明明只是一个乡下小姑娘,怎么看着仿佛有一种淡淡的...气质?就跟她有幸见过的那些小姐一样,只看一眼便能从人群里区别开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敬畏着。 “这发箍是仿男子的做来的。听说京城很流行呢,一位什么贵女的,便是用这发箍打扮起来,又利落又明艳,得了美赞。之后上层小姐便流行这个了。咱县城离着远,还是我们东家去府城进货时听说的,就进了几个。这一看,果然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花云嘴角微抽,难为她了,这么寡淡的脸扔人群里再找不出来的,难为她违背良心夸赞了。 万氏左右打量很满意,虽然是类似男子的打扮,可那上头正经刻着花呢,能让人一瞧便知是姑娘啊。 三人没别的要买,抱着妆匣出了来。临出门,花云感到那少女又不善看了她们一眼,也不以为意,倒是耳尖听到她娘低声嘀咕,以后在婆家拿捏住男人,什么好东西不是你的之类的。 这个时代的女子艰难呀,若是能跟男子一般地位,也不用什么都指望男人吧。 这样一想,末日又何尝不是,没有异能的普通女子,没有亲人朋友照顾的,不也是选择依靠强大的男人吗? 不过选择依附强大女人的普通男子也不在少数便是了。 但讲来,还是这里的女子幸福,无论如何也不用去面对丧尸。 这里还有律法,竟还有道德约束。 花长念迎过来,接过万氏怀里的妆匣,略不满道:“怎么不喊我声,怪沉的。” “不过是个枣木做的,能有多沉?以往我扛粮食袋子也不输给你。” “你还说,顾大夫让你养身子,就是以前累的,你还逞能。” “好了,你抱着便是,以前话也没这么多。” 孩子们嘻嘻哈哈看着两人说话,事情都做完了,便往回赶。 走到一条街时,忽然听得一阵牛叫声,花长念立即抬头看去,原来是个老汉牵着一头不大的小黄牛。 小黄牛估摸不到一岁大,俩大眼湿漉漉的看着老汉,满是祈求不舍。 花长念正走到老汉身边,赞了声:“老伯,你这牛养得真好,真精神,收拾的干净齐整。” 老汉穿了一身粗布棉袄棉裤,脸皮黑黝黝的,听得花长念赞,先是自豪一笑:“那可不是,不是我自夸,养牛这活儿,我数第二,没人敢数第一。”说着又叹气:“唉,老汉养大了多少牛犊子了,哪头不是人人夸呀。这头还没养满一年呢,这大雪闹的,为了过个好年,牵出来卖了,唉,不知它能碰上个什么人家,能不能伺候好它…” 花长念奇道:“老伯,牛咋能随便卖呢?留着顶几个壮劳力呢。” 老伯看他一眼:“你倒是个好的,哈哈,我家儿子多,劳力可不缺,缺的是银子啊。家里还养着几头呢,都是壮年牛,不怕没得耕。我给你说,我家牛能下崽呀,我们村,隔壁村都是从我家养的…哎,还想着多留一年的,可惜了啊…翻过年孙子娶媳妇啊…” 说着,一双干树皮一样的老手不舍的在小黄牛身上摩挲,小黄牛也拿头蹭着老汉。 花长念心里一动,回头看万氏:“咱家倒是缺牛呢…” 万氏见小黄牛乖顺的模样,也动了心。 ps:  感谢悠悠梦竹亲的打赏,感谢一九七〇六七亲的两张月票,感谢东莉亲的两张月票。 第八十五章 想你爹 老汉耳朵灵光,听得他说这话,把一家人扫视了遍,凑过来笑道:“我看你是个能善待它的,怎样?你若是要,我便宜给你。只要以后好好待它。” 花长念还待犹豫,被老汉抓着手往牛背上一摸:“你看看,健壮着呢。” 被顺滑的牛毛一摸,花长念就跟大旱地被灌了水似的,还有一种什么东西补回来的圆满感。 要了,要了,要了! “多少钱?” “这牛还不大,我只要你八两如何?” “八两…” “老汉不骗你,壮牛卖到十两了,老牛也要六两呢。回去养半年,便长成了。老汉养的好,你自己也瞧见了,绝对值这个价。” 低了他可不卖了,大不了牵回去他再养养,还能多卖钱呢。 万氏这会儿便觉得那妆匣太费钱了。 “成,八两便八两。不过,老伯,既然您家常养牛卖牛,那您知道哪里有卖牛车的吗?我们想再配个板车。” 老头奇怪看他眼:“这有什么难的?你们村没木匠?平常用的板车,套几根绳子不就得了?县城的可贵。倒是牛犁要买套。” 一副鄙夷他不会过日子的模样。 花长念一拍脑袋,可不是,家里不是有板车吗,自己真够笨的,嘿嘿傻笑:“我这不是觉得家里那破车配不上这牛吗?” 几个孩子翻白眼,咋就破车了?才做了没几个月呢。看来这牛在爹心里地步真不低呀。 老头乐了,挥挥手:“得,听你这话,我就放心了,等等,我再喂它一回。你们好生照顾它,它还小,不能让孩子折腾骑来骑去啊。” 这回,连万氏都翻白眼了,这是买了个祖宗呢? 也不知老汉从哪抱出来的干草料,一小把一小把的喂,还念叨:“去了新家好好吃饭,主家说啥不能耍脾气,好好干活,也别累着自己了…” 万氏偷偷对他们讲:“闺女出嫁也就嘱咐这些了,这老爷子,是真心疼这牛。” 花冰啊了声:“那,娘你这样说,不是说大姐二姐以后嫁人是给人家当牛去了?” 万氏一愣,忽觉心酸,自己嫁到花家,连牛都不如。 “那你和你哥要争气,大姐二姐在婆家就能硬气,谁也不敢欺负。” 花雷肃容道:“娘,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了妹妹去。” 花冰却不明白:“那姐不去她们婆家呗,在咱自己家多舒坦啊。” 万氏失笑,戳戳他小脸:“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再胡说,你要不要讨媳妇?” 花冰犯了两难,想了半天摇头道:“我不要媳妇了,我又不认识她,我只要大姐二姐。” “哈哈哈…” 几人笑的不行。 万氏擦擦笑出来的泪:“你不要媳妇啊?那以后别跟爹娘要啊。可是,你俩姐夫得要媳妇呢。” 花冰知道自己被取笑了,恼道:“什么姐夫,我不认识他们,敢来抢姐姐,我把他们打出去。” “哎哟,这么厉害的小舅子,你俩姐夫可不敢欺负你姐姐们了。咱家冰儿厉害。” “哼。”花冰听到自己被夸奖了,又神气起来。 花长念走过来,一头雾水:“说啥呢?满大街都听见你们笑了。” 万氏便把刚才的话学了。 花长念也笑:“真舍不得闺女嫁出去啊。” 万氏瞪他。 “过了年,咱回你娘家吧,多少年没去了。” 万氏一愣,脸上淡下来:“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多少年了,有啥好看的。回吧。” 花长念牵着牛走在最后头,万氏带着孩子在前面,一路不说话,能看得出情绪不高,几个孩子便不敢笑闹。 直到进了村,万氏道:“我去村里订两板豆腐,你们先回去。” 说完,直接进了村子。 花长念几人便直接往自家门前赶,唉声叹气的。 花云问花雷:“娘这是怎么了?” 花雷也一脸茫然,又去问花长念:“爹,娘咋了?是不是我们外家…话说回来,这些年,我也没见过姥爷家的人,这里头是有什么事儿?” “唉,”花长念又是叹气:“都是穷闹的。你姥爷家在山沟子里,日子…不怎么好。在那个家,老太太又那个样…你出生时,你姥爷家来了一次,来看你娘,可…也是来借钱的。被老太太说了顿,当场…动了手,打那后,两边再没来往。” 李氏?说了顿?怕不只是说说吧,毕竟动了手。 现在看来—— “爹,李氏就是故意的,就想让你们跟姥爷家闹翻了,就没人给娘撑腰,她好往死里使唤娘。” 花长念叹气,谁说不是呢,他现在才想明白。 “那娘就没回去过?” “你娘就嫁来那年回了一次门,唉,都是爹想的不周到啊。按说,两边闹开了,不都是女婿上门赔不是吗,我愣是没做啥…你姥爷家肯定拉不下脸,你娘又这些年没能回去,肯定心里更不得劲儿…” 其实他也提起过上门看望岳父母,万氏哪有不愿意的?可每次都被李氏挡了,长此以往,两人再也没想过这事儿。 “那咱今年过了年就去呗。” “先跟你娘说说,她心里也有疙瘩呐。” 万氏回来,脸上跟平常一个模样,笑着道:“豆腐真紧俏,今年要的人可多,等拿回来,娘给你们炸肉丸子。” 过年要做很多炸菜,放着一直吃到二月里。肉丸子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一道菜,不论是祭祖还是自己吃,没有肉丸子哪是过年?一点不比饺子地位低。 当然不能做全肉的丸子,里头便要掺上豆腐。而且,拜祭祖先,桌上也有一道必备的菜,炸豆腐。 一进腊月,村里做豆腐那家人脸膛子便红光起来,这是他家的旺季啊。 今年要豆腐的人家多,可见要买的肉少,这是要多加豆腐,不然哪够家里孩子吃的? 花长念在院里搭牛棚,特地搭在靠近夫妻俩屋近的那边,好半夜起来喂牛。 “我正好明天再去县城一趟,得买些草料什么的,老伯把这牛看得亲儿子似的,可得伺候好了,指望着开春犁地呢。我再去趟肉摊子,跟卖肉的订半扇猪。” 村里也有家卖肉的,却喜欢缺斤少两,花长念不想去那家,尤其那家婆子好打听事儿的。 万氏哎哟一声:“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咱家鸡和兔子还多着呢,吃不了,买个十几斤就差不多。” 花长念嘿嘿看着她笑:“咱到时走动也得送肉不是。” “走动?除了大胜家,咱还去——”万氏想到啥,脸色复杂起来,也不再说话,掀帘子进屋去了。 花雷花冰在花长念身前帮忙,花雷见万氏进了屋,便道:“爹,是走外家送的吧?看娘的样子,是想回呢。” 花长念搬着木头:“你娘嫁过来,一开始胆小,后来天天被老太太支使着忙活,话也不怎么多,提起娘家的时候少。后来两家打了一场,更不提了。我问过,你娘还跟我发火。我琢磨着,你姥爷家也不怎么…”花长念顿了顿:“这么些年,固然有我和你娘做不到的,可…那边却真的从来没看过你娘一次,大人孩子都没来过。” 花冰从记事起,就没听过什么姥爷家舅家什么的,他便见到花家四个媳妇回娘家,也从往自家身上想过。听得花长念如此说,很是不解:“爹是说,娘跟姥爷家处的不好?那咱去看什么看?” 花长念拍拍他的头:“你还不懂,当儿女的哪有不惦记爹娘的?你娘嘴上不说,心里必然是惦记的。” 说完还往南头望了眼。 花雷顿时不好了:“爹,你想你爹了?” 这话说的。 花长念顿时瞪眼:“咋说话的?什么我爹,那是你爷爷!” 花雷抚额,这才几天啊,他爹硬起来的心又软了,都是过年闹的。 第八十六章 过年呢 屋里,姐妹俩支起妆匣,对着镜子,花云给花雨编辫子,花雨把玩着今日买来的银首饰,一件一件装进去再拿出来。 她已经穿了耳洞,戴着小耳钉,现在觉着疼了,不敢碰耳朵。 万氏走过去,稀奇道:“这个编法娘还没见过呢。” 花云微微一笑,她也是小时候跟别人学的,当年在研究所,无所事事的时候,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在没有人给他们玩具教他们玩的情况下,只能自己琢磨,什么都觉得珍惜好玩。有个姐姐,最爱给人编辫子,各种各样的花样,一群孩子不管男女都学得精通。真是…没什么能玩的啊。 花雨眉眼弯弯,从镜子里看万氏:“娘,好看不?姐说给我在头上编玫瑰花呢。娘,啥是玫瑰花?” 万氏歪了歪头,花雨两侧的头发被贴着头皮卷成几朵花的模样:“娘瞧着像蔷薇哩。” 花雨忙侧了侧头,被花云又摆正脑袋:“真好看。” 万氏看着花雨脑后已经编好的十几根精致的发辫,再看花云语气就透着无奈:“你说你,你明明也会打扮啊,怎么就不捯饬捯饬自己——啊——,你个作死的熊孩子,你竟然剪了头发,你,你,你气死娘了!” 花云高高束起的头发,本来能到腰间,现在竟然少了半尺! 一股无名火在万氏心头乱撞,这倒霉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看来是自己太惯着她了,不行,以后得严着些,怎么什么都擅自做主无法无天? 万氏想了这些,才大喘一口气,才发觉,俩闺女俱是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花雨合上嘴巴:“娘,娘,你咋了?你咋自己说那个字了?不是不让我们说的吗?” 不让我们说,你自己就能说了?不是不吉利吗? 花云也有些奇怪,这火气太大了吧? 万氏一惊,暗自懊恼,不敢看俩孩子眼,色厉内荏问道:“怎么把头发剪了?” 花云从脑后把头发抓过来,凑到她跟前给她看:“都干的分叉了,还发黄,丑——呃得不行,我就修了修,以后再长呗。” 又指着花雨的头发道:“雨儿的我也修了修。” 万氏忙去看,果然花雨的发稍很整齐,但应当没剪短多少,不然自己怎么没发现呢。 皱眉道:“你这孩子,头发一辈子都不能剪的。娘给你买头油养养不就好了,偏剪什么剪。” 说着,已经完全没了火气,孩子还小,两年又长回来了。 “以后不许这样了。” “恩,娘,你要不要剪剪?我看你头发梢也不好。” 万氏摸了摸头,忽然道:“娘做姑娘时,一头的头发乌黑发亮的,现在…日子好了,以后你们头发也会跟娘以前一样的。” 这是想起以前的事了?不过老好脾气的竟然突然发火,可见没什么美好的回忆。 花云应下来:“恩,头油是什么?” 万氏收拾好心情,笑道:“你在家呆不了几年了,早该养起来,明个儿娘去给你挑,有桂花香味儿的,可好闻了。抹在头发上,立即又滑又亮。” “再说吧。”花云心里想的是,弄一头怪味儿,她进山还不得远远的就被猎物逃了去? “你爹还要订肉呢,你们还有啥想要的?一道买了,年前咱就不进县城了。” 两人俱是摇头,均觉得没什么可需要买的。 不过,到了二十八那天,花云便有些后悔了。 所谓“腊八粥,熬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推糜黍,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这是花雨花冰唱给花云听的。 花长念和万氏按习俗准备过年,虽没严格按照歌谣的流程走,但也差不多。 腊八粥,没有,只是吃了一顿好的。说是好的,跟平日比只是多了几道菜,因为他们平日里吃的便不错。而且,大冬天没有新鲜菜蔬,能怎么好?还不是就是吃肉? 糖瓜?花长念倒是熬了半锅白糖,给他们做了糖葫芦,花云吃着不错,红艳艳的山楂裹着亮晶晶的糖衣插在麦秆做的大棒子上,摆在屋子一角,想吃自己去拿。 那麦秆还是花长念出去找人要的。他家没有。 扫房?用不着大人,花云和花雷把扫帚头子绑在长竹竿上,里外一走,便扫干净了,毕竟是新房。 磨糯米高粱米?家里有小石磨,花云坐在跟前,一手托腮一手摇着推着,细细的面便流了出来。不要太轻松。 肉,已经订好了,已经拿了回来。鸡?随时都能宰,花云负责喝干净了。 如此下来,万氏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似的,还好,该准备各类吃食的时候了。 万氏挽起袖子,誓要重抖威风。先是活了一大团的面,闷在大大的陶盆里放在灶口旁边发着。又立即抱出地窖里存的各类菜蔬来。该泡水的泡水,该去皮的去皮。花长念拿回的半片肉,割了大块下来,剁剁剁的剁成馅儿。葱姜蒜,剁成馅儿。 “雨儿,看看干豆角泡开了没?雷子,酸菜剁出来了?云儿,萝卜去完皮,土豆红薯也都去皮,都切成丝,娘给你们炸丸子吃。他爹,再抱些柴来,把骨头都敲碎,咱熬个汤来做高汤。冰儿,继续剥蒜。” 一家人被万氏支使的团团转,花云只觉得屋里剁剁剁,屋外剁剁剁,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直跳,太吵了。 她有点儿控制不住。 明明直到昨天,家里都清静的很,万氏说要做什么,一时半刻也就做完了,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忙起来? 没过年的孩子不解啊。 把小刀片往旁边一抛:“娘,怎么要做这么多?” “当然要多做了,过年呢,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都要做出来,让你们一次吃个够,等下次想吃时便又过年了。” 花云嘴角抽抽:“我们平日里不也能吃?” “那可不一样,过年呢。娘给你说说,素丸子,娘做萝卜,土豆,红薯的,再来个芝麻球。肉的呢,便做肉丸子,炸肉段,炸春卷。你爹弄回来的鱼也炸段。再炸点儿小面鱼儿,还有豆腐合子,塞上肉馅儿。你觉得怎么样?这些平日里你们哪里吃过?” 不怎么样,花云一想她还要听一天油锅刺啦啦的声响,更不耐烦了。 “太麻烦了。” “怎么麻烦了?等三十那天,娘才开始做热菜呢,你们都等着啊,娘今年使出浑身本事,一定能凑个几十样子菜出来。” 几十样子? 有完没完? 虽然她不嫌麻烦,也愿意出力,可这动静—— 花云深吸了口气:“娘,先前不是说去仙客来吃饭的?不如过年咱们去仙客来吃吧,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多省事啊,还不用刷锅洗盘子。 万氏抬头瞪她:“净胡说,哪有大过年的往外跑的。大年三十那天,谁不是在自己家过的?一家子人忙活一年,不就为了这天能凑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吗?哎,对了,还要包饺子呢。荤的,素的,都得包。你喜欢吃啥馅儿的?” 真没完了? “仙客来什么馅儿的都有。” “你这孩子——” 花长念从外头端着大盆子进来,里头满满一盆碎骨头,露着鲜红的骨头茬子。 花云喉咙滑了滑,那边万氏和花雷还在哐哐哐的剁着,太阳穴跳的更厉害了。 “你这孩子,想啥呢?大年三十哪家店还开门啊?就算他们开门也没人去啊,都在家里包饺子呢。仙客来今天便歇业了,过了年才开门呢。人家掌柜的伙计都不过年的?” 花云按了按脑门两侧,竟然没得地方去? 花雷听了半天,停住刀,若有所思,问道:“大妹,你是不是不舒服?” 花云端起水喝了口,里头有淡淡的甜味儿,万氏放了糖,可压不下她那股躁意。 “渴了,我去喝只鸡。” 第八十七章 伤害 /“大妹该不是听不得吵吧?” 花雷提起刀剁了一下,又停下,看着花长念和万氏。 两人面面相觑。 花雨摸着小下巴:“之前,姐说过,听李氏骂她,她就想喝血的。我的天,李氏那嗓门,我姐肯定是被她喊的头疼。” 李氏半点儿含蓄不懂,每次骂花长念一家,跟敲震山鼓似的,不怪蔡婆子不爬墙头也能听清。 “真是呢,说来,刚刚云儿看着脸色不好,今天咱屋里屋外的是真闹腾。” 花冰似模似样点着小脑袋:“我姐是烦了。她烦李氏,就去喝鸡。烦动静大了,也去喝鸡。还有累了没力气了,上次杀狼,大姐就喝了那么些。”双手费力比划出狼王的大小:“那些狼叫的也烦人。” “这这这,唉哟,”万氏去看花长念:“早知道咱该在旁边起个灶屋啊,这吵的。” 花长念心里寻思着,说道:“化冻就起,让云儿先回屋躺着,拿被子堵上耳朵。” 现下也没法起屋子啊。便是搭个棚子,这么冷的天,进进出出的,不得冻坏了? 花云喝了只鸡,舒口气,提着鸡往屋里去,眼角瞟见大门口有一角红色一闪。 进了屋:“花香儿来找你了。” 花雨啊了声,有些纳闷:“她找我干啥?”起身往大门去。 万氏紧张起来:“该不是那边找你吧?” “不会,”花长念道:“便是找我,也该是个小子来。” 花香儿看着花雨一头精致发辫,心里复杂难言。<>花雨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身上衣裳也是万氏精心缝制的,整齐合身,还缀着花。 自从花云给她编了回辫子,花雨稀罕的睡觉也不解。花云一看,哪成啊,头皮不得坠坏了,逼着她解散了睡觉,第二天再给她梳新的。反正时间有的是。 今天头发斜着分了两半,上头的编成花斜斜挽着,下边的分成几股,只编了一小段,拿彩绳系着垂下。看着哪还是个乡下小姑娘? “你咋来了?今天你们不忙?” 家家户户都该忙起来了,那家没几个能做事的人,花香儿身为最大的孙女,不被李氏看重的丫头片子,能得闲跑出来? “我…祖父让我来问一声,你们要不要去我家过年?” “哈?”花雨满眼的不可置信,老爷子?怎么可能? “祖父让你来的?不可能?以前也没见他跟你怎么说话。” “你——” 花香儿无话可辩,花雨说得没错。花老头跟李氏都是重男轻女,尤其花老头一心想改换门楣变书香,丫头片子不可能圆他的梦,因此,他对几个孙女是绝对的公平,不怎么搭理。哦,除了四房的花柔儿,偶尔得他赏一眼。 “我可没说错,他便是让人来问,也该差遣他孙子才对。” 他四个儿子估计不好意思上门,也不敢来。过年了,家里祖宗都回来看后人了,她亲奶的坟可是就在院子里呢。 “…祖父是喊了我哥来的,我哥他…让我来问问。” 花雨也没问是哪个哥。不管花顺风还是花顺水,她都不喜欢。<> 花老头喊的是花顺风,花顺风不好意思来,便喊花香儿来。花香儿跟花雨走得近,那是在花长光和张氏点头应允下的,因此,大房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也知道花雨主要是为了打听花家的事儿,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花长光是默许甚至是放纵的。 但肯定的是,花长光没以前那般对老爹老娘死心塌地了。 花雨不用去问,自己就回绝了:“去什么去,都分宗了,当初说的不是清楚吗?连走动都不用了。”说着冷笑,不客气道:“莫不是有人想算计我家吧?可惜,再想算计也算计不着了。” 许是花雨这种话没少说,花香儿也没生气,只道:“我就是来问一声,你冲我来干什么?不去就不去。” 花雨低眼看到花香儿的手,又粗又肿,生了冻疮,不由叹息:“以前,大冬天的也是我家干活,你哪生过冻疮了?” 花香儿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忙往身后藏。 花雨撇她一眼:“我们是解脱了,你现在是最大的女娃了,李氏没少支使你吧?” 花香儿低头不语,显然花雨猜中了。 “你可长点儿心吧,我知道以前你都是当花长芳狗腿子,才没跟你翻脸。现在她花长芳还能算计哪个?你自己当心。” 她直觉花老头让人来问,是花长芳的鬼主意。那四个被自家亲奶整怕了,现在还不敢上门。李氏恨不得再不见他家一眼的,几个曾经的婶子是绝对不敢提这话的。孙子辈的更提不着。至于花老头,不是她小瞧,李氏不发话,他没那个胆子。 花长芳虽然当初掉了茅坑,但不痛不痒的,半年过去了,早忘了那一身臭吧? 花香儿牵了牵嘴角:“家里谁都不找她玩,我娘让我远着她,她才使唤不了我。<>等过年她嫁出去,更不会害着我。你不用担心。” “哼,我担心你做什么。” 两人静了静,花香儿道:“我走了,你…头发梳的真好看。” 花雨摸摸头发,笑得露出两排小白牙:“我姐给我梳的,好看吧?” 花香儿羡慕的点头,却是没得嫉妒,那样的姐摆在那里,谁敢对花雨不好? 花雨想想道:“等得空教你。” 花香儿便笑起来:“我走了。” 花雨关了门,回屋,心里道,这次竟没要吃的。 万氏问:“花香儿来干啥?” 花雨便说了。 众人齐齐去看花长念,花长念只是怔了怔,不自在对着众人道:“雨儿不是回绝了吗,看我做啥?” 花雨立即噘了嘴:“爹,你这是怪我?” “不是,不是,爹就是没想到…” “才出来半年,他家顶不住了吧?看他们今年年夜饭怎么吃?没一个做饭好吃的。” 这是花雷幸灾乐祸。 万氏去看面盆,头也不回道:“咋吃?这灶上手艺就是练出来的,这些日子,也该做的像样了。你爹也不用担心老爷子吃不上好的。” “咳,我,我哪是…我不是…” 花雷立即眯了眼:“爹,你不是真想去吧?” “…没。” 竟然犹豫了! 花雷生气道:“爹,你要是去一趟,你信不信那家以后就甩也甩不掉?” 花长念讪讪:“我知道,我不去。” 花雷看他半天,花长念被他盯着发毛,再次肯定道:“我真不去。” 花雷忽然一笑:“爹,你去了也没啥,去就去吧。” 果然,花长念没反应过来的脸上带了丝隐隐的喜色。 花雷心里跳脚,还真想去! “哼哼,只要不把大妹挣的给出去,爹你想给啥给啥。” “啊?”花长念傻了。 万氏慢悠悠加了句:“我的也别拿,只拿你自己的。” 花长念被媳妇儿子逼的,再次无比悲痛的发现,这个家一个子都不是他挣来的,虽然他做了不少事情。 当初净身出户,是花云花雷扛回来的大虎让一家人买地建房。再后来的收入,是万氏每月卖鸡蛋得来的。买鸡的钱自然是花云挣来的。现在钱庄里存的银子,也是花云挣来的。纵然自己开地种菜种粮,那也是娘俩儿的钱买的种子。外头那头小牛犊也是闺女挣的。屋里屋外…总之,自己却是没挣得一文钱回来。 花长念抹了一把脸,觉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第八十八章 自行了断 屋里难言沉默,花雨花冰看看花雷,再看看万氏,最后看看花长念。 大哥和娘都生气了。 花云看着有着细腻情感内心的中年男人,自家亲爹,开口安抚:“娘和哥就是气话,爹,你别放在心上。咱是一家的,谁挣来的银子都是一家人的,分什么彼此。” 花长念好惊讶,这不像是大女儿的风格呀。 “爹是一家之主,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给谁就给谁,我们谁都没二话说。” 好感动,花长念受到的一万点伤害立即被抚平了。 花雷和万氏看花云,信你呢? “大不了我再十倍拿回来便是,总归不让爹吃亏。” 咳咳——,花长念剧烈咳了起来,就是嘛,闺女还是那个闺女,是他想多了。 “所以,为了别人着想,为了不让他们因为拿不出十倍来被扒屋拆墙,爹,你悠着点儿,少给点儿。” 花长念默,所以为了他亲老子好,自己还是远着吧。 万氏马上脸上放光,就知道大女儿不是个糊涂的。 花雷努嘴冲她竖大拇指。 花雨花冰嘻嘻的笑。 花老头却笑不出了,喝李氏:“就说人家不会来,偏你去问什么问,有这个心,那以前怎么不对人家好点儿?” 摔着帘子气冲冲出去了。 李氏冲着他后头呸了口:“对他们好点儿?他们配吗?一家子短命鬼。我好心好意拉扯他长大,没得半点儿好还落了一身埋怨。我呸,给脸不要脸的下作东西——” 花老头早走的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他肯定能听见,但这些年来从没反驳过李氏一句。 李氏掉过头,去埋怨花长芳:“你说你,怎么偏动了这个心思。” 花长芳面无表情摸着一匹鲜亮料子:“娘,不是我说,你在这个家里越来越说话没分量了。就那点儿嫁妆,我过去能抬起头来?你看那家的,买了那些地,听说还跟县老爷攀上了,家里能短了银子?你没法从嫂子们那里要银子,我自己怎么就不能给自己打算打算?” 李氏瞪她:“想得倒好,这些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又是咋做的?人家能给?” 花长芳不以为然:“谁说咱娘俩儿出头了?不是有爹在吗?花长念和万氏就是面糊的心浆糊的脑子,只要爹说句好的,他什么不会捧到爹跟前来?娘,你也是,你劝劝爹,让他去说句软和话,咱过年也能白得几十两银子来。你去看看,那肉丸子放了多少豆腐,哪还有肉味儿?” 李氏心里却气她没脑子,让花老头去说软话,不正是自己服软?再说,让老东西去一趟,没得多想前头那个。 “行了你,嫁妆还少你的?彩礼银子都给你陪送回去一分不留的,衣裳首饰家具银子,一样没少你的。当娘没打听他家大媳妇嫁妆呢。你这是想把娘家掏干净,以后还回不回来了?这是不打算要娘了?” 花长芳立即扔了料子,贴到李氏胳膊上:“娘,瞧你说的,陈家比咱家境好,我也是想风风光光嫁过去就立住脚不是?要是能有啥好处,还不是惦记着我亲娘您呢。” 李氏被她一阵摇晃,脸上笑起来:“还是闺女贴心,哪像儿子,气死我了。” 花长芳眼珠子一转:“都是几个嫂子背后挑唆的,娘,你得狠下心来使劲儿压压她们。不然我出了门子,还不知道她们怎么合起伙来欺负你呢。我可舍不得娘受气。” 李氏顿时脸上一厉:“你说的对,我得给她们立规矩。一个个没王法了,敢骑到老娘头上来,看我不收拾得她们脱一层皮。” 说完又搂着花长芳左一句舍不得,右一句不舍得。 花长芳得意的笑。 屋外窗台下,花香儿不屑撇嘴,猫着腰绕到前头回了自家屋。 厨房里的张氏立即也进了屋,没得一刻,沉着脸又进了厨房。 梁氏王氏立即迎上来,方氏挺着肚子坐在小杌子上也瞧着她。 “又挑唆啥了?” “哼,贱皮子,挑唆着老婆子给咱立规矩呢。” “没良心的,过了年怕咱日子更不好过了。”梁氏如此说。 王氏咬了咬唇:“咱们可得一条心,不然定被她收拾的爬不起来。”说完见方氏不说话,扶了扶发冷笑:“弟妹倒是不用担心,有个读书上进的相公,肚里还怀着,婆婆可舍不得磋磨你。” 方氏头皮一紧,立即开口:“我自是跟嫂嫂们一条心,大不了躲出去便是。” “还能全躲了?” 方氏默了默:“我怀着孕,自是不能动针线的。” 三人对视一眼,方氏绣活出众,花长芳嫁妆里的绣活应是指着她的,但她借口光明正大,李氏不能驳,她确实能躲过去。 “孕妇都不好动针线,还闻不得油腥。”方氏使着眼色。 三人绝倒,这是让她们赶紧怀? 张氏嘴角抽抽:“我都这把年纪了。” 花长光虽然比花长念小两岁,但他娶妻在头前,因此,张氏反而比万氏大,已经到了三十多,有孕自然没以前容易。 梁氏王氏反而大有希望,当即心里决定,今晚就拉着男人努力。 方氏才松一口气,只见张氏一眨不眨盯着她瞧,分明她不给法子不罢休。心里苦笑:“大嫂,顺风不是要讨媳妇了吗?” 张氏恍然,对呀,自己要娶儿媳妇进门,多少事忙呢?便是李氏只折腾自己,花长光也要出面呀。 “还是四弟妹有法子,不愧是念过书的。” 方氏嘴角微抽,到时自己还是出去躲躲吧,希望花长祖高中,彻底搬出去才好。 厨里,顿时一片其乐融融。 李氏不晓得,自己还没想出法子紧紧儿媳妇的皮子呢,人家已经人人想好了对策。 接下来两天里,万氏再不让花云帮忙,只让她回屋里躺着。 花云也不推辞,真的躺炕上,还蒙了头。 一家子这次确信,花云是经不得吵的,一时间,手脚都放轻了去。 但大年三十晚上,花云再躲不过去了。 各家天黑迎祖宗,吃团圆饭,紧接着便是重头戏:辞旧迎新放鞭炮! 噼里啪啦全村一阵紧一阵的爆炸喧嚣,花云端坐,眼皮子直跳,原来让无数人怀念的过年竟是这样的? 花长念放过两次鞭炮,拎进来一只鸡,对着脸色已经发黑的花云道:“赶紧喝,下一轮就是新年了,大年初一不能沾荤腥。” 花云默默接过,咬牙切齿在旧年的最后一刻结束了一个生命。 最后一轮鞭炮响过,全家替花云松了口气。 万氏道:“你们都去睡吧,我和你爹守夜。” 今晚灯烛要亮一晚的。 花云没有推辞,含糊了句,便回了自己屋,往热烘烘的炕上一倒,卷着被子筒沉沉睡去。 意识像石头落入深潭,下沉下沉,不停的下沉,沉到无尽的黑暗中,无声的寂寞里,忽然出现了一丝白,仿佛黎明将要到来。 越来越白,越来越亮,挣破云层,露出真容,却不是火红的太阳,而是—— “风行…” 床上的人猛然做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仿佛心脏被攥紧般的疼痛,汗水顺着脸颊下巴,砸到****的胸膛上。 “呼,呼,呼——”风行半天回复呼吸,心情却平静不下来,跳下床套上外套,推开门顺着半黑半明的走廊,敲响一扇门。 金属门板悄无声息缩进墙体,灰发男子捂着脑袋露出半个头:“有完没完?” “小叔叔,我——” “给。” 风行接过,诧异,这不是最新的晶核武器吗?便于携带,杀伤力巨大。 “这个没用吧?” “现在还行不通,你要是等不及,就自行了断,变成鬼,说不准就能找到她。” 风行无言将小巧精致的武器塞进口袋里:“晚安。” 男人关上门,狠狠骂了声兔崽子,都几点了,还晚安?自己还是洗把脸去实验室吧。 第八十九章 霸道 花云绝想不到在同一时空的不同坐标,竟有人在想念她,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想她…的弩弓。 孙大壮激动的对重万里举杯:“将军,您料的可真准,蛮人还真他奶奶的大年三十夜进攻。格老子的,胆儿肥了。咱新建的弩弓营按你布置的,在几个地点藏好了,那个啥,守株待兔。您是没瞧见,那一只只箭不停歇射过去,离着蛮人还远着呢,那马上的人哗啦啦往下掉,跟下饺子似的,别提多痛快了。都没反应过来,全歼了,二百人啊,全歼了,啊哈哈哈哈——” 周围将士也是一片哈哈声震天,一个个眼里激动的直冒绿光,跟狼似的。 “将军,那弩弓好使啊,咱兄弟们一人一把才好啊。” “是呀是呀,将军,我才摸了一回,没过瘾啊,咱一人配一把啊。” “把蛮人杀得片甲不留,杀进草原去。” “将军——” 重万里手一抬一压,叫嚣的声音顿时消失,一圈圈的将士俱都盯着重万里瞧。 重万里冷静开口,仿佛捷报并不值得他放松一笑:“新式弩弓已经暴露,此乃杀敌利器毋庸置疑。但——”重万里环视一周:“蛮人不是蠢的,他们得知此利器,会坐以待毙?定会派出各路细作千方百计将弩弓偷去。若是被他们得逞,受害的便是我们了。接下来,非但不能麻痹大意,反而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蛮人定会有动作,借此时机,将军中的钉子都给我拔出来。” “是!” 重万里挥挥手,示意众人各行其是,自己进了大帐。 孙大壮请示后,进来,眉飞色舞:“将军,没想到这弩弓杀敌竟然如此好使,比弓箭好用多了…” 重万里点头,此时他已经端起自己专用的那架弩弓,微微出神。 “将军,说真的,您要不要考虑上报朝廷,请兵部给咱大军多备些?要是兄弟们端着弩弓杀进去,蛮人岂还敢犯边?随便训练一个熟手,都比他们神射手厉害呀。真是杀人越货的好东西啊。” “你说什么?” “啊?啊,我说,将军请兵部——” “不是,最后那句。” “啊?”孙大壮想了想,笑起来:“这是杀人越货的好东西啊。” “对,”重万里点头:“你出去吧。” “啊?”这什么跟什么?怎么就让自己出去呢? 孙大壮一头雾水出了大帐,将军大人的威严不容人侵犯,自己听着就是了。 杀人越货?重万里拿着一块细布轻轻擦拭弩弓。没错,这是杀人利器,可她手里的那把才更是吧。不由猜想,若是当初花云拿弩弓对着他一决生死,他会不会躲过? 会吧,自己身手可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重万里想到那架自己垂涎三尺的弩弓。那弩弓结构复杂,不可能只这点儿用处,肯定有别的惊喜。可惜呀,她就是不肯卖给他。 重万里手一顿,杀人越货?莫非,她犹豫的其实是这个? 那岂不是说她是心善之人?可—— 能面不改色杀尽群狼,还毫不犹豫将箭尖对着人,带有杀气的人,能是心善的?江洋大盗也未必有她的冷静嗜血吧? 那真是因为她说的理由?不能泄露给别人?可—— 重万里本能觉得不是。←百度搜索→ 就这样,好好大年三十夜,重万里纠结来纠结去:自己要不要再去一趟呢?姓郑的在那里,自己去看望朋友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初一拜年,花云只是微微皱眉,万氏便体贴的留下她看家,跟花长念带着三个孩子在村里人家走动拜年。除了董郎中曾先生,便只是去长辈家,还是平日里能和气说话的长辈家。比如村长家,比如族长家,再比如董七老爷子家。 当然,这年头讲究长辈在不分家,因此说是只去拜见长辈,其实一大家子小辈也都见了全。而且,大家都出来走动,在村里路上半天都能撞见个十几回的。 花长念被儿女说的,也不指望着跟人人都能处好,处得来便多来往,处不来的也不强求,比如当初卖他家石头不给够还想多要钱的那几个本家。 路上撞见,还阴阳怪气问他,年前打狼得了多少银子,发了大财了,还巴结上了县老爷等等。 花长念只当没听见,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 那些人自讨没趣又觉得被轻视,便说他没得教养,甚至说他没娘养。 这就过了,不止花雷冷了脸,好脾气的花长念都发了火:“我有没有娘养,你要不要见见我娘再说?” 正讥笑得痛快的人顿时被掐了嗓子的鸡一样,这才初一,指不定过年回来看子孙的长辈们还在村里没走呢,万一被大李氏找来,当初花家一样谁受得了? 当下讪笑着赶紧走了,再不敢开口。 也有人劝花长念:“就那几人整日里满嘴喷粪,长念你还不知道吗,谁把他们的话当真啊,大过年的,别生气,只当没听见。村里没人喜他们。” 花长念心里好受些:“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啥话都说得出口。” “他们不就这样嘛,损人不利己的,甭搭理他们。” 除了这小小的不愉快,一天下来,一家人都乐呵呵的。村里也格外的温情,走哪都跟一家人似的,你问候我,我关心你。又让花长念觉得村里人都挺好,除了极个别的。 当然,没人提出去花家拜年。花长念自己也不好意思提,估计他自己也知道,真去拜年,自己肯定要往外拿东西,但他也真没脸拿花云和万氏挣的银子来孝敬老子。 一天下来,都没从花家门前路过过,连在村里碰见花家的人,也都装着不认识,眼神都不碰一下。 倒是有人家好奇花云怎么没跟着。 万氏便道,孩子懂事,在家里看家。 竟然没人说闲话,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看来大家不是很希望跟花云近距离接触。 万氏便犯了愁,这可怎么说婆家? 跟董娘子道了,董娘子哈哈笑,拉着她的手:“我的嫂子唉,花云肯定要找个好小伙的。我且问你,咱村的你有瞧上的没?有觉得合适的没?” 挑婆家,可不能单看小伙的,家底公婆人品性格都要考虑,还得花云自己瞧得上。想了半天,万氏也只能摇头。 董娘子止不住的笑:“不说你当娘的,看人带着偏呢,我这个当婶子的说句公道话,你家花云啊,一般人可配不上她。而且,你家越来越家大业大的,更不好在村里找了。” 万氏一琢磨,可不是,单说现在的家底,还有这么些地,都养好了,自家算是小地主了,花云嫁到村里去,算是下嫁了。可村里嫁姑娘,不都是往高处走吗?还真不合适。 这下更愁了,可该怎么找婆家,该找个什么婆家哟? 回了家,万氏对着花云颇有些愁云惨淡。 花云连打几个哆嗦,一看万氏模样,准又惦记上自己嫁人的事儿了。 不行,不能让她想。 “娘,明个儿回姥爷家。” 花云淡淡的语气太理所当然,万氏完全是下意识的应下来才反应过来她说了啥。 “啊,啊?啊!那个,不是,我,那个…” 万氏还没想好呢。 “就这样定了。” 万氏晚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跟花长念道:“这孩子,太霸道。” 花长念在黑暗中闷笑,你要是真不想去,咋不干脆拒绝了?还是想回去。 “去就去吧,走礼的东西我早收拾好了,明个儿一早提着走就是。” 万氏知道他看不见也白了他眼:“你们都拿定主意了,这是只通知我呢。” “这是孩子们的一片心,也是我的一片心。你惦记娘家,我又不是不知道。” 万氏翻了个身朝墙躺着,直到花长念快要睡着,她又翻过来,轻声叹道:“我惦记有什么用,那边怕是早忘了我。” 花长念含糊道:“哪能忘了你,就这一个闺女。” “…”万氏最后道:“睡吧,明天一大早就得赶路,远着呢。” 第九十章 老娘们儿 说一大早赶路,当真是一大早啊。 四个孩子睡眼朦胧看着外头的天,花云都忍不住再次确认:“太阳还没露头呢,现在就走?” 万氏已经收拾齐整,花长念把礼品也都放在箩筐里备好,一家人围着桌子,万氏催促:“快些吃,姥爷家可远,现在走还害怕今晚回不来呢。” “啊,那么远?” 真不想去了。 四个人,其实没一个对外家有期待的。 现在躺回床上,不知会不会被万氏拿扫帚头子打。 小米粥,放了剥壳的鸡蛋,热包子,腌黄瓜。 吃着吃着,花雨嗷嗷叫起来:“娘,你干啥?” 万氏按着她脑袋,把绢花往下拔:“不用戴这个,耳钉也摘了。” “哎哟,哎哟,”花雨苦着脸,被万氏摘了耳钉,又穿了彩线过去,不解问:“娘,不是你说打扮好看些吗?” 赶的太急,花云没时间给花雨梳发辫,花雨只得跟以前一样,梳了两个包包,一边插一朵绢花。是买妆匣时送的,上好的细绢布,粉艳艳的,还用米粒大的小玉珠做了花蕊,很是精致漂亮。 “我都没带小钗呢。” 万氏不说话,抓起她的手,把上头套的一只银镯子也取了下来,进了里屋,等她再出来,几人就看到万氏的耳钉镯子也摘了下来。 买的银饰多,但娘俩儿都舍不得戴,一是宝贝,二是怕招人眼,初一拜年也只是穿了一身新衣裳。 但今天早上万氏来掀被子叫起床时,头上耳朵上手上全幅武装,还叮嘱花雨也戴上好看。 万氏手里拿着两朵八成新的头花,是彩色棉布的,也漂亮,但一看便比不上绢花,给花雨扎好了。又去摘花冰的,还一边嘱咐:“吃完都去换衣服,就穿年前穿的那一身。” “啊?为啥呀?” 万氏板了脸:“为啥为啥,娘咋说你们咋听。为啥啥。” 四人立即缩了脑袋,好像一牵扯到娘的娘家,娘的脾气就见涨。 万氏拉了花长念去换衣裳。 花雷低头嘱咐弟妹们:“这里头有事啊,都机灵点儿,啊,不,在外头装得笨一点儿,有机会打听打听,但别被人打听了家底去。” 今个儿的行动方针就这样制定了。 花云喝了口粥,这孩子真不错。 万氏换了衣裳出来:“云儿,你要不先喝只鸡?” 一家子纷纷侧目,不就回个娘家吗?怎么就到要先喝鸡的地步了? 万氏干笑:“娘这是紧张了。要不要喝?” “…不喝,真要命了就喝人。” 万氏吓了一跳,等花雷几个都笑起来,她也笑了下,嗔道:“你这孩子,别跟娘开这种玩笑,哎呀,这些年没回去了,他爹,再看看东西带齐了没?” 花长念哎哎应着,又打开箩筐去看,有细粮有猪肉,有鸡蛋有干菜,有点心有布匹,还有两只活鸡,一对活兔。 每样分量都不少,花云私以为很丰盛,都是珍贵的物资啊。 两只大箩筐,花长念打算用扁担挑着去。 孩子们重又换上年前穿的九成新棉衣,因天太冷,里头套着狼皮马甲,踩着铺了狼皮的棉鞋,又在外头套上草鞋。昨晚飘了半夜的小雪花,路上肯定会有泥水。 花云也重新梳了头发,顶着个丸子头,用彩绳系着。 万氏检查了好几遍,才让花长念挑着箩筐,带着孩子们锁门。 走了几步,犹不放心:“咱这一走,家里就没人了,鸡和兔子也饿着。” 花长念道:“你不是加了食嘛。咱快些走,快些回就好。” 万氏又道:“大半天才走到的,折腾人。” 说着不舍的往后瞧。 花雷道:“娘,你要是不放心家里,我留下看家。” “那哪成?你姥爷姥姥还没见过你们呢,都去。” “那…要不,等回来我寻摸小狗崽,以后出门子就有看家的了。” “对,得养只狗。” 花长念又惦记小黄牛了:“咱先走一段,看见有车的,咱就搭车,回来咱也搭车,家里还有牛呢。” 万氏忽然笑起来:“咱家当还真不少。” 花雷也笑:“要是咱家的钱全放在家里,娘,你还出门子?” “哎哟,那我可得时时守着才行。” 花云凉凉道:“就说买辆马车,咱坐着就能来回,还快。” 花长念挪了挪肩头:“买,都买,你说买什么咱都买。” 他是看明白了,再不买,这闺女还得找机会叨叨。 说话间,走到村里路上,都是一天回娘家,路上人不少,大包小包的,个个媳妇都喜气洋洋。 “哟,长念,你们这是去岳家?” “是啊,多年不去,今年有功夫,孩子娘回去看看。” “哟,这是带了多少礼啊?长念,你可真舍得。” “有啥舍不得的,都是孩子娘挣的。” 花长念一点都不介意让人知道万氏能干,甚至压过了自己,颇有些自豪。 村里人也都知道,万氏养了上百只鸡,全家卖鸡蛋过日子。还以为花长念被媳妇养着会脸上挂不住呢,没想到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这个憨子。 话几句家常,便到了大路,正巧有拉人的牛车经过,上头还有空,一问顺路,一家人便上了去。牛车顿时满当当的。 后头,花长宗花长耀两对夫妻张望着。 梁氏抱着花红儿,拐拐王氏:“你说,那家带了多少东西?都是啥啊?” 王氏顺了顺额前头发,淡淡道:“我怎么知道?但想着一定有鸡有兔子,人家家里养着好些呢,不缺。”说完,不禁看向花长耀背后的箩筐,一阵气愤:“反正比咱们多的多。” 梁氏脸色也是一暗,李氏那个抠唆的,恨不得把家当全给花长芳陪嫁过去。今年给亲家准备的礼,还没有以往的一半,她都没脸回去。听人捎话来,家里房子被压坏,粮食也有些不够,她原本还想着接济呢。李氏倒好,这是不想跟亲家走动了?还好,自己有几个私房钱。 两房孩子那四个孩子跟在后头,也眯着眼往远处瞧。 花兰儿拉拉王氏的手,细声细气哀求:“娘,咱也坐车好不好?走得脚疼。” 梁氏心里暗道,王氏娇气,养的女儿更是娇气。 王氏便去看花长耀,眼角微微一扫,便是风情。 花长耀忙道:“坐车,咱坐车,你娘可不能累坏了。” 说着,往王氏小腹扫。 梁氏一个咯噔,难道王氏这就怀了? 花长耀拦了辆牛车,扶着王氏上去做好了,俩孩子也在身边坐下:“二哥,我们先走一步。” 花长宗挥手,梁氏望着牛车走远,嫉妒道:“看王氏真是享福了。” “你个娘们儿..一车走没得听你们唠叨,今天牛车有的是,我还累着你们娘几个了?”瞪了她眼:“先走几步,后头又有车来。” 梁氏才笑起来,掂了掂花红儿,意有所指道:“王氏行动着可小心些呢。”见花长宗明显没听出来,气道:“咱家小子是不是少了点儿?” 花顺利花顺心就左右来回看两人。 花长宗才明白:“怎么在路上说这个的,你…回来再说。” 梁氏不由往前后看,抱怨道:“又没人的,家里儿子少分家必然要吃亏。” 花长宗白她:“分家?尽想没用的。” 梁氏顶回去:“早晚的事儿,早想早准备,咱可不能吃了亏。” 花长宗便没了话。 后头牛车过来,花长宗拦了,一家人也上了车。 梁氏小声抱怨一句:“你娘也不给个打车钱。” 花长宗没动静,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媳妇听见,哼了声,却是对着她男人的,自来熟拉着梁氏道:“我家那婆婆才节俭,鸡蛋才给十个。我都不好意思回娘家了。” “哎哟,是吗?我今年少拿一刀肉呢。”一个长脸媳妇接上了话。 顿时,一车的媳妇拉了起来,全是说婆婆怎么小气怎么苛刻的。 剩下男人个个脸色不好,却碍着面子不好呵斥。这时候,呵斥一个岂不是得罪了一车? 都怪雪灾闹的,谁家不是勒紧了肚皮还怕撑不到收成的,哪还舍得走礼?不然到了岳家,他们倒是要好好听听丈母娘给她儿媳妇准备了啥礼。 这些败家老娘们儿。 第九十一章 娘家 真是远了,中间换了一辆顺路的牛车,半道上下来,已经进了山,顺着曲折山路又走了半个时辰,才望见万氏的娘家村子。 真真是山沟子里的人家。 都不知道当年李氏是怎么说上这一门亲的,得费了多少心思啊。 “娘的娘,当年生了六个孩子的,可家里穷,最后立住的只三个,因此,你们只有大舅二舅,娘是老三,那几个孩子都没排行。” “你们大舅长娘十岁,二舅长娘五岁,当年娘出嫁时,大哥家已经有了两个小子一个闺女,二哥家两个闺女一个小子。娘得算算…”万氏板着手指头:“大郎是大哥家的福来,二十了,二郎也是大哥家的,叫福全,得十八,三郎是二哥家的福山,十七。二哥家的杜鹃是大姑娘,十九,枣花是二姑娘,十五,大哥家的山茶是三姑娘,十四。唉,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再添丁进口,几个大的都该成亲了…” 孩子们跟着掰手指头,花雷记性好:“三个表哥,三个表姐,你们记不住不要紧,见人喊哥喊姐就成。” 花雨花冰重重点头,放下数乱了的手指头。 万氏失笑:“等见着人,问过好,就记住了。” 花雨往身后山路瞧:“娘,怎么不见有别人回娘家?” “这穷山沟子,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谁舍得嫁进来?村里的姑娘若是嫁出去也难回来。多少人一年不回一趟的,唉,山旮旯里,没有几块好地,哪能过上好日子。出去过上好日子的,便不想再来了呗。” “那,娘,当年你是怎么跟爹说上的?” 万氏失神,慢慢笑了:“得亏老太太费心了。” 什么?对哦,这么远这么偏的地方,还真亏了李氏费心俩人才能成夫妻。 “咱还得谢谢她了。” “对,多亏了她,不然哪有咱呢。” “对,知恩得报,以后咱跟人多说她多疼咱爹呢。” 还不得呕死李氏。 “哈哈哈…” 村子并不大,看着几十户人家的样子。依山而建的房子,全是用大小山石砌成,甚至房顶也是用石板铺成,院墙也是石头,倒是就地取材,与周围大山浑然一体。远远看到每家院子甚至分了几层,院墙也是一截高过一截,还能看到屋檐下吊着的辣椒串苞米棒子。 万氏脚步变得沉重迟疑,停在一户人家前。犹豫再犹豫,看眼旁边已经腰粗的老枣树,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推,褐色大门吱呀吱呀打开,并没在院子里看见人。 “怎么…没人呢?”万氏轻声自语,有些失魂落魄进了院子。 花雷跟在后头,略一皱眉,喊了嗓子:“有人在家吗?” 万氏一惊,浑身一哆嗦,眼睛盯着门口,腿脚打着转儿想往外跑。 花云胳膊一伸,揽住她,都到屋门跟前了,还想着回去不成? 就见屋门打开,一个老妇人出来,拧着眉头望着一行人:“你们谁呀?来我家干啥?” 花雨拉拉花长念衣袖,问:“爹,这是我姥姥?我娘长得不像她。” 花长念忙小声喝道:“胡说啥?这是你们大舅母。” 啊? 这这这,这焦黄的面皮消瘦的脸,眉间一个大疙瘩,瞧人还斜低着头,打量什么似的。看上去得有六十多。这才是大舅母? 那姥姥得啥样? 大舅母这会儿不耐烦起来,又问了句:“你们找谁?走错门了。” 万氏脸上说不上高兴,喊了声:“大嫂。” “啊?啊,啊,是…青娘子?” 大舅母嘴巴张的老大,才认出来,粗嗓子往里喊:“他爹,快出来,青娘子回来了。” 踢踢踏踏,又出来一个看着老相的男人,边上还跟着一个女孩一个男孩。 这次,花雨可不敢猜是姥爷了,应当是大舅。 万大舅一张老枣似的脸,眯缝着俩眼缝儿,仔细打量。 院子分了三层,屋子在最上头,万氏他们此时在最下头。都仰着脸看。 万大舅讶然:“青娘子?” 万氏隐隐哽咽:“大哥,我…回来了。” 万大舅显然有些不可置信,哎哟哎哟也没说出个什么话,忙迎了过来,反复道没想到,没想到。 一家人被迎进屋,万氏进屋愣了愣,并没看见爹娘,又往左右屋子里瞧,俱都挂着门帘,瞧不清,迫不及待问道:“大哥,爹娘呢?” “爹娘,爹娘…” 万大舅说不清楚。 万氏心里一凛,颤声问:“爹娘…咋了?” “爹娘…不在…” 万氏要晕,花云忙扶住她,她可听得清楚,万大舅说的“不在”后头可没有那个“了”字。 “不在这里?那在哪?” 万大舅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顺着望去,便看见一张寡淡冷清的脸,不自在挪开了视线。 “爹娘搬到老宅去了。” “老宅?哪儿?”万氏没昏,又迷茫了,老宅?哪儿呢?她怎么不知道有什么老宅? 万大舅别开眼:“就是村后头那两间石屋…” 万氏眼前一黑:“那不是没人要的破屋吗?怎么成咱家老宅了?” 大舅母一边忙道:“咱都修好了的,还花了钱呢。当然就是咱家的了。” 万氏黑着脸:“二哥呢?怎么不见二哥家的人?” 嗤的一声,是万大舅身后那个小子,皱鼻耸嘴的,明显是不屑。 万氏心里有了猜测:“你们分家了?二哥和爹娘都搬出去了?” 万大舅不语。 万氏站住,沉默片刻,毅然道:“我们去爹娘那里。” 说着转身要往外走。 “哎哟,哎哟,青娘子,怎么就走呢?这不就是你家吗?” 大舅母一把按住花长念手里的箩筐,嘿嘿笑着挽留。 说是那笑脸,实在说不上好看。 万大舅也道:“就是,我喊爹娘去,你侄子侄女都还没见过呢。” 大舅母另一手便推俩孩子上前叫人。 只是似乎两人不知该喊什么,女孩木讷讷的偷瞧花云花雨,男孩却是一脸不耐烦的桀骜模样。 万氏心里冷哼,对花长念道:“咱是来看爹娘的,不耽误大哥家功夫了,地方我知道,不用送了。” 花长念见万氏动了气,大手一转,躲开了大舅母,连忙搬着东西出去了,四个孩子也簇拥着万氏朝大门去。 “哎,哎,这咋闹的,让村里瞧见,多不好看呐。” 执着的大舅母追了一路,嚷了一路,也没觉得她嫌不好看,一直沿着上升的山路,到了村子最后面,两小间寒酸的小石头破屋子在荒地里抖索着。 屋子外头连个院子也没有,万氏看见两个佝偻着的苍老身影在外头不知弄啥,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抹干净脸,万氏跑了上去,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人老了,反应也迟钝了,两个腰都挺不直的人茫然转身看过来,浑浊的老眼眨了好几眨,梳着歪歪发髻的老妇人嘶哑着嗓子道:“青娘子?你回来了?” 万氏眼泪汹涌,上前抱着老妇人嚎啕大哭。 几个孩子无声吞口水,我的天,这两人瞧着可比花老头和李氏老太多,看着能有七十岁。这,这,这山里的日子真苦。 万氏哭得惊天动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下头院子里都有人站着往这边张望。 几个孩子有些懵,花长念手足无措的去安慰,但他对着丈母娘分外气短,不敢上前。 大舅母站着一边抹着泪,一副深有所感的悲戚模样,安慰道:“娘啊,青娘子,快别哭了,这不是见着了吗。哎哟喂,我的个天哟,咱娘****夜夜惦记你,眼睛都哭得看不清了呀,你个狠心的咋今个儿才回来呢…你哥天天念叨你啊,想你在家的时候,大嫂跟你多亲香啊,你哥对你多好啊,你也不回来看看…你大侄子二侄子做梦都想你啊,对你亲娘一样的亲啊,你侄女也没忘了你,你咋就舍得不回来…” 这是劝哭吗?她说一句,万氏哭得更凶一分,万姥姥也无声哭起来,老胳膊往万氏肩膀上砸,只是没力道,万氏哭得便再凶一分。 第九十二章 母女 花云揉着脑袋,若是说李氏骂人是敲震山鼓,这大舅母劝哭就是擦破锣。况且且况且且还带着铜茬子摩擦扭曲的刺耳声。 真是够了。 大舅母正哭得起劲儿呢,闭着眼睛留出一条缝儿直往万氏头上亮闪闪的银簪子瞧。 万氏摘了耳钉手镯,却是留了一根银簪子。 忽觉胳膊一扯,大舅母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跄跄踉踉退了三丈多,找不到重心的大舅母一屁股墩在地上,眼睛眉毛挤成一团,看不出啥是啥来。这可都是石头啊,她人又不胖,屁股上没肉,真疼啊。 花云背对着万氏俯视她,冷冷道:“我娘还没死,你哭的屁个丧,吵死了。” 清冷的声音让现场一窒,万氏哭声一顿,才想起她大女儿受不得吵,心里万分后悔没坚持让她喝只鸡再来。 花冰也站过来,怒视大舅母:“我做梦都没梦见我娘哩,你儿子梦见我娘干啥?” 这是抢娘啊!真不要脸! 原本惊着的众人顿时想笑不敢笑,花云还板着脸呢。 “娘,你进屋再哭。” 进了屋,关上门,她在外头守着,这破锣进不去就不会响了。 万氏嗓子都哭干了,心里再悲,这会儿却是哭不出来。 “娘,爹,咱们进屋说啊。” 震惊的大舅母这才爬起来,想发怒,生生忍住了,想靠近,又怕花云,只好站着伸着脑袋喊:“娘,你先跟青娘子说话,我家去喊老大和孩子们来。” 没人理她,大舅母蹬蹬蹬往下跑。 青娘子看着过得不错哩,穿戴那样好,带了那些礼,得跟老婆子全拿过来才行,不能让老二家沾光。 那家矬子。 万氏扶着万姥姥往屋里去,一进屋心中便是一酸。这两间破屋子中间是打通的,连个帘子都没挂。外头这间用石头垒的灶,用石头顶着木板做的桌子,还有石头搭的凳子,放着几个盆罐碗筷。再无其他。里头那间只看见一张极简单粗陋的**,还有个破柜子。 “娘,你们怎么搬出来了?” 万姥姥只无声抹眼泪。 万氏回头问万姥爷:“爹?便是分家你们也得跟着大儿子过。” 万姥爷抹了把老脸,一股透着悲伤的麻木。 万氏跺脚:“都是曹氏那个女人搅合的是不是?” 万姥姥拍着她的手:“青娘子,不说了,不说了,我和你爹没几天好活,凑合着就过去了。” 花云瞧着仔细,万姥姥没有一丝怨恨不甘,全是认命的模样。 真是…亲娘的亲娘啊。 万氏见爹娘如此,只好先放下此事,拉过孩子们来道:“娘,这是我和长念的孩子,你们还没见过呢。” 花雷带着弟弟妹妹上前问好:“姥爷好,姥姥好,我是花雷,这是我大妹花云,二妹花雨,弟弟花冰。我们给您二老拜晚年。” 说完,四个孩子一起行礼。 万姥姥顿时高兴起来,万姥爷也咧着嘴笑,手忙脚乱扶孩子:“好,好,都起来,都起来。” 花长念也过来,羞愧道:“岳父,岳母,这些年都是女婿不好,早该带青娘回来看望你们。” 万姥姥忙道:“你们好好过日子便是,惦记我们做什么。” 万氏让花长念将箩筐搬过来,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娘,这是长念的一点儿心意。鸡和兔子,养着慢慢吃,这两只鸡正下蛋。鸡蛋我也带了,还有些干菜。这布料你拿去做衣裳,”顿了顿:“不然我做好了再给你们送来。” 万姥姥眼睛看着可不好了。 “还有这些白面白米,几样子点心。娘,你和爹缺啥,我再给你们送来。” 万姥姥哎哎的应,最后却是道:“你有这个心便好,我和你爹不要,你们全带回去,这一留下又不知多少事儿…你看见爹娘好好的,就回去吧,和姑爷好好过日子,以后…莫回来了…” 竟然连顿饭也不留! 万氏一顿,突然激动起来,尖声叫道:“娘,爹,你们就是不要我了。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大哥二哥不养你们了?” “不是不是,”万姥姥急忙否认,但这破屋子不是说明了一切?她也哭道:“青娘子,你是不是怨娘?你能嫁出村子,娘家却给你丢人,给你扯后腿,你是不是不能原谅爹娘?爹娘也是没法子,家里实在是穷啊,再怎样,他也是你大哥啊——” 花雷挑了挑眉,果然有事儿。听着万大舅不是个好的,娘对那个大舅母也是有怨恨的。不过,现在还没提起万二舅呢,不知是个什么样的。 万氏痛哭:“我怨,我恨,可我又能怎样?你还不是我亲娘,爹还不是我亲爹?纵然你们偏着大哥,他是男丁我是女娃,我也认了。可你们怎么这些年硬是能狠心不去瞧我一眼,你知道我过得啥日子吗?怎么那么狠心呐——” 这便是万氏的心结,再被爹娘嫌弃被爹娘忽视,也没被抛弃被放弃来得绝望痛苦。 哪怕骂她打她,也别不要她。 万姥姥捂着脸呜呜哭,老迈的声音一断一续,万姥爷墩在地上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 屋里哭成一团,花长念有些傻眼,花雷抿紧嘴角,花雨跟着掉眼泪,花冰瘪了嘴。 花云… “我出去看看,你们看着娘。” 出来带上门,花云便去揉脑袋,早知该喝了那只鸡的。 站得高,望得远,花云坐在一块平整光滑的石头上往下看。万大舅随着大舅母正往这来着呢,两个孩子在后头缀着。 她耳聪目明,能听见大舅母的嘱咐声“青娘子家可发达了,你咋就不能长长眼,看人家那穿戴,都是簇簇新的厚棉衣。看你妹子头上戴着银簪子呢,花长念拿的那俩箩筐,我摸过,可沉,不知有多少好东西呢。他们十几年没来,这头一次回来,可不得多拿些。我可跟你说了,你给我使点儿劲儿,把东西全拿回来。不能便宜了老二家。” 大舅母说着往村里一个方向看,花云随着看去,竟真的有几个人也在往这边走。 这是万二舅家的?没人去跟他说自己家来了吧? 不过,谁站在下边也能看到上头的情景,大舅母喊了那一路还哭了那一场,这村里都看见听着了吧? 万大舅一家到得门前,就看见那个冷清的小姑娘坐在他爹经常坐着看山下的大石头上,冷冷盯着他们瞧,面无表情,跟陌生人似的,明明刚才表明过身份,自己是她大舅。 万大舅再不悦,也不敢上前,小姑娘手里一块大石头,就那样跟石子一样轻松的抛起接住抛起接住。 可那不是石子啊,那石头跟他儿子脑袋一样大啊。 万大舅便停下步子,不知该说啥,老枣脸更难看了。 大舅母斜着眼打量,她现在肯定方才一定是花云扯了她,那力道…她也轻易不敢上前。 两个孩子,女孩低着头不知道想啥,男孩却是一脸的不耐烦,看向石屋的眼光满满都是厌恶。 僵持间,万二舅一家也上了来,同样老相的俩夫妻,带着一个小伙子一个小姑娘。 万二舅长相平平,二舅母也没有特色。见到花云两人都有些迟疑。 最后万二舅上前,慢吞吞问她:“你是…青娘子的孩子?你叫啥?” 那边万大舅嗤了一声。 花云眼见万二舅眼里升起的退缩。 “花云。”花云扭头往屋里喊:“娘,你二哥来了。” 这这这,万二舅瞠目。 万氏在屋里哭声一顿,这熊孩子。 屋门打开,红肿着眼的万氏气息还不稳,见到来人,心里又是一酸:“二哥。” 第九十三章 舅甥 万氏伺候爹娘洗过脸,自己也抹了把,两边才开始认人。 石屋太小,人挤不进来,便在屋子外头相见。万氏又是心酸,连把椅子都没有,都是坐的石头,屁股底下都没块破布当垫头。 幸亏,今天太阳好,风也小。 相互见过,才知晓。万大舅家大儿子万福来,二儿子万福全,都已成了亲,媳妇是外村的,一大早便带着儿媳孩子回娘家了。家里留着的是女儿万山茶和十一岁的小儿子万福东。 万二舅的大女儿万杜鹃,已经嫁出去好几年,今天并未回门。唯一的儿子万福山和小女儿万枣花还没订亲,仍留在家中。 万氏便皱了皱眉,万福山今年已经十七了,竟然还没成亲?万枣花也十五了,都没说上亲来?这不是耽误了孩子? 可看看大哥家虽不新但也厚实的衣裳,再看看二哥家一家人穿的破烂,心里便明白了。看曹氏,便更加不喜。但看万二舅家也没好气,太不争气。 “爹,娘,大家就见过了,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大哥二哥忙,便都回去吧。” 万氏气二个哥哥不管爹娘,里屋炕上就一床破烂被子,又板又硬,也不知道俩老人怎么熬过今年这个寒冬的。 曹氏大急,叫道:“青娘子好不容易回娘家,当然是去我家了。快,姑爷拿上东西,我这就家去整饭菜去。” 万氏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都在地上放着呢,曹氏看着早就偷咽口水了。 万氏冷笑:“爹娘在哪儿,我便在哪儿,我回的是娘家,没得去看不相干的人。” 万大舅脾气不好,当即竖眉:“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什么时候我也是你大哥,什么不相干?活这么大也没长个记性,要不要我替姑爷收拾你一顿?” 花长念吓了一跳,几个孩子立即怒了。 花云一脚把刚才把玩的石头踢飞了去,越过房顶,砸到后头山石上,嘭隆隆一阵响。 敢威胁我罩着的人,还是当着我的面?真是胆儿肥! 万大舅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步。 大舅母也吓了一跳,却下意识伸胳膊挡了挡万大舅。 看得万氏叹息,不管曹氏如何,对万大舅一片心却是实在的好。 “走不走?” 花云很是平静,可倚在一颗枯树上,脚尖一点一点,分明是在威胁。 大舅母还想挽回下,对着万姥姥道:“娘,您二老回家里吃饭啊?” 万姥姥跟听不见似的不动弹。 万大舅对着自己亲娘明显没有耐性,可他儿子更没耐性,比他还要暴躁的开口:“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这?! 万氏不可置信吼万大舅:“你们就是这样教他的?他敢这样对爹娘说话?” 万大舅才有了一丝难堪,对着万福东喝道:“多嘴,一边儿去。” 万福东顿时怒气腾腾的闭上嘴,却是瞪着万氏。 万氏冷笑:“你还怨上姑了?大哥,你就这样管教儿子的?” 万大舅也恼了,不满看着万氏:“他才是个孩子。” 万氏更是冷笑。 万福东却突然嚷道:“你这个贱人,敢挑唆我爹教训我,看我不打死你。” “…” 大舅母下意识去看花云,只见花云脸色迅速阴沉下来,站直身子便要往万福东那里去。 “哎吆,他还是个孩子——” “啪——” 大舅母只防着花云,却忘了,万氏可不止一个人护着。 花雷甩了甩手,蔑视地上的万福东。 万福东被他一个巴掌竟打到地上去,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他怔怔摸了把,好疼,还有血丝? “嗷——,我跟你拼了。” 才站起来要往花雷身上跳,被花雷一脚踹中膝盖又躺了回去。 “爹,娘,他打我,呜呜,他打死我了,呜呜——” 他可是村里一横,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他爹都没打过他,村里小子女娃都只有被他打的。 大舅母见老儿子被打被踹,急红了眼,跟母狼似的嗷嗷叫着往花雷那边扑。 花云烦躁伸手,一把举起大舅母,轻轻松松甩到万福东身上,万福东顿时鬼哭狼嚎。 原本想打花雷的万大舅吞了口口水,举着巴掌往后退。 万氏叹息,她真是瞧不上这大哥。 万山茶似是吓蒙了,一直愣愣看着花雷,直到被大舅母叫骂着,才反应过来去扶人。 万大舅口上逞强:“你们小崽子,敢对长辈下手,这可是我们山沟里,信不信我喊一声,家家户户来打死你们。” 花雷呵了声,上前对着他的脸,小少年猛蹿的个头已经越过了老男人。 “这山路真好,要是不小心摔一跤,一路滚下去,肯定能摔死,你信不信?” 万大舅满眼惊讶,不敢相信面前笑嘻嘻低语的少年竟然说出这样无情狠辣的言语? “你,你,你敢?” “嗤,大舅,”花雷带着温和的笑,近乎耳语:“我们是外村人,不掺和你们村的事儿,要是你家全出了事儿,家产自然是归村里自己处置。” “你,你,我,我,还有俩儿子没回来呢。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定会给我报仇。” “呵呵,”花雷说话更加温柔,似是在征询万大舅意见般谦逊:“大舅,这进山的路风景独到啊,我恍惚记着有那么几段小路,怎么那么窄,怎么那么陡,怎么那么滑?村里没少有人掉下去摔死吧?再掉那么一两个下去,真的不稀奇,怪就怪有人不长眼,自己找倒霉,你说是不是?” “你!” “我?” 万大舅直望进少年眼睛深处,罩在浅浅笑意下的只有薄凉和漠然,那是对所有不在乎的人的一种漠视。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只因我跟你没关系。 万大舅眼睛发疼,忙冲妻儿低喝:“都回去。” 说完,自己带着头往下奔,若不是怕摔倒,他能跑起来。 花雷声音小,只让万大舅一个人听清了。在别人看,却是万大舅一直在生气怒吼,身为小辈的他却低头听训劝慰一般。 大舅母不甘心,但也跟着走了,一路频频回头张望,估计是放不下那些东西。 万姥姥含着老泪,目送万大舅一行进了他家院子,那也是她和老头子挣来的家呀。 万姥爷同样如此。 花云见老人神态姿势,显示经常这样瞭望。 万氏偏了偏头,看向万二舅。 万二舅说话特别的慢,见万氏看他,想了想开口道:“你回来就好,我们先回了。” 他才一说完,两个孩子便就转身要走,被二舅母嗔怪的拉了下,老人还没开口呢,失礼了。 万福山万枣花又回来,只是冷漠站着,也不看万姥爷万姥姥,倒是打量了几个孩子一眼。 万氏心里更叹气,二哥是个老实的,她出嫁时万枣花还是个婴儿,但万福山有二岁多,性子随了二哥,呃,便是随二嫂也是一样老实本分的。 一家老实人对爹娘这么生份,不知这里头又出了什么事儿。 想想,万氏点头道:“二哥,我先伺候爹娘,过会儿去找你和二嫂说话。” 明显,万氏跟万二舅比万大舅说的来话。 万二舅点点头,就带着妻儿走了,从头到尾也没跟老爹老娘说句话。 同样目送一家人进了家,万姥姥拍着大腿:“作孽,作孽哟。” 万氏问她:“这些年到底出了啥事?娘,我怎么瞅着二哥家的院子那么小?你们怎么分的家?怎么就把自己分出来了?” 她在上头看得分明,家里原来那宅子开阔。山里盖房子也没人管大小,因为地不平整。你想盖大房,好呀,只要你收拾出那么大的地就好。到处是石头,倒是不缺材料,可这脚下也是石头,哪个耐性凿平半亩地出来?因此家里院子一级高过一级。 简单来说,山里建屋,太累。 万二舅家进的那院子看着便没多大,才三间的石头屋,院子只二级,才是万大舅那边的一半的一半。 万姥姥遮着脸:“别问了,你们回吧。” 万氏气道:“娘,你这是要脸呢?你不说我自己去村里打听。估计咱家的脸早丢没了,不怕新春里再被人笑一回。” 第九十四章 旧恨 万姥姥养住的俩儿子,虽是亲兄弟,性子却不一样。万大舅脑子活性子独,因是老大,被爹娘看重,从小霸道说一不准别人说二,还喜欢动拳头,爹娘还觉得这样好,长子嘛,一直纵着。结果纵歪了,只会算计人,使唤人,欺负人,成家后更是变本加厉。一直将万二舅和万氏压得死死的。 万二舅被欺压着长大,稍一反抗就被万大舅拳脚教训,告状又被爹娘教训,长久以来,便长成老实木讷沉默寡言的性子。 万氏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待遇比万二舅还要再差些,毕竟她不能延续香火,老爹老娘并不是很在意。 万大舅站在关系链的最顶端,万氏就是最底层,倒数第二是万二舅。 因此,万氏跟万二舅同病相怜,关系倒是不错。 万氏出嫁时,只两身新衣裳,其中一身还是嫁衣,一个柜子一个脸盆架子,还都是便宜木头的,真是少的不能再少,便宜的不能再便宜。 当年,万姥姥总算心疼了女儿一回,原本准备的没这么少。但万大舅两口子跳了出来,正经承继香火的他家俩小子都吃不上好的了,一个泼出去的闺女以后没得用的外人,给这些东西干嘛?硬是把嫁妆减的如此寒酸。 万姥爷本想进山砍棵好木头,打个好柜子,也体面。被万大舅说了顿,有那个功夫,不如去放羊。因此,那唯一能充充门面的陪嫁柜子只得用了一般的经不起年月的木头,还做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就是一个上开门的箱子,里头连个隔板分层都没有。 万氏原本就跟万大舅不对头,自己的婚姻大事被他一顿搅合,那不对头就上升成了恨。 万二舅想帮妹子也没法儿,他说话没人听啊。临上轿,二舅母把自己一根铜簪子偷偷塞到她袖子里。 不偷偷不行,大舅母眼毒,狠盯了万氏好几天,生怕她上趟茅房都能藏了娘家的东西带去婆家。 万氏嫁过去,李氏还没后来那般不客气,那段时光竟成了她生来第一次轻松能吃饱饭的时候,直到,花雷降生。 五里村,比山沟子好出不知多少。万氏在村里人眼里那是高嫁,头胎得男,万家听了都高兴,觉得万氏在花家站住脚了,扬眉吐气了,自己这个亲家得被高看一眼了。 一家人全去贺喜,曹氏出了馊主意,人家啥也不缺,定看不上山里的仨瓜俩枣,别带礼了。 空手去花家被李氏见面讥讽了几句,万大舅倒是没生气。 万姥姥和二舅母进去看孩子,大舅母和男人们就在上房跟亲家拉家常。 后来,就打起来了。 万氏都懵了,她不能出产房,还没见着父兄呢,怎么闹成这样? 李氏的叫骂声让她清楚了一切。万大舅这个遭瘟的,仗着妹子生了男娃,恬不知耻跟花家借钱起大屋子。 说的好听,是借,但谁心里都明白,有借无还。 哪有跟亲家借全款盖屋的? 万氏抱着没满月的小花雷,听着外边喝骂不止还动起了手,只觉万大舅就是她人生的黑暗啊,眼睛一翻,晕了。 等她再醒来,万家人已经走了,除了花长念,花家人看她那目光带着刺似的,仿佛她就是进来偷花家的。 万氏对万大舅的恨更厚一层。 之后,便是十几年的不相往来。 这些,是万氏气万姥姥这个时候还维护万大舅,跟她翻的旧账。 没错,万姥姥不说,不止是因为自己伤了心嫌丢人,更是还惦记着万大舅不想他被人骂。 孩子们听得哇哇叫,这这这,他们娘真是好脾气啊,换了自己,早不拿石头抡万大舅一脸? 花云发现,三个孩子好像被自己带暴力了,呃,也不是坏事嘛。 万姥姥被万氏翻旧账,全程捂脸不敢面对唯一的女儿,一遍遍被逼问:我和二哥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你是不是只要大哥?你咋没把我们生下来就掐死?你养我们就是为了给大哥差使的吧? 一声声责问,万姥姥几近崩溃,喊着:“你别说了别说了,你们走吧,好好过日子,别回来了…” 万氏也哭得崩溃:“当我稀罕回来呢?这些话我藏在心里几十年,早想问个清楚。你跟我说清楚,让我死心,到死我都不回来。以后我坟头也不冲着娘家。” 花云估摸着整个村子都听见了,看看天,该吃饭了,就带着花雨翻找能做饭的东西。找了半天,就一个小陶罐子里有那么一撮盐,别的什么都没有。 嘴角抽抽,花云拎了鸡,道:“我去弄干净。” 花雨懂事点头:“姐,你快去吧,我烧水。” 不怪姐渴了,这半天,她嘴巴都干了。娘哭了那么久,眼泪流着那么多,怎么不渴呢? 等花云从后头绕回来,鸡已经处理好了,鸡血当然一干二净,内脏鸡毛也处理掉了,不知道她怎么弄的,还挺干净。 花雨烧了一锅水,把能装水的瓶瓶罐罐烫过装满,又加了水。 花云见万姥姥和万姥爷一心悲伤,没看这边,便没用刀,手指撕来撕去,整鸡就变成小块,纷纷洒洒进了锅。 花冰哇了声,花云揉揉小脑袋:“以后教你。” 花长念不好走开,花雷便自己寻了个木桶去问着提水了,双手提着一桶水进来,放在地上跟她们道:“我的天,不知道姥爷姥姥怎么吃水的,那井在村里最下头,石头缝儿里流出来的,上上下下的累死个人。” 花雨看了眼桶里,很清澈的山里水,只看着便觉得清凉,撇了撇嘴:“自己作的。” 花冰附和:“就是。” 花雷也是一脸赞同。 几个孩子都是心硬情冷的,除非是自己认可的人,不然难得到他们的维护。这会儿他们对万姥爷万姥姥还停留在陌生人的认知,说话自然疏远。 这也难怪,在花家,除了花老头,别人对他们都是有敌意排斥的,花老头是亲爷爷,可惜,顾忌着李氏,对他们也没什么亲近维护。或者说,花老头心里也没把他们看得多重,才不在意。 村里大人多看不起花长念,孩子喜欢欺负傻子花云,因着,几个孩子自然而然把这些对他们不善的人放在了对立面。这样的人太多,充斥着四周,孩子们本能的防备警惕,用保护色将自己武装起来,轻易不肯接纳人。 这样的小心这样的尖锐这样的浑不在意漠不关心…花云笑,所以,她和他们才是一家人呀。 煮鸡汤的功夫,万氏终于把万姥姥的话逼了出来。 万姥姥对着万氏撕心裂肺:“是,我是偏你大哥,我是忽视了你。可你不能昧着良心说你和你二哥不是亲的。咱山沟子里养孩子容易吗?娘生了六个啊,六个!敖干了心血才养活了三,不要你不疼你,我养你大干啥?娘再偏心你大哥,你也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啊,娘哪能不心疼的?不然,当年外村有个老瘸子出彩礼更多更高,娘死命盖过了你大嫂,才让你嫁到花家去的,才让你大哥大嫂记恨你啊。都是娘的错啊——” “啥老瘸子?”万氏傻了眼:“我咋不知道?” 众人也听愣了,怎么还有别的事儿? 万姥爷哀叹着出了声:“你出落的好,又能干,给你寻摸外村的人家不难。你大嫂不知咋打听到的信儿,说有个外村的鳏夫,愿意出二十两娶个山里的媳妇,想把你嫁出去。你娘没敢立即答应,专门出了山找人打听,才知道那鳏夫是个瘸子,还四十好几了,前头两个媳妇都被他折磨死了,家里还一串孩子。回来瞒着你大哥大嫂,寻摸别的人家。正好姑爷说亲,五两银子,你娘立马把你许了出去。就因着这事,你大哥大嫂恨上你娘,也恨上你,才把你嫁妆扣成那样。你娘怕日子长了他们捣鬼,也不敢挣,催着花家接人——” “所以我才急急慌慌上了花轿?”万氏震惊:“娘,你咋不跟我说?” 万姥姥哭道:“说什么?后来你坐月子又闹成那样,你恨就恨吧,只要你过的好好的,一辈子不回来也好。” 第九十五章 丈母娘 万氏顿时对万大舅两口子更恨了,当爹娘的还没想着卖女儿呢,他这个大哥竟想卖妹妹?做大嫂的想卖小姑子? 方才真该将两人一脚踹下去赶紧滚蛋。 恶狠狠咒骂着,万氏嘱咐花长念:“以后我不认他万老大,咱家至死也不跟他家来往。” “是是是,坚决不能再来往。” 花长念无条件极坚定拥护万氏的决定,差点儿媳妇被卖了,这个小舅子犊子!还是老丈母娘好,老丈母娘英明! 花雷瞥他一眼:“才五两。” 花长念僵住了,忙看万姥爷万姥姥神色,骂花雷:“关键是人对。” 切,才差了几年呢,花长芳的聘礼过百了。 这李氏,真是费了大心思,不管是对后儿子还是亲闺女。 “那后来又是咋了?是不是因为我的婚事,他俩难为你们了?” “唉,这里头事儿多了。”万姥姥终是不愿开口,还是万姥爷说道。 万大舅一直因这事怪着万姥爷万姥姥,整日没个好脸色,支使这个使唤那个。万姥爷万姥姥竟还觉得对不起大儿子,心虚的不行,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提什么要求都答应。就这样,家里活全包了,钱也都交给曹氏管着。 更加凄凉的是万二舅。 好歹万大舅还要那层脸皮,在外人面前对爹娘有个面子情,可万二舅就没这待遇了。小时候三不五时挨顿打,长大才好些,可现在又恢复以往惯例了。曹氏一个不顺心就冲上去撕扯二舅母冯氏头发衣裳,踹两脚也是常见的事儿。 万大舅几个孩子更是不把万二舅家的几个孩子当人看,全当奴隶折磨。 可万二舅家竟生生忍下来了,直到——冯氏又怀上了。 那时,曹氏生了万福东才两年,伺候月子,洗衣做饭,擦屎拉尿带孩子,一直都是冯氏在伺候。 她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再过度操劳。而且,她只有万福山一个儿子,曹氏有了三个,夫妻俩自然是着急,儿子才是顶门立户的。那时,他们只想着儿子多了,底气足了,就能反抗万大舅了。 两人头次明确表达了自己意愿,但是,后果太严重。 曹氏想有人伺候,更不想二房生儿子,一次踢了冯氏一脚。她站在院子最高的地方,正踢中冯氏后腰,冯氏摔倒滚了下去。石头地啊,冯氏小产了,胎儿已经成形,男的。 这个男性胎儿让万二舅发了狂,揪着曹氏要和她同归于尽。 冯氏心如死灰,郎中说了,她以后再不能生养。再怯懦再卑微的人一旦被人毁掉唯一的希望,也能瞬间变身杀人狂啊。 万二舅冯氏变身了,非要拉着万大舅曹氏一起死,爹娘孩子全不顾了,全村人来劝都拦不住。 万大舅都吓尿了。 最后,万姥爷万姥姥跪在万二舅跟前,哭着求着让万二舅放手,放了万大舅。 万二舅当然放手了,不然万大舅如今还能活生生站着? 万二舅只说句“我们走,以后这里头的事儿跟我们再没关系。” 就这样分了家,老死不相往来。 花云听到这,暗想,方才刚见面,见万二舅还是怕着万大舅的,可见当初那股气没支撑几天。 老俩口开始是跟着万大舅的,可人老了身子骨弱了,照顾自己都勉强,又能给别人做什么? 见榨不出一丝劳力一个铜子来,万大舅终于放过老两口,一挥手,赶出去了。 万氏怔怔:“曹氏还说,这屋是买的——” “买什么呀?这石屋多少年了,谁家要啊。还是你二哥来修补了修补,唉——” “这个畜生。爹,娘,你们就这样被他赶出来,就这样认了?” “不然还咋地?”万姥姥擦着眼睛:“都没几天活头了,只要你们好好的——” 万氏尖着嗓子喊:“我和二哥怎么好好的了?” “那咋办?都这些年了,你们现在也都成家立业,各过各了,爹娘有心也无力呀。” 花雷看出万氏这是不甘呀,她自己被万大舅欺负了十几年,跟自己处的好的万二舅被万大舅欺负了几十年,还被害了孩子,在乎的爹娘被万大舅扫地出门。所有人都被万大舅害得这么惨,她不甘。 “不然,娘,我们去凑他们一顿,反正不打死就成。” “你这孩子。”万氏感动,又诧异,以前大儿子不是这么粗鲁直接的人呀。 万姥姥倒是吃力笑了笑:“花雷?当初看着那么小小一团,现在长这么大了?知道护着娘,是个好孩子。刚刚你说了啥,你大舅可不是个好说话的,怎么灰溜溜就走了?” 她是真稀奇,万大舅从来不是听人劝的,这小少年三言两语竟打发了他走,是个有本事的。 花雷笑容不变:“我说,我娘好不容易回趟娘家,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他就走了。” 他才不叫那什么莫名的大舅。 万姥姥不信,她的儿子她还能不了解? 花云暗笑,这小子,自己能带他闯荡末世了,软的硬的都能来。 “喝鸡汤了。”把一碗香气四飘的鸡肉连着汤放在万姥姥面前,又给万姥爷盛了碗。花云便停了手,屋里就俩碗。 万姥姥才瞧见,吓了一跳:“咋宰鸡了?你不是说是下蛋鸡吗?太败家了,赶紧拿回去。” “娘,没事儿,”万氏怨了恨了十几年,但听了自己婚事还有那般隐情,对着万姥姥怨恨大消,不自觉又亲近起来:“家里有的是,你和爹就吃吧。”说着又得意起来:“上百来只鸡呢,都是我养的。” 花长念在一边哈着腰:“是是,岳母,您就吃吧,青娘子最能干了。” “噗嗤——” 几个孩子笑起来。 万氏白了他眼。 万姥姥眯着眼仔细打量他:“当年我远远瞧过姑爷一回,一看就是心好的,幸好娘眼睛亮了那一回,不然我自己都过不了我自己的心。还好还好,瞧着你们都好,你们现在什么情景?” 自己被丈母娘相看过?还一眼瞧中了?花长念喜滋滋的,不自觉就摸了把脸。幸好,他长得随亲娘。 万氏觉察到他的小心思,好笑他一把年纪还惦着自己面皮,又庆幸自己好运,吃了那些苦,如今终于苦尽甘来。 “我们挺好的,你们也知道,家里孩子多住不下,就分…出来了。如今我们搬出来自己过,有屋有田,家里还养着鸡养着兔子,孩子们也在上学。” 万氏并没提花家是如何苛待他们以及他们其实是分宗的事实还有其中波折,只说自家过得好。 “那就好,我和你爹便放心了。”万姥姥哭得没了力气,喝了口鸡汤,才反应过来,无比尴尬道:“家里就俩碗…” 万氏叹了声:“娘,我们不留饭了,去跟二哥说几句话就得回,不然赶不回去了。” 来之前,她原本有一丝念想,能在家住一晚。可现在,住哪儿?六口子人,万大舅家是绝不会再去的。老爹老娘这里哪能住?万二舅家几间房子也住不下啊。 万姥姥也跟着叹:“我对不起你二哥啊,你这就去吧,别耽搁晚了。” 万氏当真分了些东西出来,带着花长念他们一起要往下走。 花云眼睛往下一扫:“你们去吧,我在这等着。” 大家不解,见她往下看,也随着看去,正看到万大舅家院子里站着人往上头望,不是曹氏是谁? 这是还没死心呢? 万氏怒:“我不去了,看她还想做啥?” 花云过去低声说了句,万氏略一犹豫,道:“走吧。” 花雷过来:“大妹,不然我在这儿守着?” “别,”花云一脸‘你饶了我吧’的神情:“咱娘指定又得哭一场,让我清静会儿吧。” 花雷:“…” 第九十六章 兄妹 万氏走后,真的清静了,老俩口对着花云无措,不知怎的,面对这个小姑娘,他们找不出一句说的来,还心有惶惶。 花云心里叹了声,指指桌子:“吃。” “唉,唉,”,两人俱是松了口气,终于接到指令似的捧起碗喝起来。 灰扑扑的四根筷子看得出来是用树枝子削的,还不直。 对老两口的遭遇,花云并无太大感慨,一样的孩子,怎么万二舅和万氏全然不一样的品性?还是那句话,自己作的。 而且,她见过不孝顺的多了去,末世老人很多都是被人嫌弃拖累而被推进了丧尸群里,下手的人还通常是至亲之人。 万姥爷万姥姥还好好活着,不是吗? 花云望着山里格外蓝格外高的天,叹气,她还是没法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花云坐在万姥爷常坐的大石头上,不去看两人,以免他们不自在。眼睛盯着下头村子,心却不知飞到了哪里去:第一次大迁徙应当成功了吧?第一次移走的人少,才几十万,如果成功的话,第二次应当会过百万,第三次会更多。人类会多久就彻底放弃母星?他…该在新星球上了吧?也好,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忘了自己,忘了以前吧… 花云一动不动,屋里老两口不知该不该出来话家常,下头曹氏咬碎一口歪牙:怎么还不走?不走还怎么从老东西那里把东西都抢回来?她可是闻到鸡肉味儿了,这已经宰了一只了,可不能另一只也留不住。 另花云诧异的是,不过两刻钟,万氏便回了来,是跑回来的,眼睛肿的跟水蜜桃似的,花长念几人也跟着跑了上来。 花雷默默跟她道:“幸好你没去,二舅母哭起来…比姥姥和娘加起来都厉害,我都不知该往哪儿站了。” 花云点头,她听见了,万幸没去。 万氏扶着万姥姥的胳膊:“娘,爹,我跟二哥二嫂说好了,东西都放到他家去,二嫂做了给你们送来。省的我们前脚走后脚那丧良心的就抢了去。” 做好了送来,不是接老俩口去家里,可见万二舅夫妻对老人也是心结难解。 万姥姥犹豫:“还是你们带回去的好,万一他找到你二哥家去要…四个大男人呢,你二哥和福山哪挡得住?” 说着,万姥姥心里后悔,要不是她一直退让,冯氏肚里的孩子哪能不保,她二儿子哪能就只得一个儿子? 万氏没答,嘱咐花长念把东西都送到万二舅家去。自己两边袖子一挽,杀气腾腾往万大舅家冲去。 众人傻眼,这是…打上门去? 花长念哎哟一声,就要放下扁担去追。 被花云拦住:“爹,让娘发发火对身子好。你去送东西吧,有我们呢,你在你不好说话。” 花长念对自己大女儿的武力值一万个放心,嘱咐道:“那是,要是你娘骂的起兴,你大舅骂我,我还真不能不拦着。赶紧去追你娘去,雷子也去。” 四个孩子一起去追,俱是兴奋,还没见过万氏这么威风过呢。 万氏在路上拣了半截粗木头拐子,不知是谁家不用的,也不好烧火,就丢了出来。掂了掂,还挺顺手,举着就往万大舅家门前跑。 许是曹氏在下头望见了,大门插的严实,砸上去哐哐响,也没人来开门。 “万老大,你个丧良心的,你给我滚出来。丧尽天良,卖亲妹子,害死亲侄子,连亲爹亲娘都不养,天打雷劈的孬货!老天怎么不劈死了你去…” 哇啊——,这还是胆小懦弱无主见,被人欺负到头上还给人找正当理由的万氏吗? 那严厉的喝骂,狠毒的咒骂,痛快的谴责,都是不善言辞的万氏说出来的吗? 村里人早好奇了半天,听到终于骂到外面来了,赶紧跑出来看热闹。 万氏越骂越勇,不止自己对着大门骂,还拉着几个眼熟的乡亲讨伐万大舅的罪行,诉说自己好好一家子怎么被他和曹氏折腾的离的离散的散,那几个人被万氏说的头晕,只得啊啊啊的应个不停,表示赞同。 万老大家的小子实在遭人烦,家里有比他小比他弱的孩子都遭过他的毒手,村里早看不惯他家了。但两个大小子又壮又横,没人敢惹,因此都忍气吞声到如今。现在万氏来骂门,万老大那个龟儿又不敢出来,听得真是痛快啊。 万氏骂了许久,觉得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就晚了,最后总结一句:“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屋里万大舅红了眼,曹氏怒:“你听听,你听听,这是咒你死呢。这大过年的,我早说这个青娘子不是个好的,当初卖了多省心,二十两银呢。都是你老娘拦着,留下这个祸害来。” 万大舅咬牙:“那俩个老东西——” “爹,我去把她打跑。”万福东站起来要往外走。 “你去什么去?没见那个丫头片子力气大吗?还有那个小子毒啊——” “我还怕他们了,我——” “嘭——嘭——” 啥动静?一家四人吓了一跳,赶紧出了房门,站在屋外一看,傻了眼。 自家两扇大门咋飞到院子里来了? 花云站在大门口当中,抖了抖裤腿,淡淡往里一瞥。 万福东“娘呀”一声,缩到曹氏身后去了。 万大舅也一个哆嗦。 花云往旁边站了站,万氏站了过来:“你听好了,你不仁不义,不孝不慈,以后我万青娘没你这门亲,大家老死不相往来。乡亲们都在,给咱做个见证。你家要是敢跟我家沾一点儿关系,别怪我家不客气。” 怎么个不客气? 大门板不是在地上躺着了吗? 村里人也傻了,这是哪里来的大力士啊?就那样轻飘飘踹了脚,那么厚重的门板就飞起来了?还砸进院子里?这隔着有五丈远呢。 刚刚万氏说了万大舅的恶行,大家早听过一些,对此时万氏不客气的放话,都表示理解赞同。这万老大,早该收拾了。 “还有我爹娘,我二哥那里,你家也别想上门,不然别怪我家打上门来。” 万大舅脸上挂不住,粗着脖子吼:“万青娘,你管得着吗?” 万氏冷笑:“管不管得着,拉你到县衙走一趟,让大家都给评评理。你们手上可沾着人命呐。” 万大舅没吭声了,当初万二舅把事情闹得大,村里都知道,都是现成的人证,要是他们真闹起来,自家不赔命也赔钱,不值当。以为自己还要求着他们吗? “滚,滚,给我滚。” 万氏哼了声,带着孩子在村民佩服的目光中回了石头屋。 “爹,娘,你们别怕,要是万老大和曹氏来欺负你们,找人捎个信,你们姑爷来给你们撑腰。” “啊,啊,啊,这,这,这——” 动静闹得挺大,老两口虽然看不清,但也能猜个七八来:“你,你这孩子,都是嫁出去的人了,没得让婆家笑话。” 万氏心里道,你们嘴里那个婆家早没干系了,我这么找上门去,还是亲婆婆教的呢,还能被笑话了? “我们这就走了,爹娘,你们有事就让出村的人捎话,我家现在就在五里村最东边,一打听就知道。” “哎,哎,快回吧。” 万氏依依不舍跟爹娘告了别,从另一条不经过万大舅家的路上走,半路上万二舅和二舅母冯氏来送。 花云一看,好嘛,冯氏的眼睛肿的比万氏还厉害,这是哭了多久? “二哥,二嫂,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对爹娘多照应点儿吧。” 万二舅冯氏没思量便点了头,想也是,若是真恨得不得了不想往来了,怎么老两口住的石头屋子还是万二舅收拾的呢? 唉,这才是亲兄妹啊,便是恨人也狠不下心来。 第九十七章 无所谓 耽搁的久了些,回到家已是黑夜。 万氏端着食盆去喂鸡,整个人透着股淡淡的怅然若失的解脱感,但又仿佛换发了新的生机似的。 花云心里想到,娘家,爹娘的疼爱在意对一个女子来说,还是挺重要的。所以,自家要发达呀,不然小花雨嫁人怎么办? 她就没想过自己。 花长念也忙去看牛。 花雷抱怨:“养了一群祖宗,爹娘都顾不上咱了。” 一边说着,一边烧水,准备做饭。 花雨取了面粉来:“哥,你嫌我做饭不好吃?” “没有,我是觉着爹娘忙得顾不上咱,你看爹,还要半夜起来给小牛添草料。养牛真麻烦。” 花云看他一眼:“养孩子才是真麻烦。” 仨孩子对视,噗嗤噗嗤笑了起来。 花雷教育花冰说:“你看姥姥养的俩儿子,一个私心跋扈,连爹娘都驱使奴役,还不养不孝,真畜生无疑。另一个呢,又太过没脾气,都欺负成那样还不反抗的,真是…咱娘也一个样。所以,咱兄弟可不能像他们那兄弟,咱们好好的,好好学本事挣大钱,让爹娘和你姐姐们都过上好日子。” 花冰点着小脑袋:“对呢,哥,我不欺负你。” 花雷眼角抽抽,你怎么不说哥不欺负你呢?熊孩子。 草草用过饭,万氏赶着孩子都进屋睡觉,自己躺在炕上流下热泪:“没想到我娘是心里有我的…” “对对对,还是老丈母娘好,不然我上哪儿讨这么好的媳妇去,还生了这些好孩子。” 万氏笑着掉泪:“就为了你,我也不怨我娘了。” “不能怨,不能怨,咱要敬着老人呢。折腾一天,你赶紧睡吧。” “你呢?” “我再琢磨琢磨。” “琢磨啥?” “还不是云儿,你听听,回来那一路上她说了几次买马车的事儿?” “五次。” “…养儿不易啊,”花长念一脸得意的抱怨:“咱家闺女大气啊,你去村里瞅瞅,谁家的丫头开口就是买马车修园子的?这气势,他们不服不行。” “噗嗤,”万氏笑的不行:“看你那样,多光荣似的。” “当然光荣,我闺女我养的好。” “不是我生的?”万氏故意板着脸。 “当然是你生的好,我教的也好。”花长念从被窝里凑过去,抱住万氏的腰。 万氏打了下他胳膊:“老实点儿。哎,云儿留不了几年了,雨儿也大了。姑娘也就在娘家能享享福,嫁到婆家可不是咱,她自己说的算了。咱对闺女都好点儿,孩子又不是无法无天的,还都懂事,啥顺着听着就好。” “对,你说的对,我都听你的。”花长念脑袋埋到万氏脖子里。 万氏含糊了句,便没了动静。 第二天,万氏走路都透着轻快劲儿。花云猜一是解了心结,二嘛…看她爹傻笑那傻模样。 不过,万氏没轻快几天。 天又落了雪。 “这老天爷咋回事儿啊?都翻过年好几天了,怎么又下这么大的雪?地可咋办?难道连春小麦也种不成了?” 花长念见她虽是盯着天空,但心思明显飘远的模样,随便说了句:“也不定,往年没少新春里飘雪的时候…”小心观察着她神色,问道:“可这天比年前倒是更冷,晚上睡觉没两床厚被子可挨不过去,要是屋里再没得烧炕…” 万氏怔怔看向他,惶惶。 花雷听得叹气:“爹,你直接说把姥爷姥姥接来不就得了?” 花长念嘿嘿笑。 万氏眼里一酸,别过头:“不好吧。” 哪有丈母娘到女婿家里住的?她娘还有俩亲儿子呢。真住到闺女家,几家人都得被人戳断脊梁骨。 花长念为难道:“那我去瞧瞧,送些东西去?” 万氏不说话,泪滴子啪嗒往下掉。 花云哀叹,又来了。 “爹,直接接来吧,都闹成那样,谁还嫌丢脸的?再说了,娘瞧不见人放心不下,再哭个不停。我的天,我又想喝鸡了。” 花长念:“…” 万氏:“…” 花雷二话不说,直接去了鸡棚。 花雨看着万氏直叹气。 花冰却是开口似教训道:“娘,哭能解决个啥问题?你要是跟二舅联合起来,小时候就能把大舅打趴下,他还敢欺负你们?不听话就打,再不听话,再狠狠的打,哪还有现在的事儿?你咋老是想忍着让着呢?爹也是,真不知道我们随了谁。” 这熊孩子。 花长念气得头次想凑他,随谁?不随他能随谁? 跟万氏道:“你以后千万别哭了,听听这小兔崽子说的啥?看不上爹娘了这就?我给你找根树枝子去,哪个不听话你就打哪个。看这一个个能耐的。” 万氏忙擦干了脸,妈呀,她一哭花云就喝鸡,她的鸡蛋还从哪里来呀。又白了花长念一眼,你怎么不去打?自己下不了狠心,偏让别人做恶人呢。 花雷进来,还体贴的帮花云抹了鸡脖子。 花云喝完,笑嘻嘻对万氏说:“娘,要不咱炸鸡块吧,炸的香喷喷的,往南墙头一放,你就开心了。” 万氏翻个白眼,去馋那家子?她就开心了?幼稚。 “那就炸鸡。” 花长念立即目露祈求。 万氏哼道:“不往墙头摆。” “嘿嘿…” “爹,你还是快去接姥爷姥姥吧,晚了雪大。” 花长念忙去看万氏。 万氏不看他。 “你们也别闲着,给姥爷姥姥腾个屋出来,吃的喝的都备好了。” 花雷又道:“爹,你租车去啊,牛车头就认钱,你多给几个。抱上两床厚被子,给姥爷姥姥在车上盖着。再戴上一壶酒。” 花雨接着道:“给二舅家也带些吃的喝的去。” 万二舅家屋里没瞧见多少能吃的。 花冰也道:“被子也送去。” 万二舅家炕上被子可薄可旧了。 万氏自己不好意思说,没想到孩子们都想着,感动着眼泪又要往下掉,不成想花云一下子凑到她眼前,忙把还打着转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 她的鸡她的鸡蛋呐。 “我跟爹去,有的路不好走,我能帮着扶一把。” 山路陡峭,地上又铺了雪,走到窄的路段,怕花长念照应不来俩老的。他们腿脚还不灵便。 花雷:“我也去。” “你别去了,没得添乱。” “…” 花长念先去租了牛车,牛车头犹豫,下雪的天,还那么远的路。但花长念直接给了他一串钱,一百文,当即应了下来。架着车来到大门外搬上东西,亲自送他们。 一行三人在小碎雪花中赶路,路尚好走。牛车头有心套套花长念的家底,可惜有花云在,他心里发憷,竟是一路无话。直到走上山路,到了一处牛车没法过的崎岖路段。 “长念啊,牛车过不去了,你们把人接来,我守在这儿等着。” 他是万不肯让自家牛涉险的,给多少银子也不行。 花长念点头,把怀里的酒壶塞给他:“我们接了人就来,你找个避风的地儿。” 行到山沟,花云发现,这四周石壁正好防风挡雪,村里也没落多少雪。 “这山挡得好呀,不然你姥爷姥姥怎么熬过这冬的。”花长念道。 花云问:“那咱还接不接?” 花长念诧异:“接,咋不接?你娘那就是惦记爹娘,跟啥样天气没关系。咋?你不想?” 花云摇头,她无所谓。 第九十八章 真好 村里并无人走动,站在上头往下看,院子里也都没人。 老两口见他们来吃了一惊:“你们咋来了?” 花长念进屋便觉得心酸,这屋里没比外头暖和多少。石屋里并没有砌炕,就在墙角的灶头里烧着柴,火苗子看着都冰冰凉。再看炕上,被子窝着,老两口怕是整天都在炕上裹着被子取暖了。 “大雪要来,青娘子不放心,接您二老去家里住。” “这哪成?”老两口惊到了:“哪有这规矩?我们好着呢,他二舅还送了干柴来。这雪也就这一场了。哎,哎,云丫头,快放下,别动,别动,我们不去,不去。” 花云趁着花长念劝说的功夫,要收拾东西,听见万姥姥喊,就把手里俩碗放下了。 “没什么好带的,就这样走吧。” 这屋里没她看上眼的,都是…咳咳,使不着的。 万姥姥:“…” 万姥爷:“…” 花长念:“嘿嘿…” 不行,回去得好好教教大女儿怎么说话,怎么一张嘴就戳人心? “对,爹,娘,孩子娘都在家里准备好了,咱不用带啥。” 老两口说啥都不同意,花云见花长念笨口拙舌那个急,从背后箩筐拉了床被子出来,走上前,围着两人转了圈,就把两人裹在里头,露着头和脚,轻轻松松扛在肩头。 万姥姥哎哟哎哟的叫,万姥爷傻了。 花长念嘴巴张了又闭,好吧,不耽搁时间了。 万姥姥要她放下,花云拔腿往外走,万姥爷见没得说急忙叫道:“碗,碗。” 花长念忙抄起俩碗揣自己怀里,随着花云走出去,问了句:“这咋锁门?” 花云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问他:“就俩碗值钱你还揣怀里了,还锁什么门?” 锁头都比一屋的东西贵,人家偷也是只偷锁。 万姥爷:“…” 万姥姥:“…” 在长辈面前,花长念头次觉得被女儿教育太没脸,抹了把脸上的雪沫沫,郑重而认真道:“云儿,不是爹说你,你说话得改改。” “…屋里还有值钱的?” “…我是你爹!” “…我知道。”花云恶劣补充句:“我娘跟我说过的。” “…走吧。”花长念没了脾气,想起当初花云才清醒过来,只喊万氏娘,不认他这个爹的事儿了。 老两口听得茫然,这是当爹的?这是当闺女的?这,这,咋跟万大舅似的说话没个礼貌呢?可看着父女俩感情又确实很不错呀。 花长念把被子下头往下扯了扯,盖住老人的腿脚,两人都不高,老了反着长,万氏做的大被子又长又宽,横着裹也能裹的来。头就不敢盖住了,一个喘不上气就麻烦了。 花长念带上门:“走,去你二舅家一趟。” 万二舅家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家四口同样缩在炕上裹着被子抗冬呢。见来了人,吓了一跳,尤其花云还扛着两人,跟道上绑人的似的。 万二舅一听他的来意,急了:“这咋成?有儿子呢,咋还住到闺女家去?不成,不成,这不让人戳脊梁骨吗?快放下,快放下,就在我家住着吧。” 急的都顾不上恨了,竟想着让爹娘住到自家来了。 被暂时放下的万姥姥开始抽泣,万姥爷显然也很激动。 原来万氏是随了万姥姥,能哭啊。 “二舅,谁戳你脊梁骨,你告诉我,我踹他家大门。” 花长念好无力,只好对惊住的万二舅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该赶回去了,不然青娘担心。二哥,日子都是自己过的,管别人干什么,等天好了,来家里走走。” 把两人背着的箩筐拉过来,将里头吃的用的还有两床棉被都拿了出来摆在炕上。 万二舅冯氏忙推辞,花长念道:“是正经亲戚不?是就收下,我可是只认你一个哥的。” 万二舅心道,你还想认那个?你这彪悍闺女把人家大门都踹飞了,人家可不得记恨你们一辈子呢。 只得收下,目送花云扛着二老和花长念远去,一家子嘴角都止不住的抽。 万福山轻声道:“要是我有那把子力气…” 冯氏不觉难受,自家唯一的儿子还没说上媳妇呢,都是家里穷啊,想到这里,心思一动。 “他爹,他姑日子过得好了,能不能让他姑家帮咱一把——” 万二舅立即呵斥:“你别瞎想,青娘子她不说我可看得出来,她这些年可不容易。当初去花家那次,那家啥人你不知道?尤其是她婆婆,嘴皮子硬起来当场撕脸的。咱可不能拖后腿。” 冯氏白他眼:“我说啥了?我意思是,他姑家离着县城近,消息灵认的人多,能不能帮着咱福山寻个活计?老在山沟里窝着,啥时候娶上媳妇抱孙子?你就不想?” 他能不不想吗?万二舅看了眼闷头闷声的万福山,这小子不是能说会道的,哪家东家看得上?手上也没个长处的。 “看看再说吧。” 万福山还望着山外,要是他有那把子力气,啥活干不了啊。 家里,万氏带着三孩子腾屋子。花雨搬进了花云的屋子,花长念和万氏搬到花雨的屋子,腾出最东头的屋子给老两口住。 东西本也不多,只要把衣柜和铺盖搬过去就好,万氏又腾了个柜子出来,放好了又叹气,跟孩子们说道:“估计你姥爷姥姥也没啥衣裳穿。” 花雨便道:“那有什么,咱家不是还有好些布吗?还有炕上的狼皮,做就是了,我帮着剪料子穿针线。” 万氏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赶紧的忙起来。”又转头吩咐花雷花冰:“娘抓紧赶两身衣裳出来,你和冰儿把屋里烧暖些,这天冷的,别冻着你姥爷姥姥。” 花雷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子:“娘,再烧就中暑了,我还是去屋角放两盆子水吧。我怎么觉得上火了呢?” 花冰也道:“娘,我嗓子干,才喝了碗水呢。” 万氏吓了跳,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才觉出屋里确实热了些,这可不行,外头大冷屋里大热,老人家哪里受得住? “快,拿出两根柴来,别热坏了。娘把那包金银花拿出来给你们泡水喝。” 花雷叹气,劝万氏:“娘,你别着急,这会儿爹都没到姥姥家呢,你和二妹只管去做衣裳去,别的我来做。” 万氏实在不知该忙哪样,干脆听花雷的指挥。 花长念他们回来时,万氏已经飞速做好了两身棉衣裳,花雨剪的布片子,花冰铺的棉花,万氏只管缝,倒是快。花雷也自己做好了一桌子吃的。 中间四人啥也没吃,就等着人回来了。 花云扛着两人进院子,花长念在大门口与牛车头道谢。 牛车头碍着花云憋了一路的话终于问出了口:“那是你老丈人老丈母?以后在你家住了?” 花长念打着哈哈,没肯定也没否定,道别也进了院子,不忘关上大门。 牛车头赶着牛车往回拐进村子里,不住的撇嘴斜眼的:“有钱烧的。” 万氏迎出来,吓了一跳:“轻着点儿,轻点儿,咋这么…抱着呢?” 万姥爷万姥姥被裹着一路,在外头瞧见这么大院子惊得合不上嘴,进了屋只觉仿佛到了晚春时节,真暖和。 活动着老胳膊老腿,万姥姥费力回想:“我记着亲家离着不远吧?咱是不是去问候下?” 万氏呵呵,去问候?你正经亲家在东边睡着呢。 “姥姥,姥爷,赶紧吃饭,还热着呢。” 万氏拿出新棉衣,伺候二老换上,又端来热水洗了手脸,端坐在桌前。 万姥姥两手不停摸着棉衣,噙着泪:“多少年没穿过新衣裳了,这衣裳真厚,垫了三层棉花吧。”说着抬起袖子闻了下:“还是新棉花。” 眼泪啪叽掉了下来。 万氏却没来得及伤感,赶忙去看花云,见她轻皱眉头,心里一慌:“娘,你想吃鸡不?” 万姥姥一愣:“吃啥吃,咋这么不会过日子呢?” “那你别哭。” 万姥姥愣,这是啥意思? 花云想笑,她刚才皱眉不是嫌弃万姥姥哭,而是怕这俩母女俩碰到一头,以后会每天都来一场。 万氏又心疼她的鸡蛋了。 用过饭,花长念主动自己收拾桌子,让万氏和孩子们陪老人说话。 万氏拉着万姥姥,被老娘瞪了眼,也不以为意。 万姥爷喝了口水,咳了下,笑眯眯对花长念道:“姑爷,你爹娘对你家可真好,给起了这么大院子给你们单过,这可得不少银子呢。你们可得好好孝敬亲家公亲家婆。” “噗——”花雷一口水喷了出来。 ps:  感谢慢d亲的打赏,感谢浮华猫猫亲的打赏。半个丧尸一天两更,中午一更,晚上一更。亲们可以晚上8点左右一起看。 第九十九章 救灾 一家人面色古怪,老两口满脸迷茫,这是咋了? 万氏原本想瞒着,不让爹娘为自己伤心,但听这意思,爹娘还感激上了?这可不行,万一以后被那家钻了空子,缠上来后悔都来不及。 “娘啊,这里头有不少事,我给你们慢慢说。” 万氏绞尽脑汁,决定从花云清醒来那时候说起,挑拣着两边的冲突和大李氏说。为了让二老清晰认识到那家的真面目,把他们想逼死花云卖花雨的内情也道了出来。 万姥爷万姥姥听得瞠目:“咋,咋,这么心毒呢?这这,比你大哥都狠了呀。” 万大舅是把人当畜生使,咋他花家不止把人当畜生使,还要人命呢? 万姥姥恍惚看着花长念:“你是后的呀?这不是亲娘呀?当初,咋没人跟我家说呢?” 花长念尴尬,李氏自嫁过来就不许别人提起他亲娘,可不那会儿没人提起这茬吗?就连他自己,也下意识的没提这事。 不过,听老丈母娘这话,要是知道自己是后的,还不嫁闺女了? 万姥姥还真有些后悔,不是亲儿子,把持家业的李氏能善待了,不把东西都给亲儿子留着吗?自己闺女吃苦了,吃了大苦呀。 万氏还没提,她身子被折腾的差点儿没几年好活了呢。 不过,纵使再来一次,万姥姥也没得选。真是嫁了那老瘸子,这会儿万氏坟头草都不知长多高了。 俩老人早被生活折磨的没脾气了,只是心疼后悔了会儿,便想开了:“反正你们现在过好了,跟那边又断了干净,也好。以后过只过自己日子便是。” 万姥爷也感慨:“这事儿闹的…” 莫名的,两人想起这算是没亲家了,心里一松。替自己,也替万氏。 万姥姥拍拍万氏的手:“知道你孝顺,爹娘就是来看闺女看外孙,住两天就回。可不敢长住,不然人说闲话呢。” 万氏不在意道:“以前说的还少了?爹,娘,你们只管安心住着,我想开了,管别人说什么呢。以前我和他爹做的不够多不够好?差点儿一家子都搭进去。我们是没啥,四个孩子一辈子算是全毁了。现在分出来,不过得红红火火的?娘,人得先顾自己。” 万姥姥又想开口说啥。 花长念忙道:“是呀,爹,娘,你们只管留下。那石屋冷的怎么住人呀。你们就为了青娘子的一片孝心着想,也给我和孩子们一个孝敬的机会。” “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了,这不是添乱吗?” “怎么是添乱呢?”花雷劝道:“姥爷,姥姥,你们还不知道呢。外头那大片地都是咱家的呢。开了春就要开出来播种,还有家里养着鸡兔子,还有一头牛,我爹娘正忙不过来呢。我们几个上学堂,家里不得有人守着啊。” 万姥爷吓了一跳:“外头都是?” 花长念点头:“从大门往东到山边,都是。我一个人绝对干不来,总不能不让雷子不上学吧。” “那可不行。”万姥爷急得站了起来:“好好的孩子咋能不上学?雷子多好的苗子啊,说话头头是道的,看着就是个小读书人。我跟你去,不就伺候地吗?我伺候了一辈子,咋能做不了?” 花长念嘿嘿笑,给万氏使了个眼色。 万氏心里感激,对万姥姥道:“娘,我带你看看鸡棚兔屋,等暖和了,鸡抱窝,兔子也一窝一窝的生,我可咋忙过来呀。不然宰了都卖了。” 万姥姥也急了,拉着她要往外走:“这不会过日子的,以前娘过年才舍得杀一只呢,怎么养成你这样大手大脚的…” 万氏忙带着去看鸡棚。 万姥爷这头问花长念:“都还没开出来呢?得总共有多少亩?” “才开了十亩,还得养,收成不是很好。总共…等化冻了我带着您去走走看看,也不能全开出来,开春还要再修宅子。” “啥?这宅子不是挺好?还咋个修?” 花长念看了几个孩子眼,含糊道:“起得匆忙,考虑的不周全,以后外头地都开出来,怕是不方便,再重新归置归置。” 万姥爷这时对到底多少的地也没概念,听得他说,只是点了头。 等万姥姥回来,跟万姥爷道:“哎哟,青娘子真是能干了,那么些鸡,那么些兔子,她一个人可真干不来。” “那…咱便先留下,等都理顺了再回去,不能吃白饭。” 花长念和万氏高兴不已。 花雷也满意,还不知道老人什么脾性,如果处得来,那便长住着。处不来,过些日子找个借口也能送走。没得为了别人让自家委屈的。 可别说,才见两次,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万姥爷万姥姥便安心住了下来,花长念还特地在雪后去了董郎中家,请了两人来吃饭。村里有这个规矩,家里来了人,找陪客来一起吃饭,算是认可和欢迎。一般这个别家都是兄弟家本家,但花长念特殊,只请董郎中家。 万姥姥许是见了董娘子的大肚子,又想起家里旧事,说话行事更是小心不出头。 万氏暗地里又狠狠咒骂了万大舅一家。 雪下了半尺,花长念出去铲路,听闻村里有几户旧屋又被压塌的消息,回来爬上屋顶除雪。 不过这次,并没人发现丝毫野兽痕迹。 万氏在下头喊他:“要不要进县城?鸡蛋攒了不少了。” “再等几天,等路好走些,咱不急。” 仙客来又不是指着他家的鸡蛋开门,天冷家里又有老人,没必要这么紧张。 送过两次鸡蛋,吹来的风终于觉得没有那么冷,看着天要回暖。 天气暖了,可村里人没有高兴,全都骂咧咧的。 无他,农人跑到地里刨出麦苗看,果然都冻死了,最后一丝儿侥幸也没了。 一时间家家户户哀声叹气,冬小麦没了是一桩,但之后才是最难的。地什么时候化冻?暖的晚了,种春小麦,肯定出苗晚,开花晚,结穗更晚。万一开花碰见阴雨期,或是灌浆赶上进秋,又是一年收成被毁了。苞米好长,但比小麦便宜,种下去都不知够不够交粮赋的。家里下一年的嚼用哪里出? 但眼下头一桩难事是,地没化冻便没法耕地新播种。更难的是麦种在哪里? 麦种比麦粒贵的多,冬小麦和春小麦的种子也不同。这片地域早习惯了一茬冬小麦,一茬苞米,一年只两茬。春小麦,偶尔种两垄自家吃。 现在全要补种春小麦,种子哪里来?去买?钱又哪里来? 往年冬闲,男人都出去打短工,年下能挣些钱,女人也能找些活计添补家用。可大雪封门,短了进项不说,还有不少人家甚至花钱买炭买柴买粮,不正没钱买粮种? 走到哪儿,都是愁云惨淡。 花长念回家道:“今年也不好过,大家都愁得慌没得种呢。” 花雷接道:“幸好,咱家提前买好了,还买了不少粮种。” 麦种,苞米种,高粱种,大豆种,都有。是花雷年前说省的以后麻烦,一次全买齐了,到时拿来种便是。 万姥爷便道:“看,还得让孩子读书,不读书哪想到这些?要是雷子没让买,这会儿可愁了。” 万姥姥也一万个庆幸姑爷家买了不少粮食放着。 一开始,老两口放不开,吃饭才吃半碗,还让家里都省些吃,接下来的年景不好过。万氏就拉了万姥姥去地窖,家里存货有的是,哪就省一口两口了。 万姥姥直道自己从没见过这么些粮食,后来跟万姥爷才慢慢放开了。主要是一家人都没客套着,便是孩子干个啥有时候也喊二老帮忙,这样才自在。 天有天灾,人会自救。 很快,县衙贴出来告示,让大家不要担心春种的事儿,朝廷派人送了粮种来。不止粮种,还有吃的粮食银两等物。 “朝廷来救灾了。” 第一百章 借势 郑县令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再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茴县是比别的县小,但也不至于救济粮和赈灾银少这么些。许大人,身为父母官,可要一视同仁呀。” 端坐上首的许大人是个看着三十许的男子,见他如此说,并不生气,只挥手让人都退下,见房门关了,顿时散了一身官威,翘起二郎腿,抚了抚官袍上的痕迹。 “学弟好本事,年前不就已经压制住粮价,还让富人捐了银子?百姓疾苦,自然是哪边紧急先紧着哪边了。学弟可看好了,这粮种我可没少给你一粒。别的小事,学弟岂会看在眼里,挥一挥手便解决了。咱们就不要占用朝廷资源了。” “我谢谢你高看我一眼。”郑县令磨牙:“是不是有人进了谗言,这是生怕我清闲了呢。” 许大人哈哈笑:“学弟心里有数,还问我做什么?来来,看看,朝廷的嘉奖我可给你带来了。你不请我好好吃一顿谢我?” 郑县令心里骂臭老头,面上却笑道:“请自然要请,不过我那几两俸银都捐了出去,这饭钱你先垫着吧。” “哈哈哈,都身为一方父母了,还是这么小气不吃亏。得,东西呢,我是都带给你了,饭,你请我吃我也不吃。我呀,还得去别地一趟。” 许大人说完站了起来,却是叹了声:“唉,给人长记性去喽。” 郑县令一整面容:“这是…去临县?” 许大人点头,并未说话。 郑县令严肃着脸,微微弯腰,将他送了出去。 一直到人看不见,小厮过来张望:“公子,许大人这就走了?我才去厨下吩咐整治酒席呢。” 郑县令顿时跳脚:“当你家公子钱多呢?赶紧让人停下,不然你自己掏腰包补上。” “啊?啊,我这就去。” 小厮跑后,郑县令喃喃自语:“我可真是个好人。” 茴县县衙公布了发放粮种的日期张贴各处城门布告栏,届时下头各村的村长里长带着人丁册子和田亩册子,一个挨一个的来领便是。 现在不敢发,也是怕有人家挨不住饿,拿粮种充饥。郑县令数着手指头盘算手里的银子和粮食,开始灾后重建,该发粮的发粮,该建屋的建屋。 第二天,从临近几个县传来消息。哄抬粮价的粮商被带着圣命的巡抚大人当场治了罪。罪行轻些的,不过是挨打罚银了事,抬价抬得高的,却是当场杀头,家产充公。一抬抬真金白银珠宝首饰抬出来,晃花了人眼。只是利益当头,没几个胆小的粮商能顶得住诱惑,十个粮商被砍了八个,年前狠捞一场全成了空。 郑县令气得在书房砸桌子,既然有充公,就不能给茴县多些银子?臭老头,就给我扯后腿。 跟粮商勾结的官员也砍了好几个,家人也跟着倒了霉,被发卖。还有的降职的降职,贬官的贬官,压赴边境的压赴边境。 肃清整治席卷整个琅州,朝廷动作挺大。不怪皇帝生气。大军对战蛮国大胜,军民同乐百官相庆,他年节又得了个小皇子,事事顺利,觉得自己一代明君上天眷顾,没乐几天,就被人啪啪打脸。 琅州知府老家出了事,正巧大雪前急匆匆上了折子赶回去。偏朝廷自古有官员不得原籍任职的规定。那知府老家还是偏东南,离得那个远。跟副手交待交待,带着老婆孩子回家看病重老娘了。 谁能想到老天偏赶着他离开后接连落了大雪? 那副手见老大走了,那个开心,没人管束压制,野心贪欲昂热抬头了。天降大雪,没等他决定要不要上报朝廷求助示警,大粮商找上门来了。怎么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一起干笔大的。你只帮着瞒着上头,到时银子分你一半。 一动心,便是万劫不复。 最先被砍头的便是那副手,家人也都冲做官奴。 皇帝恨,自己又被某讨厌老头鄙夷了一回,不但把下年的科举主考官的任命输了出去,更主要的是丢人!尤其还得感激他去户部通信,不然朝廷哪能那么及时那么有效的救援? 姓郑小子也不是个好的,你是皇帝的下属,别说你没法子给皇帝递密折,白瞎了以前赏你的好东西。 不管皇帝如何震怒生气,郑县令却是被上门感激的粮商围住了。 一个个满脑子大汗:“多谢郑大人救我等一命。” 琅州狂风骤雨,只茴县风平浪静,一个粮商都没倒霉。 郑大人笑得得体:“只要大家遵纪守法。” 花长念也去村长家领了粮种,用他的话说,朝廷发的一定是最好的。 家里人也没意见。 天气回暖,开始化冻,大地出现星星点点绿迅速连成一片。万姥爷万姥姥搬到闺女家住的消息也传遍了村子,花老头竟然找了来。 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是嫌弃花长念窝囊,竟然养着有亲儿子的丈母爹娘,这是被万氏给拿捏住了,给花家丢人。 花长念嗯嗯啊啊两声,并没解释,气得花老头转身就走。 花云和花雷密谋了几天,花雷便偷偷去找了村长家,等他再回来,却是带了县衙的人一起来。 量地。 花长念傻眼:“再买地?咋没跟我提前说一声?” 花雷装糊涂:“我只是问问,哪知道人家就跟着来了。哦,是碰见了郑大人,没等我说清楚呢,就让人来量了,还说能少要银子。” 花长念不信:“当爹不知道呢,不是跟村长说了才去县衙找人的吗?” 花雷看了眼村长,道:“是,一般是这样,不过,这次村长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才带我一起去问的。” 花长念脑袋一大:“还有村长拿不定的主意?”转向村长不好意思问:“村长,是不是我家熊孩子去胡闹你了?” 村长连连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雷子说的那片地里包了截河道,我得去问问才拿的定主意。” 花长念脸色一白,骂花雷:“都把河划进去了?你个熊孩子,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算计啥呢?” 村长不由侧目,这当爹的,真的啥都不知道啊。 花雷支支吾吾:“也没多大,就是把咱家院子往南北扩点儿,那不是正好清水河流过那嘛。” 村长跌脚,还是那河碍着你了? 原本花雷来说买地,除了吃惊,村长并没别的感受,也只是感慨人家日子过的好呗。但一听他划拉的地片,村长就不悦了。无他,正是因为流经村子的那条清水河。 清水河就从山里流出,头个流过的村子便是无礼村,在村里东南向西经过几个村子,拐了弯儿又往南流。花长念家在最东边,花雷要的那段便是村子这段河道的上游,村长便犹豫起来。万一以后花长念家控制了用水…村里可都是引清水河灌溉,还有吃水洗衣等日常使用。若是干旱年景,花长念家多用水,村里人便只能少用,还不好去理论。 村长便说他做不了主,花雷眼珠子一转,道,今个儿有空,直接去县衙问问得了。 村长知道他心急,便带着他去了。可巧,才到县衙门口,正碰上郑县令从外头回来,一眼看见花雷。他和重万里一直联系,知道花云给的弩弓立了大功,自然对他和颜悦色甚至有几分亲近。便问他有什么事。 花雷也不胆怯,只将自家买地的事情一说,还重点提了提那截子河道,甚至当着人的面,跟村长保证,他家买下来一定护着河提不糟践水之类。 郑县令当即笑了,这小子灵光又懂借势,在村里委屈了他。没多想,就吩咐人去跟着量地。 村长在郑县令走后才敢直起腰抬起头,连连吸凉气,原来花长念家真跟父母大人攀上了。以后可得注意分寸远近了。 就这样,没得进县衙里头,两人便带着衙门的人回了来。 花长念听完教训他:“你咋还劳动了郑大人?” “就是巧了。爹,咱去量地吧。” 花长念无法,这都在父母大人跟前亮过话了,不买岂不是欺骗大人呐? “喊上你大妹。” 别以为他想不到,没有花云在后头撑着,这小子敢自己做这大动作? 最终,自原本的地界往南北扩充,北边只隔了去县城的路十丈远。南边跨过河伸出那么远,再走两步也就到了山脚下。 万姥爷也去看了,只觉一个大,比整个村子都大。想想全种上小麦,等秋收时,风吹过,跟水面似的,一波又一波,真是可乐。 姑爷家真起来了,这就成地主了。 花长念还能说什么,到了晚上,自己叹道:“作吧,就知道银子在手里留不住。” 第一百零一章 反省 花雷笑得灿烂:“爹,郑大人交待的清楚,银子咱只用给一半呢。爹,咱家多了那么些地,你高兴不?” 花长念皱眉:“地多了爹当然高兴,但少那么些银子,爹心里没谱啊。郑大人咋给便宜了那么些?当初咱还麻烦人家给…那啥呢。” 万氏并没对万姥爷万姥姥说过花云的异常,包括以前生病痴傻还有后来打虎杀狼的事情,更不会提一点儿花云喝血的怪癖。 一家人默契的瞒着。二老只是知道花云力大无穷,跟人家亲奶大李氏的“关照”有关。这种带了神奇色彩的事,敬畏鬼神的他们从不过问。 花长念此时便不好当着二老的面说郑县令帮着卖狼的事。 花云却是心里有数,郑县令这么给面子,一定是重万里那里弩弓派上了大用场。给花长念挤了挤眼:“兴许是咱家帮了大忙呢?” 花长念立即想到弩弓,心里落定。当初可是他们亲口说的那弩弓千金不换的。自己买地可远远不到千金。 万姥姥拉着万氏,不敢相信:“你们还帮过父母大人?哎哟,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万氏含糊道:“也没啥,就是年前雪大,家里遭了狼,被她爹带着孩子们砍了。郑大人听说,采民风时就来了咱家。郑大人年轻好看又和善,跟谁都能说几句话,孩子爹说起种地来,就提到了春种粮种贵。可能就是因着这个,郑大人实在太客气了。” 花云杀狼的事儿也不能一点儿不提,毕竟村里也知道些。 “哎哟哟,”万姥姥激动看向花长念:“怪不道这粮种拿到这样快呢,原来这里头有姑爷的功劳,难怪人家父母大人帮咱呢。便是种地的都得感谢姑爷呢。” 花长念不好意思笑,看向万氏,心里却道,郑大人年轻没错,咋就让你觉得好看了? 万氏可不知道他在吃莫名的老干醋,问花雷和花云:“你们是怎么打算的?那些地都怎么收拾?” 花云没一点儿概念,直道:“反正是咱家的了,怎么收拾不成?爹娘看着办吧。” 万氏无奈,想,要是你以后有了孩子,还能只管生不管养? 花雷却是兴致勃勃,拿了纸笔出来,蘸墨描写:“年前咱不是商量过了,现在我画出来,大家一起再琢磨琢磨。” 万姥爷万姥姥嘴上说着“都开了种粮食”,也凑过去眯着眼瞧。 第二天清晨,花长念家又买了地,还跟父母大人相熟的事情便传遍全村,每个人嘴里嚼的都是这事儿。花长念出门子一趟,回来只咂舌摇头,现在别人家看他,不管是友善还是淡漠还是眼红的,都多了些…敬畏。 花云道:“世事如此,你跟别人一样高,他们对你做什么都觉得理应如此。但要是比他们高,便多了嫉妒奉承,高的多了,就失了底气,可不就敬畏了?就像皇帝,爹娘见都没见过,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爹娘却连提都不敢提。” 花长念万氏吓了一跳,万姥爷万姥姥脸都白了。 “你这孩子太无法无天,哪能拿皇帝说事儿呢,以后莫再提起。罪过罪过。” 花云笑笑,对几个孩子道:“我说的没错吧。” 花雷几个便若有所思。 “所以,我们要争气努力,要做人上人。” 万氏欲言又止,不能打击孩子的上进心,但…好像有些不对,不能钻牛角尖儿。 “你们想做啥都行,只要自己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爹娘才放心。” 花云补充:“要有强大的实力才能保证自己安全健康,才能让爹娘放心。” 万氏有些头疼,这好像跟自己的意思不是完全一样。 “是。” 花雷花雨花冰齐齐应道。 万姥爷万姥姥看得佩服,这孩子才是主心骨啊。 学堂开了,花雷三个已经开始去上学。见花云不去,万姥姥背后说万氏,一样的孩子,咋不一碗水端平?没得花雨去,花云却不去的。爹娘一辈子的教训还不能给你长记性? 万氏只道,您二老自己看着就明白了。 现在可不明白了吗?这大外孙女是个能耐的。大外孙回来一说自己学了啥,人家一听就学会了,大字看一遍就会写,他们看不懂,却也是横是横竖是竖的。还会武艺,早晚教三个孩子耍拳呢。又会讲大道理,连闺女姑爷瞧着也是听这孩子的意思。 都是人家亲奶教的好啊,万姥姥表示她那位正经亲家才是厉害。 但万姥姥越把外孙外孙女放在心里,越跟万氏有了一样的担心:“咱云儿这样的,得说个啥样的才配得上?” 都把男人比下去了,什么男人配得上? 万氏愁啊,只要一想到花云的婚事就愁得掉头发:“我也不知道,反正这村里是没人能配。过两年看吧,家里过起来了,圈子大了,能挑的就多了。” 万姥姥点头,这事真没法急。 买地那边却还有些小问题,花长念有些不高兴。 村里的地多在河下游两岸和村子的西面北面,因为离着山远,土层更厚些肥沃些。东南接着山,杂草乱石多,还有水泡子,当初开地便都避开了,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比如,在买下来的河段南边就有几户人家的几块地。自然是没能当时买下。 花长念便是因这事生气。 地并不是好地,最好的那块才是中等地。他挨家去问了,愿意多出一等价钱买下来,那买地的人家可以在村西村北买下同等更好的地。 他觉得是两全其美的事,别人也觉得是,只除了一户。 他想着都气,才两亩的大小,不过是下等地,竟跟他要上等地的价钱。他只是想了一夜再去相问,竟然涨价了! 别的人家已经和和气气卖了地,就那两亩不是自己的,花长念是怎么看怎么扎眼。偏那户赖的不行,哭天抹泪说自家七八口子就指着那两亩地吃饭了。 花长念都想一口呸死他,谁不知道谁呀。别人的地都正经种着,你这地想起来点俩种子,想不起来就荒着,不是村里人都知道,当时县衙的人差点儿当野地一起量了。还是他主动开口说是有主的。 小兔崽子。 花长念愤愤,钱他出得起,可他犯恶心。 花雷听了立即道:“爹,你再去说,就只出中等地的价钱。他不愿意,咱就不买。凉凉他,他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 花长念犹豫:“真的?他要真不卖呢?” 花雨撇嘴:“爹,他就是吃定你会这样想。不卖就不卖,以后咱在他周边砌墙围起来,看他怎么种,反正周边都是咱的。” 花长念觉得,自家孩子越来越霸气了。凉着就凉着吧。 花长念又去了趟,那人得意洋洋,分明就是吃准了他不愿放手,又涨了价。心里还鄙夷那几家,要是大家一起坐地起价,不定能多得多少银钱。 花长念也不生气了,把自己意思一说,那人当然不愿意,花长念转身就走,喊都喊不回。 没到三天呢,那人自己上了门,哼哼唧唧让花长念再涨点儿钱。 花长念很老实的告诉他,自己不缺那两亩地。你自己留着吧。 那人面色不好,想起自己家人,还有村里人的话,心知是没法跟与父母大人相识的大地主硬抗,只得按花长念的价卖了地。收了银子给了地契还想抱怨两句,花云那么凉飕飕一扫,低着头夹着屁股就跑了。 花长念拿着地契反省,自己就是太软和了,才被人家欺到头上。 第一百零二章 不值得 大地变得柔软而湿润,家家户户扛着锄头驾着犁来到田地。一边咒骂雪灾心疼冻死的麦苗,一边又高兴冬虫冻死有朝廷派的粮种今年定有好收成。 化冻,并不比往年晚几天,若是风调雨顺,也能紧赶着在春小麦后再收一茬苞米。 花长念万分得意将自己宝贝牛牵了出来,套上崭新的犁,嘴角的翘起怎么也压不下。 花云偷偷切声,要是以前的自己,风刃金刃一起滚过,不比犁好使?便是现在,只凭一身大力她也能拉着犁跑的飞快,不过…哪有跟畜生比的? 花云无聊转身,决定要进山。 牛犁过地,人跟在后头还要将翻出来的大土块砸碎摊平,然后再起垄子。那牛慢腾腾的,自己完全有时间去山里加个餐。 见花云没了身影,花长念和万氏不以为意,因为春耕,曾先生放了几天假,花雷几个也在田里忙着。 万姥姥看家,万姥爷去河南边看买来的熟地。 花冰吸溜着口水:“不知姐带回啥,好久没吃野味了。” 这一说,花雨也馋了:“山里野生的,和家里养的,真不是一个味儿,香啊。” 舌头养刁了。 花雷没说话,低着头挥着耙子砸土块。 “哥,哥,你想啥呢?” “恩…恩?没事,干活。” 两人吐了吐舌,没再说话。 花云回来,只是拎了一串鸡,却扛了一捆小树苗。 花冰好失望:“啊?鸡啊。” 花雷拍他头,不悦道:“才过几天好日子,现在就挑肥拣瘦的,以前鸡毛都吃不上一根,给我一边站着反思去。” 花冰嘟着嘴,真老实站到一边地头上,低着头反思。 花云失笑:“饿了一个冬天,一个个皮包骨头的,等养肥了再吃。” 花冰顿时笑了。 花雨围着那捆树苗:“姐,啥啊,干啥用啊?” 花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去年在山里看见,开着花一串串,红的紫的都有,挺漂亮的。” 花雷上去仔细看,光秃秃的树苗一片叶也还没挂,顶上的树枝子细细麻麻。在细细的树干上摸了摸,灰色的树皮很光滑,看着很薄,一拍脑袋:“是百日红呀,开花是挺漂亮。我在县里一户人家门前见过,村里倒是没有。咱栽院子里,等夏天花一开,可好看。” 花云又摇头:“院子里不载,我打算在咱家北边,地界上种一溜儿,一直种到山边。” “哇,那么长——等开花一定好漂亮呢。”花雨捧着手,她没见过这种花,但大哥说好看就一定好看。想想绵延几里的花树竞相盛开,一定美得不可言说。只是—— “姐,树苗够不够?” “够的,翻过外头几座山,长了整整一大片,要多少有多少。” “那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们走得太慢。” 太打击人了。 花云笑笑:“不过,你们也闲不下来。既然能种地了,咱家的大院子该收拾出来了。” 这时花长念和万氏也过来歇会儿,小牛在那边歇着。听着话尾,花长念犯了愁:“咱家更大了,都围上石头墙,哪有那么些石头。” “不砌墙了。” “啥?”花长念惊:“要是人闯进来…” “地方太大,再高的墙人也能翻进来,更不安全。哥画的图纸就正好。” 花雷一怔:“我不是才画了咱小院子外头一圈吗?没多大地方,就是弄个好看的园子。” 花云坐在地上,示意大家一起坐了。花冰趁机挨着她坐下,被花雷瞪了眼就咧嘴笑。 “不是有佃地的吗?咱家地佃出去,不然只爹和姥爷哪忙的来?” 花长念笑开了:“那是好地才有人佃,咱家的荒地谁稀罕,都不知道能不能种。” 花云轻轻点头:“那是另一说,把地佃出去这事爹同意了,就这样办。” 花长念:“…” 万氏想想也道:“是种不来。他爹,我看咱就种那买来的十来亩和开的那十亩,别的地,你一个人却是忙不来,我爹那大把年纪也帮不上啥忙。” “可是…垦荒也是个麻烦事…” “这事我哥去想法子。” “你哥还得上学呢…” “就是怕他学成学呆子。” 花雷翻白眼:“行行,我来想法子,爹,听大妹的就是。” 花长念:“…” 真是,一点儿地位没有不说,还里外讨好不了。 花云花雷对视一眼,他们早商量过了,指着自家人做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垦荒嘛,不就是需要人力嘛,人力嘛,给钱不就有了嘛。 花长念舍得给孩子花银子,但大头上还是不能割舍。两人先前便知道扩院子在花长念那里通不过,才自作主张先斩后奏,幸好碰到郑县令,才让花长念少心疼些。 现在垦荒也是一大笔支出,而且两人商议的还有别的,更是要费银子,还是先不告诉他让他多睡两个安稳觉吧。 “再就是哥画出来的园子——” 花长念小心肝一颤,那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真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咱种果树吧。” 啥?花长念活了过来。 四个孩子嘻嘻的笑:“那些书里画的玩意儿咱家又没用。种果树又有花看,还有果子吃,还能卖钱,就种果树了。” 花长念万氏感动的不行,原还发愁怎么捯饬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那些景儿呢。 “就是树苗得买,山里野生那些又涩又小,移回来也没用。”花雷问花长念:“爹,哪里能买树苗子?” 万氏才看见地上光秃秃一捆树苗:“这是啥?” “百日红,大妹扛回来的,种在北边地界上。” 万氏哦了一声,恍然:“可不就是百日红吗,我在娘家时,山里没少长,这还没出叶呢。等会儿爹和娘种了去,这花挺好看。” 花长念唔了声,道:“树苗爹去买,过了县城有个村,那边有果园子,年年卖树苗子,咱要的多还能便宜些。你们都想吃啥果子?” 几个孩子先后提道:“桃儿,杏儿,梨子,苹果,山楂,葡萄…” 他们想到的也就这几样,别的没听过呀。 花云想想:“除了这些,爹,你看人家还有别的什么,都买来。一样弄个几百棵。” 花长念眼皮子抽抽,几百棵?一样?那总共不得几千棵?哪伺候的来? “先少买些,爹不会伺候果树呢,等上道了,再多买些。” 花雨想起什么,忙道:“爹,葡萄别买,我知道有片山坡结的葡萄可甜,又大,我和姐进山挖些来。娘,姐,就种在院子里,还能遮荫。” 万氏立即同意,少花钱呢。 “成,你们进山看见啥喜欢的花啊草的也一并挖了来,咱都栽着,院子里光秃秃的,不好看。” 花云点头:“行,那再来说挖河渠引水的事儿。” “咳咳咳…”花长念咳得眼睛湿了:“不是打口井吗?怎么成挖河了?” 挖井花个几两银子,可挖河不是几两十几两能打发的了。 花雷嘻嘻的笑:“是打井,不是说好的吗,咱家打井。大冬天的还得去河边砸了冰取水,就得挖井,挖井。” 幸亏花云力气大,不然单砸冰就得砸半天。村里有不少人家都是在河里提水吃喝,夏天好说,冬天不是一般的辛苦难捱。 花长念瞪眼:“那挖河又是咋回事?” “浇地啊,”花雷理所当然:“那么多地呢,难道挑了水去浇,十个爹也跑不来呀。反正咱家买了河,挖些支河谁还能说什么。” 万氏恍然:“所以你和云儿才一定要把那段河买了?”Tx T 8 0 . c o m 花雷点头:“是呀,不然到时候咱家挖支河引水,村里又得叽叽歪歪,麻烦。” 花长念不赞成:“就是买了一段呢,咱在上游,引了水,村里人也未必没意见。” 花雷不在乎道:“爹,别担心,我们做事还害怕他们瞎叨叨几句,放心,到时候绝对不会让他们吵到你跟前。” 花长念立即忧郁:“你不会带着你大妹打上去吧。” “爹,你也太轻看我了。”花云不满意:“他们不值得。” 花长念:“…” 给万氏递着眼色,闺女说话,你真得好好教教。 万氏瞪他眼偏过头,我觉得挺好。 第一百零三章 借牛 很快,家里的地都种完了。 花云实在是个大杀器,拿着农具,不管是平地建垄还是播种,轻轻松松走一趟,完全搞定,不比散步难。 幸好这一片都是自家的,不然被别人看到,不定说什么的都有。 而且,她还有时间往山里去挖树苗,拇指粗的百日红,光秃秃站成一排直到山脚。 万氏道:“这东西好活,别看现在单一排,等再长长,折了枝子插到地里,浇透水又是一棵新树。” 村里自然也有人识得花树,巴巴跑来问花长念:“长念呀,你家还收石头不?” 若不是看在这人平日里还能说得来话,花长念都想问一句:是不是把你家院墙拆了卖给我?等冬天要是狼来,你再拉回去? “不收了,砌墙太费劲,我家打算把地都开垦出来。” 那人直摇头:“那得啥时候。” 花长念笑笑,他不操那个心,花雷把事情接过去指定能做好。 花老头倒是来过一趟,借牛。 话说的好听:“不是借,是租,家里地多能干活的人少,再不点种今年就没得收成了。村里就两家有牛,大家伙儿急着犁地,排不过来,我…你家的牛租不租?” 花长念犹豫。 “你放心,就按着那两家的价钱给,不缺你的。” 花老头也憋屈,这可是自己亲儿子。 可,有什么办法呢? 但凡当初自己说句话给些东西,不是净身出户的分了宗,这时自己也能理所当然的让花长念出力。 可惜,事情已经做绝无法转圜了。 花老头实在不想来求花长念,可就像他刚才说的。大家都怕种的迟了,影响了收成,来年没得吃,再不心疼钱,全跑去租牛。牛少人多,花老头在家只是考虑一晚,再去,晚了,等排到了也误了时节。 花长芳给出主意,花长念家有牛,家里几个小子都瞧见了,这几天已经种好了地,闲下来了,牵来自家使不正好。 当然,她说的是不给钱。 李氏边上生气,挖苦花长念家,忘恩负义,发达了忘了亲爹养母云云,最后道了句:使他家的牛,还不知得给多少银子呢。 她也动了心,可也是不想掏钱的,才故意反话提醒花老头。 花老头哪里能不知呢,可地没得等,就家里那几个人,入夏也种不完。 四个儿子,六个孙子呢,咋就没人? 花老头想起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梁氏和王氏同时怀了。 这是个让张氏红眼方氏无语花老头和李氏滋味难明的好消息。 还都吐个没完! 不是顾忌着肚子里的孙子,李氏要发疯。家里的饭都是她和花长芳做的。 什么?不是还有张氏吗? “我不准备迎娶儿媳妇的?”拉着花香儿三天两头往外头跑。 四个儿子呢? 花长祖科考,考场在临近更大的县城里。带了几十两银子,好几身新衣服,笔墨纸砚书籍,还有…花长光。 花长光美其名曰:保驾护航。 花长祖牙痒痒,这是怕自己多花钱吧。 花老头拿家里的活计说事儿。 花长光只说,他两个大儿子不比叔叔能干的少,他屋还多出一个劳力呢。 这是说二房三房的孩子没个能干的。 也是事实。 花老头再气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家人越来越离心。 王氏娇气,很快吐得连床都下不了,花长耀在地里不到半个钟就要往家跑一趟。李氏再骂他也不听。 花长宗倒是没去伺候梁氏,可干活怎么看都比往年还慢一半。 没有花长念和花雷,花老头站在地里掉头发,从没觉得家里地这么多过。 于是来借牛。 之前几次,都没讨着好,只拉过几车柴。意识到花长念已经不是以前那么好糊弄,花老头干脆以退为进,自己提出给钱。他不信,花长念真舍得要。 花长念是不想要,可想起花云之前放过的话,谁沾了自己便宜,她拆屋扒墙也要拿回十倍来,就不敢立即答应。只说回去商量商量。 花老头来了气:“你才是一家之主,没得让个妇人压在头上。” 花长念沉默,问出自己压在心里的想法:“这些年是老爷子当的家?我家的日子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你——”花老头顿时没了声,挥手让他去问,自己还在外头等着。 花云听了只是笑了笑。 万姥爷万姥姥一心要和气的说道:“再咋样也是你亲爹呢,这点儿忙能帮便帮。” 花长念便去看花云。 花云笑道:“不过是小事。他不是说了给钱吗。既然给钱,爹自己做主吧。” 花长念心道,给钱才让我做主了。 牵着牛跟着花老头走了,到了花家的地里,有好事的立即围上来:“哟,长念,给你爹犁地来了?就是嘛,毕竟是亲父子。” 花长念点点头,憨厚道:“谁家用牛的,都可以来我家租。跟老爷子一个价,和那两家一样的算钱。我先去忙。” 众人面面相觑,问花老头:“真的吗?你家也要给钱的?这可是亲儿子。” 花老头板着脸不语,径直去忙活。 花长宗花长耀生气的挑唆花老头:“爹,他咋能这样?你可是亲老子,不就犁几块地吗?全村都知道咱家两桩婚嫁,正缺钱呢。他不知道送些钱来,主动给咱种地,还想要咱出钱?咋这么没良心?” 花顺风花顺水只低头干活,嘴角嘲讽一笑,怪不得娘说这几个亲叔叔还不如花长念呢。 花老头训道:“心疼银子,那就自己把地全种完。” 两人熄了声。 花长念是个种田的好把式,花家的地又是他伺候了十几年的,哪里高哪里矮,他比对自家的新地都熟悉。也不用花老头催,自己熟门熟路没几天便犁完了。 临走,花长念见花老头不提钱的事,犹豫再犹豫,还是上前提醒。 “老爷子,这租牛的钱,你别忘了送来。” 花老头身边站在俩儿子俩孙子,旁边还有别人,觉得分外没脸,怒喝道:“还能欠了你的?” “不…不是,你要是…不给,就有人上门拿了。到时候有个啥的…我也过意不去…” 花老头脸色一变,要张嘴讥讽的花长宗花长耀也紧紧闭上嘴。 旁边就有人吸着气小声说话:“我的娘哎,人家亲娘守着哩…” 花长念不解释,牵着牛走了。 当天,花老头就送了钱来,一文不差。 其实,他给的少了。那两家可没亲自驾着牛下地,都是在边上看着。花长念实心眼,不仅自己扶犁,还一边拣了草根石头丢出去,见他们跟不上,也帮着砸坷垃平地。妥妥的壮劳力。 花老头也瞧在眼里,心里又是后悔,要是没分出去,家里的地仍旧是村里种的最好的,儿子们也不会离了心,东边那么大片地不都是自家的?自己也成了财主老爷了。 可惜,再后悔也没用了。 接下来,真有人家来租牛,俱是好言好语好声好气的请。偶尔往东看一眼,多是带着敬畏的。 花长念事后跟花云笑:“我就是那一说,没说是你说的,他们都把你当成你亲奶了。” 花云淡淡。 花雷抚额,人家想的才是真的,爹真是…有福。 花雷正和花云筹谋着之后的安排,万二舅一家到了来。 要接万姥爷万姥姥归家。 一家四口全来了,被妹妹家的排场吓了跳。这日子真是起来了,但眼里只有欣慰,并无嫉妒,甚至羡慕都没有。 花云仔细回想,好像没离开花家前,万氏对过的比自己好的人家也是同样的态度,当然,村里哪家都比他家好。从不羡慕人家有这有那,自己有当然开心,自己没有也一样过日子。 现在看来,老两口三孩子,只出了万大舅那个奇葩。 万二舅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有些怯生,搓着手道:“爹,娘,回去吧。” 万姥爷万姥姥顿时动了心思,对视一眼:“该回了。” 第一百零四章 坑闺女 万氏心有不舍,可亲儿子都来接了,她没那个立场扣着爹娘不放。 尤其万二舅说家里给老两口腾了间屋子出来,都收拾好了。 这是要和解啊。 万姥爷万姥姥老眼噙泪,她更是不能拦,不然,岂不是让人家父子母子继续隔阂? 花长念恳求道:“二哥,能不能让爹娘再住些日子,十几年没见,青娘想了十几年…” 万二舅也为难:“这不是个事儿啊,不但我们被戳脊梁骨,你们村里就没人闲话的?” 花长念便道:“管别人说什么呢。” 这便是承认有人说了。 “反正都好走动了,想爹娘,你们常回来看看不就行了?” 万姥爷已经一边挥手:“回家。” 花长念就不好再说话了。 万氏无奈却也无法,张罗着要杀鸡。 万二舅要拦,万氏骄傲的拉他和二舅妈去看鸡棚。 “二哥,二嫂,你们看我家的鸡,新抱了几十只,现在总的有小二百了。” 冯氏吃惊:“咋这些?你咋照看的来?” 万氏笑:“伺候的人少了,我可不就得了空。孩子们都懂事,不用我管,能种的地也不多,不用我下地。我可不就专门伺候这鸡了吗?还有兔子,一窝连一窝的,都放不下了,等你们回时,都带着走。” “这可不行,这都是钱呢。小心姑爷不乐意你。” 万氏更是得意:“他敢,现在我养家呢,他听我的。” 万二舅瞪她,冯氏便笑。 “那是你男人,男人是天,啥时候都得敬着。” “二哥,我就一说。来,你们看这兔屋,真放不下了。二嫂,你带着回去自己养着呗。能吃肉能卖钱的。我家也是山上抓的野兔子养起来的,没费钱。” “这吃喝伺候的不要钱了?刚过起来的日子不能这般大手大脚。” 万氏笑个不停:“就说好了,让他爹给你们抓几对。” 万二舅看真的是太多,便点头应下。 万氏犹豫着开口:“二哥,二嫂,我知道这事做的不好看,可真不能让爹娘住多些日子?他爹忙着开荒,孩子们上学堂,就我一个人忙不来,爹娘住着能帮我看看家也好。” 都是实诚的人,万氏要是说接爹娘来享福,便是打万二舅的脸,嫌人家儿子照顾不好?可要是说让爹娘来帮忙照应,便是看得起人家,是荣光。 不一样的人,一样的话说出来便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万二舅皱眉不说话。 冯氏叹了声:“知道你是接爹娘来享福。可住几天月把还好,时日一长,别人嘴里话难听,也不是一点儿没影响的。别的不说,我家福山枣花还没说亲,你家雷子也到时候了。这名声坏了,没得牵连小辈。” 人言可畏,他们自己不怕,却总得为下一辈考虑。 万氏长叹,不再提这事。 因路太远,万二舅一家又是走着来的,到花家时已经日在正中,便要在花家住一宿。 万氏张罗午餐,杀鸡宰兔的,被万二舅拦了,说晚上再吃。用过简单的午饭,在院子里走了走,扛起锄头就要下地。冯氏也扛了一把跟在后头,还拉着儿女要一起。 花长念慌得不行,哪能让二舅哥干活的?拦着万二舅恨不得抱起他来。 万氏感动又埋怨:“哥,你来一回,还下地,这是打我脸哪。” 万二舅喝她:“你天天在家里呆着,都是姑爷下地养着家呢,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你做些,不然姑爷一个人哪忙的来?” 还给万氏使眼色。 这是怕花长念嫌弃了万氏? 万氏感动的抹眼睛,不是都说了吗,现在是她养着家呐。 花雷几个看着觉得俩舅舅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最后,只万二舅去了田里,非得帮着开荒。万姥爷也跟了去,老人家闲不住。 冯氏和万氏守着万姥姥家常。 花雷跟曾先生告了假,和花冰带着万福山出门玩去。 万枣花被拉进了花云花雨的屋子。 万枣花不爱说话,花云淡漠的性子反而觉得这样好,至少不吵她。 花雨却喜欢叽叽喳喳,可是她说十句这个表姐也回不了一句,就那样拘谨的坐在炕上微低着头,恩恩恩的,问的急了,她就抬头羞涩一笑,再低下头。 不由气馁,花雨看向花云,哪怕村里瞧她最不顺眼的女娃她也没觉得应付的这么辛苦。这表姐可是比花云还大三四岁,不该她哄着她俩吗? 花云好笑,略一沉吟:“表姐,你看雨儿的头发好不好看?” 万枣花飞快睃了一眼,羡慕道:“真好看。” “那我给表姐也编一个。” 先是一怔,万枣花又摇头:“我都十五了呢,这头发…不能梳了。” 十五可是大姑娘了,哪能一头小辫子?显得不端庄。花雨长了一岁也才九岁,正是可爱的年纪。 花雨飞快的道:“梳辫子,梳辫子,我姐会的可多了。我去拿镜子。”跳下炕往万氏屋里跑去。 有点儿事做,总比没有话说好的多。 人家说没话说只能大眼瞪小眼,她连表姐的眼都瞪不着。 “哎,哎,”万枣花喊人都不敢大声,小心看眼花云又低了头。 花云有些头疼,幸好自己是进了“花云”的身体,要是掉到万二舅家…可算了吧。 不过,如果是掉到万二舅家,难道会占了万枣花的身体…还是算了吧。 万氏听着姐妹俩要给万枣花梳头,笑得开怀,隔屋喊花云梳个最漂亮的,跟冯氏道她们表姐妹真是投契。 抱来妆匣的花雨和花云都忍不住抽嘴角。 支起镜子,万枣花看见里头倒映的清晰人影,吃了一惊,仿佛这些年才头一次看清自己长啥样一般。 不好意思道:“我家没镜子,这照得人真清楚。” 一次性说了这些字,姐妹俩心里都松了口气。 花雨嘻嘻的笑:“以前我也没见过呢,年前娘狠了心买了这个,我们娘仨合用一个。” 花云让她做端正了,散开她的头发。 万枣花心里庆幸,今天要来姑姑家,昨晚冯氏烧了两大锅水,让四人都洗干净,穿了最好的衣裳来的。不然,头发油腻腻的,她哪敢放下来给人看,更别说摸了。 “哇——”花雨惊叹,别看万枣花脸色发菜,可这一头头发真真的好。又浓又密,又黑又亮,顺滑柔软,跟缎子似的。 “枣花姐,我娘说她年轻时候头发可好了,你看我们姐妹的,养了半年了,也不如你一半好。不知道我娘年轻时候头发是不是跟你一样?” 花雨不是奉承,尽管姐妹俩修了坏发,经常吃个黑芝麻什么的养着,但头发也只是新生的黑了点儿,并无明显改善。万氏买的头油,她俩嫌腻都没用,头发便有些毛糙。可万枣花的头发比用了头油还要顺滑光亮。 万枣花羞涩笑道:“我娘说,我头发随了姑。” “哇,”花雨先是赞同羡慕,又酸了起来:“咋我们姐妹没一个随娘的呢?倒是冰儿,头发生的好。一个小子,头发那么好做什么?” 花云拿着梳子已经把万枣花的头发分成几股固定了,看眼花雨笑了笑,这丫头吃醋了,可惜,这醋吃了也白吃。不过,想想确实,花雷和花冰头发好得不得了,哪怕在花家时,也是黑鸦鸦的亮,俩姐妹的却是发黄枯燥?随了花长念? 真是坑闺女。 万枣花下巴尖尖,花云将她额头的发从左到右斜着编了条麻花辫,一直编到耳后,遮了小半额头。她看得清楚,万枣花右边额头有道浅浅的痕迹,正好遮住。 后面的头发上面的一半松松挽了花型固定住。下边的发全拉到左边编成粗粗的麻花辫,只一根垂在胸前。 花云梳完不自觉摸摸自己的团子,人家着一半头发编成的辫子都比自己姐妹一头的头发粗。要不要去县城找顾老大夫开个生发养发的方子? 在脑后中间插上绢花,姐妹俩把丢了魂似的万枣花推到外间。 屋里一静,万姥姥万氏冯氏看呆了去。 “我,我咋瞧着,这不是年轻时候的青娘子吗?” 第一百零五章 宝地 万枣花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人。 冯氏感慨:“真是长大了,跟你小姑那时候一模一样。” 万氏笑着夸:“真俊的闺女。” 花雨不依的倒在她怀里:“娘,我是亲闺女,都没那么像你呢。” 万枣花收拾齐整细细一瞧,确实跟万氏脸廓眉眼很相似。 “侄女像姑,你像你爹。” 花雨撇嘴,拉过自己的辫子给大家瞧:“哪怕头发像了娘哪。” 大家哈哈的笑。 万姥姥叹了声:“咱山沟子里说亲不易,老二家的,有琢磨哪几家人家?” 冯氏脸色一僵,看眼万枣花,花云给花雨使了个眼色,花雨会意,站起来:“枣花姐,我带你出去玩啊。” 拉着万枣花出了门,花云跟在后头,出了房门便立住了,那俩姑娘走到院子里站着说话。 花雨在说,万枣花只听。 屋里,冯氏叹息:“咋说啊,我和她爹想把她嫁出去,可外头村里一听是山沟子里的,先看不起了,嫁妆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跟求着他们似的。要是在自村嫁了,枣花这软和性子,不会说话,自己心里也没主意的,我想着得找个男人靠得住,婆母妯娌小姑好相处的,可…村里哪有年龄合适的人家。有几户年龄倒是适合,但不是男娃子不妥,就是家里人不好处…我心里急呀,但也不能草草嫁出去呀…” 万姥姥自然知晓村里年轻人的情况,听着只叹气赞同,村里却是没合适的。就万枣花的性子,小孩都能欺负着打的。 万氏也跟着发愁,她跟村里人来往也不多,倒是想帮侄女呢,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 “只能让媒婆先留意着了,不拘家里如何,总得挑个人好的。就像她姑一样,找个踏实过日子的,我们才放心。” 万氏一听,顿时觉得自己那些年的苦吃的也值得。 “慢慢寻摸吧,福山呢,有看上的姑娘没?” 冯氏更是苦了脸:“出不起彩礼。” 一句话,也不用问姑娘好姑娘坏了,娶不起。 万氏问道:“杜鹃嫁到哪了?日子过得好不好?” 冯氏艰难笑了笑:“她倒是嫁出了山沟子,只是穷家破户的,但好在姑爷人还行,家里艰难就艰难些吧。谁家日子不是慢慢过起来的。” “初二那天没见她回来。” “就回过一次,回一次也要花钱,还不如省下来过日子养孩子。” “孩子?”万氏高兴起来:“生养了几个了?” 冯氏也笑:“两个了,肚子争气都是男娃。”说着又暗了脸:“家里穷,也没去看她,只让人捎了些东西去。唉,不知道她心里怨不怨。” “有啥怨的?孩子还能——”嫌爹娘?万氏想说,可想到万大舅,立即掐了话。 屋里一时静默,万氏半天问:“你和二哥有个啥章程没?福山可是虚十九了。” “…”冯氏沉默半天,一边是儿子的婚事,一边是男人的嘱咐,最终儿子占了上风:“他姑,你们离着县城近,有没有听说有招小工学徒啥的,我想…让福山去。” 万氏愣了愣,她还真不知道。 “以前,孩子爹倒是农闲时候进县城打打短工,这小工学徒啥的…要不,等下次孩子爹卖鸡蛋时让他打听着?” 冯氏立即感动的不行:“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又不好意思嘱咐:“能不能先别告诉你哥?” 万氏一愣,便想到定是冯氏在万二舅跟前提过,但被万二舅拦了。很是无语:“这当是什么难事呢?二哥真是…” “他就是不好意思麻烦你,觉得自己没脸。”冯氏解释:“要不是福山再拖不得,我也不好意思开口。” “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亲兄妹…” 屋外,花云心里开始盘算,花雷花雨花冰三个到底多少银子才能结门他们自己喜欢的合适的亲。 银子,真的很重要啊。 天擦黑,花长念三人归来,进了院子放置农具,还听到万二舅跟花长念念叨:“别看都是野地,比山沟里好太多。怎么土层也厚吧,还靠着河…你得好好伺候。” “是是是…” 女人已经收拾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饭来。单鸡便有炒的炖的红烧的油炸的,兔子也是如此。别的菜不是放了猪肉就是加了鸡蛋。一桌子全是硬菜。 万二舅呼吸都停了下,这样破费的招待娘家,人当家的男人能不介意? “二哥,坐,坐这边,挨着爹坐。”花长念搓着手:“这时候就是菜少,不然非得让孩子娘给你张罗一桌好的。” 花长念说的万分诚恳,还一脸愧疚。 万二舅:“…” 还要怎样才是好。 男人一桌在堂屋的高桌子上,女人一桌用了切菜的小矮桌,花冰挺着小胸膛坐在高桌子的最下首。 花雷执着酒壶给大人满酒,万姥爷万二舅万福山,再给花长念和自己斟了杯。 花冰嚷着要。 这可是家里最好的白酒,很烈。花雷微笑,拿筷子在自己酒杯里蘸了蘸,点到花冰的小舌头上。 “嘶——”花冰扭曲着脸直摇头,再不要了。 两桌子人哈哈的笑。 万福山吞了吞口水,他也不敢喝呢,从小到大就没沾过酒味儿,再看比自己小四岁的花雷一派云淡风轻镇定自如,心里更自卑起来。 花雷忽儿扭头冲他眨眨眼,小声道:“我头一次喝呢,以前…连味儿都闻不到…借二舅表哥的光,我可能尝到酒水的滋味了。” 万福山听了些花长念家的事,知道他们以前也是过的苦,被人虐待使唤,比自家都凄惨。但现在…万福山心里给自己打气,看姑姑家分出来过得多好了,自己家分出来了,早晚也能过得好。 花长念举杯敬万姥爷和万二舅,小辈也跟着抿了口。 只一口,花雷顿时脸烧成了红烧云,剧烈咳了起来。慌得万氏忙跑过来,端着一碗凉开水给他喝。 花雷灌了半碗,方觉得口腔里没那么难受,眼泪都流了出来,摆着手:“不行,喝不了。” 万二舅嘿嘿笑了起来:“你还小呢,过两年就好,今个儿先尝尝味儿。” 花雷点点头,看着万福山一脸稀奇:“表哥没啥感觉?不觉得辣?” 万福山一脸茫然,还端起来又抿了口:“我觉得…还好呀。” 他没好意思说觉得挺好喝。 花雷摇头叹气:“表哥厉害,我这杯给表哥,表哥不嫌吧。” 万福山慌忙道:“不嫌不嫌,雷子,你赶紧吃菜。” 花雷果然夹了一大筷子野菜,大力嚼起来,才淡了嘴里的辛辣味儿。将酒杯推到万福山跟前,还朝他竖大拇指。 花长念夸万福山:“小汉子。”又说花雷:“没出息。” 两人都红了脸,一个羞的,一个臊的。 吃着菜品着酒话家常,说到冬里闹狼灾。家里来了狼,被打死,万二舅一惊一乍的。 “原来就是因这事儿,就跟父母大人认识了?” 花长念点头:“郑大人是个好官儿。” 万二舅点头:“不然,我们也拿不到那么好的粮种。往年都没种过呢,颗颗饱满还粒大。” 花长念哎了声:“咱那边没闹狼吧?那还在山里呢。” 万二舅苦笑:“就那破地方,上上下下,狼都嫌累得慌,咋会去?况且,山沟子里不像你们村,养鸡养猪的不多,它们哪看得上。” 花长念点头,这正好躲过一劫。真要闹了狼,外边的人都没法支援的。 万姥爷开口:“你嫌啥嫌?咱那道山沟子,我听老人讲,就是因为野物少,没啥凶猛的山兽,祖上才在那里建了村。要是轻易进狼,还能立到现在?” “呵呵,可不是,虽然填不饱肚皮,可也保了命。就说年前的雪,别看外边都落了那么些,但咱那里,有石壁挡着,风是拐着吹,正好避过村子,才没遭多大罪。” 不然,怕是老两口不好了。 “也算是宝地。” ps:  感谢悠悠梦竹亲的月票,感谢mm头亲的月票,感谢慢d亲的打赏。 第一百零六章 落荒而逃 晚上,万福山住进了花雷花冰的屋子,万枣花住进了花云花雨的屋子,花长念出来,和万姥爷万二舅一个屋,万氏和万姥姥冯氏一个屋。 冯氏感慨:“青娘子,你真是苦尽甘来啊。置了这么大的家业不说,姑爷体贴你肯听你说话,孩子也一个比一个懂事能干。青娘子,你下半辈子尽享福哩。” 万氏听得红了脸,仔细想来,这一切的变化都是自花云清醒开始的,家业也都是花云从山里挣来的。不想别人知道花云那么的迥于常人,万氏听得不由心虚,冯氏这是认为是两口子挣来的? 再细想,如果跟以前一样,孩子们只听自己两口子的,那这会儿… 万氏不敢想了。 万姥姥叹道:“青娘子心善,这是老天爷给的福报。” 万氏心想,不是腰杆子硬起来,老天爷也稀得看你一眼。 冯氏却想,自家人也善呐,老天爷啥时候也给个福报? 旁边屋里男人们鼾声震天,隔着堂屋花雨听得睡不着觉,小声问花云:“姐,睡了没?” 花云习惯最后一个入睡,嗯了声:“怎么了?” 花雨看眼万枣花,瞧着是睡着了,但也不敢大意:“你渴不?” 花云失笑,这是担心外头的鼾声吵着自己。花云睡在外头,花雨在中间,万枣花在最里头。盘的炕是通铺,三人并不挤。 花云翻身把花雨搂在怀里,故意嘴唇贴到她脖子上。 “你猜。” 花雨忙着缩脖子,憋着气笑不停:“姐,我痒,好痒,赶紧把嘴拿开。” 花云也笑,亲了口,放开了她:“姐喝饱了,不渴。” 今天宰了几只鸡几只兔子,血全偷偷进了花云的肚子。 花雨放了心,要是花云觉得吵,她得想想怎么才能不惊动万家人才能摸进鸡棚拿鸡。 万枣花走了半天的路,又紧张了半天,这会儿迷迷糊糊只听到一声“姐”,恍恍惚惚入了梦,就看见万杜鹃,朝她跑来把她抱在怀里问这问那。 最西头屋里,花冰小脚丫蹬蹬花雷,趴到他耳朵边嘀咕:“哥,表哥打鼾呢。” 万福山头次喝酒,尽管酒量天生的好,也扛不住酒劲儿,挨着枕头就睡死了。鼾声也天生的好。 花雷枕着胳膊:“我打不打鼾的?” 花冰黑暗里摇头:“不打。” “你还半夜听过?” “起夜听过,哥要是打鼾,我就把你踹醒了。” “我是你哥!” “大姐肯定会这样做。”我要学大姐。 花雷哼哼:“哥呢,是打不过你大姐,但你嘛…你有胆就试试。” “…我试也要拉着大姐。” 花雷伸手进被窝轻轻拧了小屁股一把,臭小子鬼机灵。心里想,家里该再起几间屋子,这个鼾打的,自己越来越清醒了。 清晨,花雷是第一个醒来的,穿好衣裳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花云倚着门框看,等他一头大汗走过来,淡淡道:“那话怎么说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你定力还不够啊。” 花雷嘴角抽抽,那是窗外吗?就在他耳朵边上。 “看来,我得给你做特训。” 正巧,花雨和花冰也过来耍拳。 刚上学堂时,花冰闹着要学功夫。花云要求的每天的跑步扎马步,三个孩子都坚持了下来。即使大雪封门时,也自觉在屋里扎马步,还加长了时间。都有毅力能坚持。 花云便回想了一套简单的拳法教了。 别以为有异能就天下无敌。很多时候异能反而没有拳脚有用,比如在偷偷潜伏进有异能感应器的地方时,更比如异能耗尽要贴身肉搏的时候。而且,更重要的是,身体是异能的容器,身体强健更有利于异能升级精进。 末世十年才证实了这一事实,然后异能者不得不苦练体魄,生怕比别人慢了沦为鱼肉。 花云因着研究所的原因,更早得知这个消息,而研究所为了研究异能也搜集很多锻炼体魄的法子让孩子们练习。 “以后你读书写字,让冰儿在你跟前念些不一样的。多大的人了,没定力。” 花雷吐血,这跟定力到底有什么关系? 花冰乐起来,拳头偏了,被花云眼风一扫急忙摆正了,呲着牙笑:“我给哥念三字经。” 花雷气得进了屋。 用过早饭,三个孩子去了学堂。万二舅硬是坚持去地里刨了会儿,花长念租了牛车来,送六口人回去。万氏把能想到的东西,不拘吃用,都给装上。 气得万二舅竖眉瞪眼,喝道:“当你哥是逃难要饭的呢。” 万氏红了眼圈。 万姥爷万姥姥早担心的望着花长念。 万二舅颇有些心焦,把万氏拉到一边:“不是哥说你,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哪有这样偏着娘家的,我这个娘家哥都看不过去了,你让长念心里咋想,你们日子过不过了?” 回过身,便要把东西往下搬。 花长念急忙按住他的手,有些责怪道:“二哥,你咋这样。这是青娘孝敬爹娘还有二哥的,你这样说她,这还有孩子呢,多下不来台。” 花云眼看着万二舅的手止不住的抖,瞪完花长念又去瞪万氏。 万氏眼圈还红着却忍不住捂着嘴,肩膀抽了抽,得意回视她哥一眼。 这姑爷,真…难得。 万姥姥高兴姑爷护着闺女,可也不能涨闺女的势,佯怒道:“就姑爷纵着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后跟姑爷好好过日子。长念呀,青娘子是个糊涂的,你别顾我们的面子,该说的就说,该骂的就骂,我们万不会偏着她的…” 花长念嘿嘿笑道:“娘,我哪舍…咳咳,青娘好的很,说啥做啥都好着呢。” 万姥姥也抽了,这姑爷…自家闺女积了八辈子德了。 花长念又提出来几个木头笼子,里头塞了十几对小兔子。 冯氏说什么也不要大的,万氏便多装了几只,跟她道:“这玩意儿太能生了,你要是伺候好了,每月也能有个进项。” 万枣花稀罕的不得了,恨不得把笼子抱在自己怀里。她倒是个手巧的,早上起**,竟然自己就把头发收拾的跟花云弄的一样,就是没花云弄的精致整齐。但随后,又把头发打散梳了惯常的辫子。花雨要把绢花送给她,死活不要,花雨挫败,头次送东西送不出去。 花云暗道,这姑娘不喜欢出风头,还是…怕出风头? 万氏站在村口,远远看着爹娘远去,渐望不见,眼睛湿漉漉。擦着眼角回转身,吓了一跳。 花云正瞅着她呢。 “娘,你真的很能哭。” 万氏讪讪:“娘心里舍不得…” 花云不理解:“又不是多远的路,我去买辆马车,你一天回一趟也使得。” “那咋行?” “那你哭啥?” “我…”万氏跺脚:“我给你逮鸡去行了吧。” 花云叹气:“娘,你会不会过日子?咱家鸡不是下蛋吗?我随便进山一趟,哪不是野鸡呀。” 万氏一僵,这熊孩子,真收拾不了了,跺脚闭眼嚎了嗓子:“那你让娘干啥?” 拿鸡威胁不管用,花云琢磨着换个法子:“娘,你那么喜欢哭,是不是因为当年爹碰巧瞧见你哭,一下子相中你了?” “你…” “你看爹喜欢,你就常哭给他看的?” “你你…” “也是,你一哭,爹就跟摘了心似了,眼里心里只有你了。” “你你你…” “娘啊,你眼里心里也只有爹一个呀,你们真是相亲相爱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的恩爱好夫妻啊。” “行了!”万氏脸红得跟火烧云似的,身上一阵一阵的热。这熊孩子该不是扒墙角偷听自己俩说话了吧?咋啥没羞没臊的都往外说? “以后娘不哭了!” 花云两只手往后抄在脑后,眼睛望天:“那我爹可咋办呢?” “你——”万氏这一刻觉得自己就是怀春少女偏遇到了**小恶霸。 这孩子真是自己生的? 万氏红着脸扭着腰落荒而逃。 花云心道,以后再敢哭,看我怎么把这事提溜出来说。听墙角?她用得着吗?耳朵支棱着,啥听不着? 唉,花云有些发愁,以前万氏大哭的时候,自己也没这么心烦,怎么现在连看她掉泪都觉得无法忍受呢? ps:  差点儿忘了更... 第一百零七章 断送 眼见村里人都闲了下来,花雷开始着手自家的计划。 “爹,娘,我打算着咱家的地请人来开,还有沟渠,也包给村长儿子。咱们只忙果树那一块。你们觉得咋样?” 花长念吸凉气:“这就是你的法子啊?啊?那些地呢,请人开?多少钱呢。” 花雷给他算账:“那咱自己开?爹,你一个人这一年下来能开几亩?大妹倒是干的快干的多,你舍得?” 花长念不吭声了。 万氏也心疼钱:“那沟渠咋包出去呢?咱自己请人来干不行吗?只是边上看着娘还是能帮着做些的。” 花雨问她:“这活得大男人做呢,娘,你自己都不敢往前凑。要不我去看着?” “你还得上学呢。” “是呀,我们仨上学,家里离不了娘,爹自己做不多,不能总指望着姐。难道咱家的地就都闲着?” 花长念道:“爹去请人。” “上年买石头,不是姐压场子,最后还不知道闹成啥样。后来买石头,爹,人家偷偷的多运石头,爹你分明瞧见了,你做啥了?” “我——” “那是小钱,咱家折腾的起。可这大工程,”花雷端起自己画的河道图给花长念看:“爹你不好意思说人骂人,人家说个啥你都认,这工程一铺开,咱家得漏多少钱去?” 花长念郁郁,儿子说的都对。 “所以,咱只找村子儿子,便是他多要些钱,也比自己找人出的少。而且省心啊,陈大河口碑可没错过,人脉又广。咱按进度给钱。挖好一段给一段的钱,管他挖多久。反正咱又不是急着通河。” “那地呢?” 花雷沉吟:“一定不能按天给,不然还不得天天磨洋工?按亩来?开完一亩给一亩的钱?爹,这个你得想想,地也不一样的。一亩地给多少合适?” 花长念摸着脑袋半天:“不然,找村长问问?” “正好,陈大河也一起来吧。” “啥陈大河陈大河,你得叫大伯。” 晚上请了村长父子来。 两人都听愣了。 “这可真是大动静。” “这可真是大工程。” 村长道:“长念,你这个想法没错的。地嘛,不能闲着,可不就得开出来种庄稼。你家又这么些地,等全开出来,你可就是咱村大地主了。” 花长念没那么开心:“村长,你笑我呢。地是多,可哪有村西村北的肥沃呀。还是野地,今年开出来也没得收成。” 村长摇头:“都是一个村的,哪怕是挨着山呢,也差不到哪去。不是没收成,只是少些罢了。积少成多,还是你是头一份。” 花长念:“那也得先开地出来。村长,我脑子笨,你帮着想个章程。” 村长沉吟:“不怕没人来做工。今年人人手头紧,咱村屋塌的那几户更是恨不得白天黑夜的做工,都缺钱缺粮呢。要是你家雇人开地,倒是不缺人。至于工钱,你是咋想的?” 花长念:“开完一亩算钱,当场结。” 村长点头:“是个好法子,那给多少钱?” 花长念沉吟:“五百文,咋样?” 花雷翻了个白眼:“我爹说的是十亩五百文。” 花长念瞪他。 花雷叹气:“爹啊,你想帮衬村里村长心里都清楚明白,大家乡里乡亲能帮就帮一把。可没得散自家银子散得跟灶灰似了。你自己算算帐,下等地三两一亩,野地一两半。咱家的地是郑大人做主便宜了一半的,一亩便是七百五十文。你可真大方,开一亩地你算是送了半亩还要多出去。你咋不直接把地给人家?” 花长念老脸泛红,他说多了。 村长点头:“你真不如雷子算得清。一亩地看得大,可一家老小都去一天能开个几亩出来。你再定个价。” 这次花长念不说话了,只看花雷。 花雷想了想:“一亩三十文,村长觉得咋样?” 从五百到三十,这价跌的。 村长皱眉,花长念先开了口:“再多点儿。” 花雷:“…” 村长:“…” 哪怕万氏也觉得少呢,这会儿也觉得自己男人不是一般的会扯后腿。 花雷早想到这一出了:“四十?” 花长念:“五十吧。” 村长都看不下去了,有这样挖自己家墙角的吗? “五十很多了。一天开个三亩地,便是一百五十个大子儿。家里婆娘绣个帕子才几个钱,一个月能有多少?去打短工,一天也才十几几十的。长念呀,你有心了,回头我一定给大家伙儿念叨念叨。” 这得亏不是自己儿子,也不是自己族人,不然自己非得脱了鞋底追着打。 花长念脸红了,喏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家都难…” 花雷心里一算,便是五十文一亩,一百亩是五两银子,能承受得起,他爹高兴呗。立即道:“没办法,我爹娘都是心软善良的人儿。村长你真的跟村里说清楚了,别有人不清不楚的说我家没良心这个时候还挣大家的钱呢。” 村长点头,也不知这父子是咋处来的,一个老为别人想,一个总是防着人。 村长这边说好了,该着陈大河了。 陈大河捏着花雷画的图纸:“咋挖这么些河道呢?我算着挖一圈足够了。” 花雷纸上从清水河引出来的河道得有三四条,有的直有的曲,还有几处标志挖了塘子。 “陈大伯,我这不是瞎画的,是看了地的。这些河道的地方,都是地势低的,好挖。还有这几处塘子,原先就是水泡子。因地制宜这叫。” “哎哟,雷子成小先生了。大伯是没得说,接了这活儿自然找人弄好。恩…你打算给啥工钱?周边村里肯定大把的人手。” 花雷一笑:“啥工钱,陈大伯看着给。我家只给大伯您钱,怎么个算法,怎么个分法,您自个儿看着弄。成不?” “哟?”陈大伯似笑非笑:“你倒是省心。” 花雷指指自己,再指指花长念:“大伯看我家能忙得过来?我爹还得种果树呢。” “啊?这又是哪一出?” 花长念笑着道:“孩子喜欢看个花啊果的,以前…都是跑山里寻野果子。我寻思着干脆各样种点儿,也是个进项。” 以前?也是,在花老头家,几个孩子不是连果子都吃不到吗。 作哟。 跟两人没关系的事,就没多说。 花雷问陈大河:“大伯,我爹说这个按河道给钱。您给标个价出来,做一段我们给一段,或者我们给一段,你找人做一段?你看咋样?” 陈大河心道,这是你说的吧,心里飞速计算,最后却是犹豫:“这样,我找人,你家先给我十两。我得先看看进程。咋样?” 不知道那些地方土下头是土还是石头呢,这可不一样收钱。石头不但费人力,还费家伙事儿呢。 “行。”花雷应下,眼巴巴看花长念。 花长念随即起身取了钱来,两个雪花银锭郑重交给陈大河。 陈大河郑重收下:“放心,长念,我一定给你家弄好。” “那就拜托大哥了。” 三人举杯碰了下,一饮而尽。 花雷猛然想道:“村长,还请您帮着村里宣扬宣扬。” “自然的。” “不是我多心,我家跟有那么几户,没处好过。不忌讳他们也来,但一定得先说好了。” “你小子,我这个村长是偏袒的人嘛,这些我帮你盯着好吧。” “唉,那真谢谢您。还请您多说一句,开完地结钱的时候,我大妹会盯着的。” “咳…咳咳,我一定说。” 有花云盯着,谁还敢应付扯皮? 陈大河也想到,他找人挖河是不是也有花云盯着,还是问一问吧。 “长念呀,你家挖河道有个时候限制没?一天挖多少啥的?挖多深多宽呀?” 花长念摇头:“这个不着急,你咋看咋弄。多深多宽,我也没谱,就是孩子们想划船。” 陈大河嘴角抽抽,还划船的,有的是村子连个水沟沟都没有。 “行,我有谱了。” 这时,村长又寻思着道:“长念呀,你家起来了,有房有地,咱村头一份。”见花长念要说啥,抬手拦住:“都知道是你家本事,不过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你们盖起院子来也没暖屋。你要不要摆个宴请请乡亲们?一是咱这村里的惯例,二来嘛,以前走动的不多,大家不好亲香。但以后,可要亲近才是。” 花长念听了看万氏,明显是心动了,万氏又去看孩子。 花云无所谓,花雨花冰不很懂,花雷细想,还真是有必要,就说道:“爹,还是村长想的对。” 花长念笑了,跟村长商量:“村长说的对,是该请大家。我看,明天…太急,后天吧。明天我们准备一天。成不?” 村长没了脾气,这事问我干吗?你还不是听你儿子的。我是你儿子吗? “你们定了我回去喊喊。” 就这样定了后天请村里吃饭。院子倒是有了,但没做饭的人,总不能去仙客来订。幸好陈大河给推荐了一户人家,专做村里席面的。 饭后,花长念就去了那户人家说好给了定金。 出了花长念家,陈大河还回味着满桌子的肉味儿,在嘴里搓了搓舌头:“爹,花老头还不得悔死。” 村长哼了声:“好好的子孙福,被他自己断送了。能怪谁?” 只怪他自己。 第一百零八章 荣幸 掌勺那家人第二天便来了,请万氏斟酌菜单子。乡下整治席面,要想上档次,只一条,有肉多放油。只要主家舍得,不用讲究色香味俱全,有肉够量。 万氏便忙了起来,这时节蔬菜并不多,家里还有干菜,但也不够,还得去买。索性那人家会的菜式多,即便是一种蔬菜,也能折腾出七八种做法来。 还有肉。鸡当然不用买,兔子也能做菜,只是猪肉不够了。万氏让花长念去县城买些来,若是见到鱼也买些。 花长念要去,被花云拦了:“爹只买别的,猪肉不用买了。” 这是要上山? 花长念点头去了,万氏便和那户人家先把家里能准备的弄出来备着。 花云上了山,漫山遍野的逛荡,现在山里动物几乎都认识她了。三天两头有个怪人来,跑的飞快,连狍子都跑不过她,被逮着了按着脖子咬喝几口血再放了。谁能不认得她? 只要远远闻着味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了再说。 幸亏花云速度见涨,不然还不得饿肚子? 这次花云放过了它们,精挑细选了一头大野猪,公的,打晕了往山下去。 才出得山走了段路,花云将肩背上的野猪扔到地上,平静道:“你跟了我一路,现在可是到了我家地上,还要跟?” 再跟,信不信她踹断他的腿? 半天,一个少年从后头不远处的大树后转出来,见花云看着他,摸头嘿嘿的笑:“你真觉察到我了呀。” 少年看着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高大,比花雷高出一个头。眉眼漆黑,皮肤紧实,手长腿长,身材瘦削,背上挂了一张弓箭,腰上缀着绳子,还有一只山鸡。 这人以前她没见过。自从买了地,每次花云都是从自己地盘进山,也就是进东边的山,进了也是直接往深处走,并不在外围打转。 外围砍柴的人多。 最近因买了河南边的地,她多是进南边的山,但也是直接往深处走,并没有遇见过人。今天,走到最外一座山头时,这小子便在那时跟在了她后头。 但那是无主的地,花云也不介意,可她都踏上自己地盘了,还要跟着,嫌命长吗? “你是花云吧,我见你背着头大野猪,就猜着你是花云。” 少年傻笑,露出两排白牙,很是明朗。 花云无感:“有事?” 少年摸头,很不好意思:“你…打猎很有一手。” 花云心道,难不成想跟我比试? “我…想跟你学。” 花云:“…不教。” 背起大野猪,花云往家走。 少年追过来:“哎,哎,你别走啊。我真的想跟你学,你这么厉害,教教我呗——” 花云停住脚,少年差点儿撞到野猪上。 “这里已经是我家了。” 少年呆了呆,四处里看:“听人说你家买了大片地,不过,这里又没院墙…” 怎么走不得? 花云冷笑,看来得让花雷赶紧把地界标出来,免得有不长眼的人乱窜。 “这是我家,你可以走了。” 少年愣了愣,见她走了又提脚去追:“那我跟你学打猎呀…” 花云烦躁,自己不是说清楚了,不教。 “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少年笑:“我又不是歹意。” 花云冷脸,你觉得不是歹意,可你已经妨碍着我了。 “要不要我把你丢出去?” 少年一静,再开口竟然跃跃欲试:“我听说了,你能把花顺水远远的抛到河里去。可我不是他,不说我比他高大,而且我也会几手功夫。你要是丢我,我可不会傻傻站着不动。听说你打过老虎,正不巧,那个时候我不在村里,没能亲眼瞧着。我做梦都想亲手打着老虎,那可是咱打猎人一辈子的荣光。你是咋打着的?挖陷阱,设绳套,有用打虎的大弩没?哦,那个应该没有,我都只是听说过。你家没出过猎户呀,我看你一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难不成还身怀绝技?你拜师哪位呀?是不是世外高人?哎,你…”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个没完。 多话的少年没有发现花云脸色阴沉下来,眼里全是不耐烦和烦躁。 真想…割断他的喉咙… 花云一窒,自己已经想杀人了吗?割断喉咙?然后呢?鲜红的血液喷洒,自己要… 花云一个激灵,猛的转身,就那样还背着几百斤的大野猪,抬脚踹了出去。 “啊——” 少年捂着肚子倒飞出去,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不可置信看着花云,惶恐不安。 他竟然没躲开,更没觉察到。 这少女出脚好快,而且,力气好大,他怕是内脏被伤着了。不由看向庞大的野猪,先前自己怎么也不相信,这么大的野猪,他盯了一路,竟然没看到利器形成的伤口,难不成竟是徒手打死的? 这得多大的力气! 少年生生打了个哆嗦。 花云沉声道:“以后离我远点儿,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转身便走。 少年苦笑,这伤势还是客气的?难道你还能一脚踹死我? 少年怎么也不会想到,死在花大队长一脚之下的人不在少数,他只是荣幸被轻轻一踹罢了。 没死,真是上辈子积了德。 花云心情很不好,这才多久啊,自己就有那念头了。难不成自己早晚变成丧尸? 那是莫大的耻辱! 把野猪一摔,径直进了屋窝在炕头上,扯了被子蒙着头。 万氏吓坏了,这是咋了? 进来问,花云只不动,最后说累了要歇着。 万氏能信?这闺女在山上跑个三天三夜也没事儿,当初连杀了百多条狼,也不过是喝饱了睡一觉。那院子里躺着的野猪算个事儿? 一定是出大事了! 等花长念回来,顾不上看买的东西,把他拉到屋里:“云儿出事了。” 吓得花长念没晕过去:“咋了?别吓我。” 要是花云出事,那不得是惊破天的大事啊。 万氏没好气白了眼:“一回来就躺炕上了,也不搭理我,还说累着了。” 花长念却松了口气:“我看见了,那大头野猪呢,云儿真能干。”说完才反应过来:“累着了?哎呀,这是有事儿啊。” 一头钻进花云屋里,看见炕头上的被子卷。 “云儿,云儿啊,你咋了?有啥事跟爹说啊。” “…” “有啥跟爹说啊,别闷在心里,闷坏了咋办?来,爹给你把被子往下拉拉吧,蒙着头喘不过气。” “…” “哎呀,你这孩子,咋还犯上倔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跟爹说,爹给你出气去。” “…” 被窝里花云本就烦闷,听得这话更气了,你给我出气还是我给你出气? “云儿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爹喊你董叔来,啊,不,爹这就带你去县城,找顾大夫。” “…” 花长念一咬牙:“你是不是生爹气了?是不是爹给的工钱太高,你不乐意了?咱给少点儿就是了,你别气啊。” “…” “云儿啊,你是气爹还没买来马车吧。放心,爹早让人帮忙留意着了,一有合适的…不,咱们明天就牵一匹回来。照你说的,打个又宽敞又高大的大车厢,你天天驾着马车满县城的跑,爹也乐意。” 花长念没了辙儿,他能想到的都说了啊。 毫无预兆的,花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歪着脑袋直勾勾看着花长念。 花长念一脸的不明白还发毛。 “爹,你话真多。”花云说的肯定而认真。 花长念:“…” “可是,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你烦。真的。” “…爹真是…荣幸啊。” 花云忽然笑了起来,是啊,不是所有人吵她,她都有反应的。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是那个人的问题! 不关她的事儿。 第一百零九章 猎户 花雷回来了,因家里要宴席,便跟曾先生告了假提前回来帮着准备。两个小的仍在学堂。 花云拿那个少年的事问他:“…还真是大胆,他是谁?” 花雷攥了拳头:“他欺负你了?” 花云不屑道:“有那个本事?就是跟苍蝇似的嗡嗡个不停,烦人。” 听这形容,花雷想笑,可再听“烦人”两字,又生了气,不知道他家花云最烦的就是被人烦吗? “那是咱村的猎户张来子。住在村里西南角上,家里有个爷爷还有个娘。他家是几辈子的猎户了,有时跟他爷爷不知道跑哪儿打猎去了,村里少见。你别搭理他就是。” 花雷说着皱眉,脸上还有一种嫌恶,花云诧异,难道两人有过节? 但也不多问,自己去帮万氏切菜,花雷去帮着杀猪。 因为院里有那家掌勺的人,这次花云不想自己动手,花长念便去请了村里的屠户来。 那屠户膘肥体壮,开口倒是和气,只是他婆娘也跟着来了。 那婆娘一进门眼睛就滴溜溜的转,不帮着干活,先跑到屋里看万氏,嘴上热情打招呼,眼珠子全往桌子上转,一边说着好多的菜,一边摇头叹气还没做好她不能帮着尝尝味儿。 万氏手上忙着,客气的让她自己转转。 她还真不客气,一个人就要往屋里去瞧。 花云立即不高兴,咳了一声。 那婆娘只觉得一道冰冷的目光刀子似的划过自己身上,吓得往她家男人身边跑。 屠户熟知婆娘脾性,见婆娘跑到自己身边撅着张大嘴,不满的瞪花长念,抬头看看她后头,就看见花云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他隐约听到两句,大概猜着是怎么回事儿,这花长念家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个时候不好护着婆娘得罪人,就呵斥婆娘回去看家去。 婆娘也知道这家不好惹了,嘴巴撅上天,朝屋里万氏喊了声走了,听着很别扭的样子。 屠户脸上挂不住,跟花长念赔礼:“老娘们儿不知礼。” 花长念只道没事儿没事儿,心里却嘀咕,要不我家不喜欢去你家买肉呢。 洗干净猪,刮毛放血斩肉,忙活半天。 屠户没要钱,要了十斤肉走。 万氏请掌勺人帮着蒸猪血,自己开始和面准备做馒头,花云负责切肉剁馅儿。 人家用的是自己带的大铁锅,屋里灶头放不下,在院子里砌了几口大灶。 万氏还没活完面,花云已经把一整头猪都收拾了出来,丝是丝,条是条,块是块,还有一大堆肉馅,还有一堆肉骨头,剔的干净的大骨头。 掌勺妇人咂舌,这一个人能顶一家人了。喊了他男人烧锅热油,先把能炒能炸的都做出来放着,这天气还不怕过夜。 等到天黑才都收拾好,掌勺的夫妻带着三个孩子告辞,万氏一定要留饭,人家为了多些工钱硬是要回家吃,便走了。 万氏:“哎呀,不就一顿饭,咱还能扣工钱不能。” 花云却觉得这家人有分寸,本就没什么关系,当然不好留饭。 第二天,万里无云大晴天。 离着正午一个时辰的时候,陆陆续续有村里人往花长念家来。人人都搬着凳子,还有扛着桌子的。 村里红白喜事的,都得自己带桌椅,自觉的很,吃人家的嘛。 院子够大,不怕没地方摆。平日清静的小院顿时喧嚣热闹,连学堂都放半天的假,为了孩子也来赴宴。 家里不能没人守着,桌椅也没那么些,因此菜要分几轮的上。 来的早了,先大碗糖水喝着聊着。还有人在院子里四处的逛,看鸡棚兔屋还有牛,羡慕的不行,眼红的却比以前少了。 花雷担心花云受不了吵,问她:“要不你先出去逛逛?” 花云想想,自己也不能老躲着:“我还是在家看着吧,有闹事的丢出去。” 花雷笑,现在还有人敢在自家闹事? 村里家家都来了,除了那一户,花家。 隔着两道墙,油锅刺啦刺啦的冒热气,直往花家各房里拱。 李氏阴着脸,花老头也不好看。 四个儿子都在各自屋里不出来,不知道干啥,但肯定心里不高兴。 花长芳也闷在自己屋里,她怕让李氏看见她吞口水,从昨天下半天这飘来的肉味儿就没断过,听说整整一头大野猪呢,该得多少肉? 从过完年,她便没吃到肉了,搁以前她早闹了,不过李氏说了,多省几个給她带着,她就不闹了,每天的鸡蛋幸好还没断。 她馋肉了,要是没分宗,这大头野猪还不是她吃的?还有以前的狼,老虎…换成银子得多少?能给她多少陪嫁? 越想越没心思,干脆把绣活扔到针线筐里,扯开被子睡觉。 花长光对几个孩子道:“都去你们堂伯家里吃席去。” 张氏眼红花长念家好日子,正说着不好听的,一听气了:“不就几口肉。” 花长光瞪她:“只是几口肉,我犯得着丢这个人?” “那你啥意思?” 花长光思索道:“昨天村长放出的风你没听到?” 张氏一愣:“你是说…哎呀呀,你不是想去吧?” 花长光急忙喝她:“你嚷什么嚷,隔屋都听见你咋呼。” 半捂着嘴,张氏往正房瞅瞅,小声道:“你也怕那边听见呢,还想去给那家捧场,还想…去帮他们开地?” 花长光烦躁道:“咋是帮?不是付工钱的吗?只是买卖。” 四个孩子和张氏俱盯着他看,那神情一定要他说清楚了。 花长光心里很犹豫,只道:“咱俩不能去,可孩子不一样。香儿本来就跟花雨那个丫头走的近。虽然顺风顺水以前欺负过那家几个,但都是孩子嘛,小打小闹的,花长念和万氏也不会记在心里。小辈主动上门他们也不会不给脸。只要他们不赶人,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 张氏咕噜着眼珠子:“你究竟啥意思?” 花长光心里叹气,面上却平静道:“啥意思?你个妇人短见识的。不说那家起来了,还跟父母大人拉上关系,但说咱家里,四个儿子,六个孙子,你那三个弟妹都怀着,指不定一齐又添三小子,这片家业看着大,以后落在咱手里的可不一定…” “咋会,”张氏急了:“你可是大儿子,长子,要分一半家业的。” 花长光冷笑不语。 张氏自己说着自己都不信,喏喏道:“你娘最不稀罕你了…” 花长光那个心塞。 “所以啊,咱自己不得谋个出路?” 还是不甘:“可是以前啥样情景,咱这就贴上去了,多没脸呀。” 花长光又冷笑:“那才更得去了?我问你,你有那个本事跟那家对着干?” 张氏一愣:“你…怕他们记仇?” 花长光不理她,问两个大儿子:“你们觉得呢?” 花顺风迟疑,花顺水已经张了口:“堂伯和伯娘没啥说的,在村里遇见还跟我说话来着,看着挺和气…可花雷绝对是个记仇的…还有花云,村里哪个敢惹她…” 被花云丢河里那次,花顺水把花云恨到了骨子里。可后来家里闹了那些事,他自己没事就琢磨,还有花云那无法反抗的怪力,他一辈子是别想翻身,让一中二少年刚走上暴力偏执的歪路就被打清醒了,好歹是往回扯了几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打不过花云,不然他打赢了得意之下更要歪得回不了头。 可以说,花云的以暴制暴引领了花顺水人生正确的航线啊。 花香儿心里添道,你们以为总来找我的花雨就是个好对付的?从来是花雨跟自己打听事儿,自己哪问出过一句她家的事儿了。 花顺安迷迷糊糊道:“爹,花冰现在可硬气呢,我啥时候也能上学堂啊?” 花长光笑了笑:“今年就去。”脸上却没高兴样儿:“那家可是孩子当家呢,一个个长本事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早化解了好。” 沉默的花顺风一直看着花长光的神情,总觉得他是在不安:“爹,是不是出啥事儿了?是不是咱家要摊上事儿啊。” 第一百一十章 谋算 花长光正是心里不安,他随花长祖去考试。一开始是置气,他倒要看看不就是住个客栈考个试,怎么这些年就花了这些银子? 可长了见识,才到客栈安顿好,花长祖就跟同窗请客吃饭,还有个好听名头,啥交流文章探讨学问。他跟去过一两次,不止听不懂他们那些“之乎者也”的,还落一肚子闲气。那些书生一个个嘴上客气,可瞧他的眼神分明是不屑看不起。甚至花长祖也嫌他丢脸不让他跟。 他觉得没脸,便不再跟,天天在客栈不出门,看来应考的书生,一个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仿佛下一刻就变成官老爷。 大家都一样,他便没觉得花长祖不妥。 可考完试后,他催着回家,花长祖却想住着等结果。 一开始说的是同窗有约,他日后再考还是做官都要有人脉,现在就要经营。 花长光觉得是正理儿,跟村长处好也好办事,一个道理,他理解。 可让他惊慌的是,他眼睁睁看着一个老秀才疯了。 那是考完第一天,他中午出去想买碗便宜的面吃,街上一阵吵闹,就看见一个灰白胡子的小老头疯疯癫癫从街这头跑到那头,嘴里喊着中了中了,我高中了。 一打听才知道,这人有名啊,少年秀才一朝得名,谁都以为有大出息的,可惜一年又一年,蹉跎到头发胡子白了,也还只是个穷酸秀才。这次又来考,刚才跟学子们论考题,一剖析,自己破题偏了方向,得中无望,痰迷心窍疯了。 “唉,这种事儿不少见,两三年的经常有,不是疯就是傻,疯了也好,他家里可解脱了,一年年下来的,谁受得了?总能好好过日子了。” 花长光当时还有些懵,问人家,不是考中秀才就是官老爷了? 那人把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满脸写着你是乡巴佬。 花长光顾不得生气,虚心请教。 那人心情好,给他细说:“你看咱城里店里,是不是都挤满了书生学子?” 花长光点头。 “这才多大的地方啊,就这么些人。你自己估摸,国朝得有多些?考中秀才就当官?京城都塞不下呢。你当天子稀罕秀才呢。我告诉你好了,秀才才是个开始,下头得接着考举人,然后是进士。举人去府城考,进士却是三年一次在京城考。一次才几百人,全国朝啊,有幸得见天颜,才是殿试。天子监考,状元榜眼探花传扬天下。听明白了?你自己算算得多少人才中一个进士?还官老爷呢,进士考不到头里都分不到好官位,有些进士名次差,或是没钱没人脉,一辈子等任命也等不来。” 花长光灰白了脸:“做官这么难呢?” 那人摇着头:“就是靠运气,不是说咱小老百姓家出不了官。那些穷乡僻壤的,没人愿意抢的,还是能分到下头人头上的。那有什么油水。” “总比种地强。” “这倒是,但得先考中进士呀,不得中,还不如种地呢。看那老秀才,一辈子都搭进去喽,啧啧。” 疯秀才又一次在花长光面前跑过。 当晚,花长光决定一定要带花长祖马上走,可惜,花长祖是醉着回来的,不省人事,当然没走成。 第二天,花长祖不待他开口说话,急慌慌又去赴宴,说什么见什么大儒。第三天,是什么公子的品茶宴。第四天,又是比文会。 花长光怒了,这是糟蹋钱去了呀,纵使别人请客,花长祖也掏了银子赏人,还买了不少纸扇香囊挂件乱七八糟的,说什么风雅。 呸个风雅,他想让一家子喝西北风吗? 花长光不想忍了,决定直接拉了人就走。 花长祖回来一身酒气,却还清醒,挤眉弄眼问他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花长光傻了半天,花长祖又暗示了几句,他才明白,他这是要去嫖啊,还要拉自己下水。 呸,一肚子男盗女娼,还说什么红袖添香乃天下第一雅事,你敢不敢当着方氏说去呢。 花长光沉了脸,不管花长祖说什么,麻利收拾了衣物包裹,叫了车把他拉上回家的路。 心道,方氏得多感谢他啊。 回来后,花长光时时回想时时琢磨,总觉得花长祖靠不住,偏疼小儿子的爹娘也不靠谱,身为一家之主,他得为自己屋头多打算打算。 “咱家分不了多少,现在就得谋划起来。”花长光没脸说花长祖,万一张氏闹起来不好看。 “村长说开地一亩五十文,顺风顺水,你俩都去,一天得个一百总有得吧。便是你俩只开一亩,也是咱家自己的进项。若是得的多,咱自己也买地开荒,能有一亩是一亩,也是咱家自己私产,你们祖父祖母没得说。若是得的少,给你们娘存着,以后娶媳妇生孩子都得用。” “爹,不是我们懒,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花顺风还是觉得花长光这个决定太突然:“可我真没脸去。” 花顺水也表示他也没脸。 花长光气的,拍着桌子:“老子跟你们明说了,你们四叔那就是个无底洞,一年年考下去谁知道家里得填补多少进去?咱家现在就得挣私产。” 张氏一个咯噔:“他爹,这话咋说的?” 花长光便把听来的秀才举人进士的事说遍。 “我的天,才考秀才家里都卖了不少地呢,这这这,咋还得考啥举人进士的?” 花顺水却问道:“爹觉得四叔能考中不?” 花长光张了张嘴,目前秀才得不得中都不知道,谁知道举人进士的,那肯定比秀才更难啊。 一家人明了了,九成九没戏。 花顺水一咬牙:“我和哥这就去。” 那三房的人早在他眼里都是不怀好意的,现在又加了条:争家产的。 祖父祖母这么偏心的,自家啥也捞不着不是没可能的。自己去挣也没啥,但是——花顺水神情一狠,该自家的他绝不会让别人沾了便宜。 花顺风被花顺水拉着走了,花香儿随后也牵着花顺安出了门。 随即王氏来串门:“大嫂,孩子都上哪儿了?” 张氏跟她旧恨难消,不搭话茬,只淡淡道:“弟妹这腰咋还这细?不然请个大夫瞧瞧?” 王氏黑了脸,转身走人。 她腰身已经开始发福,不过是衣服挡着,张氏说话总不中听。 不怪人家张氏,说腰细,她听着是咒孩子,说腰粗,她又觉得是咒自己。 花长念当然不会把花顺风四个赶出去,见了他们还呵呵笑着招呼,兄妹四个也不分男女,直接坐了都长吁一口气。 有人惊讶:“顺风?你们几个咋来了?” 花香儿见哥哥尴尬,忙解围:“我们来瞧有啥帮的上的。” 边上有人笑出来:“咋直接坐下了?” 花香儿立即红了脸,三个男孩也觉不好看。 正好花雨经过,她端盘子上菜跑的气喘吁吁,见花香儿来了眼睛一亮,喊着:“花香儿,来帮忙。” 花香儿从没这么感激过她,高声应了,站起身说了句:“哥,我去帮花雨。你们不好伸手,帮堂伯招呼客人吧。” 花顺风花顺水见她挽着袖子跑向屋里,一点儿不犹豫外生的,总算略安了安心。 花雷听见了往这边看,眼珠子一转,笑呵呵过来:“花顺风,花顺水,来了?过来搭把手呗。” 叫的不客气,使唤的也理所当然。见两人僵着脸真跟着他走,乐了,又嘱咐花顺安:“别自己坐这儿,花冰在那边呢,跟他坐一块去。” 三兄弟都松了口气。 花雷笑眯眯,真好,来了,还只来了一家。 第一百一十一章 跪迎 花顺利飞快跑进二房屋里:“爹,娘,大哥二哥顺安和香儿都去花雷家吃席了,咱也快去吧,别被人吃光了汤也捞不着。” 梁氏激动站起来:“真去了?白眼狼,这是上赶着贴人家冷屁股呢。我去找你祖母说去,骂不死他们。” 花顺利拧着眉疙瘩:“咱不去吃?” “吃啥吃,那家是能去吃的?吃里扒外。” 梁氏往外走,自己吃不着别人也不能捞着。 “你省省吧,说你傻老娘们儿还不服。”花长宗喊住她:“你笨呐你,你现在去跟娘说,娘火气不都冲你去了?刚没瞧见王氏出了大房的门就回了三房的屋?她精明的能不知道,她咋不去告?就你找骂。” 梁氏呸了声狐狸精,听话坐了回去:“就是,我可金贵着呢。”摸摸肚皮,沾沾自喜。 花长宗暗嗤,傻子,仨都怀了,你金贵到哪去? 花顺利不耐嚷嚷:“到底去不去?我——啊?” 腾腾腾跑出屋,他咋听见锣鼓声了?还越来越近了? “爹,娘,快来看,有官爷来咱家了,还披着大红绸呢。” 院子开水一样沸腾起来,跟掉进油锅的水星子似的,花长祖第一个嗖的钻了出来,一看果然是身披红绸的四个官差,有拿锣有斜挂小鼓,满脸喜气,混不是在街上见到的严肃模样。 中了,真中了。 李氏接着冲了出去,花长芳紧随其后,后面是小心扶着肚子的方氏,最后反而是花老头。 花老头激动啊,他盼了几十年了,终于盼到了,只觉腿脚发软一步步似走在云朵上。终于挣扎到大门,亲耳听到官爷说花长祖中了,一颗心踏实了,要他立即闭眼他也甘愿。不,他得好好活,他还要做官家老太爷呢,他要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儿子仕途得意。 李氏又跑回去,拿了钱袋子来,一人给了一大把铜钱,又喊花长芳拿果子来给官爷吃。这都是提前备好的,花长祖回来就跟她偷偷说了,一定得中。果然中了。 果然小儿子最争气。没白疼他。 花老头亲自取出长长红皮鞭炮挂在大门上,亲自点燃。 官差还要到别家去报喜,就没得停留,只好奇问了句:“你村咋不见人来?” 一家子脸皮都抽,干笑道:“村里正好有办酒席的,都去赴宴了。” 官差了然,乡下难得吃顿好的,可不全村都去吗。这家人一定是天天等着喜报,不敢出门呢。 还好心道了句:“你们也赶紧去吧。” 鞭炮震天响,花老头蹲在地上,看一地还带着温的红碎纸,眉眼舒展,一个劲儿傻乐。 花长祖动情的转身朝爹娘跪下磕了个头:“儿子幸不辱命。” 花老头忙把他扶起来,只会来回说一句:“你是咱家大功臣,你是咱家大功臣…” 李氏激动的抹眼泪。 花顺心眼珠子一转,跑到李氏跟前抱她的老腰:“祖母,大喜事呢,四叔是官老爷了。祖母给个红包让我也沾沾喜气,以后也给祖母中个秀才来。” 李氏难得没生气,好说话的吓人:“给,都给,祖母给你们一个厚厚的红包。都有,排着队来,以后咱家还出秀才老爷。” “娘,人可还不全呢,等晚点儿你再发吧。”梁氏到底忍不住。 花长宗心里骂了声。 李氏沉了脸,四下一看,才发现大房孙子孙女都不在:“老大,你家孩子去哪儿疯去了?” 花长光很淡定:“不知哪儿玩去了。” 花顺利立即嚷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去花雷家吃肉去了。祖母,咱家也吃肉。” 李氏脸阴了。 张氏怒,这个梁氏怎么就朝她家开火?没脑子的。 花长光拉住她,仍是淡定:“我咋不知道他们去了那家。你咋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在他家门口看了半天,好多肉呢…” 气得花长宗啪的打了一巴掌,花顺利委屈:“爹,你打我干啥?” 花长宗闭了闭眼,这个儿子像梁氏啊,还好,小的像自己。 李氏冷笑:“说来,以前怎么也是一家的,咱也去坐坐。老四可是秀才老爷了,去他家是给他家那个啥啥来着。” 花长祖扬眉:“蓬荜生辉。” “对,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涨涨见识。” 花老头皱眉,这是去闹事? “去啥去,老实呆家里。” 李氏叉腰,往前一挺肚子:“这秀才老爷到底是从谁肚皮里爬出来的?现在还记着那死人呢。” 花老头那个气,去看花长祖,好好的日子劝着你娘别瞎闹。 可花长祖得意忘形,不去炫耀一番,对不起他这些年的寒窗苦读。 竟扶了李氏一边胳膊,母子俩齐齐朝东边去。 李氏回头:“都跟着。” 花老头无奈,只好跟上去。 方氏咬唇,当着公婆的面,她不能违逆花长祖。只好一跺脚,牵着花柔儿回屋。 李氏倒是让她在家里好好等着,不用去。方氏肚里可是秀才老爷的亲儿子呢,以后必定也是个小秀才。 方氏快都到堂屋,目光一凝,大房夫妻竟也没去,比自己还早进了屋? 张氏跟没看见她似的,嘭一声关了门。 方氏抿紧唇,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 张氏装着镇定,心里惴惴:“他爹,咱这样行吗?爹娘恼了咱咋办?” 花长光道:“四弟那人靠不住。” 张氏不理解:“便是做官难,可是他现在已经是秀才了,能免田税,能省好多粮食呢。” 花长光叹气:“省?等他再去考什么举人,你看吧,家里只能卖地。” 张氏坐在炕边愁上了:“一家子供着这些年,咱就白投入了?” 花长光冷笑:“你放心,他沾了的便宜一定让他还回来。我算是看明白了,当日在那边,一个个看不起我还装着跟我多亲热的,你说为啥?” 张氏想了想:“要脸呗。” 花长光一拍炕沿,赞道:“你说对了。我去打听了,这读书人考科举忌讳的可多,别的我没记住,但有一条,孝敬爹娘兄友弟恭,啥意思呢,就是说,他要是对我不敬,这名声就坏了,名声坏了可是大事,严重的要革除功名呢,就是秀才考了也能被取消。你说,我还拿捏不住他了?” 张氏听得有些发蒙,但“拿捏”她听得清楚,提醒花长光:“老四心阴着呢,你能拿捏了?别的不说,这要咱娘被他一挑唆,别看你是大儿子,也翻脸不认你。” 花长光冷冷道:“要你提醒。这回,娘更是只认他了。我给你说,四房啊,安分不了了,你啥也别管,娘便是骂你你也忍了,一心把儿媳妇娶进来才是正经。” 张氏点头又抱怨:“你妹子到底什么时候嫁出去,她不嫁,顺风就不能娶。你娘也太不讲理。” “陈家听到动静就会来催,你别管这些,忙着顺风也别忘打听着顺水的事。” 李氏鼻孔朝天来到花长念家,到大门口一看,那个气哟。怪不得没人去她家道贺呢,这是都到花长念家了? 实在席面够大方,道道菜里都有肉。原是打算,一家子先去几口人,吃饱了再回来换别人。只看第一道席,顿时都坐不住了。村里又没歹人的,乡里乡亲有啥好守着防着的,全来吃吧。院子里坐不下?没关系,大门外边等着。 因此,真没人留意别的动静,还吵吵嚷嚷的聊天谈笑,也就没听见衙役的锣鼓声。而且,人家也不是走一路敲打一路,那得多累呀。看见要报喜的家门才操家伙呢。 衙役又是从另一头进的村,当然没人看见听见。 李氏是来显摆的,心里对花长念家的光景又嫉妒的发狂。 不顾别人诧异的神色,几步抢进院子,正撞上花长念,粗手指头指着他鼻子尖儿,高声喊:“秀才老爷来了,你们这些人,还不跪下迎接!” “噗通——” 花长念呲牙,疼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心眼 花云是真的很不明白,自己的武力值还不足以让某些人震慑引以为戒吗?才过去几天呢,李氏就能“打”上门来,指着她爹的鼻子要他跪? 秀才老爷?秀才老爷就能抵挡她的大力了? 花云搞不清李氏的脑构造,但能搞定李氏的膝盖。 虽然她站在李氏的前面,但让李氏膝盖窝子莫名失控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 噗通—— 李氏双膝狠狠砸在地上,花长念都替她疼,一定肿了! 李氏疼得直冒冷汗,倒吸口气吐不出来。 花长祖吓了一跳,忙去搀扶,一时没扶起粗壮的老娘来。 花雷轻笑,走过来道:“刚才隐约听见鞭炮声?原来是花四叔中了秀才呀。真是可喜可贺。” 这话说的要多不走心就有多不走心。见门里门外人都看着这边,花雷却是冲着花老头扬了嗓子:“老爷子这是高兴坏了,忘了我家分宗了?不用带着你出息的秀才儿子来拜见原配正室,”花雷顿了顿:“虽然我奶名义上是你秀才儿子的嫡母,但关系早断了。再说,我奶坟头在东边呢,真有心直接去那边就成。” 原配正室,嫡母继母,嫡子庶子,这些乡下压根接触不到的词,花雷看多了花云买回来的话本子,早理了清楚。看着李氏呲牙凶狠的表情,能恶心她一回,他咋就那么舒坦呢? 花老头脸红了又青,早说让李氏不要来的。 花长祖喝道:“如今我可是身有功名的人,你要对我如何?” 花雷无语:“我要如何你?当我闲着没事干呢。明明我家忙着不可开交呢,你们一来就让我爹跪。秀才老爷,你想让谁跪?” “你——” “秀才老爷可想好,”花雷好心提醒他:“我刚说的可是错?我奶是大,你娘是小,小的在大的跟前该执什么礼?我爹是长,你这个后的,又该怎么说?哎哟,别脸红啊,这是圣人定的礼。你不服,读什么圣人言,考什么科举路呀。” 花长祖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可是你长辈。” “您可省省吧,为了你自己前程,千万别提咱两家有关系。老爷子老太太不知道,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虐待原配长子,意图逼死继子之子,离散继子妻儿,哎,哎,你别指我呀,我没说是你做的呀。但这漠视纵容的名头可不是多好听。” 花长祖红脸发了青。 花雷又笑:“好大的官威呀。敢问花四爷既然中了秀才,那何时举人,何时进士,何时得授官身呀?哎呀,花四爷还没官袍加身呢,就让人见了就跪了。哎呀,忘了跟大伙说了——” 花雷目视人群,嘴角翘起:“花四爷可是秀才呢,见了父母大人不用下跪的。” 只这一句? 人群恍然,他花长祖不用跪官,但也没那个权力让别人跪呀。 花长祖脸色难看。 花雷虚心请教:“听说父母官郑大人不到二十许,不知他是不是进士?” 花长祖眼睛一缩,他都二十多了,才得中秀才,虽然跟大多数人比已然不错,但…进士,遥不可及。 郑大人若不是家里有门路捐的官,那一定是进士了。那么年轻… 据说,花长念家巴上了郑大人。 “不知郑大人若是得知花秀才今日做派,是不是得道一声佩服?” 花长祖在花雷轻笑中脑补出一句话:佩服你没脑子,一个小小秀才也敢横行乡里。 花长祖觉得嘴巴干,忙大力拽起李氏,沉着脸道:“只是过来看望,既然你家不稀罕,我们再不来便是。” 李氏都没明白过来,被花长祖拖着胳膊拽走了。 花老头深深看了眼还张着嘴茫然的花长念,摇着头走了。 后边跟着的花长宗花长耀家自然灰溜溜也走了,花顺利口水留得三丈长,也只得了他爹一巴掌。 花顺风四人都看在眼里,花顺风跟弟弟妹妹悄悄叹道:“怪不得,我说怎么瞧着咱爹不指望四叔了呢。人一面,鬼一面的,谁也不敢亲近他呀。” 花顺水冷哼:“看他刚来得意的,要是花雷压不住他,他真能让花雷一家子跪他给他磕响头。花雷压住他了,立即翻脸不认账,弄得只他好心别人都误会了他似的,是不是汉子?” 花香儿摇摇头:“大哥,二哥,以后四叔会不会对咱家也这样?” 花顺水沉着脸。 花冰转着眼珠子来了句:“蒙头揍他丫的。” 好无语… 花顺安竟然附和:“大家伙儿一起上。” 更无语… 花雷已经过来喊了:“愣着干啥?没见厨里忙不过来了,赶紧过来端菜,还想不想吃饭了。” 那个嚣张,花顺水牙痒痒,一边小跑过去,一边转着手腕:“真想揍你。” 花雷淡笑:“只要你打得过。” 花雷人前淡定,等村里人都吃过,席面全收干净,又把提前留出来的饭菜让吃的肚儿饱的兄妹四个拿回去,结了帐,送走掌勺一家,花雷重重关上大门,进屋变了脸,恶狠狠道:“他嚣张得意个屁呀!” 花长念万氏吓了一跳,这是憋了半天的火了。 花雨忙安慰他:“哥,你别气,你想想,考了十几年,终于得了秀才。不让他得意得意,他不得疯呀。” 花冰接道:“咱就当做善事了,别气别气。” 花云的安慰才直接:“李氏膝盖半个月别想走路利索,出气了?” 花雷真舒服多了,恨恨道:“瞧着吧,他要是发达了,头一个就不放过咱们家。” 花云点头赞同,花长祖绝对是这样的人。 花长念却没这样想:“就是来显摆的,也没啥。” 花雷无奈,他爹娘眼里就没有恶人。 花云对花长念道:“爹,你看好吧,花长祖绝对和咱家没完。” 怎么个没完法儿? 原本在村长的号召下,大家都觉得花长念心善,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给了高工钱开荒,正好填补了家里的空缺,还是大进项。村里人都感激的很。 可一夜之间,不一样的声音冒了出来:说花长念假仁假义,若是真为村里人着想,如何不直接给大家发银子度过难关?还不是把乡里乡亲当长工使。 直接发银子?说这话的人也是没脑子,花长念是你爹还是你娘啊,干啥人家银子白给你?而且,村里谁不知道,花长念当初是净身出户,花老头一个子儿都没给。 这话自然是花长祖出的主意,李氏串门嚼舌的。真有人嫉妒的红了眼,没好没歹的此处传。 村长听了气得胃疼,才吃了人家一顿好的呢,还没全变成屎呢,就满嘴臭粪。哀叹,哪个村里都有扶不了的几摊烂泥巴。 虎着脸,上了门:“昨个儿人家花长念家说的清楚,不求着不逼着,明码标价,你们爱去不去。再要嚼舌根,别怪我这个村长不客气。” 还狡辩:“又不是我说的。” “你传的,当谁不知道人家花长念家垒好的石头墙是谁家拆的呢。既然你看不上,那就别去干活,稀罕你呢。邻村都有人来问了,不知足的东西。我亲自去说,你家不去做工,不用劳烦你操心跑一趟了。” 顿时变了脸,他老娘颤巍巍去打年纪不小了的儿媳妇:“都是你跟李氏那个黑心的嚼舌根,家里要是没得吃,你给我去她家借去,借不回来,我就休了你。” 村长看得鄙夷,人啊,就怕好歹不分,还不是称了别人的心,断了自家的路? 花长念家并未有什么反应,村里说的怪话从来不少,他们可有掉一块肉? 花雷仍是不开心,不止因为花长祖,还因为…张来子。 张来子捂着肚子堵了花雷在半道上,一手指着自己肚子道:“你大妹好大的力气,看了大夫吃了药,又躺了一天,我才缓过劲儿来。” 花雷不动声色:“那咋样?” 张来子挑挑眉:“她伤了我。” “嗤,张来子,你还敢来?你在我家的地盘上纠缠我妹,你知道这是什么不?你是故意毁坏我大妹的名节,还私闯民宅。伤了你?便是杀了你也是我们在理儿。” “呵呵,还是这么能说。啥你家地盘?那地头上写着了?不知者不罪。而且,你妹才多大呀,咋能扯到名节上?丫头片子一个…” “哼,我妹可是十好几了,你信不信我按着名节一点儿就能打杀了你?” “十好几?”张来子一愣,她竟这么大了?自己只被她的身手吸引,倒从未主意过这个。想想,花云长啥模样来着? 张来子忽然的走神,让花雷心里不妙,放着狠话:“以后离着我妹远点儿,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 张来子回过神,不屑道:“至于嘛你,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还记在心上。我也不大你多少,说两句不中听的不都是因为还小嘛。你至于记恨到现在?” 花雷冷笑:“现在?我记着一辈子。你觉得没什么,我觉得是奇耻大辱。滚远点儿。” 张来子才觉得严重了:“都多少年了,咋这么小心眼儿。” 花雷绕过他就走:“我家不欢迎你,地界我会标出来,你见了以后绕着走。” 张来子急了,追着他的脚步,一面心想这小子脚力不错呀,一面急急道:“不行,我要跟花云学打猎。” 花雷忽的停住脚,淡红的嘴角轻轻一扯:“做梦。”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行 说完,花雷背着书包飞奔,庆幸自己让弟弟妹妹先回家,自己留下多请教了曾先生一些问题。不然这时候自己跑起来,他俩可跟不上。 张来子追了几步,眼见追不上便停了下来,眼放精光:“这小子跑的贼快,以前也没这么好身手。难道是花云…不行,我一定得跟花云学了来…唔,花云多大了…好像是十几来着…唔…” 花雷绷着脸回家,被花雨追问。 “没啥,碰见张来子了,以后见到他就躲超能右手。” 花雨也变了脸,很是不善:“那狗东西。” 花云纳闷:“怎么了?那人很坏?” 花雨道:“他欺负过哥,我那时候小,记不清了,反正记得不能对他好了,有机会要给哥报仇。” 花云便去看花雷。 花雷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捏着俩拳头:“都是老早前的事儿了,哥会自己找补回来。” 看来是结了大梁子,都不愿别人插手帮忙自己亲自解决的。 老早?那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了,花云也没放在心上。 “爹还没回来?” “是啊,娘去路口等着了,买树苗子那么难吗?” “早知道我跟着去了。” 天黑透了,花长念才回来,一脸兴奋,因为,他是架着马车回来的。 四个孩子惊得张大了嘴,竟然不声不响买了马车?这还是他们那个爹吗? 花长念得意看着花云:“咋样?爹说了买马车吧,说买就买,郭掌柜一直帮着留意呢。早上我先去送的鸡蛋,可巧,郭掌柜熟人要卖马车,好马好车,都是现成的,郭掌柜帮着掌了眼。我就要了。可爹不会赶马呀,郭掌柜真够义气,干脆派了个伙计带我一路,去果园买了树苗子,还带着我多转了几圈。看,爹自己能驾车了呢。以后咱进县城可方便了。” 万氏从马车里跳下来,脸蛋红扑扑的。 花雷纳闷:“爹,你身上钱不够吧。” “当然不够,郭掌柜帮着付了,下次爹还给他就是。” “呵呵,看来郭掌柜和爹越来越亲近了。” “那是,爹从来不缺斤少两,都是拣好的送过去,他说爹是个实诚人。” 花雷撇嘴,不会涨价不会提要求的,郭掌柜能不稀罕。 “正好,明天架着马车去接姥姥姥爷来。” “啊?”万氏迷茫:“咋想接你姥爷姥姥来?这出干啥事儿了?” 花雷笑道:“能出啥事?咱家忙不过来呗,二舅愿意也来呗。” 花长念知道万氏想娘家,没问一句就应下,喊万氏赶紧吃饭,把马车里头垫软和了,别颠着老人家。 第二天,花长念和花云去接的人。花云要学驾马,花长念还紧张,但人家花云属于看啥会啥,上手即会,接过马鞭,在空气中甩得啪啪作响,马儿跑的飞快。 花长念又郁闷上了,还想跟闺女显摆显摆自己学会的快呢。 马车停在山路上,花长念守着,花云自己来到万二舅家。 万姥爷原是不想来,让万二舅和万福山一起的,花云解释道:“二舅和表哥来了更好,忙不过来韩国之飓风偶像。” “啊?你家到底都要弄啥?” 花云便说了起来:“…我爹买的树苗子太多,一个人哪忙得来,怕栽不及时要干死。还有开地那一块,虽然请了人来帮忙,但地有好坏软硬,万一都冲着好开的去了呢?还是按亩给钱的,一亩多大,得先标出来吧。不然*分也能凑一亩,咱家不得亏了?再东一块西一块的,开出来跟狗啃的似的,以后种不方便。再万一,有人开到了河道上呢…” 万姥爷顿时紧张了:“得先划好了。” “对,就是这个理儿。划地得咱家自己人来,还得您看出地好坏来…去不去?” 万姥爷看万姥姥,很犹豫。 花云又道:“我娘明天要去县城买羊,要养上十几只。” 这是早说好的,一直没腾出工夫来。 “去,这可得去,青娘子一个人哪忙得来?” 虽说丈母娘疼姑爷,可真疼的还是自己闺女。刚说那些,万姥姥也没点个头,因为万氏只忙家里呀,现听到万氏忙不来当即应下。 马车便载了三代四口,花云看着山路上挥着胳膊送别的冯氏和万枣花,略一皱眉,把娘俩儿单放家里不是个事儿。 到了家,三大男人都是不爱说话只干活的,顾不上洗漱吃喝,扛着锄头就去地里。 花云扯着事先量好的绳子,万福山拉了一车的灶灰。两人跟着万姥爷量地划地。 万二舅跟着花长念忙去挖坑种树。 已经有村里人扛着家伙事儿来了,但来的还不多,花云在万姥爷指着的一块地上,按他给的大小朝向飞快撒着柴灰。 众人一瞧,人家要先划出来呀,倒不觉得有啥。 花云让他们选中一块直接开垦,等都翻好了再来找她,她看过了立即给钱。 真的是花云看着,有小心思的也不敢想了。 有人问:“有的地好开,有的地不好开。” 花云道:“你看上哪块开哪块,只是一旦下了锄头不能再换。” 她一点儿都不发愁没人来做,就像村长说的,过不了几天,外村人都能听着动静来了,一亩五十,多丰厚的待遇。要知道她家开的不是山林而是野地,歪脖子树早被花长念清理干净,剩下稀稀拉拉的根本不用管。草多,但也只是草多,而且这个时节,草还未长得茂盛,新生的根系并不发达。便是地硬了些,也是很容易挥舞锄头的。 当晚,万二舅和万福山住进了花雷花冰的房间。第二天,花雷眼下发青,不敢直视花云,去学堂的路上,让花雨花冰先行一步,自己拐了个弯儿,进了村长家。 “大伯,你先帮我家起排屋子呗,河道不急。越快越好。” 陈大河诧异,但早知道花雷当家作主,只以为花长念是知道同意的,便应了下来。 只是在现有的五间大房子后头再起同样的五间,不难神职高手。 笑道:“倒是巧,顺风盖新屋娶媳妇,年前说好了,这几天动工。” 花雷顿了顿:“不耽误他那边吧。” 陈大河笑:“不耽误,人手多呢,两边一起盖,没几日便得。” 花雷恶劣道:“就是耽误又怎样?大伯,你可一定得给我家先起。” 他受不了了,两个小喇叭啊,大半夜的在自己耳朵边应和着,花冰竟然还睡得着? 陈大河:“…”不是和好了?人家还给你帮忙端盘子呢。 哼,以前没少欺负自家,让他娶不上媳妇儿吃吃苦头才好。 陈大河带了人去画地基,万氏愣了:“盖啥房?” 陈大河也愣了:“你不知道?雷子说的呀。” 花云失笑,解释道:“家里屋子不够住。” “啊?” “二舅和表哥要在咱家长住,二舅母和表姐不好单放在家里,索性都接来。” 万氏当然觉得好,她做闺女时的闺蜜也只冯氏一人,董娘子肚子大的出不了门,她也忙得不行抽不开身,平日里没个说私密话的人。 万姥姥却不愿意:“哪有给客人专门盖房子的?” “自家也不够住啊,雨儿冰儿早该自己一个屋,以后放个农具整个粮仓的,都不够用。” 陈大河附和:“可不是,那么些地,今秋你们就没地存粮食。” “哦,对了,陈大伯,你看我家养的越来越多了,鸡棚兔屋,牛棚羊圈,你帮着整治整治,院子还要再扩大。” 就这样,又要起屋。 花长念回来却没心疼:“早晚的事儿。” 他什么时候拦得住过? 晚饭后,花顺风四兄妹意外的到访了。 花雷拧眉,不就是指使了指使他们吗?不是都给喂饱了还打包送菜了吗?这就打蛇上棍缠上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无赖呢? 张来子今天又堵了他回。 花长念和万氏倒不觉得突兀,花家哪个孩子不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即使撇清了关系,他们也是从心里将他们当子侄看待的。以往的欺负行径,自然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瞎胡闹。 花顺风僵硬扯了个笑,道出来意:“大伯,伯娘,能不能…让村长家陈大伯先紧着给我家盖房子?” 什么?花雷要跳起来了,自己勉强为难自己再听几夜战鼓合不上眼呢,他敢害自己? “不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本事人 花云似笑非笑看他眼,花雷立即耷拉了头。 万二舅听过万氏的解释,感动于花雷想把自己媳妇女儿都接来的一片好心,此时说道:“雷子,二舅不急的。” 花雷低着头想哭,我急啊。 花长念不搭理他,笑呵呵问花顺风:“婚期定下了?急着盖房子是不是日子近了?” 花顺风脸色更僵,明显不是花长念说的那回事儿。 万氏试探道:“是不是人家姑娘爹娘要看新房?” 这次不只僵,还发苦了。 这到底是咋了啊? 花家的事儿,花香儿都跟花雨倒卖习惯了,她看着大哥有口难言的模样,心头火气蹭蹭的长,顾不得家丑,顾不得还有万家人在,气呼呼道:“还不是四叔闹的。” 花长光只是跟张氏随口一说四房以后安分不了了,谁知道花长祖他才中了秀才,没安分过三天。 哦,不对,他是一刻钟都没等,就来花长念家显摆了,分明得志的小人猖狂模样。 就在今天,花长祖照例被李氏拉着“娘把你拉扯这么大,卖地卖粮供成秀才老爷,你可不能没良心的忘了娘啊”巴拉巴拉。 花长祖不知是听烦了,还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要更加努力让爹娘早日当上官家老太爷老太太,光耀门楣荫蔽子孙,为了花家的光明未来,他艰难做出一个决定:搬到县城住。 李氏傻了,啥?家里还没摆宴呢?咋就走了?不对呀,不管摆不摆宴,你都不能走啊。 花长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他只是为了方便跟学子文人讨论文章早日考中举人,为了能更加专心的读书,都是为了爹娘为了花家为了祖宗… 李氏一时心动了。 召集了人一宣布,三哥哥脸都变了。 “这是想分家?” “不是,哪能呢,”花长祖解释:“只是去县城住…” “住哪儿?” 花长祖没多想,道:“岳父帮忙找了院子。” 花长光冷笑:“你是早打算着了?” 众人脸色就变了。 花长祖笑的面不改色:“是岳父的学生,家有闲屋,得知我中了秀才主动找去的,以后还要向我讨教学问呢。” 李氏不好看的脸顿时发了光:“那租钱可是便宜?哎哟,我儿真是出息了,年纪轻轻中了秀才,都来巴结呢。” 三个哥哥心里都是冷笑,这小子也就是哄哄娘。 花老头也被说服了,李氏更是只听花长祖的,三个兄弟一时没吭声。 直到李氏叽叽歪歪点着给花长祖带走的东西和…银子。 五十两?还是先带着花用? 三房夫妻均绿了脸,四房家当他们不放在心上,可家里存粮给了不少,李氏还道以后地里出产的菜蔬粮食也要拣最好的送去,可为什么还要给银子?还是那么些? 一个个再按捺不住嚷了起来。 李氏拍着炕沿:“嚷嚷什么,嚷嚷什么,为了这个家,他单独去了外边,没个人照应的,读书人之间干啥不要银子?这是你们四弟挣来的荣光,你们都是秀才老爷的哥哥嫂子呢,说出去多好看…” “好看是能吃还是能喝?娘,你不能不顾别人了,咱三个不是你生的?要不,你今天就把家底亮了,你手里把着多少钱,私房又多少,小妹的彩礼不留,你出多少陪嫁?家里马上要起屋,你准备给出多少?五十两?只要你亮出来,剩下的银子够咱以前一样的过日子,咱仨就没二话。只要够家里用的,我们没意见。” 庄户人家,收入都在地里。虽然没掌过钱,但每年进项差不多就那么些,三兄弟自己能估摸个大概。给了花长祖钱,绝对兜里没得剩。不然,之前闹着给花长芳八十两,他们能那样反对? 李氏被儿子儿媳雪亮的目光盯着无所遁形,心慌说了句:“你们不是都挣私房了,娘又没跟你们要…” 仨兄弟气得头顶冒烟,她竟是这样子打算的?私房才几个银子?他们手里统共也没得几两,够干什么?养着自己,养着爹娘,还要养着老四这个白眼狼? “你四弟可是秀才老爷了,以后家里田赋都能省下来…” 可惜,这仨不是花长念,没那么好糊弄。 吵了一段,没一个儿子听她的,李氏气得直喘气。 花长光突然问了句:“小妹嫁妆,家里盖房子,都是提前说好的。可别的呢?小妹出嫁家里也要摆宴,娶孙媳妇更是要送彩礼摆婚宴,娘留出来没?” 说完紧盯着李氏的脸。 李氏心虚,不敢看他。 花长光觉得自己心上又被亲娘捅了一刀。花长芳是李氏手心肉,只比花长祖差那么一丝丝。他刚说到出嫁摆宴,李氏并没异常,显见是安排好的。可说到花顺风娶媳妇的彩礼婚宴,李氏却有些愣神,虽然很短,他还是看清了。 一直没说话,只听着李氏跟仨哥哥争辩的花长祖赶忙开口:“小妹出嫁,我自然要出一份力的。” 却是没提花顺风。 花长光冷了的心更冷了。他早觉出来了,自己不顾花长祖风流的心思将他强硬带回来,这个好四弟就恨上他了。 恨就恨吧,以为真指望你呢。 花长宗和花长耀对视一眼,觉得更加不妙,不接李氏要给花长祖银子的话茬,却吵嚷着咱家这次一定也要盖新房,不然,就分家! 花老头傻眼,李氏惊慌。 花长祖也慌了,分家?分家了他以后科举赶考谁给出银子? 方氏咬唇暗恨,真真是近不得又断不得。 花顺风等花香儿说完,没刚才觉得丢脸了,闷声道:“爹怕祖母偷着把银子都给四叔,想屋子起来就不会生变了…让我们来问一声,要是大伯愿意,我们去跟陈家大伯说…” 哟?花雷侧目,还是先来的自家问,真是长大了懂事了懂礼貌了。 花顺水气得捏了拳头,你那什么眼神?信不信我揍你? 花雷挑衅一笑,你从来没赢过我,谁揍谁啊? 这边火花四射,花长念却是春风和煦:“啥大事儿呢,我家不急,先紧着你。” 万氏也道:“娶媳妇可是大事儿。” 万姥姥:“对的,对的。” 花顺风松了口气,莫名感激。心里又莫名一酸,到底谁是亲的啊?哦,都是亲的,到底谁更亲啊? 等人走了,花雨兴奋问:“你们猜,花长祖能搬走不?” “谁知道啊,看好戏呗。” 第二天,陈大河便带了所有人都去给花顺风起屋,他们在后院干的热火朝天,前院的李氏水深火热。 花长宗花长耀生怕李氏把银子都给了花长祖,大男人也不嫌丢人,把李氏围着炕上,哭一阵怨一阵,软的硬的,红脸黑脸,轮番上阵。 只一句:要么一起起屋,要么分家。 李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谁也不改口。 花老头蹲在门槛,想不明白,中秀才不是好事吗?怎么家里更闹了? 方氏皱着眉头拉花长祖:“儿子在肚子里闹的不行,怕是惊着了。” 花长祖一惊,暗恨哥哥们不给面子,一定要搬走。 花家怎么闹,花长念家不在意。除了花雨时不时跟花香儿打听个八卦听,谁也不会去想。 只后来听陈大河来时,说,花顺风的新房盖好了,虽然还要再盖两套,但时间没那么赶,所以先紧着花长念家来。 花长祖还是搬走了。据说,没带银子,但没人相信。 花长祖临走前,李氏硬是压过三兄弟摆了宴席,她倒是想压过花长念家那天的排场,可惜心有余,银子不足。 村里人都去贺喜,当然,花长念家没人去。听开荒的人说,菜挺好吃的,席面不错,新晋的秀才老爷也好说话,只是那三个哥哥看着不善,对秀才老爷爱答不理的。 花云听了笑笑,付出多年还没尝到回报的甜头,就要更加全力的付出,亏得李氏能管住儿子现在才闹腾起来。 李氏,也是有本事的人呐。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黯然 “你还敢来?” 站在花雷面前的张来子嘿嘿一笑,两排白牙闪闪发光:“我怎么不能来?我是来盖房的,陈大伯带我来的。《 ” 花雷黑着脸:“你家还缺这俩钱?” 几辈子的猎户,家里有房有地,在村里可是富户。 “还就缺了。” 花雷冷笑:“你要是敢乱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张来子望着转身走的花雷,摸了摸脑袋。 他这段日子天天缠着花雷,只希望能再见花云求她教她。听过花云的传奇还有那天那一脚,心知花云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自己再踏上花家的地纠缠,她绝对做得出把自己腿打折的事儿。 之前那一脚,可是让自己喝了十天的苦药汤子。 这是个心狠的人,心狠的人都有大本事,张来子反而更坚定了心思。 可惜,花云不从她家地盘上出来。 张来子只得把目光转向了花长念家跟他还算有交情的花雷,虽然这交情不是什么美好的童年回忆。 张来子看着前排屋,要是花云过来监工就好了,呃…或者…前院有什么活计自己抢过来… 很快,又五间大屋子照着原来的屋拔地而起,两排屋子隔着的空地也敞亮。 又开始着手扩院子,建牛棚羊圈,虽然还没得羊,但只等圈了。还有挖水井。 花长念看着高兴,但听花云的,自己不插手盖屋的事儿,拉来一些简单的家具,父女俩又跑了趟山沟子,把冯氏和万枣花接来。 万二舅万福山搬去了后排新屋,花雷感动的热泪盈眶,可能睡个安稳觉了。 冯氏惊讶于小姑子家变化之大,上次来时还到处光秃秃一片。此时,不只院子大了屋多了,院子里多了花花草草,院门外立着一片果树苗,有的绽了花骨朵,有的钻出绿叶子,一片生机勃勃。更远些,好些人挥舞着锄头,虽然还是野地,但已经有零星整齐的田亩。 凡是开出的地,花长念都请人帮着种了大豆。种地的钱再另算。大豆养地。万姥爷看着肥些的地种了苞米。 才开地没多久,果然有外村人来打听,想来打短工。 村长特地来说这事儿,因陈大河跟他说过,挖河道不急活又累,到时请外村人,开地轻松又钱多,先紧着自村人。 人都有亲疏远近。 花长念也一样,听了村长的话并无二意,放出风去,只说自家只等着挖河道时才找人,现在不要。 陈大河颇有些忙不开手脚,他想着虽然花长念说不急,但那是浇水灌溉用的,哪能真不急?不说别的,单为了那片果树苗成活,花长念和万二舅一天几次的从清水河拉水浇灌。索性开始召集外村人,划了线让他们开始挖着。找了个自己信得过的,别村的朋友,监工。 都愁今年不好过的,也没人挑三拣四,而且陈大河不是心黑的,给的价钱很公道,也有不少离得近的外村人来。 既然给自己村争了实惠,没道理不让大家都知道的。村长一转悠,村里都感激花长念念着乡亲,开地更积极,生怕慢了被外村人夺了活计去。 李氏眼红,拿着鞋底出门转一圈,可惜这次嚼舌头没一家人听她的,都忙着去开地没空。气呼呼回了家,逮着张氏骂。 骂她带坏了她的儿子孙子,只认钱不认娘。 不止花顺风花顺水去了开地,花长光想了几天也跟着去了。 张氏手里已经攥了几百文。 花长光之前跟李氏敲定了花顺风娶亲的花费,张氏心里便少了后顾之忧,听李氏骂,也不恼,笑道:“娘,你要是把我骂跑了,谁给你做饭去?” 李氏一噎,春种过去了,她再撑不住天天做饭,花长芳更是早不进厨。方氏跟着进了县城,梁氏王氏仗着肚子大,啥也不干,还真只有张氏一个人做了。 张氏又笑:“娘,我性子直没心眼,但对你可是真孝顺吧?你天天骂我骂香儿的,家里事哪件不是我做的?我家长光是大儿子,虽然你最不心疼他,可二老以后还不是我们养着?娘,你得惜福,我这么好的媳妇哪里找去。” 李氏板着脸,心道我有秀才儿子呢。 张氏冷笑:“也不知道四弟怎么天天孝顺他老丈人的。” 李氏黑脸进屋,半天不出来。 晚上,花长光就来跟老两口说了:“顺安该上学堂了。” 花顺安七岁了,是该上学堂了,花老头和李氏当即点头答应了。 谁知花长光又道:“香儿也去。” 两人一愣:“她去干啥?一个女娃子读书有啥用?又不能考秀才。” 花长光望着李氏:“花雨可是去岁就上了学堂,前头老太太的孙女都上了,娘你亲孙女你还舍不得让她去?” 大李氏就是李氏心头上的疮,一听这话下意识猛的看向花老头,正瞧见他愣了愣。 一口气拱得脑门子疼,都死了咋还记着? 等花长光回屋,就让张氏给花顺安和花香儿收拾明天去学堂。 一家子都懵了,咋花香儿也去?之前没说过呀。 花长光只对花香儿道:“你也大了,留不了几年,去学些字就好,省的以后被人糊弄。” 花香儿感动不已。 花长光却有自己心思。没少见花雨跟在花云身后给人算账数铜子。小嘴巴巴巴,从没算错过。村里谁不夸?便是他不带情绪也得说一声好。 对花长念,他一直是有心结的。以前是看不起,现在是不服气,觉得自己没比他差了,怎么就过的不如他?原因是啥?就是在孩子。 儿子,他没觉得有差哪儿,顺风顺水不比花雷差,顺安也强过花冰,就是女儿…不敢肖想花云那样的,但花香儿不能比花雨差吧? 既然花雨上了学堂,那花香儿也去。 “不能让老四把家里银子都败坏了。”花长光恶狠狠道。 花雨在学堂见着花香儿吓了一跳,问她是不是李氏疯了,想供个女秀才出来? 花香儿自嘲:“沾了你的光。” 花长光没说,但她猜得出来。 花雨白她一眼:“管沾谁的光,得实惠的还不是你?矫情。” 花香儿默,越发觉得自己比不上花雨,小家子气。 且说冯氏拉着万氏家常,忽然道:“哎呀,忘了跟你说,自打上次回去,曹氏来了两趟。” 万氏变了脸:“又欺负你去了?” 冯氏摇头:“没,就是说的不好听。这些年早听惯了,我也没放在心上。就是,她进门不到三句话,就打听你家家底。” 万氏咬牙:“这又憋了坏水。” “初二那天,你们带来那些东西,他们早眼红了,只是被花云吓得安分几天。紧着又接了爹娘来你家,后头回去就来打听了,爹娘啥也没说。但我觉得他们是觉着啥了。姑爷又是架着马车接,村里有人瞧见了。估计他们也是听见了啥风声…我总不放心,你小心着些。” 曹氏可没她说的只是上门打探,进门就骂,说万二舅家没安好心,知道妹夫家发达了,挑唆冯氏跟万大舅断亲,要独吃好处。 冯氏无奈,便是小姑家再发达那也是人家自己本事,外人有啥好处?他万老大家还能把人家的家业分一半去? 万氏猜得出来曹氏那张破嘴,冷声道:“管他们,敢上门,大棒子打出去。” “唉,那家人…”见万姥姥过来忙转过话头,笑道:“这来回折腾的,早知道我就不要兔子了,现在又带了回来,以后兔屋都给我照顾。” 万氏不客气:“那我可就真不管了。放心,你养出来卖得钱都是你自己的。”想想又道:“便是二哥和福山,他爹也记着每天的工钱呢。”说着又对万姥姥笑:“爹娘可是白干一文不给的。” 万姥姥笑起来,开玩笑道:“管吃管住就得。” 冯氏心慌:“这来给自家妹子帮忙咋还给钱的?我们都没脸待了。” “就知道你们这反应,才没和二哥说。人家雷子说,越是亲近越不能亏待,亲兄弟明算账,听着无情,可这样大家才能处的长,处的好。二嫂,你们要是不收,我家可不敢劳动你们了。” 冯氏心知万氏这是帮衬自家,她家又确实难,便不再推辞,说笑起来。 万姥姥看得欣慰,忽而又黯然,要是老大家… 万氏偷眼瞧着老娘,心里叹气,并没开口。>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拿命搏 董娘子生了,生了个女儿。 开始发动,董郎中请稳婆时喊了万氏来陪着。 很顺利,毕竟前头生过两个了。 万氏抱着洗干净裹在干净柔软小襁褓里的红皮小女娃,抱出来给董郎中看:“可如愿了,千金。” 董郎中抹把额头的汗,熟练接过来贴在怀里大笑:“一看就是我的模样。” 董娘子精神还好,气色也不错,在屋里哼了声:“明明像我。” 外头万氏问董郎中:“可取好了名儿?” 董郎中看着小人,合不拢嘴直摇头:“选了好些,没觉得哪个好。嫂子给取个?” “我能想出啥来,你们两口子慢慢琢磨吧。我给樱娘端鸡汤去。哎,等等,先把孩子抱进去,可别着了风。” 董郎中怀里一松,等万氏再出来,还张着脑袋往屋里瞧呢。 万氏笑他:“早当爹的人了,让志高志远看见,可不得吃醋。” “那又咋,这可是妹妹,他们得好好爱护。嫂子啊,我激动啊,盼了十个月啊,要再是个儿子,樱娘还不得撕了我去。” 董娘子在屋里翻白眼,抱着期盼已久的小女儿,心都要软化了。 “我让雷子去给志高志远送个信儿吧,让他们好放心。” “哎哎,嫂子看着办。” 万氏摇头失笑,这有了女儿,啥都记不起了。当下给董娘子端了鸡汤来,又吃了糖水蛋,看她喂奶,母女俩都睡了,才放心出来。 一看,乐了,董郎中熬了一夜,竟靠在院里药磨上睡着了。喊了他回屋睡,自己先去了学堂,让花雷告个假去县城报信,又急匆匆回了家。 昨晚万氏去董家时,是花长念送过去的,但女人生孩子,一个大男人不好留下,说了几句就回了来。这会儿应该在地里忙活了。 家里有万姥姥和冯氏看着,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可一夜没回,她心里格外的想家。 花云见她回来:“生了?” “生了,给你添了个妹妹。” “妹妹好,哎,娘,是不是要送小妹妹礼物的?” 万氏笑呵呵道:“当然要送的,不用你操心,娘早想着呢。等洗三的时候,娘送。” 花云好奇:“送啥啊?” 万氏沉吟:“你觉得送个银锁片好不好?” “娘还没买呢?” “我可也得有那个时间啊。才买了羊回来,娘又没伺候过,刚上了手,你婶子就发动了,娘这就去。” “别,我自己去吧,娘眼光没我好。” 万氏:“…”你眼光当然好,什么贵买什么。不过两家的交情,再贵也不算什么,便点了头:“那你去吧,还想买啥都一并买了。” 说着要去给她拿钱。 “娘,不用给我拿钱,我身上有。” 万氏:“…你哥到底给你取了多少银子?” 花云摇头:“不用我哥,跟钱庄打过招呼了,我自己去取也行。” 万氏不说话了,示意她赶紧走。 花云散着步往县城去,出了村,沿着路走,旁边就是自己栽下的百日红。细细的花树都已成活,长出新的枝叶。等天再热些,换上夏衫,这花就能开了。到时粉红淡紫一片,一定很美,能开三个月呢。再过几年,长成茂密一大片,再高些,便是一路怡人的荫凉。 多好的花啊,又不吃人。 花云心情正好,被人劫了路。 高瘦的少年,微黑皮肤,雪白的牙。 张来子灿烂一笑:“这可不是你家的地。” 花云嘴角一牵,的确不是,她从不在自己地盘上杀人毁尸灭迹。 前后左右的看,没人,真好。 张来子见她不动声色,心里没来由的泄气。花长念家的事情都做完了,他没少扛砖铲泥的,愣是没找着跟花云接触的机会。 花雷防着他他知道,花雨花冰见了他就磨牙,肯定是花雷嘱咐了的,他也理解。这位… 这位愣是早出晚归,自己来时人家已经在外头看开地了,自己走时人家还没回来。他总不能不管接来的活,硬闯到外头找花云吧。不说花云,人家陈大河能高兴?自家还要在村里过日子的。 他倒是想过走万氏的路线,讨好万氏,由万氏牵头,再求花云。 可惜万氏说话是好说话,但一牵扯到花云,眼里顿时就警惕起来,说什么都不会再开口。 张来子以为万氏是防着自己保护闺女。 万氏是防着他,却是怕花云的秘密漏出去,到时吓走一众少年郎们。 因此,张来子这么久以来,竟一句话都没得和花云说过。 “我要跟你学打猎。” “我不教,你有办法逼我?” 花云很纳闷,这孩子不是祖传猎户吗?犯得着跟别人学,自己靠的是速度和力量,真没什么好传授的。 张来子紧紧抿着嘴。 “我一定要学会打虎,一定要亲自打到老虎。” 少年挺倔强嘛。 想想道:“如果只是为了打老虎,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窍门,很快很容易。” 张来子眼睛一亮:“什么法子?放心,只要你告诉我,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我没有贪图你的,只要你不碍我的眼。” 张来子丝毫不觉得刺耳,追问:“什么法子?” “你能找到老虎吧?” 张来子挺挺胸膛自豪道:“当然。” “那就简单了。你找到老虎,惹怒它。” “啊?” “等它追着要吃你,你吃下事先准备好的毒药,越多越好,老虎吃了你不就死了。” “…”张来子涨红了脸:“你耍我!” 花云冷笑:“你不是要打虎?怎么,这法子打不到虎?” “你当我傻吗?我不也没命了?” 花云目光突然变得冰冷,羞愤的张来子被暖阳晒着本出了一身汗,却大太阳底下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目光…好吓人。 “你强,还是老虎强?” “我…老虎强。”张来子很不甘心的说道。 花云目光更冷:“没有死的觉悟,你还想干掉比你强的存在?你脑袋里装得是屎吗?” 不管你有武器还是有异能,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存在时,如果没有必死的准备,没有把生命豁出去的觉悟,活下来的那个绝对不是你。 这就是为什么花云能在末世中摸爬滚打一路变强的原因,因为她从来都是拿命去搏,从不存在侥幸。舍生才能避死。 在她眼里,不管是面对丧尸变异兽还是人类,她从不会认为那是食物晶核资源或是可炫耀的资本荣耀,眼里只看到一个角色,那就是要夺走自己性命的敌人。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她强大的异能是手段却不是依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冷硬的心。 这个“柔弱”的普通人类呢,想着只要能学几招三脚猫功夫就能轻轻松松去打虎?他以为是去地里拔土豆吗?呵呵,要是这样老虎被他打杀了,自己都要把老虎再打活了吃了他。 对原始兽太不尊敬了。 花云慢慢远去,张来子盯着她的背影双眼无神,慢慢浸满泪水,猛的蹲下抱头,大颗泪滴砸在地上迅速消失,土路并没留下丝毫湿痕。 那道永无法忘记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来子,爹…不想你打猎了…去种地吧,咱家不缺钱…别进山了..一辈子都别进山了,打猎是拿命搏啊…” 他知道打猎是搏命,以前他总想,他太爷,爷爷,爹,都是打猎出身,打了一辈子的猎。太爷断了一只胳膊,失了一条腿,爷爷瞎了一只眼,爹更是… 他喜欢打猎,从骨子里的喜欢。这是家传,他觉得光荣,便是父祖三代都没个完美的结局,他也觉得是猎户的宿命,悲壮而神秘。他理解也赞同的他爹的话——拿命搏。可不就是拿命搏吗?他爹没搏过去,他一定要搏过去,这是宿命。 他以往一直这样的觉着。 可今天,刚刚,那个少女冷冷的话语,似乎更契合他爹留下的话,他竟有种一直以来亵渎了“拿命搏”三个字的明悟。让他恍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跳着闹着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跟站在老虎跟前浑不知危险还在大摇大摆的哈巴狗一样。 “拿命搏,拿命搏,拿命搏…” 第一百一十七章 要不要 花云买东西自然不可能只买一样便回,家里人人人有份。 花长念万氏已经习惯,万家人便感动于花云对自家人默默的照顾,这真是美好的误会。 其实,花云一直放在心上的只有自己家人。 送给董郎中新生女儿的,是一套小银饰,项圈长命锁手镯脚镯,皆是小巧,刻着精致的花纹,还有“平安康健”“喜乐如意”“吉祥顺心”之类的话。 大家都觉得好。 私下里,万姥姥对万氏道:“是不是太重了。” 她不是对董郎中家有意见,而是苦日子过多了,节俭便刻到了骨子里。当年万氏生花雷,她只偷偷塞了一百钱,也是牙缝里省出来的。董家,还是外姓呢。 万氏解释道:“两家的交情,这些不算什么。当初分宗出来,吃喝没有,更没个瓦片遮头,若不是他董叔收留,我们也只能去要饭,能有什么活路?他董叔还带着我们去给孩子爹看大夫,给我们抓药…” 万姥姥看女儿一脸的理所当然,便知晓姑爷家跟董家交情确实不一般,比亲兄弟还要亲了。 她当然不会让女儿知恩不报,只是心里可惜,要是两个儿子和女儿和和睦睦亲亲热热,该有多好。 洗三那天,董家的亲戚朋友全被请了来,董志高董志远早回到家,时时守在摇篮旁,盯着已经长开不少的妹妹傻笑。 万氏自然早早到场,一直陪在董娘子身旁,跟娘家人说话。 添盆时,万氏扔了花云买来的荷花样银钱。虽然是空心的,但在里头也是最贵重的。 再看小人儿剥光洗净后穿上新衣,脖子套着银项圈,下头缀着长命锁,手腕脚腕四个银圈圈,都是万氏送的。 董郎中和董娘子只一脸的高兴并无吃惊和推拒,甚至董娘子非得让三天的小奶娃喊万氏“干娘”。 众人便知道这两家不是一般的亲近,有的羡慕有的不解有的泛酸还有的后悔。 后悔的都是本村的,怎么就没提早跟花长念家交好呢? 逗董志远:“你爹娘有妹妹了,以后不疼你了。” 董娘子脸色一沉。 董志远却没觉得什么:“我早长大了,爹娘当然要好好疼妹妹,我和大哥也要好好爱护妹妹。” 董志高微微笑:“你这样很对,男儿岂能沉溺后宅,自当奋发为爹娘为妹妹挣得前程。” 这么文绉绉的话,也是能打脸的。 董娘子立即欣慰。 花雨稀罕妹妹的紧,从进屋就缠着小婴儿,抱到哪儿就跟到哪儿,这时感慨:“婶儿,我帮你养妹妹好不好?” 董娘子笑:“你想要弟弟妹妹?” 花雨摇头:“弟弟就算了,花冰小时候老哭,哪有妹妹可爱呀。婶儿,我抱家养好不好?要不,我搬来行不行?” 万氏气得拍了她肩膀一下,没出息,这就被人家勾走了?这又不是翩翩少年郎。呃,也不对,便是翩翩少年郎也不能被勾走啊。 董娘子笑得捂肚子,哎哟哎哟叫:“婶子可稀罕闺女,你今天就搬来啊。嫂子,咱换换呗,我家俩儿子,你随便挑,花雨可归我了。不然俩你都领走,花云也是我家的了。” 众人无语,这是多不稀罕儿子啊。看向董志高董志远充满了同情,这是亲生的吗? 万氏笑:“我拿花雷和花冰跟你换宝宝,你不亏。” 众人更无语,这也不是亲生的。 四个被疑不是亲生的少年站在一起,齐齐叹气,还特别把声音拉得长长的。 众人大笑。 说笑着,万氏接过董郎中递来的一碗鸡汤端给董娘子。董娘子怀里抱着孩子呢。 鸡汤清凌凌的,熬了很久,董郎中还开了不少有利于产妇养身子的药材煮在里头,因此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夫妻俩都是住在草药堆里的,早不闻得有异。 董娘子将孩子放在一旁的炕上被子上,再来接碗,就见万氏皱着脸。 “咋了,嫂子。” “没事,是不是没炖好?还是药材放多了?” 从生到昨天,都是万氏来帮着炖鸡汤。今天万氏是客,不好下厨,是董郎中亲自动的手,或者说,爷仨举力熬了一锅汤。 董郎中听得,忙抢过碗,别不是俩熊儿子把汤做坏了吧?万一看错药材弄混了放进去可不得了。他宝贝女儿还怎么吃奶呀。 稳重的董志高都不禁翻白眼,能弄混?你亲自拣的药材放在纱布包里,还亲自扔进锅,我俩就是干看火的,能弄混个啥? 董郎中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纳闷道:“跟前两天一个味儿啊,嫂子,你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是较真,是真怕自己舌头不灵了。 万氏也纳闷,自己真觉得不对味儿啊,见他把碗递过来,身子往前倾了倾。 “我…呕——” 花长念从门边蹿过来:“咋了,咋了,是不是馊了?” 董志高,董志远:“…” 我们哪有那个手艺?才杀的鸡,才炖的汤,离锅不到一刻钟呢。 董郎中似乎有些了然,又有些不可置信,董娘子也觉察到了什么。 “嫂子,我给你切切脉。” 花长念紧张,别不是身子没养好更糟了吧,以后什么活也不能让孩子娘做了。 几个孩子也围了过来。 董郎中两边手来回切了几遍:“我没看错的话,嫂子这是有了。” “啊?”花长念懵了。 “啊?”万氏傻了。 “…”几个孩子不说话。 “这,这…又有了…?”万氏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茫然带着几分喜悦。 这说的过去,可众人看不明白的是怎么花长念和四个孩子都一脸的惊吓没一丝高兴模样呢? 再看董郎中和董娘子,也是脸色复杂。 这是啥意思? 不是说花长念和万氏夫妻情深吗?怎么有孩子了竟不高兴?这夫妻俩闹翻了? 董郎中心里打鼓,忙对花长念道:“长念哥,我这医术了了,要不,你赶紧带嫂子去县城看吧。” “啊,啊,”花长念回过神:“你这里——” “我这里没啥,你们赶紧去吧。” “哦,哦,”花长念愣愣伸出俩胳膊,竟是要去抱万氏。 万氏脸一红,狠狠打在他手上,低着头快步走。 “慢点儿,慢点儿。” 花长念急出一头汗。 万氏走得更急。 几个孩子纷纷告辞。 董郎中送出门外,心里嘀咕,咋就有了?咋这个时候有了?真是… 家里万姥姥和冯氏在,见去洗三的一家子着急忙慌的回来,不进去直接去套马车,也跟着慌起来:“咋了咋了,出啥事了?” 万氏支支吾吾:“有急事去县城一趟,一会儿就回。” 两人没能多问一句,马车便套好,花长念把万氏扶进去,三个孩子也钻进去,花云坐在外头,花长念牵着马急急往外走。 万姥姥扶着胸口:“我咋觉得心惊肉跳呢?” 冯氏安慰:“一定是事情急,等办好了就回来了。” 万氏那个心思百转,自己算着小日子,可她小日子一向不准,哪能发现啥端倪。 直到顾老大夫号了脉:“喜脉。” 一颗心才落了地。 花长念的心却悬的更高了,按照习惯,号出喜脉往往下一句便是“恭喜”,顾老大夫可是没说啊。他不但没说,还一脸的沉吟。 花长念慌了。 “顾老,这这这,啥情况啊。” 几个孩子一脸紧张。 花云有点儿放空,她对这…没经验呀。 顾老大夫捋着胡子,慢慢道:“你媳妇体质宜生养…” 花长念拼命点头,要不咋生了四个这么好的孩子呢?跟着他吃苦受累天天吃不饱穿不暖的,仍平平安安生了这么些,两儿两女,可不是好生养呢。 顾老大夫又道:“可她先前身子劳累亏损太过,此时还未完全将养过来,年纪也大了些…” 花长念的心那么一沉。 “就看你们自己,是想要这个孩子,还是…以后再要…” 第一百一十八章 挂名 “顾老…这个孩子我没法要吗…”万氏声音打着飘,眼泪啪叽掉下来。 顾大夫看着她叹气:“能。” 万氏惊喜。 “可太危险。你身子才补回三分,胎儿在你体内吸收你的精气营养,十月怀胎,就怕你坚持不住。而且,”顾大夫犹豫了下:“从怀胎到生产,你身子所耗巨大…怕是寿命有损…” 一家人呆住了,这是拿命换命? “生!”万氏笑了笑,眼里的泪水被挤掉:“乡下人哪里这么精贵呢,多少穷苦人家不都是一直生娃的,也没见咋的…” 不期然,几个孩子都想起万家俩媳妇曹氏和冯氏明显苍老了一辈分的脸。 “既然投到我肚子里,就是和我有母子缘,我一定要生下他,这是我的亲骨肉呢。” 顾大夫看花长念。 花长念犹豫,面露迟疑。 万氏发狠:“你要是不让我生,我就回娘家。” “你,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咱都有四个好孩子了。” 万氏掉泪,不说话,一颗泪一颗泪的往下砸。 这是挖她的心肝啊。 花云叹气:“顾老,开药吧,什么有用开什么,你这没有的也写了给我,我去弄。” 这是要了。 万氏破涕为笑,拉着花云。 花长念默,我才是你男人。 顾大夫唰唰唰开了方子,又去内室给花云拿了一本册子来:“除了吃药,这本食谱有不少养胎利气的粥品,拿去给你娘慢慢补着。有了孩子,反而不好用大补之物。只能慢慢养。” 花云接过一看,八大粥品,草草一翻,点点头:“多谢顾老。那平日里还有什么要留意的?” “以后重活农活不要做了,一些弯腰的大动作也不能做。做什么都要小心轻着些。保持情绪平和心情愉悦,切忌动气悲伤大怒大喜。半个月后来找我看看情况,我再斟酌药方。” 抓了半个月的药,驾着马车按着食谱买了食材,等回到家,花长念公布了这一喜讯。 万家人都为万氏感到高兴,毕竟孩子越多,万氏的地位越稳固不是。就没想想,家里没有长辈,只有一家没别人的,万氏的地位还要怎么稳固。 花长念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饭菜,对着老两口那个诚恳呀。 “爹,娘,大夫说了,青娘身体不怎么好,年岁大了,这胎一定要慎重又慎重,您二老就在家里安心住着提点着,我和青娘都放心。” 万姥姥瞪了万氏眼:“乡户人家精贵个啥,谁家女人不生孩子的。长念呀,你可不能总惯着她。” 花长念心里那个虚,他哪敢说实话呀,人家好好的闺女嫁给自己吃苦,结果生个孩子都有性命之忧了。 他怕万姥姥拿扫帚疙瘩砸他。 万氏也不敢拿孩子大意,跟着说道:“娘,这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嘛。人家大夫说了,想让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可得万事小心呢,都不让干活了。” 万姥姥眼皮子一跳:“这是怀相不好?怪不得我心惊肉跳。” 该不是孩子长得不牢吧。 万氏张了张嘴,怀相不好就怀相不好吧,要说自己的问题,怕老爹老娘受不住男人也跟着吃挂落。 “年纪太大了,又没好好保养…” 万姥爷万姥姥原是打算花长念家荒地开完就归家的,因着万氏,怎么也要孩子落地出了满月才得回。 万二舅在一边道:“既然这样,以后鸡兔子还有羊,你把活都接过来。”这是跟冯氏说的。 冯氏忙应下。 花云心里琢磨,顾老可是说腰都弯不得,那洗衣做饭也不能让万氏做了。自己倒是能接下,可自己那手艺…还有自己真不喜欢做饭,能不委屈自己就不能委屈啊。虽然万姥姥和冯氏有把家里活都接下来的意思,但大半年呢,毕竟是两家人,她心里是抵触的,万一帮着帮着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呢? 花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便去看花雷,给他使眼色。 花雷一愣,只是一想,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示意待会儿再说。 万二舅接着说道:“这一整顿,你家的事可真不少。果树苗子都活了,可得有人时时照看,松土施肥修枝捉虫,离不得人。荒地开了一半多,快开完了。种,收,都是大问题。还有那河道,村长大儿子看得是靠得住的,倒是最省心的了…你放心,我家里事情少,半个月回去看看地,这边一定帮着你忙好了。” 花云心里一划拉,这么一说,可不得入冬才消停?一个院子里住着,怕是自己会不方便。 花雷此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想不让万家人长留,一是说不出口,刚过河就拆桥。二是万氏的确不能劳动。自己三个肯定是不能退学的,不然万氏还不得自责的出事。大妹…便是因着她,才更不能让万家人长住的。 还是自己家一个大院子自在,说啥做啥都不用避着人。得好好想个法子,不能让万氏伤心才是。 万姥爷万姥姥闹着要搬到后排屋去,还板着脸要求花长念立马跟万氏分屋。 花长念红着脸搬了屋子。 四个孩子同时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等私下里,花雨和花冰都道,家里不如以前自在。 花雷只能道:“忍忍吧,娘一点儿意外都出不得,等小弟弟小妹妹出世,哥一定把事情处理妥帖了。” 说完去看花云。 花云知道他们的“不自在”,其实只是为了自己。 笑了笑,道:“在家就当我没那个毛病,我随时都能进山。” 想想,花云的确比以前不怎么喝鸡,便暂时忍下心思。 自此,万氏在家里半点儿家务不沾手,花家万家都把她当成玉瓶一样供着。 除了提水劈柴洗衣裳,别的家务活都被万姥姥冯氏和万枣花包了。 那三样自然是花云的,别人洗过的衣裳,花云总觉得穿在身上毛毛的。 没遇到风行前,花云都是自己洗衣裳,队里不缺水。遇到风行后,他为了彰显自己是多么贤惠,多么不可或缺,硬是把异能当成洗衣机用,还悻悻表示,如果他有火系异能,都带自动甩干。 河道完工一条,陈大河带着花长念去看通水。这条河道并不很长,只几百丈,从上头取水绕个圈又进了下头。但很宽深,绝对能行船。 河道两边的地都开了出来,手把长的绿苗,口子挖开,清水河清凌凌的水灌进来,花长念都能听见绿苗咕嘟嘟喝水伸展腰肢的声音。 顿时觉得花雷要求挖河道真是太对了。 哼着小曲回来,花云凉凉看他:“那家老爷子来找过你。” 花长念一愣:“啥事儿?” “不知道。” “…我去问问?” 花云看他,明知道她不愿意他再去花家,还问她?还一副小媳妇的求全模样。 真费个劲儿。 搬着梯子来到南墙,蹬蹬蹬上去:“我爹回来了,有事来说吧。” 又蹬蹬蹬下来了。 路过僵住的花长念,花云嘀咕了声:“这院墙高了喊话不怎么方便。” 花长念训不能训,骂不能骂,在院子里傻站着。 花老头面色不善上了门:“看看,看看,你不能光忙着地里活,这么大的姑娘有没有点儿家教?” 花长念原本觉得花云有点儿不敬老人,虽不是头一遭了,但她越长越大,就不能做点儿面子工程?这一喊,前头两家邻居不也听到了? 可听花老头这样说,心里又偏了回来,花云不过是说话不客气了些,但以前在花家时,哪个人好好叫过自己一声“大哥”“大伯”? “老爷子是有啥事儿?” 花老头心里一阵气闷,不去想花云,抬了抬下巴:“你把你家的地都挂在长祖名下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添妆 远远看着的花云觉得好笑,自分出来后,不管花老头几次来都是为了什么,对花长念都有一分愧疚在里头。这次倒好,又恢复了没分以前的颐指气使了,带着股高高在上的态度。 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太爷了。 花长念傻傻问:“为啥?” “咳,长祖是秀才老爷了,挂在他名下可是免田赋的,你家这些地都挂过去,我可是为了你好。” 花云暗道,又是花长祖,说什么免田赋,他是想把自己家的地变成他的才是。 花长念直接摇了头:“这就不用了。我家本来买的就是荒地,头年免赋,我家不沾那个光。” 他听说了,村里有几户人家为了省天赋把自家地挂到花长祖名下。他觉得不好,一来他认死理,种地就得交赋,这是养国呢。二来,本能的觉得花长祖不是好人。 那几户人家自然要给花长祖表示的,无非钱或者粮。 花长念不管对花家啥样感情,但真的不想再沾上关系。 花老头一窒,这事儿是李氏提出来的,他觉得挺好。心里暗自盘算,花长念家得了实惠,自家也得了实惠,还能借机缓和两家关系再亲近起来。两边受益,花长念定不会拒绝。 花长祖得中秀才,花老头更坚定了自己会摇身一变官家老太爷。可花雷那天的话他也记在心头,秀才之后还有举人进士呢。花老头愁上了,家里的地能卖几年? 李氏的话给他打开一扇门,要是花长念肯帮自家一把…那么些地呢,一年得多少出产?还有他家养的鸡兔子还有一群羊,牛没买多久就牵了马车回来,这才是明面上的。他敢打赌,花长念私下肯定还有银子存着,只多不少… 只能说,虽然不来往,花老头还是“关心”花长念的,尤其是…家产。 花云弹弹手指头,这才到哪儿,花老头就要动花花心思了? “第一年免赋算啥?地里也出不了啥东西。第二年交一半,第三年交八成,第四年就得全交。后头地里出的多了,交出去不也多了?你看看请人开地挖河的,你投入多少?回不了本,全交出去了。你憨子呀?” 花长念没觉得自己憨傻:“本来就是荒地,不然能那么便宜?种地就得交赋,不然国朝怎么供给大军打敌人呢。而且我家买地时,郑大人还给便宜很多了,还是我家占了便宜。地不好,所以才第四年收全赋。朝廷想的周道哩。” 花老头粗了脖子,这是说自家是损害朝廷利益呢? “可朝廷也说了,秀才终生免田赋。” “那是,秀才哪是种地的能比的。可我家没秀才,就不想这个好处了。” “你——” 花云暗笑,所以说啊,老实人才难对付。 花老头气得头顶冒烟,花长念却是一脸不解无辜。 喘了半天气,花老头又说别的。 “芳儿过几天就要嫁去陈家了。” 花长祖中了秀才的消息一传出,陈家就来了人,送礼表情的,要早日接秀才妹子过门,兴盛家门。 那礼重的,那话捧的,花长芳走路都翘着脚趾头。 李氏一句不舍一句心疼的,还是定了日子,离着现在只三天了。 有花雨和花香儿一对喇叭,花长念自然也知道。 不过,花香儿传话的重点是,花长芳说自己是秀才的妹子,身份高了,嫁妆要再厚一层,不然丢人,丢花家的人,丢秀才老爷的人。 李氏仗着花长祖,硬是加了嫁妆银子。 那三房哭喊叫骂撒泼打滚也没能拦住李氏。 花长芳成功的在出嫁之前将姑嫂关系降到了绝对冰点。 当时万姥姥听了一觉得自己闺女真好,二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真不好,看人家李氏。 “啊。”花长念表示,我知道了。 花老头心里又生气了,“啊”一声算什么? “让你媳妇也过去坐坐,毕竟当了这些年的大嫂。” 花长念想也不想道:“我媳妇怀着身子呢,不方便,就不过去了。” 开玩笑,他恨不得把万氏变小了时时揣在怀里呢,哪敢让她去刀光剑影的花家?隔着两堵墙,他都听得到那院子热闹的跟唱大戏似的。 花老头一愣:“万氏怀了?” 花长念也一愣,看着他,你不知道? 虽然花长念没刻意朝外说,但以前万氏常常去地里送水送饭,村里人常见。猛不丁不见了,自然有人问。有人问,花长念自然会说。这一说,听得人本来就多,花家还是风云人家,当然全村的人就知道了。 至少花香儿那一家就会知道。 花老头不知道? 花长念顿时觉得自己太关注花家了。 花老头恍惚了下,似乎记得李氏是咒过一句什么“作死的小贱人咋还不死,生生生,猪一样”,原来是在说万氏? “咳,家里事多,你咋也不来说一声?” 还怪自己了? 我该提着肉去道双喜呢? 花长念语气就淡了:“本来就没啥关系了,有啥好说的。” 花老头瞪眼,又道了句:“让你媳妇来给芳儿送嫁。”就气冲冲走了。 花云走过去,拍拍花长念的肩膀:“又不是头一天知道他心里没你,忘了他吧。” 花长念刚起的哀伤立马消散,这话听着咋有点儿恶心的感觉呢? “不过,他干嘛非要娘去?送嫁?还要娘送花长芳到她婆家?” 花长念支吾:“不是,说是送嫁,其实是去添妆…” 添妆?总不会是帮她去化妆吧,那就是嫁妆喽。 花云翻个白眼:“有些人总是想的美。” “咳,怎么说话呢,毕竟…兄妹一场…” 花云歪头打量他:“爹这是想去啊还是想送东西啊?” “添妆哪有大男人去的。” “你还真想让我娘去?” “那当然不行,被撞一下,爹可不后悔死。”花长念小心瞅着闺女:“其实一个村的也都会去看的,给点子东西都是心意,鸡蛋布料枕头套鞋垫啥的…” 花云点头:“明白了,那些东西哪看得上眼。这事儿爹别管了,我让雨儿走一趟。” 花长念有些不相信;“你真会添妆去?” “当然不会。我才不去,雨儿去。东西不会比别人家差就是了。” 花长念很纠结,就怕花云是去捣乱。 “爹,这事儿先别告诉我娘。真不知是心大还是皮厚,没给过什么东西吧,还有脸来要东西。” 花云说完就走,晾下某个有脸来要东西的人的儿子脸色缤纷。 等花雨回来,花云便塞给她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的小布袋子。那袋子还是之前买首饰人家银楼送的,缎子的,绣着花,开口处串了绳子能收紧,看着就上档次。 花长念盯着小袋子猛瞧,恨不得目光烧个洞,好瞅瞅里头到底装了啥。 花雨嘿嘿笑,握着袋子出了门。 那笑声… 花长念心慌慌:“里头装了啥?” 花云不搭理他,万氏疑惑看过来,花长念不敢再问了。 花雨不稀罕进花家大门,在大门外喊花香儿。 如今她和花香儿来往不会避着花家的人了,李氏叫过花长光骂,花长光只道,李氏要是把花顺水说亲娶妻的钱都给他,他就听。 气得李氏在炕头摔扫帚疙瘩。 花香儿被花雨一顿嘱咐,闷闷乐的接了小布袋子,进了正屋。 花长芳正和李氏坐在炕上点添妆。 李氏今时不同往日,说的还是家境好的陈家。陈家不富贵,却真的流油。村里来添妆的人多,东西也多。比如鸡蛋,十个添成二十个,布头再加个几尺之类。林林总总摆了一炕,这就是地位。 花香儿进来,俩人都没抬头,花老头看见了问她:“咋?” 心里猜到,应该是跟花长念家有关,算着该来了。 那边张氏见花香儿被花雨喊出去,回来拿着什么东西就进了正屋,怕她吃亏,也前后进了来。 “祖父,花雨给小姑送添妆来了,说不方便进来,我就送过来了。”说着举起小布袋子。 花长芳立即抬头,紧盯花香儿手里的袋子,心里一动:“给我。” 第一百二十章 妄自菲薄 别看万氏低调,可村里人眼睛是雪亮的。银簪子,银耳钉,虽然没一起上过阵,但分开在人前也露过脸。在这个一件新裙子都能被人记俩月的小地方,万氏的行头能被记一年。 花长芳还亲眼见着过一回。 虽然小,但闪闪亮,她甚至闭着眼也能数的清那上头刻了几颗圆葡萄。 她这会儿心里在想,这小布袋子这么小,难不成是万氏把那对耳钉送给了她,葡萄多籽,不正是应她婚事的景儿?哼,算她识趣,不然…以后有的她好看。 接过手,手心一沉,还挺有分量,难道是装在木头盒子里了? 花长芳满意笑着,将封口打开,一倒,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落到另一只手上。 “这是…香胰子?” 花香儿早留神花长芳的神情,见她从期待到得意又到不信和失望,心里痛快,转述花雨的话:“花雨说,这香胰子可不便宜,是兰花香味儿的呢。小姑出嫁天气热,怕出汗。用这香胰子洗澡可凉快,全身喷喷香,出再多汗也不怕…” 花香儿说着猛然住了嘴,肯定后头有话没说完。 花老头没觉得啥,还看那香胰子挺顺眼,就是这礼也太轻了吧,这才几个钱?咋不送个十两二十两的贵重东西来?难道是万氏的缘由,万家人可是在花长念家白吃白喝呢。 李氏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心思直接便说了出来:“稀罕东西呢,再好能有几十文罢了。不该送几件首饰好料子来?家大业大还那么抠门。” 张氏听得撇嘴,你闺女可是想害死人家大女儿还想卖了人家二女儿的,要是我早撕了你闺女的脸,也就是花长念那对憨子夫妻好的没脾气。还想给添妆?一块香胰子都是给瞎了眼。 花长芳先是怔怔,忽然大怒,脸色红了又青,狠狠扬手,将东西掼在地上。 香胰子没被摔碎,打着转儿滑正好停到张氏跟前,张氏没多想,一弯腰就拣了起来,拿近了细看,还真香。上头还有花,挺漂亮的,咋就这么看不上? 花长芳脸色难看的要吃人,咬牙道:“娘,她是说我臭哩。” “啊?”李氏愣愣瞧着花长芳,连眨几次眼,才想起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臭事”:上一年,花长芳掉进了粪坑,被浸了大半身的粪水,冲了多少遍才好闻些。 顿时沉着脸,瞪向花老头:“这是找事儿呢。闺女被欺负了,你不去说理去?” 花老头显然也想起来了,甚至觉得鼻子又闻见那味儿,也变了脸,却是对李氏:“都是你瞎巴拉的,就不该去他家。说理儿?人家要是问咋就不能送香胰子了?还要把那事拿出来说?” 李氏没了话,指天指地咒骂花长念一家不得好,花长芳呜呜哭起来。 张氏不长眼问了句:“香胰子还要不要?” 气得李氏拿了一沓人家送来的鞋垫砸她:“滚,都滚。” 张氏撇撇嘴角,握着香胰子拉着花香儿就走,花香儿还没忘将小布袋子捡起来一并带走。 花长芳在后头哭:“娘,你看,大嫂就这样对我。我都被人欺负成啥样了,她还只记着那破玩意儿。娘啊娘,以后我嫁出去,你在这个家里怎么活呀。大嫂不放你在眼里,大哥就能孝顺了…” 张氏冷笑带上门,只要花长芳一进陈家的门,她这辈子就跟大房再无半点儿干系。她的福,他们吃不起,她的苦,他们也不会听。暗道花长芳真是蠢,当以后陈家会是她的靠山?那个陈家大嫂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就等老两口给她撑腰吧。花长光还有自己的儿子,她想都不要想。 想到这儿,更是冷笑,梁氏和王氏怕也是一样的心思。至于方氏,花长芳还巴结着呢,也不看看人家方氏什么时候跟她主动亲近过。 她就等着看,看这个惯会挑事儿的小贱人能得什么好。 花香儿立即带着香胰子去找花雨,花雨听了哈哈笑,把香胰子送了花香儿。 花香儿还生气:“我才不要给她的东西。” “你怎么就这么傻,我家会买东西给她?早算准了她不会要,这是我姐多买了放在家里用的,本来就想给你一块的。这个香气最好闻,你拿回去使呗。” 花香儿才高兴起来。 花雨又道:“不过,你可别让人看见闻见,不然老太婆发落你。” 花香儿哼道:“我才不怕她呢。” “哎哟,不是以前怕她卖你的时候了?” “我爹娘才不会卖我,我不怕她。” 回去,花雨拿出来当笑话听,万氏好笑,才知道姐妹俩弄了这一出,同情看向傻了的花长念,该,早该有为了那家好也要远着不来往的觉悟才是。 花长念叹气,这是一点儿便宜都不给人沾啊。 三天后,花长芳出嫁。花雨去看了热闹,晚饭后等只一家人时拿手指头比着说:“人家那腰可真细,跟三天没吃饭饿的似的。” 说完,四个孩子哈哈大笑,花长念赌气看他的牛去。 万氏轻拍花雨脑门:“鬼头。” 后来,花香儿跑来问花雨:“过一个月,我哥就该成亲了。你家能不能来吃席?” 说是那家本不想将女儿这么早嫁来,但张氏催着过门。原本还想拿乔,张氏急的不行。结果不知怎的,那家主动同意了这个急日子。 过几天,张氏才从别人嘴里得知原委,原来竟是那村里有个人家也是极品,跑去未来亲家家里问,是不是不想把女儿嫁过去了?要是的话,那可是秀才老爷的侄子,他家三闺女都等着呢。要那家给个准话。大有人家一点头,他就把闺女塞花轿里送到花家的架势。 张氏听得好笑,不由也骂声混人。但托那家人的福,儿媳妇总算快进门了,不得不说一声混的好。 花雨直摇头:“那院子,我们才不进一步,太糟心了。” 见花香儿失望,又道:“要是你嫁人,我肯定去添妆,行了吧?” 花香儿呸了口,自己笑了起来:“也送一块香胰子?” “那哪成,凭咱俩交情,怎么也得送一箱。” “噗嗤,那我可要最好的。” 两人从小斗到大,说这些话也不害羞。 被拒绝花香儿也不失望,她本来就是私自来问,花长光根本没提请花长念的话茬,她想试一下花长念家是不是对她家已经冰释前嫌。现在看来并没有,或者…真像花雨说的,只是因为那个家? 花长念忍不住问花云:“要是爹让你给顺风送贺礼,你送啥?” “呃…送跌打膏药吧。” 当初花顺风两边脚都扭了,真是…可怜啊。不知道好全没? “…要是顺水娶妻呢?” 花冰大笑起来:“送一筐鱼。” 让他记一辈子,别惹他们。 花长念:“…” 希望万氏肚里这个孩子…像哥哥姐姐呢,还是不像哥哥姐姐呢? 隔日去送鸡蛋,学堂休沐。花雷便跟着去了仙客来。 趁着点鸡蛋的时候,花雷想起一事:“爹,娘不是说帮表哥打听事儿吗?你问过没?” 花长念啊了声,可惜道:“爹以前打过工的地方都去问过了,没有要人的。只有缺个几天工,人家东家更愿意在桥头领了人还更方便。你表哥哪能干那个。” 富余劳力除了自己有门路找活,大多聚在县城最大的石桥两头,哪家店缺人要短工了,直接找去便是。 花雷指指仙客来气派的酒楼:“郭掌柜呢?爹问过没?” “啊?”花长念飞快扭头看里头一眼,小声道:“这可是县城最大的酒楼呢,人家里头连个伙计都比你强的多,你表哥还不如你会说…” 在亲爹眼里不如酒楼伙计的花雷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多看不起自家啊,不行,得赶紧着带着一家人来仙客来吃顿大的,家底越来越厚,他爹咋还妄自菲薄?怪不得这鸡蛋卖了这么久还是这个价儿。 伤了心的花雷决定冷处理花长念一会儿,自己冲着正好交待完了伙计的郭掌柜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蒙阳书院 “啥?仙客来的伙计?哎哟哟,你表哥这个闷头闷脑的,咋做得来哟?” 冯氏一听,仙客来有个伙计将要辞工,花长念要带万福山去掌掌眼,看能不能成,没喜先怯了。 花雷暗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爹怯场,万福山早能进去了。半月前,有个伙计辞急工,又迅速补了人进去。凭花长念和郭掌柜的交情,又不是直接跟客人打交待的要紧位置,万福山咋不能进了。 “二舅母,不是前头招呼客人的伙计,是在后厨帮工的小工,累些也没那么体面。郭掌柜说,现在没有别的好位置,这人是一月后辞工回老家娶媳妇的。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再打听着。” 冯氏反而喜道:“在后厨帮工的?不用嘴巴灵巧吧,那成啊。劈柴烧火择菜洗菜切菜,也能掂上两勺,去去去,只要不见人。” 花雷:“…” 总觉得冯氏这话和先前花长念说自己的话异曲同工。再看万福山,那家伙竟然傻笑着点头附和。 憨子。 万二舅也笑道:“倒是合适,正好再一个月,你姑父家的地都开好了。你就跟着你姑父给人家相看相看,能成自然好,不能成咱还是种地。他娘,给福山收拾一身齐整衣裳来。” 冯氏来后,万氏便抱了布料给她给家人做衣裳,倒是不用现做。 面试很顺利,第二天万福山脸蛋红红回来,一个劲儿的傻乐。 冯氏已经拉着万氏开始琢磨说闺女了,有底气了。 傍晚,用过饭,曾先生竟溜达着来到花家,花雷三人上前问好,曾先生笑着颔首,要跟花长念聊天。 这是有话说了,几人知趣跑一边写字去了,花云侧着头,耳朵正对着花长念那边,眼角也不时偷看一眼。 说了几句没用的,曾先生赞叹道:“花雷是个好苗子,去岁入学,刚过年便升了班,不少孩子只是学个字,读书却读不进。他却每日都要最后走,请教我各种学问。这个班也不适合了,还得要升班。” 儿子这么出息,花长念喜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曾先生一顿,看向花长念:“我想问一句,花雷读书所为何?” 花长念自动翻译为为啥上学堂。 “啊?啊,小孩子自然要上学堂,不说读书明理,便是学会写字认字,谋生也比别人强不是。我小时候没上几个月,不能耽误了孩子…啊,已经耽误了,不能再耽误了…虽然雷子学的好,但曾先生还是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是不是雷子啥做错了?我这就喊他来给先生认错…先生千万别不教了…” 花云听得好着急,这个亲爹怎么就听不出别人的话意? 曾先生愕然失笑,道:“花雷是我见过最勤奋最用功且天分极佳的学生,可惜,入堂晚了,不然童生早已拿下,便是秀才也能得了。这么好的学生我珍惜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不要。” “啊,啊,”花长念又是高兴又是茫然:“那先生是…雷子能考秀才了?” 曾先生摇头:“区区秀才…我来是问,你这个当爹的,是想让花雷继续苦读有意仕途,还是只是为了认字明理?” 花长念更茫然了,啥?仕途?雷子能有那造化? “这这这,这…他真的能行?” 花老头的心结也造成了花长念的认知屏障,花家“最会读书”的花长祖都多年未中,十三岁才入学堂的花雷就能一鸣惊人了?花长念送孩子入学堂,只是觉得那是对孩子好,真从没想过能读个名堂出来。 花云一边得证,没野心。 花雷被花云转述,嘴角直抽,他爹都觉得自己不如酒楼伙计呢,打死也想不到自己能踏足青云路吧。 但是…一把火在花雷胸中烧了起来,曾先生说的,自己真的能行? 曾先生等了许久,花长念还双眼放空拧不过心思来,看向一边貌似没留意其实耳朵对准了自己就没挪开过的花云,叹气,自己傻了吧,又不是没听过这家的事,就该直接找花云说的。 可现在去找花云,是不是太不给花长念面子了? 花云见她爹还没回神,干脆自己过来:“曾先生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只要我哥愿意,只要对他好,我们一定去做。” 曾先生心里做了决定,以后来花家就要跟花云说话才行。 “咳,启蒙我尚擅长,但我喜爱闲云野鹤,科考文章却不精通。若是花雷有心走仕途,在我这里是耽搁了。虽然县城也有学堂书院,但私以为,花雷值得更高更好的书院。” 花云直接问道:“曾先生看中哪家?在哪里?我哥怎样才能进去?” 曾先生又觉得花云说话太痛快了,你好歹先问问花雷的意思呀,我一说你就要他进去读书。不说人家书院要不要,当事人!要尊重当事人好不好! 花雷也过来,感激莫名对曾先生道:“先生为学生费心了。我都听我大妹的。” 这是表现你们兄妹情深的时机吗? 花云笑了笑:“小孩子不上学能干什么?我哥一定要去书院读书的,曾先生觉得我妹妹和弟弟如何?能不能一起送进去?” 总觉得这是烦了熊孩子要一起打包送走图省心的? 花长念终于回了神:“啊,雷子要去书院读书了?” “…” 曾先生觉得自己得说话更干脆些好:“我说的是蒙阳书院,琅州最好的书院,那里有很多大儒任职教书,学子更是优秀者甚多,花雷去那里更有利于增长见识学问。不过蒙阳书院与茴县隔了两个城,修筑于山上。规矩甚严,学子要经过严厉考核才得入,而且要独身入书院,自己照顾生活起居。”说完又加了句:“不招女学生。” 这是说花雨和年龄幼小的花冰就别想了。 花云觉得好可惜,一听就是高级学校呀,竟只能送一个进去? 花长念一听怕了:“曾先生说,那里头都是厉害的学生呢,还得考核?曾先生,雷子入学还不到一年呢,能通过考核不?” 花雷紧张看着曾先生。 曾先生缓缓摇头。 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花雷扯了扯嘴角,果然,自己怎么做起白日梦?不过,又不是只能去蒙阳学院,自己便是在家自学,也能挣出一片天地来。 曾先生见他先是失落后又坚毅,暗自点头,这孩子心性上佳,不枉自己多管闲事了一回。 花云却说道:“曾先生想来是有别的法子了,不然哪会说这无的放矢的话。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曾先生:“…” 花长念立即喝她:“对先生要尊敬。” 花云心里切了声,人家说话你都听不明白,怎么我说个话就立即反应上了? 花雷也觉得花云说话急了些,这可是自己启蒙恩师,给点儿面子好不好? 曾先生好脾气道:“是我没说明白。雷子读书天赋绝对够得上蒙阳学院,只是入学考核麻烦了些。恩,但是有个人可以帮你们。”见花云盯着他不放,不敢再卖关子,直接道“茴县县令郑大人。” 花云眼睛一眯:“曾先生笃定郑大人会帮我们?” 她问的不是郑大人如何帮,而是会不会帮。凭什么? 曾先生淡笑,只道了句:“郑大人与蒙阳书院的院长关系匪浅。” 郑县令什么来历,曾先生在跟同窗故旧的来往书信中也能猜得出来。因为清楚来历,他才确定郑县令能帮上这个忙。又因为花雷让他动了惜才之心,他才按捺不住来提醒一句。 至于说为什么肯定郑县令会帮花家。呵呵,猜出郑县令的身份来历,那他的性子自然也清楚个五分,尤其人家还有家传的“好传统”。花家买地,郑大人做主免了一半的银子。放在别的官员那里,或许是收买人心,或许是假公济私,但放在姓郑的那里,不是补偿就是有所图。那家人,不肯沾人便宜也绝不让人沾他家的便宜。 他也是存了赌一把的心思,为了花雷这棵好苗子,他愿意赌这么一把。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是事儿 花云冷眼瞧着,这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啊,这个曾先生是什么来头? 不过他既然不说,显然是不愿或是不能,自己也没兴趣问。 送走曾先生,花长念哎哟个不停:“还得去求郑大人,这能行吗?” 花云笑了笑,行不行,不是他说了算的。 花雷萎靡:“曾先生有来头啊,我都没看出来。” “不怪你,全村谁看出来了?所以,你一定要入蒙阳书院。” “啥书院?” 曾先生来后万氏避到万姥姥那边去,听着送客才回来。 花长念吸着气把曾先生的话一说。 “我的天,咱家还能出个秀才老爷来?” 花雷得意甩甩头:“娘等着儿子给你挣荣光。” 花雨花冰立即羞他:“哥说这话跟前头花四爷似的。” 花雷顿时黑脸:“别拿他糟蹋我。” 万氏还一脸的不信:“雷子,你要去考秀才?” “那才哪到哪儿?我还要做官给娘挣诰命。” 万氏没觉得开心:“人家那谁二十好几了才秀才,你不是说还得往上考那啥那啥的,娘得等到啥时候?还是娶个媳妇给娘生孙子好。” 花雷:“…”一定要拿花长祖来说自己吗? 花长念却呵呵道:“两边不耽误,雷子要是想去就试试。人家书院不一定要呢。” 花雷气闷,爹啊,你安慰娘,非得拿我插刀?娘啊,你点头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就没人看好我呢? 花云说道:“明天,我去县城问问郑大人再说。” 花雷立即紧绷了脸,要是郑大人不帮忙,自己不是白欢喜一场?还是先不要想太多想太美。 “什么?蒙阳书院?”郑大人愣了愣:“你们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花云坐在郑大人小书房里,掀起眼皮子淡淡一瞥:“我们怎么就不能知道?” “啊,不是,”郑大人顿觉说错了话:“蒙阳书院声明远播,不过这个声明却是在…某个圈子里。不是我小瞧人,便是茴县也没几个读书人敢肖想那里。虽然有些异常优秀的寒门学子能被选入书院,但…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贵族学校呗,有什么呀。 “所以呢?” “所以,”郑大人颇有些为难:“一定得蒙阳学院?茴县这里的你随便挑。” 花云挑眉:“所以,你搞不定?” 郑大人苦了眉眼,他当然搞的定,但不想被人抓住小辫子。虽然后果不过是被人笑一顿,可丢人呐。 “所以,你是在搪塞我?” “不不不,我,我,我这不是想法子吗?” “重万里也不能做到?” “啊?”郑大人愣了愣,郑重道:“他做比我更麻烦,花云,你不能因为这事搬动他。” 说完就见花云鄙视他,才反应过来,怎么搬动重万里?花云压根就联系不上他,而且看她神情,更是不屑得联系。 “我不是没法子。你告诉我蒙阳书院在哪里,还有他们管事的人是谁,我自然能让我哥进去。” 郑大人惊讶:“你有什么法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大儒先生之类的?” 花云摇头,忽然一笑:“我谁也不认识,但我知道读书人认死理,讲什么‘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什么?”郑大人觉得有些懵,不会是他想的意思吧? “你想的没错,”花云笑得小邪恶:“只要我知道谁是管事的,随便丢个虎啊狼啊蛇的,我只要随手拣个救命之恩就行了。” “…花云啊,你知道君子六艺吗?蒙阳书院的人可不只是会读书写文章,人家还个个身怀武艺。而且,院长身边更是仆从成群,护卫林立。书院又管理甚严,你怎么进去?什么老虎狼大蛇的进不去…” 原来找院长就可以了。 花云鄙夷:“这都不是事儿,人能被事儿难死?你不说也行,我去找别人打听。只要你说的那什么院长活着,我就能找到他。不管他在哪里,屋塌了地陷了石头砸了掉水里了,还是喝水呛着吃饭噎着睡觉拧了脖子…这个救命之恩,我拣定了。” 郑大人听她轻描淡写各种“救命之恩”,不由直冒冷汗,喃喃道:“你非得要了那老胖子的命。” 果然。 “你认识院长。” 还交情匪浅,曾先生提起的话,花云现在完全相信了。郑大人很关心院长嘛,那就好办了。 郑大人慌忙摇头,立即想到,晚了,又点了点头。突然一脸痛苦的抱着脑袋伏在书案上:“我真的不想去求那个老胖子啊…”忽而又抬起头,可怜兮兮道:“你既然有这么多法子,干嘛还来找我?” 花云站了起来,蔑视他:“不知道高手寂寞吗?我只是需要个同伙。” 郑大人口呆,指着自己鼻子尖儿:“你还要我帮你去搞什么屋塌地陷什么什么的?” “不用,那都不是事儿,”花云看着心情很好:“你只要听了我的话,什么都不用去做,已经是我的同伙了。” “啊啊啊,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花云走到案前,微微低头,看着郑大人形状优美的眼睛,恶劣道:“我很善良呀,若是他反应过来被人坑了,发泄不出怒气生病怎么办?我呢,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女,他想不到的。但,你呢,茴县父母大人,跟他相熟还跟我哥认识有交情的父母大人,你怎么忍心看着院长大人生生气吐血呢?当然要舍生取义,让院长大人平心静气了。” 郑大人睁大了眼:“你是怕你哥到时被赶出书院拿我去顶包吧?” “我哥可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哦。他只知道是父母大人惜才,为他争取了进书院的机会哦。郑大人看着很不甘心呀,那你去告诉院长大人呀,我保证,届时花样会更让你满足哦。” 这一刻,花云被蛇蝎毒藤美人队友附了身。那位大美人最喜欢各种调戏花样小美男,看他们气愤羞恼的小模样。 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很白很细很滑,两张唇形状优美浅浅的红,花云目光一暗,吸引她的不是红唇…这干净的年轻男子,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衫。领口是圆的,一截白白的脖子坦露着,上头有青色的血管静静分布,因离着近,她能听到男子胸腔里有一颗健康的心脏在勃勃跳动,每一次跳动,鲜红新鲜的血液涌进粗大的血管,流向身体各处…流经眼前白嫩的脖子… 花云猛的站直一直退到方才的椅子上坐定,吓了郑大人一跳。 “是你去,还是我出手?” 冰冷淡漠的话语,跟方才貌似“调戏”的诡异,完全不是一个人吧啊啊啊啊。 郑大人不知怎的觉得脖子有点儿凉,扭扭脖子,好生为难下了决定:“我去找人,好吧,你千万别动手,行不行?” 就那老胖子,这杀狼跟砍西瓜似的姑娘一动手,还不得吓死他去。 算了,就当自己行善事了,为了老胖子,也是为了重万里。 自己真是好人啊。 送走花云,郑大人在书房静坐细思,念叨了句:“天不热了呀,正好省冰块。”提笔蘸墨,铺开信纸落笔,才写下称谓,一道声音响起。 “这天真热,让人送冰镇的酸梅汤来。” 郑大人抬头,惊讶一笑:“你怎么来了,刚还念叨你呢。咱俩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风尘仆仆的重万里走进书房,立即将上身衣物除尽,只留一件白色被汗水湿透变成肉色的小衣,白了一眼:“我又不是找你。” “知道,”郑大人一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拿起信纸:“你要找的人刚走,来,给你个机会。” 重万里接过一看,讶然:“蒙阳书院?”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神仙水 “我可以让你哥进京城最好的书院,只要你手里那把弩弓。” 花云双眼放空了下,他不说,她都要忘了自己那把塞在柜子最底层的弩弓了。现在家里家境好了,要吃什么都有,花长念和万氏对孩子又大方,她进山只是逮住野物喝两口,用不着弩弓,还能加强速度和力量…话说回来… “你不是应该守在边境的吗?很闲啊。” 重万里面色不变:“我很忙,百忙之中抽空来这里,怎样?京城可是有国朝最好的书院,一个进学名额换一把弩,绝对值了。” 此时,屋里除了二人还有郑大人花长念和花雷。 花云看向花雷,只见他微微皱眉,眼里是防备,并无一丝心动的模样。 郑大人随之望去,替好友叹了声,怕是白来了。 “不用了,蒙阳书院就很不错。” “你以为去书院只是学做文章,更重要的是结识人脉,京里学子更多家资深厚门第显赫——” 花雷径直道:“将军想多了,我们…没想那么多。” 重万里皱眉。 花雷解释道:“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如果自己有那个能力的话,就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在我们乡下,秀才就是大出息。将军说的那些…太遥远。” 重万里不理解:“未免太不求上进。你若是如此态度,蒙阳书院也不会要你。” 花雷笑笑:“能进自然珍惜,不能进也不会强求。” 重万里:“…” 郑大人哀叹,上午花云那番话,他还以为这家人是志在必得,结果人家是可有可无。那花云还说的那么大阵仗,吓死他了。若是如此,自己是不是可以不去求老胖子? 花云看过来,凉凉道:“我很闲,随时可以远足。” 郑大人磨牙,这是赖定他了。 重万里也磨牙:“不就是蒙阳书院嘛,我来安排,弩弓给我。” 花云很是无语的看着他,这人脑袋有毛病,这事自己就能搞定,为什么白奉上弩弓还欠他人情? 重万里竟然觉得心虚,咳了下:“你只管开条件。” 花云问他:“先前我给你的,不好用?” “并不是,正因为好用,才想要明显更好用的。” “那就是说,蛮国并未在弩弓下讨得便宜?” “正是,自冬日开始,蛮国进犯皆被狠狠打回,死在弩弓之下敌人,过千余。” 千余,听着不多,但这是没有大战事下的统计。因顾忌国朝的新式弩弓,蛮国没摸清底细前一直没敢大举进攻。 “你已经领先一步,这时,应该全力打击蛮国吧?” 重万里双眼发光:“若是你愿意献出那把,我们能杀死更多蛮人,取得更多胜利,把蛮国打回草原深处去。” 花云不耐:“能把敌人打走的只能是人。” “什么意思?” “我不会给你的。” 重万里脸皮立即紧绷起来,双眼死死盯着花云一眨不眨,周身寒气直冒。 花长念只觉得大热的天,眼前直冒冰渣子。 花雷心底愤怒,这是在自己的家,重万里凭什么逼迫自己大妹,还吓坏了自己爹? 小小少年紧紧握紧拳头,还是自己太弱了。看着重万里两人,防备里带了敌视。 郑大人心叫不好,猛的在重万里肩头一拍,笑得没有正形:“你还打算强买强卖?在本官的地盘上,给本官收敛点儿。” 重万里一滞,立即回想起自己跟花云第一次见面时,屠杀完狼群的花云将弩弓对准他的眉心,要自己等人退后,因为那是她家的院子,她的…地盘。 这个女孩子不能用强,要徐徐图之。 重万里收了气势,忽见花云嘴角一挑,说不出的漫不经心和…轻鄙。 心里一阵堵,这女孩子跟京城的不一样,那些女子水做的,他看一眼都要吓得掉泪。可花云,他相信,自己瞪她一眼,她能让自己流血。 唉,不管什么样的女子,他都没有打交道的经验啊。 想着去瞪郑大人,你不是最会对付女孩子了?上啊。 郑大人嘴角抽抽,这人是女孩子吗?是女吗?是孩子吗? “花云啊,大家都是老交情了。你也知道武器对两国交战的军队的有多重要,重万里他不拿到手这辈子都不会想着娶媳妇了…” 重万里一听,恨不得拔刀砍了姓郑的。这跟他娶不上媳妇有什么关系? 花雷和花长念顿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花云看了重万里一眼,竟然还往他身下扫了扫。 “重将军…二十早有了吧?小三十也差不多了吧,竟还没成亲?” 这种事不稀罕,在末世。她就没听过男女在一起还要走什么流程办什么手续的,法律道德崩盘的世道,只要够强,想怎样就怎样。 可这里不是啊,这里二十还没娶亲的男子,不是穷得娶不上丑得没人要,那只有一种可能——有病啊! 花云不自觉往下看那一眼,纯粹是想到之前在末世常见的一种关系:男男。 这姓重的不穷不丑,是有隐疾还是爱好特殊? 重万里又开始放冷气,这女孩子为什么看他那里?看过后还一脸的同情? 老子没病! “呵呵,呵呵,他只是看着老相而已,还没满二十呢。”郑大人艰难吞了口口水,自己好像惹祸了,呵呵呵干笑:“夸张了夸张了,我只是形容一下他对你家弩弓一见倾心势在必得之心。花云,大家都是老交情了,我给你家帮了多少忙啊。给个面子,你只说,你怎样才肯把弩弓给他?” 一见倾心? 花长念和花雷只觉这俩人是上门求亲的吧。 重万里默默握拳,等回去再收拾他。 花云沉默,许久才道:“这弩弓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你们不用再提。” 两人听了都是一愣:“什么意思?” 花云抬头,视线越过他们,穿过大门,落在果树林上。 离大门最近的是一片桃林,过了花期,小桃树上挂满了细长的桃叶,风吹过,片片翻飞。花长念买的桃树苗,在新家茁壮成长,刚栽下时有的已经打了苞,零碎开了些粉红小花,竟零星挂了几个青毛果子。不过经过一场小雨,都被砸了下来。想来,明年应该能挂到成熟。 众人随着望去,也看到那片桃树苗。 花云淡淡开口:“春天开花抽叶,夏天结果成熟,树小了自然挂不了果子。等树长起来,能开一树花,结一树果。这是桃子,我还没吃过。听说又甜又多汁,”花云说着扭回头对重万里道:“我很喜欢。” 重万里一愣,什么意思?要自己送桃给她? “慢慢的长大,慢慢的开花,慢慢的结果,一切都是有条不紊自然纯粹…” 重万里皱眉,这是作诗还是吟赋? 郑大人转着折扇,若有所思。 花云问重万里:“若是有秘法让这桃树一夜开花一夜结果一夜成熟,你觉得如何?” 重万里眉头紧皱:“物以稀为贵,市价肯定很高。” 郑大人顿时白他一眼,怪不得娶不到媳妇。 “是啊,”花云又扭头看桃树苗,一棵棵像花雨一样稚嫩的小姑娘似的,在风中摇曳着,似乎看得出它们喜悦的心情:“人家都没有呢,只有你有,是不是就觉得高人一等了?可惜啊,果子熟了,却是透支了树的生命力得来了。得了果子,失了果树,你也觉得很好?” 重万里不语。 郑大人试探问道:“你意思是这弩弓竟会招惹大祸?可是,”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说到底,不过是一把武器,无论哪个国家地方,都鼓励人们研制新东西…” 可是,这是从她手里出来的,她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人,她,那弩弓,都是异数。 花云突然有些伤感,点头道:“没错,像这桃树,要使劲长叶,才能长成大树,这是规律。” 把大树的叶子接到小树的身上,能有什么好? “那你——” “它喝的只能是雨水河水井水,不能喝神仙水。” “呵呵,花云,你是说你是神仙了?” 郑大人才说完,被花云猛的一盯,吓了一跳:“呵呵,我说准了?” 花云鄙视他:“我过去什么情况,不信你没打听过,也不信重将军不知道。” 郑大人讪讪,没错,他早把花云一家甚至花老头一家祖宗八代翻了底朝天,才更诧异一个傻了十几年的女孩子怎么一朝清醒变得那么厉害?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盯紧 聪明没什么,人家兄妹看着都伶俐。大力可以解释,天赋异禀呗。可能做出这样精良的武器来,说是自己琢磨的,痴人说梦当大家都是傻的呢? 郑大人和重万里私下猜测,可能是有高人给她的,也可能是她发现了什么秘密宝藏之类。关于花雷说什么经过村子的老头之类的,两人表示嗤鼻,一个高人经过村子治好了傻子还送了武器然后不知所踪,还不如说是神仙下凡来得靠谱?那些但凡有些真本事的,哪个不是敝帚自珍,压箱子的东西恨不得带到棺材里去? 可他俩调动各自人脉势力底牌,什么都没查出来? 难道真是这家老太太死后成了仙专门回来照顾孙女了? 他们才不信。 那现在花云又是什么意思? 花云却没了兴致再说,摆手示意送客,进了自己屋子再不出来。 花长念呐呐不知说什么好,花雷淡定着笑脸赶人。 两人头次被人轰出来。 重万里气道:“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郑大人眼眸深邃:“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我肯定花云不简单。” “废话。” “嘿嘿,”郑大认忽然笑得不怀好意:“我还听出了别的?” “什么?” “你真要听。” “说。” “她手里怕还有更好的东西。” 重万里眸色一深,冷静分析花云的话,一手握拳砸向另一手心:“区区一张精良的弩弓可算不上神仙水,她…可恶,怎么才能让她让出来?” “‘不该出现在这世上’,怎么跟和尚神棍说话一个味儿?难不成她也不该出现在这世上?地府来的还是神仙下凡?”郑大人啧啧:“看她和那个花雷的态度,连投其所好都做不到喽。” 重万里没好气白他一眼,忽然低了嗓子:“这样的人,必须——” 若是被敌国得了去…重万里手心一紧,他宁愿毁了。 “你可想好,”郑大人一听便知道这人是想控制花云,把花云来找他时说的话说给她听:“…人家有脑子有身手,尤其可贵的是那份冷情,唯一的罩门就是她的家人了。但是,你真敢对她家人下手,怕是还不如直接对她下手死的痛快。” 重万里沉着脸翻身上马,待郑大人也上了马,并驾齐驱,斜眼看他:“你真看得起她。” “呃,”郑大人摸了摸脖子:“是呀,说不上来为什么,我对着她自然生出深深的忌惮,仿佛…呃,只要她想,下一刻我就血溅三尺似的。真是怪了。” 重万里看他一眼,心道,功夫不行,感觉倒是敏锐。没错,那个花云绝不是简单的角色,不止是说她杀狼的狠厉,也不止说她做出精良的弩弓,打她瞄准他眉心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了她对人命真正的漠视,人命不如…芥草。 那怎么看那片小树苗,又那样的“脉脉含情”? “太…古怪了,难道真有什么奇遇仙机?不管,硬的不行来软的,总要把那东西搞到手。” “不管了,这次我一定要去。” “恩,好,随你。”灰白头发的男人丝毫没理会发疯捶打墙壁的中二青年。 傻子吗?那可是最新合成的记忆金属,便是打碎了也能一瞬间恢复原样。看看,自己流血了吧? “你去呗,我不拦,反正这次,我连万分之一让你和她死在同一时空的把握都没有。”灰发男子合上笔记本,抬头恶劣一笑:“但万分保证你死定了。” 风行颓废靠在墙上,深深垂着头,指缝间清水汩汩流出包裹住鲜血淋漓的拳头:“已经测试了两次,这次还不行吗?我怕我会疯。” 灰发男子淡淡道:“如你所愿,不管你是疯还是死,我都会帮你把你的骨灰塞进去的,指不定也能遇到她呢。” 风行转身拖着脚往外走。 “唉,等不起就别等,伤不起就忘了她。” 风行站住了脚。 “我永远不会放弃,直到…找到她。” 灰发男子呵呵轻笑:“从新母星送来的新型金属,要做各类测试,你当试验体。” 风行猛的转身,激动道:“小叔…” “两手准备,接下来,你必须把身体指数提到最高,明白吗?” “是,小叔,我先去训练。” 花云躺在炕上,胳膊横放在脸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末世,那个黑暗而扭曲的世界,是人类最不想重临的噩梦。老人说的花红柳绿草长莺飞仁山乐水,来到这个世界前,她做梦都梦不出来。 她不想这里变成末世,哪怕是她活上几千岁也不定能再看到那个惨烈的场景。 末世的来临,来自外太空的大爆炸只是导火索,真正的根由却是人类。末世没来临之前,亿万民众怎么也没想到,那些站在人类金字塔最顶端的人们,那些自称最智慧的科学家、最唯利的财阀还有野心勃勃的政府,不约而同在人迹罕至或繁华城市的地底,偷偷建了那么些实验室研究所,进行的全是违反自然惨绝人寰的项目。 来自外太空的攻击,只是让大地满目疮痍,可惜被暴露出的研究机构却给全球生物带来了灭绝性的毁灭…或者对人类以外的生物来说,是新生。 花云闭着眼。这里的人类和原来的人类有什么不同?同样的七情六欲,同样的利益为先。或许,不知多少年后,这里也会变成如她经历的末世一样。 但…花云睁开眼,窗外,一边是金银花开着素雅的细长花朵,一边是枝叶繁茂的葡萄已经颗颗长到豆粒大。这都是从山里挪出来的,原本黄扑扑的院子已经翠绿一片,叶子尖儿上都是绿色的生机。 或许是她小题大做,或许是她杞人忧天,还是螳臂当车。或许哪怕自己间接推动了这个时空的冷兵器发展促成热武器提早出现,导致人类急速发展文明大步进步,可这个时空就一定会走向末世? 哪怕时间的巨车一定要将人类载向末世,自己带来的弩弓也不过是车轮缝隙里最微小的一粒沙。 又能有什么作用? 可,这么美好而光明清新的世界怎能突兀消失不见?哪怕自己不能停下巨车,也不能往轮子上推一把吧。或者,自己应该倒推一把? 回到县衙的两人,下人送上的茶水温热正好,重万里连饮三杯,被郑大人骂了声:“粗人,这可是我最好的茶叶了。” 气闷的重万里不由一笑:“穷到这份上了?这种粗茶叶,以前你看都不看一眼的。” “哼。”郑大人心头滴血,他带来的银子,一场雪灾全捐了出去,如今只能省着吃用了。 “要不要我救济你点儿?” “不用,若是用时自然找你。” “你说,怎样才能——” 扑棱棱,重万里的话被一阵翅膀拍打声打断。一只白色信鸽飞进来,落在临窗的大书案上,尖尖的嘴巴梳理几下羽毛,歪着小脑袋看向重万里。 郑大人咦了声:“找你的?” 这是他和重万里专用的信鸽。 重万里心里一沉,抓住鸽子摘下爪子上的小竹筒,大手微微用力,竹筒裂开。 郑大人随口道:“用的竹筒,不是要紧的事情。” 若是要紧机密的事情,有特殊的小信筒,外力无法打开,要专门的小钥匙才行。 “能用这鸽子的,是自己人,有我们自己的暗语,别人看了也无妨,”说话间已经展开纸条,脸色顿时漆黑如墨。 郑大人忙问:“是不是军情紧急?” 重万里摇头,冷声道:“是找到了蛮国安插的钉子,竟然是…我要先走一步,马上就走。”说着,人已经到了门口,又停下:“花云那里,你帮我盯紧了。” 不待郑大人起身相送,急急赶了出去。 郑大人也没想送,端着茶盏轻啜一口,凝神思索。盯紧花云?没说帮,没说照顾,没说讨好,偏偏用了“盯”?盯这个字,用在花云身上,若不是忌惮防备,那就是…保护? 郑大人心里涌起一阵不安,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跟花云有关?那只能是…罢了,自己猜测有什么用?若真有干系,重万里不日定会给自己飞鸽传书。 哀嚎一声,郑大人抱着脑袋趴到小桌上,还要给老胖子写信,还要求他… “三两,给我滚进来,把我那只碧玉紫毫笔拿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咱家厚道 连着两日,花长念都用纠结无比的眼神瞅花云。 花云就等着他开口,可他偏偏就是不说话。花云暗道,有本事你憋一辈子。 荒地已开垦的差不多,随着能开垦的田亩数减少,去挖河道的人多了起来。为表对陈大河的信任,花长念除了每天看看挖了多少,别的一概不问不插手。不过看那些来做工的人的神色,个个愉悦,就知道陈大河给的钱公道还管人有方。心里也佩服,要是自己,比不上人家一分。 又挖出了一条河道,这条河道上还挖了个塘子,花云跟陈大河打听,哪里有藕种卖,想在塘子里种荷花。 陈大河却不清楚,说帮着打听。 看通了水,花云满意的点头,回去路上只爷俩儿的时候,花长念忍不住了:“云儿,咱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花云点头。 “咱家是靠你撑起来的。” 点头。 “爹知道你是有主意的。” 点头。 “大事小事爹都听你的。” 点头。 “那个,爹也想说点儿啥。” 点头。 “那个,那个,咱家过的这么好,郑大人和重将军可是出了大力的。” 花云站住了,认真看着他:“他们是白给吗?郑大人给的银子是买狼的,爹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狼转手卖给富户,得了几万两呢。” “可郑大人得来的银子全花在咱老百姓身上了。” “爹自己也说了,”花云觉得花长念脑子没个清醒的时候:“老百姓得了银子,得的是郑大人卖狼从富户那里要来的银子。是不是?” “是…” “郑大人办了好事,大家都夸一句好官,他得了好名声,是不是?” “是…” “老百姓得了银子,郑大人得了好名声,富户吃了狼肉,都讨到好了是不是?” “是…” “这是一千来两银子就能做到的?” “呃,好像不能…” “所以,”花云加重了语气:“因着咱家的狼,郑大人扛过雪灾,还得了好名声。” “呃…” “所以,是咱家帮了郑大人一把,只是不能让他官名有污,才值几万两的狼只卖了千把两。这是咱家厚道,所以,是郑大人欠了咱家的情。” “呃…我觉得好像不——” “就是这样。” 花长念脑子迷糊了,是吗?听着是啊。 “那狼皮重将军给了银票,两千两呢,那么些——” “我亲手剥的皮,爹,你去打听打听,方圆千里,谁有这个手艺?能压箱底当传家宝了,才卖那点儿钱。不过是看他为国为民的面子。咱家厚道啊。” “这,那…”花长念脑子更迷糊了。 “爹,咱厚道不厚道?” “做人肯定得厚道。” “对嘛,我和哥一直按爹娘说的做的,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让别人吃亏,都是爹娘教的好。” 花长念立即谦虚道:“都是你们自己学的好,爹娘没本事…” 花云暗笑,偶尔逗逗这个爹,日子更美好嘛。 “爹娘榜样立得好。” 花长念立即找不到北了,傻笑半天,快到自家大门口了,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我要说那啥来着。” 花云偷笑。 “云儿啊,你也说,重将军为国为民,咱真就不能把弩弓给他?” 给他?还不是卖给他? 这个爹也太实在了。 花云腹诽,却是一本正经道:“我是为了他好。爹,重万里只是个将军,将军上头还有更大的官,最上头还有皇帝呢。朝廷有律法,私人不能拥有大量兵器武器,不然是谋反呢。” “啊?不对呀,重将军不是私人啊,他可是守护边境的将军啊,兵器不给他给谁?” “刚不说了吗?他上头还有人啊,皇帝不允许,他私自配兵器,可是造反。爹,咱知道他是一片忠心,可不能害了他。” “他是将军——” “那也得皇帝发了话,他才能。不然,这个为了国,那个为了民,一个个都拥兵自重了,皇帝不被架空了?” “呸呸,”花长念吓得捂住花云的嘴,紧张左右看:“你咋越来越口没遮挡,这话听了,县老爷把你关大牢。” 花云掰开他的手,抹掉沾到脸上的泥巴:“爹,你没洗手呢。你看,说一句你都知道不能的,他来要兵器我能给他?这不是合伙谋反吗?” “啊?”花长念站住了,一边把沾着泥点子的大手往大腿两侧擦,一边傻乎乎发呆:“又不对呀。” “怎么不对了?”花云肚里笑个不停。 “上次,上次,你不是把那个给他了?哎呀,咱是不是犯法了?这这这,爹这是没想到啊,别害的你进大牢。走,咱这就跟郑大人说清楚去。哎哟,不对呀,他俩是一伙的,咱咱咱,咱去府城。” 见他真急了,六神惶惶无主,花云肚子里笑够了,才安慰道:“上次不一样,上次他们是先给朝廷打了报告,我才给他们的。” 花长念狐疑:“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花云一本正经:“我还看了皇帝给他们写的信,盖着大印呢。”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花长念谢了老半天,低声问她:“那这次没有皇帝写的信?所以你才不给他们?” “对,”花云说瞎话从不眨眼的,小时候就练出来了:“不然为了边关将士,咱老百姓,我能不给?咱是厚道人。” “对对对,我咋没想到。”花长念擦着一头大热天冒出来的冷汗:“还是云儿机警,不然被他们骗过去了。幸好爹啥都听你的,不然不是给家里惹了大祸?还是云儿厉害,以后爹都听你的。” 花云闷笑的肚子疼,老实人真可爱。 “可是,”花长念又纠结了:“重将军和郑大人看着都是好人哪,帮了咱家这么些。” “呃,爹说的对,他们都是好人,就是年纪轻,办事不牢,没想清楚就跑来了。爹放心,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等有了皇帝的信再说。” “对对,不能干违法的事,云儿做的对。” 花云恨不得抱着肚子大笑一顿。 回了家,还提心吊胆的花长念等花雷回来又问了一遍。 虽然没提前串通,花雷谁啊,一句话‘爹,你从头说,一字不落的,我帮你捋捋’,先从花长念那里把父女俩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套了出来,那个无语,大妹大才啊。力证了花云的正确性前瞻性谨慎性,花长念激动的直道,以后全靠你们俩掌着咱的家了。 花雷不由庆幸,这是亲爹,不然自己俩把他卖了,他还要帮着提价呢。 等郑大人再上门,见只有他一个人,花云毫不掩饰的惊讶。 “怎么?你想见重万里呀?” “只是好奇,他不是容易放弃的人。” 郑大人笑:“你看得清楚。有急事,那天回去他就走了。” “那你来是书院的事?” “就不能请我喝杯茶再说?” 花云随手摘了几朵金银花的花苞,进屋扔在茶杯里,灌上热水。 郑大人幽怨:“哪怕是上次的粗叶子茶呢。” 花云笑笑:“我倒是更喜欢刚摘下来的金银花,你看,比卷成条的茶叶好看多了。” 几根花在热水里漂浮下沉,看着是挺好看。 “真会过日子。书院的事办成了,你得好好谢谢我。” 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花云会意:“你是大出血了?被人宰了一刀?” 往事不堪回首:“让花雷在里头好好学,不然都对不起我付出的代价。” “这是当然。谢了。” 郑大人瞪眼,只一声“谢了”?瞪了半天,人家花云也是云淡风轻,只得哀叹一声,败下阵来。 “对了,我先提醒一句,那里学子大都颇有来历,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先生总有照顾不来的时候,让花雷小心警醒些,能让就让,能忍就忍。” 颇有来历?就是说自家惹不起吧。 “没事,熊孩子不懂事,揍一顿就好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准备入学 郑大人头疼,干脆说明了:“人家呼朋引伴有团伙的,花雷再厉害能跟所有人对着干?要知道新进去的学子是所有人孤立敌对的对象,让他装孙子着点儿。随便拎一个出来,人家家里都能碾平你们村。” “这么厉害?”花云挑眉:“你觉得,有没有必要让我哥带着弩弓去?” “我的姑奶奶,”郑大人情不自禁喊了出来:“这是去上学还是杀人呢?真闯出大篓子,我看你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 “我!我告诉你,我脸没那么大,真出事了,我真罩不住。” “没事,不是还有我吗。” “你,你该不是想…” 看着他明显不相信,花云小小声道:“杀人犯法,可是悄无声息的折磨人,我最喜欢做了。” 郑大人眯着眼瞧她:“你,到底多厉害?” 花云无声的笑:“反正这个世界上还没人惹了我能高枕无忧的。你不信?” 郑大人眼睛眯了又眯:“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们之前呆的那个花家,所谓的你亲奶回魂给儿子打抱不平,都是你整出来的?” “你真聪明。保密哦。” “…你怎么没杀了他们?” “不是说过了,杀人犯法,折磨人才是最舒服的。” 她竟然被律法制约了。 郑大人毫无理由相信,真惹急了她,律法算个屁。 总觉得这女孩子人性有缺失。 “不说笑了,我说的话,你一定告诉花雷,忍一时之气不算什么。” “多谢了,跟你开玩笑的,该忍的时候自然要忍。” 郑大人不自在动了动脖子:“你正经说话,我还不习惯了。” 花云笑,挪开眼,不去看他的白脖子。 “等你们收拾好了就去找我,我派人送花雷入学。” 花云点头:“麻烦你了。” 事情说完,郑大人也不多坐,花云送着他往外走。 花长念急急赶来,一愣:“大人这是要走了?” 郑大人微微颔首;“衙门还有公务处理,不便久坐。花大叔倒是忙得很。” 花长念不好意思道;“多亏了大人呢。” 目送郑大人骑马离开,花长念忙问花云:“咋不去告诉我一声?还是有人远远瞧见跑去告诉我的。郑大人上门,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太失礼了。” “也没什么,他就是来说一声,哥随时能去蒙阳书院,说完就走了。” “啊?真的?你哥能去了?太好了。”花长念喜得不行,往屋里走下意识要喊万氏,忙又嘘声:“你娘呢?” “还在睡呢。刚才我回来时已经在屋里睡着了,二舅母守着做针线,见郑大人来了,就避到后头去了。” 花长念进屋里,见万氏脸色红润,呼吸悠长,显然睡得安稳,才放心出来。 花云也站在帘子旁看了眼,对花长念道:“爹,我没经验,我娘看着怎么样?我觉得挺好的。” 花长念说她:“小孩子家,你有什么经验?爹瞧着挺好的,比怀你们时脸色好看多了。” 花云鄙夷:“我娘在那家吃了多些苦?怀我哥都没这时脸色好?” 想也知道,万氏怀花雷时相对而言,处境是最好的,往后一胎不如一胎啊。 花长念羞愧。 “人家顾老开的方子挺管用的呀,还有食谱,正对娘的路子。我去看看,家里食材都够不够,不够咱进县城多买些,还有哥去读书,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爹,等大家都回来,宣布这个好消息吧。” “好,你先别走,我寻思着今晚请你董叔家和曾先生家都来吃饭,谢谢人家曾先生。不是他说,咱哪想得到啥书院不书院的。” “好。” 万氏醒来得知这一大好消息,兴奋得年轻了好几岁,慌忙和万姥姥还有冯氏准备饭菜。 傍晚,董郎中董娘子抱着董乖乖来到花长念家。孩子已经出了满月,董郎中和俩儿子硬是没选到一个一家人都满意的好名字。董娘子乐得看热闹,也不着急催他们。现在一口一个乖乖的叫着。 小女娃白白胖胖,眼睛乌溜溜的转,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花雨每天都要跑去看一遍,才能睡得着。每次回来还要摸着万氏的肚子念叨:妹妹,妹妹,你要像乖乖一样的可爱。 曾先生也带着曾娘子和孩子来了,现在再看曾先生,总觉得他透着一股子不同于村里人的温润气质。便是曾娘子也瞧着不像普通妇人了。 花雷偷偷跟花云说这个,花云笑他:“你是知道他不是常人了,但曾先生和以前没两样,你以前也没看出来呀。” 只是心理作用。 花雷只说自己还有待历练。 男女分桌坐了,花长念正式宣布了这一好消息。 话音一落,大家噼里啪啦看着花雷鼓起了掌,一个个期许赞叹夸个不停。 小少年红透了脸,道:“我一定好好读书。” 花长念让他敬曾先生三杯,曾先生坦然受了,喝完酒放下小酒杯:“去书院要准备诸多事物,明日我给你列张单子,你来拿。” 花雷恭敬应是。 万二舅看着花雷已然是个小书生,叹息道:“要是家里光景好些,我原是有那个心思送福山上学的。” 万姥爷万姥姥听着就黯淡了脸。那时,一大家子伺候万大舅一家,不说上学,万福山都吃不上一顿好的。 冯氏借着添饭拐了万二舅一下,示意他别说了。 爷俩儿都喝酒上了头,万福山听到他爹的话,没有伤心失意,反而一脸的庆幸:“幸亏爹没送我去,咱村没个学堂,上学要往外村去不说,我那时几岁来着,路过哪个村的学堂,猫进去看稀奇。里头先生正在教写大字,一群娃娃头,那个字我横看竖看看不出啥来。看了半天倒是记住了,一转身又忘了。小娃子抓着毛笔写字,我瞧着写得挺好,那先生还要虎着脸打手板。啪啪的响,我听着都肉疼。回来后,好一阵的高兴,我不用上学挨板子。” 他眉头也染了醉意,说着话眉飞色舞的,与平常木讷的模样很不同。但听得出看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 众人哈哈大笑。 万二舅笑骂:“没出息的,注定土里刨食儿一辈子。” 说是骂,但哪有责怪看不上的意思,反而很是自豪。 冯氏弯着嘴角笑,万姥爷万姥姥脸上也好看了。 都是容易知足的人呐。 第二天,课后花雷随曾先生取单子。 曾先生递给他:“这是我能想到的,你家再看着准备。书院里全部学子都是寄宿,届时你会同别人同住。蒙阳学院倡导苦修,万事自己打理。能带尽量都带着。一个月才一天休沐能下山,不够你来回。你只能半年回来一次。身上多带散钱。临走再来一趟,我有学长在书院当先生,我书信一封,好照拂你一二。” 花雷心里猜,曾先生对蒙阳书院这么熟悉,学长还是里头的先生,难不成曾先生也曾在蒙阳书院里待过?说是里头的先生年纪却不大,八成是学生了。但他隐居于乡下,怕是不想再提当年事。自己还是不要问了。 曾先生微微笑道:“你没什么要问的?” 花雷恭敬道:“并无,先生永远都是花雷的恩师。” “哈哈哈,”曾先生大笑起来,花雷不动声色。 “花雷,聪明的孩子我见过很多,比你聪明的也见过不少。但我从不会多说一句,你道为何?” 花雷摇头。 “因为你虽然年纪少,但不热血冲动,”见花雷愕然,又道:“你性子冷,心也够硬。当然,我不是骂你,而是…这样才好。” 花雷不明白,犹豫道:“先生是说我少年老成吧?” “算是吧。花雷,我劝你家人送你去蒙阳书院,是惜才,但我其实也犹豫过。那里的学生…与你,怕是会很难相处。不是你心性坚强,我不会最终开这个口。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花雷点头:“花雷是去求学的,别的事并不紧要。” “对,我就是怕你陷入意气之争。”曾先生不知想到什么,长叹一声:“回去准备吧。” 花雷行礼:“去书院前,我仍旧天天来学习。” 曾先生又笑:“反正束脩我是不会退了。哪怕你大妹来要我也不给哦。” 花雷艰难笑笑,花云到底被传成什么存在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手笔 花雷拿着单子急慌慌往家里走,心里念叨:早一天准备好,早一天进书院,早一天跟先生学习,早一天考取功名,早一天回到家,早一天… “花雷。” 一抬头,满脸不耐:“张来子,你怎么又来了?” 那天被花云冷言冷语,张来子浑浑噩噩回了家,三天没出门,惊得他爷爷和老娘以为他撞了鬼转了性,差点儿叫神婆。 张来子想了整整三天,还是没想明白花云的话,第四天从炕上蹦下来,背着弓,又进了山。 俩大人松了口气,又正常了。 在山林里漫无目的的逛,也无心打猎,张来子想了又想,纠结了又纠结,还是决定要跟花云学打虎。但明显她不愿意,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在了花雷身上。 花雷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只当他终于放弃了,还暗暗嘲笑他没耐心,又开心没苍蝇缠着自己了。哪知,他今天又蹦出来了。 见他旧事重提,花雷很无奈,跟着大妹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还急着回家准备,对张来子的厌烦和不耐更上一层,见路旁有块大石头,书包往身旁挎了挎,一只脚踏在大石上,一条腿竖在地上。一挑眉:“明白我的意思?” 张来子顿时涨红了脸:“说你小气,你来这一出,你咋就忘不了?” 花雷冷笑:“说了我会记一辈子,你还回来我自然会忘。” 张来子愤怒不已。 花雷更是冷笑:“你也会生气的?我告诉你,这事不过去,我绝对不可能帮你说话。” 张来子粗着脖子喊:“我就是做了,你也不会帮我说话吧?” “呵呵,你当年怎么对我的?” “我——,当年咱们还是孩子,现在都是大人了,你让我钻…你是侮辱我。” “呵,你是因为我小,不把我当人看?” “你——”张来子吞吐了半天气,终于低了头:“对不起,当年是我做的过分,我跟你道歉。你能不能——” “不能。”花雷断然拒绝:“你为什么跟我道歉?不过是你有求于我大妹。你只是为了你的目的,不是真的觉得不对。我不接受。” “你!你这个倔驴。”张来子气得不行,自己都道歉了,他还要怎样?看着花雷的小身板,心思一动,打一顿? 花雷一眼就看出他心思,打架?自己从来没怕过,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任他欺负的小男孩呢。早想揍他了。 把书包摘了放到大石上:“来吧,打赢我就给你个机会。” “真的?”张来子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别说我欺负你。” “是我说的,来吧。” 半年前,只跑步扎马步的花雷可没把握打赢张来子。但现在不一样了,除了几套基本体术,花云针对三人各教了一套拳术。因为三人年纪都不大,力气不如成年男子,花云更注重技巧,全是往别人不好防备的地方招呼,以期用最小的消耗最快打倒敌人。 张来子虽然从小在山林里跑,也常年打老拳,可那不是跟人格斗的招式,更注重强身健体。 因此,他信心满满斗志昂扬冲了上去,一个老拳直捣面门,自负花雷定会黑了眼圈。一个眨眼,花雷去哪儿了? 花雷待到拳头快到他眼前,猛的一沉,蹲了下去,两手握拳,中指关节外突,瞄准张来子的左右两根肋叉子一点狠狠击了过去。 “哎哟——”张来子双手捂着胸口下后退三步,疼得直吸气:“你这什么招式?我怎么没见过?” 花雷松开手指头,可惜自己力气不够,花云说了,这招练好了,能当场断人骨头。 不过,对付张来子足够了。 “还打不打?” 花雷傲然而立。 张来子只觉随着呼吸,两根骨头一抽一抽的疼,但他不能认输。 “打。” 毫无意外的,他又失败了。这次更惨,花雷把他绊倒,往他后背狠狠一坐,顺手脱了鞋狠狠连击张来子的屁股。 张来子死命挣扎,等再站起来,屁股已经挨了十几下。 “离我妹远点儿。” 花雷看他一眼,哼了一声,昂着头背起书包走了。 “花雷,我明天再找你打。明天打不过,后天再打,后天不行,还有大后天。早晚我要打过你。” 花雷气恼,还摆不脱了?折回去,不耐烦道:“你消停消停吧。我就要去书院读书了,哪个有闲功夫陪你天天玩?” “啊?”张来子愣了愣,眼珠子一转:“没事儿,我去县城找你一样的,才几步路远。” 花雷无奈:“你死心吧。我要去的是隔着两座城的蒙阳书院。半年回来一趟,你要是皮子痒,到时候再收拾你。” 说完,花雷转身走,又重申了一遍:“离我妹远点儿。” 张来子咒骂着也往自己家里走,一边走一边揉屁股,远远看见有人往这边走,忙把手放下,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花雷回到家,嘴角止不住的抽。 他家啥时候变成了布庄? 只见堂屋里,桌子放在了最中间,红蓝黄绿青白,估计得有十几匹布码在上头。万氏董娘子还有二舅母,手里拿着什么册子比来比去,万姥姥坐在一旁椅子上呵呵呵的笑。 这是把布庄搬回来了呀,花雷下意识去找花云,这么大手笔,除了花云不做他想。 万氏抬头看见他,喜洋洋拉着他到桌前:“雷子回来了?快来看看,喜欢哪个颜色?娘自己做不来,你二舅母和董婶子帮着一起做。我儿要去书院呢,可不能少了衣裳穿。来,看看,快看看,娘瞧着都好看,各个颜色都做一套,你觉得咋样?还有,这个,”万氏从冯氏手里拿过册子来:“人家老板真热情,还把店里最新流行的衣裳样式册子借给娘看呐。” 花雷打眼一瞧,上头用彩墨绘着一套男子长袍,好看是好看,就是,那大红的色刺得他眼疼。无力道:“娘,咱买了这些布,老板才把册子只借给你?” 你怎么就那么好哄? 万氏嗔道:“人家也只一册,说是府城里传来的呢。” 花雷呵呵。 “书院有学子服,人家只让穿那个。” “娘知道,可得有个换洗不是?中衣里衣不得做一些?哎呀,不跟你说了,没眼光的,娘自己看着来。” 花雷叹气:“太多了,娘,你们给家里人做吧。” “这么些布呢,家里人都有。”万氏说着自己都抽抽:“云儿买的,还能缺了谁?喏,那边摆着的是给女人用的。你别操心了。” 花雷看去,果然,墙角还放了好些,都是玫红水红粉色水绿粉蓝鹅黄的颜色,还有深沉一些的枣红琥珀栗色藏蓝石青,都是一匹一匹的。 果然,是花云的作风。 十年都够穿了!他娘咋就不心疼? 花云花雨花冰还有万枣花在旁边逗着董乖乖。地上铺了席子,垫了小被子,花雨教董乖乖翻身。董乖乖穿着蜜色的小短衫短裤,吃力的蹬着藕节小短腿,几个女孩子笑成一团。 花云见他望过来,笑道:“曾先生的单子带回来了?明天再去县城置办。” 花雷好无力,这是还没买尽兴呢。 回头见万氏扯着一匹大红的缎子朝自己身上比划,急道:“娘,我不要这个,这是成亲才穿的。” “瞎说,”万氏给他看册子:“人家老板说府城正流行呢。” 花雷眼睛更疼了,做就做吧,大不了自己不穿就是,反正娘也看不到。 忙忙碌碌一晚上,女人们虽然叽叽喳喳吵得烦,但还是很高效的。至少,要给花雷做的衣裳片子全剪了出来,针线都配好了,只等着白天飞针走线出新衣了。 第二天,花长念才打开大门,吓了一跳。 “老叔,你这是干啥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的美 门外,看着仍精壮的独眼老汉,也吓了一跳:“我这是刚来,大门就开了,还真是巧。” 说着,往旁边要偷溜的张来子腿上踹了一脚,大喝:“给我老实点儿。” 花长念被喝的眼皮子跳了跳,被捆住胳膊的张来子立即站住了脚。 将爷孙俩儿让进来,屋里正好收拾起了早餐桌子,万氏和冯氏正要铺开摊子做衣裳。见着两人,众人都是一愣。 张猎头先笑呵呵跟万姥爷万姥姥相互问了好,对花家万家小辈们点点头,笑得很和蔼。 花云还是头次见到这位老猎人。只见他穿着老头汗衫,粗布长裤,老胳膊精壮,肌肉一条一条的,精神矍铄。再看看一边的核桃壳似的万姥爷,这都被甩出十条街了。 虽然遮了一只眼,笑起来并不让人觉得怕。 花长念让着张猎头坐下,看看虽然老实站着但一脸不服的张来子,一头雾水:“老叔,这是咋了?咋来子还把手捆着了?” 花云扫了眼,不禁失笑,这老头,用的还是皮子制成的绳。这可不好解。 张猎头说话透着股子爽快劲儿:“你还不知道?昨个儿,这混小子找你家雷子打架了。” 花长念啊了声,去看花雷。 花雷翻了个白眼:“我赢了,不用他上门赔罪。” 张来子不服气一跳三尺高,立即被张猎头踹了回去:“输了就是输了,不服咋地?” 张来子耷拉了头。 花长念忙道:“来子手都勒紫了,得赶紧松开。” 说着自己伸手要上前,被张猎头拦下了。 张猎头却是看向一边沉静看着的花云:“一晃眼,花云都这般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过了年,几个孩子估计是补足了身体,开始疯长起来,花云也长高了一截,脸上存住肉了。 花长念顺着就感慨“可不是快,我还记得,当年顺…咳,老叔您还抱过小花云呢。” 张猎头听得一个“顺”字,脸上一暗,随即笑了起来:“可不,孩子都大了,翅膀硬了,不服管了。” “啊?老叔,啥意思啊?” 老头伸脚又踹了张来子一脚,低了嗓子恳求道:“长念啊,我这趟来,是带小崽子求你来了。” 花长念惊得跳了起来,屋里人也惊讶,花雷立刻防备,这是打什么主意呢? “唉——”张猎头长叹,望着花云道:“花云去年打着两头虎?” 花长念谦虚道:“就是巧了。” “呵呵,”张猎头笑起来:“你老叔我几辈子打猎出身的,打着虎能是巧?你谦虚个啥,那是孩子有本事。” 花长念呵呵,他不是谦虚他只是怕说不着姑爷,没见孩子娘这会儿急了吗。 张猎头突然叹气:“那个时候我带着来子还有他娘在外头,回来后,听了,这孩子就着了魔。” “啊?”花长念惊,这是看上自己闺女了? “这孩子做梦都想亲手打着虎。” “啊。”花长念不禁失望,原来人家惦记的是老虎啊。 真愁人。 “不知哪天,他就动了混心思,想拜花云为师,学打老虎。这才一直缠着花雷,想让花雷帮帮他说情。熊孩子,谁不烦啊,不怪雷子揍他。不过,不是我大话,这孩子我从小教的,老拳耍的虎虎生风。咱村一样大的孩子绝对打不过他。可硬是没从雷子手里讨得好,哈哈哈,雷子出息呀。打得好,好样的。” 孙子被打了,这老头还去夸花雷,是亲的吗? 不过看只有气闷不服并无怨愤的张来子,就知道人家爷孙俩这是常态。 花长念和万氏对视:“我们都不知道…” 张猎头:“…”自己多么小题大做呀。 “老叔,雷子打了来子,我这就让他赔礼道歉。来子啊,别生气,叔让雷子给你赔礼。” 花雷不动弹,花长念竟然跟张猎头一样拿脚去踹他。 花雷一闪就躲过去了,看的张来子愤愤,爷爷踹自己,他从来都不躲的。这混蛋竟然敢躲他爹的脚? 花长念失了面子,忙偷眼去瞧张猎头。 张猎头哈哈笑:“还是你家雷子聪明,知道躲。” 张来子那个气,我不是孝顺你怕你闪了老腰吗? 花长念干笑。 张猎头笑了几声,脸色落寞下来:“这孩子天天想着要去打虎,都疯魔了。长念呀,你也知道,你顺子哥他…是怎么走的…” 花长念顿时湿了眼:“我咋能忘,顺子哥他是…老叔,顺子哥人多好,我一直记着他呢…” 张猎头长叹:“他走之前,留下遗言,不想让来子继承祖业了。几辈子人打猎,我爹我儿子都不得善终,我也落个残废。家里就这一棵独苗苗,生怕他出个啥意外…老张家就断了。有屋有田,咋不能过好日子…” 花长念点着头说是。 “可这孩子一心记着给他爹报仇,一定要上山亲手打着虎…我这心慌慌啊…他爹刚走那时候,我和他娘送他进学堂,他倒好,天天在纸上画老虎…我们也是没法子,去年本想着搬家搬到没山林的外乡去,这小子偷跑啊,跑一回打一回,打一回跑一回,没得法子,我们只得又搬回来。” 花长念心酸恍然:“怪不得老叔走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 张猎头苦笑:“我怕不搬回来这孩子能磨死自己。” 张来子低着头朝墙歪着,看肩头模样,正难受。 “来子这是要为他爹报仇啊。” 花云了然,原来这孩子的爹是老虎害的啊,怪不得口口声声要打虎,不是打黑瞎子野猪什么的。 “是啊,可我哪敢让他去啊。那老虎是那好打的?不然他爹正壮年的汉子就…,我一个老头子加上一个半大孩子,能打着毛呢。这孩子倔,他爹的遗言都不听…” “我咋不听?”张来子突然抬起脸,嚷,“等我打了虎,再不进山。你总不能不让我给我爹报仇吧。” 泪水顺着麦色皮肤哗哗淌。 万氏几个女人掉了泪。 张猎头怒道:“你要断咱家香火!” 张来子不服气道:“花云咋能打着虎?我要跟着她学。” 花云叹,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她力大无穷,你有吗?这是天生的,神赐的,你一辈子练不出来。” 花云立即点头,没错,你练不出来。 张来子张着大嘴,不知道说啥好。 张猎头又转向花长念:“长念呀,你也看到了,老张家就这一根香火了。老叔我厚着脸皮求你一遭,帮帮我家吧。” “啊?”花长念吞吞口水:“真要花云教他啊。” “那咋行。”张猎头好气好笑,自己刚说的话白说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他去打虎,这不是步他爹后尘吗?老叔是想着,他不是打不过雷子吗?老叔想让来子跟着雷子。” “啊?”花长念傻了:“可是,可是,我家雷子要去读书了…” “就是这。”张猎头独眼放光:“昨天老叔揍了他一顿,听他说,雷子是要去很远的书院上学?” 花长念点头。 张猎头厚着脸皮道:“能不能让来子跟着去?” 啥? 众人睁大了眼,能让花雷去,都是求了郑大人呢。这张猎头也太…想的美了吧? 花雷对着张来子鄙夷。 张来子大声喊:“我才不去。” 立马又挨了张猎头毫不客气的一脚。 张猎头急忙解释:“不是去上学,只是跟在雷子身边,让雷子当个小厮使唤行不行?” 这? “可是,这不是糟践来子吗?”花长念很难为情。 “我才不要。” 又挨了一脚。 花雷冷笑:“我还不要你呢。” 被花长念踹了一脚,这次他没躲。 张猎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老叔在外头时,见过那蒙阳书院的管学生。” “啥?”众人来了兴致。 “那书院管得严,我以前在外头碰见过一个学生逃跑被书院抓回去了。听人家说,那里头过得苦,自己伺候自己,那学生娇生惯养的受不了,半夜逃了。人家那书院还真能,有自己的护卫队,高头大马,齐刷刷的精汉子,把那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学生架回去了。” 众人瞪着眼去瞧花雷,这是去读书,还是去卖身呢? 花雷笑都笑不出了,精汉子啊,还是一队,自己打不过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厮 “老叔就是冲着人家护卫队去的,那么些精汉子,这熊孩子还能跑得出来?” 张来子冷汗直冒,原来爷爷是打这主意呢?自己是亲的吧? 花长念也冒冷汗:“这么厉害?我我我…” 对花雷去蒙阳书院,心生迟疑。 花云暗道,不错哦。 “严师出高徒啊。雷子去了必成大材。老叔别的不想,就想沾沾你家的光,能不能拘束着来子些,过上几年出来,性子该磨好了。里头都是读书人,他又跑不出来,打不能打,说又说不过,我就不信杀不了他那性子。” 众人:“…” 张来子戚戚:“爷爷,你咋不把我送和尚庙里去?” 张猎头白眼:“你当哪个和尚庙里都有十八罗汉呢。” 得,这还真是冲着人家护卫队去的。 张猎头又加了句:“花雷你要是有个不高兴不开心的,就打他,别客气。看见他要逃,往死里打。” 张来子恨不得吐血追随他爹而去。 饶是有积怨,花雷不由都同情起来。 花长念想起旧事,心里唏嘘:“为了顺子哥,这个忙我家一定帮,就是…老叔,我说的你别生气,我家雷子去书院也是求人找的门路,我真没那个把握能把来子也送进去…” 张来子大叫:“我不去,我不去!” 张猎头恨恨道:“不听你爹的,不听爷爷的,想想你娘,为了你,眼睛都快哭瞎了。” 万氏大惊:“老叔,嫂子她咋了?” “唉,还不是熊孩子折腾的,你嫂子也不想他再当打猎的,说不听啊,天天的哭,天天的哭,不就…” 张来子瘪了嘴:“我只是想着给爹报了仇…” 花云问他:“杀你爹那虎呢?” “啊?”张来子有些发傻。 “当年,你顺子伯虽然被老虎伤了,但拼着命把一只铁箭捅进了老虎肚子。那老虎虽然逃了,但也活不长。” “你爹自己已经报了仇,还用的着你?” “我,”张来子红着眼:“山上还有虎呢。” “又吃了你哪个爹?” “你!” 花长念忙瞪花云,给张猎头赔罪:“老叔,这孩子不会说话,你别见怪。” 万氏也生气了,说的像张来子的娘有那啥似的。 张猎头摆摆手:“花云意思我明白,她说的对,仇,顺子自己就报了。都是这孩子想不开。” 花云便道:“我家先去问问吧。能成就成,不能成…其实,打断他的腿——唔——” 花长念一把捂住闺女的嘴,脸都扭曲了:“孩子没好利索,老叔别见怪。” 张猎头竟然对着花云点点头,还去看张来子,频频点头:“打断腿也不影响传香火。” 一屋的人脸都绿了。 张来子觉得腿无端端的疼。 等爷孙俩儿走了,花长念才放开手:“云儿,爹求你了,你还想嫁人不?” 我才不嫁,要嫁你嫁。花云擦擦嘴:“我只是觉得那样更省事。” 花长念脸皮子抽了又抽:“郑大人能帮忙不?”他说不过这个闺女。 “我去问问先。爹,我瞧着,你跟张来子他爹应该处的挺好啊。不然,这么过分的要求,人家能理直气壮的来说?” “啥过分,不过,”花长念语气变得怅然:“你顺子伯对爹有大恩。有一年,爹进山砍柴,被一头狼满山追,爹都跑没劲儿了,差点儿进了狼肚子,是你顺子伯经过打跑狼救了爹。” “救命之恩啊,我说怎么瞧着来子他爷爷那么笃定了爹会答应他呢。” 万氏道:“不止你,后来娘生你们几个,老太太…”万氏看眼万姥姥及时住嘴:“都是你顺子伯打着啥,偷偷分咱家一些。” 不是活命之恩,也不差了。 花雷道:“顺子伯是真好,我那时想学打猎呢,下套子就是顺子伯教的。可惜后来…” 那时,花雷看花老头李氏他们对大房不好,天真以为大房有了钱就会好了,张来子他爹是村里最有本事的,他就动了心思,想去学打猎。才是个孩子,能学着啥?张来子他爹教给他下套子,逗他,说等他套着一百个兔子就教他打猎。 现在想来,张来子他爹是不会教他的。不说这是人家祖传的技艺,他连他儿子都不想教,哪愿意一个外人学了去? 花雷不想套兔子,他想打野猪。就像今天的张来子把主意打到花雷身上一样,他把主意打到当时同样是个孩子的张来子身上。 张来子性子野,什么都玩得出来,假当答应,戏耍花雷一顿,又反悔。 花雷一直恨他到现在,那点儿念想是他当时唯一的希望,却被张来子拿来侮辱。 接着没多久,张来子他爹进山碰着老虎,被咬了。抬回来没半天咽了气。 花雷死不起,再也没动过学打猎的心思。因恨着张来子,也不再往他家去。 “有救命之恩啊,还一定得办成了。” 郑大人听了原委,说她:“这是你家欠的救命之恩,我都帮了花雷进去了,再帮一个?要我的命呐。” “不是当学生。你不是说里头学子都是有来历的?我可不信他们是独身一人进的门。” “这个嘛,倒是能带一个小厮书童的,帮着给家里传信跑腿的。不过书院也分内外,学子住在内院,小厮在外院,不能住在一起。” “这样就可以了。只要保证他跑不了,住哪儿都一样。”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到时让他跟你哥一起来便是了。” 回到家,花长念亲自去了张家传信,张家三口又跟来道谢。 花云见到了张来子的娘。看着跟万氏差不多的年纪,张家家境好,张娘子气色不错,个头中等,身材发福,说话慢声慢气,只是一双眼睛,看着大,却仿佛散光般无神,看人看东西时要眯着。 后来,董娘子跟她们私下说:“没得医,哭的,心结,唉。” 张娘子按着张来子非得给花长念磕头,花雷挑着眉噙着笑站在花长念身边,张来子哪跪的下去?死活不肯。 花长念忙拦住张猎头要踹的脚:“顺子哥救过我的命呢,老叔和嫂子这样不是让我无地自容吗?” 张娘子跟万氏打听要准备什么,万氏请她就在自己家里拿花云买来的布也给张来子多做些衣裳。 张娘子想着回家自己做,听万氏说没几天功夫了,她家人多一起赶出来,而且花家还有最流行的衣裳样子,想着儿子是去见大世面的,便动了心,只是坚持先给钱。 “这都是缎子呢,还有细棉布,可不能白给我们。” 万氏就道:“嫂子这样说的话,先前来子爹救了孩子爹的命不说,我家先把来子爹偷偷送给我们的野物钱先算出来,还有,带着我家雷子吃烤肉,我们都算算。” 张娘子才做罢。 花云带着花雷和张来子,还有两个孩子,驾着马车去县城,直奔文人一条街。 出来时,花家三孩子还好,张来子脸都绿了。 把花雷拉到一边:“你大妹那是买东西呢?一家店一家店走过去,价都不问的,看上什么拿什么啊?” 花雷奇怪道:“我不是在后头跟着砍价了?”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她才是女的…好吧,这没什么?不过,要买这么些东西啊?那书院吃银子呀。” 花雷心里也叹气,人家花云一进门直接把单子递给伙计,让按着单子置办,店里没有的给标出来。她也有眼光,进的是最大的铺子,单子上大多数的东西都有。伙计拿一样,他打听一样价钱,再一样样的砍价,花云还一边补充,要最好的。 从这家出来,再进别的,瞧着好看的有用的喜欢的,人家只要说读书人用得着,花云全买。 笔墨纸砚,镇纸笔筒,文史杂书,书箱子笔盒子,纸扇子玉坠子,书生巾青云鞋…街头到街尾,一家不落,马车都塞了大半去。 好不容易花云点头觉得可以了,张来子长吁一口气,又是替花雷心疼银子,又是感激花云,那里头也有他的一份。花云说了,不要他钱。 当然,要是要他的钱,他一样都不会要。 以后再还,张来子心道。 “哥,我先去仁和堂一趟,你们直接到城门等我。” “哎,我要不要也去,跟顾老告个别?” “不用,咱们改天请顾老吃饭,我去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就来。” 花雷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想的不对,顾老帮了自家这么些,自己哪能只说一声就走的?还要拜托顾老给娘诊脉呢。 第一百三十章 通敌 终于,两人的衣裳做了出来,外套里衣,薄的厚的,一人十几身新衣裳。 万氏可惜:“正是窜个头的时候。等过了中秋再做厚些的,还有棉衣,到时候给你们送过去。” 两人看着已经装好的几个大箱子还有更多的大包裹,默默无言。 临走前一日,花长念家在仙客来请客。 请了董家,曾家,张家,还有村长一家。又去请来顾大夫。 郑大人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竟也来了。 而且这人不客气,大马金刀往上位一坐,直呼让伙计上最好最贵的菜来,酒也点了最好的。 花云鄙视他:“你是不是经年没吃过肉了?” 郑大人揉着肚子:“还真是好久没吃顿好的了,托你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没少捞银子。” 花雷要去上学,也不知道带多少银钱好。花云想想,虽然在钱庄仍有不少存款,但那是应急的,便跟顾老提前问了他想要什么。趁家里人都忙,驾了马车寻了自家地上靠山脚没人的地方,扛了两头香獐子出来,还有一对鹿角。从梅花鹿头上掰下来的,失了角的鹿儿委屈巴巴窜进林子再不来这片了。 花雷学费就这么出来了。 “呵呵,我买了一支鹿角呢,顾老没说,我也知道是你。” “你还有钱?” “…我指着这只鹿角换银子呢。”郑大人见她没明白:“下个月,我家老人做寿。拿这个当寿礼。” 花云顿时鄙夷:“真没出息。”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还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别人都当他们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菜上来,郑大人带头动了筷子。知道乡下人不讲究,他也不讲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聊,给花雷和张来子讲了很多在书院要注意的事情。 花雷感激不尽,敬他一杯酒,见郑大人喝了,去踢张来子,让他也敬酒。 张来子瞪花雷,但仍是敬了,态度敞敞亮亮。 郑大人心里暗笑,这小哥俩儿有过节呢。 起了心思,调侃道:“花雷,这是你的小竹马?” 花雷顿时脸绿了:“我是他的竹马。” 张来子嗷一声:“当我没看过戏?你个小白脸才是青梅。” 两人瞪着要开打,被张猎头和花长念一人一脚,踹消停了。 郑大人冲到嗓子里的笑,被掐住了。 花云凉凉看着他呢。 村长看得佩服,花家真是跟父母大人交好啊,不但能请父母大人来吃酒,花云还敢瞪父母大人呢。 看着花云,再看看郑大人,村长心里起了荒谬的想法:父母大人听着还没娶媳妇呢,该不是跟花云看对眼了吧?一个激灵,不可能。父母大人长得人中龙凤的,花云…咦,小丫头长开了,比以前好看多了呀,但只是看着顺眼,没花容月貌呀?不过也难保,父母大人不是被那啥糊了眼。 村长忙给陈大河使眼色,示意他也去敬被糊了眼的郑大人。 宾客尽欢。 第二天,花云驾车带着花雷张来子,并一车行礼,先进县城,接了郑大人派给的带路人还有亲笔书信,再出发去蒙阳书院。 花长念家,万家,董家,张家,目送马车消失在霞光中。 万氏和张娘子抹眼睛,舍不得啊舍不得。 花雨花冰也舍不得:“姐啥时候回来呀?” 没问哥。 “后天吧。都回家。”花长念本也想去,但孩子们都不放心万氏,便由着花云去送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带着满满的希望,满满的期待。 边关。 重万里周身冒的不是冷气,而是刀子。 大帐里的人个个气愤填膺提心吊胆。 “确定了?” “将军,已确定无疑。那小寡妇爹是咱这边的,娘是蛮国那边的。姓彭的跟她认识好几年了…” “打小昆爬小寡妇墙头发现了,咱没打草惊蛇,立即发信给将军,偷偷跟着姓彭的,发现他偷偷往外送消息,看标识…是蛮国的二王子。” 重万里心头沉重,二王子是最难对付的一个,狡诈阴险,心机深沉,手段繁多。 叫小昆的不忘给自己辩白一句:“不是我自己要去爬墙头的,那个小寡妇几次三番给我抛媚眼…现在看来是给姓彭的看呢,谁让我倒霉跟他站一块呢…” 被众人一瞪,小昆缩了脑袋。 “将军,二王子可是一直在打弩弓的主意,虽然咱们精弩营管得严,不让别人近距离接触,就怕万一…姓彭的一向跟兄弟们走的近,甚至,”说话的汉子心有余悸:“咱还打算着让他也进精弩营呢。” 重万里大步出了军帐,众人随着进了不远处一个矮小的帐篷。 帐篷里一个青年男子浑身遍布鞭痕被吊着双臂立在正中。见重万里等人走进来,脸色竟然很平静,不惧不怕,甚至有份解脱的轻松。 “将军回来了。” 男子面部并无伤痕,是个很俊俏的白面小哥。跟粗汉子不同,甚有几分儒雅。 “他娘的,咱们看错你了,你这通敌的狗贼。” 姓彭的只是笑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重万里静静看着他:“我想知道为什么。” 通敌可是大罪,是要满门抄斩的。不过,他很早之前便知道,这人算是孤儿,家里人全不在了。 就因为没有顾忌,所以被金银晃了眼? 重万里不觉得自己眼光那么差,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后头人呸出来:“你是算准了你家人不会被你连累,才敢做这掉头的买卖吧。” “家人?连累?”姓彭的咀嚼几遍:“哈哈哈,家人?连累?” “彭仇,你发什么疯!” “彭仇?我不叫彭仇,我原名叫彭希。”彭仇大笑一阵,恢复平静:“将军,可知,我为何改名?” 重万里:“说。” “我家是乡绅,我祖父父亲乐善好施,善名远播。家里还有母亲,幼弟,未出嫁的小姑姑,一家人相亲相爱,日子平静和美。我自幼苦读诗书,聆听圣人言。” “那年,新任知县上任,来我家拜访。端的人模狗样,谁知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我小姑姑年轻貌美,不小心被他瞧了去,隔天便有媒人上门提亲。做妾!” “那知县,早已娶了妻,有了孩子,妾室成群。祖父父亲当然不愿意,谁知他竟使了下流手段,冤枉我父有通敌嫌疑。哈哈哈哈哈…一个普通乡绅,几辈子居于乡下,远离边关,他竟能想到通敌?端的好官!” 众人心开始变得沉重。 “我家百口莫辩,找他的上峰喊冤。呵呵,祖父被打了二十板子抬了回来,我家才知道,原来人家是连襟,当然官官相护。小姑姑瞒了家里人,自己进了那知县的后宅。我父亲被放了回来。” “谁知道那狗官竟是怪癖,他…我小姑姑哪堪忍受那等折辱手段?一根白绫赴了黄泉。我家听得噩耗,拼命将小姑姑尸身带回。身无寸缕,体无完肤,尸身…不全…” 彭仇眼睛赤红,目光恨毒,显然又忆起当日的惨相。 “狗官怪小姑姑损他颜面,记恨上我家,从此处处刁难。家里田庄铺子频频出事,下人多被恐吓威逼。祖父因小姑姑之事,生生吐血,没有熬过一个月。父亲忍不下这口气,誓要为家人讨回公道,再次上告,告到知府处。谁知知府与狗官的连襟上司早勾结一通,我爹散尽大半家财,被关大牢半年才得放出。” “狗官更是羞恼,竟使人在村里放了话。只要为难我家,不管是谁,都有重赏。谁若是与我家走近,便是与官府作对。呵呵,人心冷暖啊。我家发迹起便与人为善,造福乡里。只因恋故土,才一直在老宅安居。哪知道…哪知道…” 彭仇闭上了眼:“哪知道最恶的是平时最善的…” 众人沉默,下面的事情必是更惨。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根由 “一开始村民只是远离,后来有几个大胆的欺上门来,往院里丢石头,堵着门辱骂。我家赶走了又来,来了又赶走。狗官还暗地里派人赏钱…呵呵,众人跟风,天天堵着我家大门,我们连门都不敢出。” “家里下人害怕,求去的求去,自赎的自赎,我母亲心善,都给足了盘缠让他们离去。只余一老忠仆。****紧闭大门,等我爹回来。可——” 彭仇哽咽,说不出话来,缓了许久,才勉强继续。 “我的幼弟才四岁,对****关在家里不满,趁大人没注意,从狗洞里钻了出去玩。等我发现寻出去时,”彭仇眼睛通红,发出噬人的光:“我幼弟被一群村里的孩子围着打,一群大孩子啊,我幼弟才四岁!他们真是心狠,不只拳脚,还用石头棍棒。一边打一边高兴的喊能得几个钱。” “等我上去赶走他们,抱起我幼弟,已经…断了气。” “****的!”重万里身后的汉子骂出声。 没人阻止。 “我…我抱了幼弟回去,母亲疯了似的去找村里人理论,被一群婆子围着推搡,摔倒在地,头磕在石头上,血流不止。还没买来幼弟的棺木,我又要去找大夫,可是,所有大夫都拒不出诊,我只能自己给母亲止血。母亲高烧一夜,念着父亲闭上了眼睛…” “天亮了,父亲终于回来,迎接他的却是两具冰冷的尸身。” “父亲很平静,买了三具棺木,将母亲和幼弟下葬。他嘱咐我,让我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自己躺在棺木里吞了金。” “我和老仆葬了父亲,我要活着,我要报仇。后来我参了军…” 彭仇眼睛望着帐篷顶,视线从上头的通气窗穿过。天,蓝的亘古不变,他的家人却只能看到黑暗。 “所以,你便通了敌?” 彭仇慢慢收回目光,淡笑看向众人:“我虽然报仇心切,但也不会糊涂到那等地步。” “你为何不让将军为你做主?” 彭仇摇头:“我为何在战场上忘死拼杀?我为何总是冲杀在最危险处?战功!我要战功。有了战功,我才能晋升,我才能得到官身。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我熊过没?六品武官,我觉得足以跟狗官抗衡,足以为我家洗冤。我要亲自报仇。直到——” 重万里眼皮子一跳,彭仇嘲讽的看向他。 “三年前,我休假,偷偷回去拜祭家人。你们猜,我家变成了什么样?” “当年,老仆带我走的时候,紧锁大门。我想到家里东西不会完好无损,却没想到…狗官给我家安了罪名,说我父亲犯了国法,家产要充公。田亩铺子全被狗官占了去,家里的金银细软自然被搜刮一空。我都想到了。可我没想到的是,甚至屋里的家具摆饰院里的花草桌凳,全没有了。门板,木窗,都被拆的一干二净,厅里的大梁,砌墙的青砖,也被人弄走了,只剩断壁残垣。只在村里走了一遭,我便知道那些东西去了哪儿。我家的拴马石就在村长家门口立着。” “祖父父亲年年的善行义举,是养了一群什么东西出来?你们也觉得理应如此?” 众人被他血红的眼盯得不自在。 “呵呵,人命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一点子东西又算什么?” “当时我只是心痛,还想着等我洗了冤报了仇,再将老宅原样起来。” “转头我就去打听狗官。呵,竟然年年考评得优,升官了。他连襟更是连跳两级。我这个六品算什么!”彭仇说着说着大笑起来:“枉我还去打听当年的知府大人,人家更是高升二品。这么厉害呀,有什么后台呢?哈哈哈哈哈,人家是京城重家当家夫人的亲哥哥!” 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彭仇笑得眼泪直流进嘴里,他也不吐,只大口大口吞进肚里,再大笑,眼泪唰唰流个不停。 众人又惊又怒,却不敢看重万里一眼。 “哈哈哈,将军,我知道我彭仇死路一条。要杀要剐随你便。我只问你,如果我真请你为我做主,你能做到哪一步?” “我要听实话。” 重万里心里恨得要杀人,此时却什么也做不了,他一直什么也做不了… “之前,我做不了什么。但借着你的手,我很能做些什么。” “好!”彭仇眼睛一亮,“我知道将军是眼里不容沙的,我愿意以命相换,只要将军能顺便报了我家的仇,将军让我如何我便如何。” 重万里紧紧盯着他:“你当凌迟。” 彭仇大笑:“我的心****夜夜都在被凌迟。” 众人不知该说什么。 “你千不该万不该通敌卖国。你的家族也将遗臭万年。” 彭仇不在意的摇头:“好名声有何用?我家若是恶人,说不定不会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家都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国,我也不想要了。” 重万里身后的汉子猛的上前薅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脸前:“所有人都如那狗官吗?所有人都如那刁民吗?你进来军营,兄弟们对你咋样?你说,你说啊!” 清泪划过脸颊,彭仇没有方才的悲怆疯狂,轻轻道:“我只是一具复仇的皮囊,我愿永陷十八层地狱。” 汉子红了眼,提起拳头要打,最终恨恨放下,低头快步出了帐篷。 其他人也再不看他一眼,纷纷出去。 重万里留到最后:“你给蛮国二王子只传了那些消息?不得隐瞒。” 彭仇失笑:“我又不是他的手下,也不是他的死忠,我只想报仇。当我被发现的第一天,被带进这里,就全部交待了。将军放心。” 重万里点点头,又问了句:“你后悔吗?” 彭仇愣了愣,笑了:“当在乎的人全部死掉,我恨不得毁了这天地给他们陪葬。兄弟们很好,可惜,我那时心里已经全是黑暗。” “所以,你从没接纳过他们。” 彭仇点头,闭眼:“我不配,我只能下地狱。” 重万里再不说话,彭仇再不睁眼,年轻的脸庞有一种无视生死的淡然。 他早就死了,重万里心道。 等重万里出来,众人想围过去又不敢。彭仇的事可是牵扯到了京城重家,他们将军一提重家就要变身冰山的。 重万里一个一个瞪过去,被纷纷避开视线。 最后,小昆嘟囔了句:“想想,我都替彭仇不值。他洒血疆场,竟然还庇护着那些狗官还有那些蠢民的太平,为什么呀?” 众人一个哆嗦,冷刀子来了。 “自己去领十军棍。再说这种动摇军心的话,一百棍。” 小昆捂着屁股不服气的领军棍去了。 众人都跟着去围观。 虽然跟平时一样的调侃,却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无力蔫蔫的味儿,这是有心结了。 重万里叹息,复又磨牙。一定得把这事搞大,老子们辛辛苦苦前线杀敌,一群蠢货轻轻松松在后方逼个卖国贼出来。当老子们好欺负呢,总得再弄两个精弩营出来,顺便让没长眼珠子的某人醒醒他色令智昏的老脑袋瓜子。 一抚额,赶紧给姓郑的传信啊。 那边嘴里喊“打得好”,眼角却偷瞧重万里的人立即跳了起来:“行了,行了,人都走了你还打,有没有眼色?” 行刑的汉子躲过来抢军棍的黑手:“别太过分啊,说了十军棍,一棍都不能少。你想被将军罚别牵扯我。”说着又挥了两下棍子,往旁边一竖,朝趴在地上朝天的屁股使劲儿一踹:“娘的,叫的大声点儿,摆明老子放水呢。” 小昆顿时惨叫一声:“踹死你爷爷了。”摸着屁股爬起来,还跳了跳,贼头贼眼往重万里大帐瞧:“将军跟京城有的闹了。” “早该闹了,要我说,早带着咱兄弟跑一圈,指不定早就没这糟心事儿了。” “看吧,朝堂上有的吵了,官逼民反啊。嘘,嘘,你给我小声,去找军师去。让他琢磨琢磨词,把事情说的越严重对将军越好。” “好你个头,治下不严,将军也要受罚。” “那也是那啥的亲哥哥逼的。” “滚滚滚,就你一个聪明人呢。唉,彭仇那小子…” “唉…”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规矩 为了赶路方便,花云做了男装打扮。花雷不忍心妹妹吃一路灰尘,硬是将她赶进马车,想想不放心张来子,把他喊出来教他赶马。 张来子翻个白眼,心道,难道花雷还怕自己缠着花云这会儿教自己打虎?但他看着马儿手心痒痒,装着不乐意实则兴致勃勃坐在花雷身边。 马车里便只有花云和郑大人派来的小厮三两。 花云不喜欢说话,端端正正坐着,跟看不见他似的。 三两一开始还耐得住,后来屁股跟针扎似的坐不定。要知道京里的小姐们没有丫鬟婆子围做一堆,都不允出门的。他现在竟然跟一个姑娘单独坐在马车里!她亲哥哥怎么也放心? 乡下人真朴实。 花云见三两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脸上神色也纠结来纠结去,特别鲜活。不由一笑,郑大人总是笑眯眯一副端正可亲的官模样,其实私下里也是一只跳脱的货。这真是亲主仆俩。 “你家大人叫什么名字?” “啊?”三两愣了愣,这位还不知道公子的名儿?不过,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我家公子名达微,字一贤,今年正十八,还没娶亲,也没订亲,三岁识字,五岁吟诗,素有‘小神童’美名…” 只是问个名字,三两愣是将郑大人的生平介绍一遍,说完,还眼睛亮晶晶看着花云。 可憋死他了。要是这一路,这姑娘都不说话,自己可不得憋坏了? 花云心里想,这小子怎么就没个防人之心,轻轻松松就将主子的档案泄露给陌生人? 殊不知,郑达微在京城是家喻户晓的名人。他说的这些自然是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的。至于要紧的事务,打死他也不敢随便嚼舌头的,不然,他也混不成郑大人的心腹跟着他到处走的。 花云看出这是个话唠,想想便道:“你们是京城来的?” 听话音就能听得出来。这边的土话并不难学,花云刚来时很少开口,学着万氏他们的腔调很容易,再加上之前的情况,没人觉得花云偶尔的走腔有鬼。现在,花云已经能学个十成十了。郑大人重万里他们说话的腔调,花雷说是官话,倒是跟她之前的说话方式更像。 “是啊,我家公子是京城人士。花云姑娘,我跟你说啊,京城可大了,比茴县大几十个几百个,单是那城门…” 三两比划着胳膊开始描述京城的大城门,顺着哪个城门进去,又有什么好吃的摊子好玩的铺子,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花云暗笑,自己是想打听京城的情况,毕竟要在这过一辈子的,总要多了解周边情况才好。没想到这个三两这么贴心,自己才起个话头,他就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他们走得不急也不慢,到傍晚的时候便到了蒙阳书院所在的小城。不知是不是因着蒙阳书院的关系,这里铺子更多跟读书人有关,卖笔墨书籍的铺子比比皆是,来往的人身上也仿佛多了一丝书香气。 三两说了一天,嘴巴也不干:“原来这里就是个小县城,没这么繁华。蒙阳书院的第一位院长,是个大名士。不知怎么选了这儿建蒙阳书院,这里就发达了,慢慢变成了小城。” 花云点头,本打算直接找家客栈住一晚,见花雷眉间掩不住的激动雀跃,问:“我们现在去书院?” 花雷愣了愣,道:“不妥,现在去书院,太晚,惊扰了先生们便不好了。” “那我们去书院那边看看,认认门。” 花雷同意,一行四人便驾着马车来到书院附近。根本不用问路,这里最好最宽敞的一条大道直通书院所在的山脚下。 山并不高,是一群低矮山头,跟村旁莽莽大山没得比,花云只看一眼失了兴致。 三两左右打量:“这就是大名士看中的风水宝地?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花雷渴望的盯着两扇大山门,正色道:“风水玄学,哪是咱普通人能看出来的。” “这倒是,”三两挠挠头:“别说,这山建了这书院,看着让人挺那个,那个肃然起敬的。” 花雷点点头:“顶礼膜拜。” 花云便想,这孩子还没进门就疯魔了。 张来子掩不住的失望无聊。当初得知蒙阳书院是建在山上,他可是高兴坏了。山啊,山,他就是山上跑大的孩子。要是水里他不敢说,山,他怎么跑不了啊。指不定山里头有老虎啥的,让他过过瘾。 现在…张来子嫌弃的撇嘴,这是山吗?就是包包头好吧。 他不知道他觉得的包包头,是如何折磨过一众学子。 光线转暗,花雷依依不舍收回视线:“走吧,明天一早再来。” 四人找了一家看着干净的客栈,要了好房,用过晚饭,便各自安歇。 三两有些小开心,这家人识趣,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没看不上自己一个下人,什么都是跟他们一样的。 花云才不会在吃住上委屈了自己,当然她追求也不高,吃好喝好就行,再高大上些,她便没那么讲究了。 第二天一早,是花雷叫起的众人。 花云看看他,这孩子没事吧,自己听的他那小心脏快跳爆了。 “不就是换个地方读书吗?哥,你吸口气。” 她很担心这孩子紧张过度昏厥过去。 “对,你说的对。”花雷努力平缓心情:“我要淡定,淡定,不能让先生低看了。” 花云:“…”心跳更快了好不好?还是赶紧走吧。 匆匆用了早餐,四人又来到山脚。 不同于昨天的是,山脚路口守着两个男子。穿着一样的青色衣裳,胸前绣着“蒙阳书院”四个大字。 “你是…来报名的学子?” “是的,我叫花雷。” 开口询问的男子摇摇头:“我不认识你。不过书院有规矩,凡是来求学的学子入院当天,要亲自将自己带来的所有行礼搬到书院去安置。不能用马车代步,不能使用工具,只能徒手搬。”看了看花云三两郑来子,又补充:“家人下人均不得帮手。不然你可以直接回去了,书院永不录用。” 四人诧异,三两眼珠子转了转,想要上前说什么。被花云拉住了。这不算什么。 花雷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在回想,自己行李里有没有布条子好方便自己背包裹。 见四人没一人出声,不像别人一般要么大呼小叫要么可怜巴巴哀求,旁边没开口的人暗自点头,开口问向花雷:“你可有书院送去的入学帖?” 旁边人哎呦一声,笑得没心没肺:“我又忘了先问这个。” 入学贴,当然有。临来时,郑大人给的。花雷忙拿出来。 两人扫了一眼,正是印着第一代院长亲手设计的特殊花纹的入学帖,当即往路边一让,伸手道:“请。” 花雷先挑中了最沉的一口箱子,借着车板负在背上往山路上走。 山路并不是一级级的台阶,而是平坦大道缓缓上抬。 花雷走的很轻松。 张来子也拉过一只箱子来:“这是我的行李,我自己背。” “不行。只要是入学院,所有行李都要他一个人背。” “啊?”张来子指着自己鼻子尖儿:“我就是个小厮。” 头次主动承认自己“丢人”的身份。 “看出来了。小厮的也要他背。” 张来子气得一丢箱子:“还要承他的情?我不去了。” 花云皱眉扫过去,张来子忙把箱子扶正了。 两男子看得有趣,这可不像小厮,这是小爷吧? 三两嘴巴张的能吞下鸡蛋:“你们,你们,这,这不是不分尊卑吗?主子给下人背行李,这是要逼死小厮呢,还是让主子丢人呢?” 看着没脑子那个,眼望天道:“反正是第一院长定的规矩。不听,就别进书院。”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家子 花雷已经走出几十米,花云见他轻轻松松,也不再看那边,问另一个:“那是不是以前的人就把小厮的行李都扔了去?” 不带小厮?那些公子哥肯定不愿意,虽然不能近身伺候,但哪能缺个跑腿传话买东西的?真背了下人的行李?一群正拔尖儿要强涉世未深的孩子,估计没人忍受得了。多半是让下人丢了行李净身入学。 那人没说话。 张来子鄙夷:“你们院长是跟小厮过不去啊。” 看着没脑子的生气了,直着脖子要说话,被另一人拦住:“院长大人自有考量。” 张来子哼了声,吭哧吭哧上车,把花雷行李搬了下来。 “行了。花云,你把我的那份再带回去吧。” 两人看得惊讶,车上那些不比搬出来的少。 花云没搭理他。 张来子讪讪。 等花雷回来,张来子又说了遍。 花雷嗤笑:“就这点子东西,值得你矫情。” “你!” “得了,我给搬上去不就得了。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他可不是助人为乐的人。 行李都搬了上去,花雷湿透了衣衫。暗想,待会儿得马上换身干净衣裳才行,哪能一身臭味儿的去见先生。 再下来,问两人:“我们可以进书院了吧?” 两人点头又摇头:“除了你们俩,他们却不能进。” 三两叫道:“我家公子还让我给院长送信来着。” “把信交给我们就可以了。书院规矩,学子报道不准随同人等陪同。” “我要拜见院长。” “院长是你说见就见的?把信给我,看院长怎么说?” 没得办法,三两只得将郑大人给院长的书信拿出来。沉稳那个送了出来。 “院长说知道了,让你回去。” 这还是不让进了。 三两委屈看向花云。 花云其实是想进去看看的,沉思,要不要打晕这两个,还是自己偷偷潜进去? 花雷慌忙道:“大妹,我是来求学的。”言下之意,咱要求着书院呢。“哥都这么大的人了,能招呼自己。你快回家吧,我不放心咱娘。” 花云点点头:“那你们去吧。” 花雷不放心把家里家外嘱咐了一遍,又拜托三两路上照顾花云,转而再次表达自己对郑大人的谢意,才拉了张来子一步三回头的进了书院。 花云点着下巴,目送他进去。才和三两上了马车,等转过弯儿,瞧不见书院了。花云塞给三两两锭银子:“你去玩吧,我也去走走,明天一早再回茴县。” 三两不放心她一个孤身姑娘:“我陪你吧,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碰上有人欺生,我一个大男人可比你能打。” 花云笑,这孩子也就比花雷大个几岁。 “我去买些女孩用的东西。” 不方便你一个大男人跟着。 三两不好意思道:“那你别走远,我也只在咱落脚的客栈附近溜达。” 等三两看不见,花云将马车停在偏僻的林子里,往书院的方向而去。 曾经执行过多项暗杀重要人物的大队长,对潜入书院表示没有丝毫压力。看过外院,正巧看见花雷和张来子抱着行李走过,略一打量两人神色,觉得还好,又潜入了内院。 不愧是琅州最好的书院。单面积就不是一般的大,好似还划分了不同的区域。花云一路逛去,有辩论作诗的,有下棋抚琴的,有算畴骑射的等等等等,花云暗暗点头,看着很专业很高深啊。 还专门寻到院长的院子,得见郑达微口里的“老胖子”什么模样。 花云又去学子们的住宿区看了看,才原路返回。 花云刚走,便有人进了院长的院子。正是早上守在山下的那个沉稳之人。 “齐辛,来来来,看看我这字如何?” 齐辛绕到乌木案前,仔细端详,竖起大拇指:“院长的字,千金难求。” “去,还是这套说辞,你是说我没进步吧?哈哈哈哈哈。” 院长提着一管碧玉紫毫笔,话语透着亲昵。 齐辛笑笑:“今天来的小家伙倒是有几分意思。” “哦?什么人能让你觉得有意思?哦,今天来报道的,那当是…是个寒门学子,据说天分不错。” 据说?齐辛挑眉:“院长连他的文章都未曾见过?”又将早上的事说了遍。 想起郑达微信中所言,院长略一沉吟:“苗子一定是好苗子,不过就是被耽误了几年,既然他进来了。学多学少,学好学坏,只看他自身。” 齐辛再次挑眉,进入这里的寒门学子不是天资出众就能混得开的。但显然,那个花雷跟院长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便不再开口。 花云出了学院,进到小城,剩下半天在街道挑挑拣拣,虽然都是一样的东西,但这里的看着就那么雅致。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回到客栈。三两已经回来,见到她吁了口气。 “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过会儿我就去找你了。” 花云笑笑。 事情办得顺利,花云也惦记家里,等天一亮,便带着三两往回走。马儿赶得飞快,半天时间,便回了茴县。 三两在县城下了车,回去跟郑达微道:“花云姑娘真大方,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让我逛街。比公子可大方多了。” 得意洋洋的模样,让郑达微笑骂小人得志,这看着是把花云当主子了?一脚踹到他屁股上:“二十两?很多是吧?既然如此,你三两不差钱,接下来半年不发月钱。” 三两顿时苦了脸。 郑达微详细问了入学情况,听得蒙阳书院的入学规矩,也是一愣:“我倒不知道有这出。” 三两无谓道:“我瞧着花雷也没什么。上上下下背箱子背包裹,轻松得很。倒是那个张来子气惨了,也只是因为欠了花雷人情。这哪像小厮啊。” “他当然不是小厮,是花雷的玩伴。行了,下去歇着去。二十两肯定还有十五两,给我买半斤酱肉去。” “哪有您这样的。” “不是我,你能挣到这二十两?还是公子我给你的美差。” 三两举着两只手往外走,真是服了。 花云驾着马车到了村子外,自家那一道花墙已经开始冒了花。快到家门口,花云猛然皱了眉。 屋里,万枣花冯氏不知所措坐在一旁,万福山铁青着脸坐在小凳子上,万氏沉着脸坐在靠背椅上。桌子摆满了一大桌子好菜,还有一坛子酒。万姥爷万姥姥面色难看坐在上首,万二舅涨红了脸,花长念喏喏。四人皆是坐着不动,不发一言。却还有四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埋着头大吃特吃。正是万大舅万福东,还有两个青年男子,长得像曹氏,应该是万大舅的俩大儿子,万福来和万福全。 最东头,万氏自己睡的屋子,传来曹氏的尖嗓音:“哎哟哟,瞧瞧,瞧瞧,这么些好布呢,都是缎子呢。哎哟喂,怪不得那丧良心烂心肝的,挑拨你们姑姑跟咱家生份呢。这是想独占好处呢。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可不能让那起子小人趁了心。那可是你们嫡嫡亲的亲姑姑,咱都是一家人。哪能拉扯了这家落下这家的。一样的侄子一样的侄女,哪个你姑姑不心疼的。你姑姑被迷糊眼,咱可不能扔下她不管。一家人,赶紧拿剪刀来,咱家大小用的着的缎子都带些回去。唉,等等等等,多好的缎子啊,剪了白瞎了,这这这,还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抱回去。你们赶赶功夫,给你们姑姑做身好衣裳送过来孝敬她。” 万氏听得一阵气短,这是什么人呐。 万姥姥拍着椅子扶手:“老大,你也不管管?” 万大舅斜着眼,剔着牙:“都是一家子——” “谁跟你们是一家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遭贼 “云,云儿,你,你回来了。【≤【≤【≤读【≤书,.▽.o√”花长念猛的起身,见微微压着脸的花云站在门口,光从她背后射进来,瞧不清脸,不知怎的,两条腿就颤了起来。 万大舅酒气上头,许是忘了他家大门的惨痛经历,竟然就那样斜斜坐着,一只脚踏在椅子上,高抬着下巴眯着眼喝道:“别在门口挡着,懂不懂规矩。” 花长念腿抖得更厉害了。 花云食指动了动,薄薄的袖筒里正躺着薄薄的小刀片。看了眼得意忘形的万大舅,还有埋头痛吃的三个男人俩小孩,脸色阴沉,抬脚往万氏的屋子走。 敢吃我的鸡,等会儿收拾你。 花长念和万氏心皆慌慌,这个孩子生气了,进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紧跟着往屋里去。万二舅一家愣了愣,也跟了进去,万枣花甚至擦了擦眼,可回来了。 万大舅和儿子孙儿却是坐着没动弹。 万姥爷万姥姥不知所措,不知是跟上去看,还是看着这几个。 屋里曹氏知道花云进来也没发现动静,跟俩个儿媳妇和万山茶正一匹一匹将缎子往自己怀里划拉。 只一眼,花云气得不行。 曹氏后头发髻上插了三只银簪子,手腕套着银镯子,是万氏的。俩个没见过的妇人耳朵上戴了耳钉,莲蓬和石榴的,分明是自己给万氏挑的。万山茶也戴了丁香耳钉,一边俩朵粉色绢花,一边插了蜻蜓小钗,正是花雨的宝贝。 花云转身出了万氏的屋,径直走到西边两间屋里,自己和花云的**边柜子打开,能看到里头衣裳全被翻了一遍。炕上枕头也被扔到一边,花雨宝贝的小镜子平时就压在枕头下,现在不翼而飞。 花雷花冰屋子一样的狼藉凌乱。 牙**开始发痒,花云猛的转身,差点儿跟紧紧跟着她的花长念撞上。 伸手将花长念扒拉到一边,又回到万氏屋子。不等曹氏几个看清她,飞踹两脚,将四个女人踹作一团。上前按住脑袋,一手扯住俩发髻,拖着四个人往外走。 曹氏和两个儿媳妇还有万山茶,只觉身上巨疼,就摔到地上,还不待叫骂出来,头发就被人抓了大力拖。头皮扯得生疼,只得弯着腰趴着头顺着那股大力走。 “啊,啊啊——,杀人了。” “啊,当家的,救人啊。” “爹,大哥,二哥,救命啊。” 四人哭嚎着被拖到堂屋,花云并没有放手,沉着脸继续往门外拖。 花长念万氏只看花云脸色便吓傻了,这会儿只想着怎么让花云平息怒火呢,把万大舅一家忘了干净。 万大舅终于站了起来,埋头吃的儿孙也终于抬起了头,又惊又怒。 “哪来的小崽子,敢动我娘?” 万福来大喝一声,奔到花云跟前,一手拉着曹氏,一手拉住自己媳妇,抬脚朝花云狠狠踹去。那架势,不要命也要去半条。 万氏心一惊,心里大喊:花云!嘴巴却张大着发不出声。 花长念忙往前去挡。 花云冷笑,把花长念又扒拉到一边,也是提脚一踹。 “嗷——” 万福来抱着小腿躺到地上打滚。 花云紧跟着又是一脚。 “嗷——” 跟在后头的万福全也抱着大脚丫子满地打滚。 后头万福东傻愣愣站住了,只是他一手高扬,攥着个大碗,正是冲着花云脑袋的方向。 花云淡淡一瞥,揪着曹氏的手一甩。曹氏不知怎的,转了半圈,正好撞到万福东肚子上。 “哎哟——”万福东肚子剧痛,猛的弯了腰,手里的大碗磕到小腹上,又是一阵生疼。 万大舅终于醒了酒,吓得想往曹氏后头躲,可曹氏在花云手里窝着呢。他左看看右看看,一家子只有他还算站着的,躲都没地方躲。倒是还有俩孙子,可惜还小,已经吓傻了,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菜肉掉下来都不自知。 孬种。 花云继续拖着四个女人往大门去。 到了大门外,花长念磕磕绊绊开了口:“云儿啊,你,你,你是要做啥啊?” 花云停住脚,冷冷看着他:“喊。” “啊?喊?喊啥?喊谁啊?” “喊家里遭贼了。大声喊。” “啊?这这这,这个,不不不——” 花云冷冷一瞪。 花长念只觉自己周身落了一层霜:闺女生气了。 心里一慌,抖着嗓子喊了声:“家里遭贼了。” 还没母鸡下蛋叫的大声呢。 “大声喊。” “我我,家里遭贼了。” “再大声。” “家里遭贼了。” 花云怒:“你是把咱家的鸡都给人家吃了是吧?大声喊,大声喊,我说,大声喊!” 花云是真怒了,不是看在他是亲爹的份上,她一鞭子就甩过去了。真不想搭理他。 牙**痒得发疼,她已经有段日子没这种感觉了。 花长念突然有一种马上要被闺女抛弃的不详预感,一个激灵,扬起头:“家里遭贼了。” 嗓子都喊破音了。 “很好,继续喊。”又对着万氏道:“你也喊。” 万氏心一慌,都不喊“娘”的,这是不想认娘了? “家里遭贼了。” 花云还算满意,拖着四个女人往北边走。她走的并不急,四个女人弯腰低头哭天喊地,恶毒的诅咒花云花长念万氏还有花雷花雨花冰。才几步路,已经把一家人都轮个咒的要死。 花云更怒,就这样的货色,花长念和万氏是搭了哪根脑神经给放进来还大酒大肉招待着? 一边拖,让花长念和万氏不停歇的喊。万大舅在屋里听了,急的慌忙喊三个儿子起来去追回来。两个小孩瘪着嘴出来找娘。 万姥爷万姥姥捂着脸喊着孽障也出了来。只不知那声声的“孽障”喊的是谁。 等到了跟村里土路相交处,村里的人还有外头地里忙活的来打工的全围了过来。乌鸦鸦一大片,估计全村没来十成也来了成。 村长带着陈大河在前头:“这是咋了?” 花云耍了心眼,拖的时候曲着走,手上还一紧一拽的,整的四个女的够呛。这会儿她松手往地上一掼,顿时个个筋疲力尽瘫倒地上捂着头皮哭爹喊娘再站不起来。 花云拍拍手:“家里遭贼了,抓出来给大家看看。” 边上有人小小声道:“不会吧?这好像是万氏的娘家哥,来看她的吧?我看见花长念去村里割肉打酒呢。” 花云眼睛一眯,瞥向花长念,还专门去割肉?专门去打酒? 花长念恨不得大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咋有种面对的不是闺女是老娘的错觉呢? “不是贼,我爹我娘能那样喊?”花云扫视一圈,指着几个女人的头上身上:“我家的头饰,我家的衣裳,她们偷了去。” 曹氏四人眼皮子浅到已经个个换上了万氏的新衣裳。万山茶还可惜,自己身量高只能穿万氏的。 曹氏揉着头皮:“明明是你娘送的。” 花云立即去看万氏,让她说话。 万氏心里气曹氏,更怕的是花云的眼神,仿佛她说一个“是”,她们就再无干系似的。 “不是。” 花云稍稍满意,见曹氏眼珠子直转,上前便是一个大巴掌,冷冷道:“我娘说不是。这都是我娘的东西,你敢说不是偷的?” “就是——” “啪——” 曹氏两边的瘦脸颊顿时丰满起来,嘴角还渗出了血丝。 村里暗暗吸气。 这时,一个小孩扑到其中一个妇人身上,大哭叫着怕。 那媳妇立时拍着大腿喊:“哎哟,欺负死人——啊——” 无他,花云赏了她一个大耳光。 “你你,”那媳妇捂着脸哆嗦着嘴:“还有没有王法?” “啪——” 左右对称,这样就跟她婆婆曹氏一般无二了。 吓得另一个媳妇立即不敢动弹了。 这哪是小姑娘,分明就是大恶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孽债 这时,万大舅搀着俩儿子带着捂着肚子的万福东终于一瘸一拐的到了跟前,见这阵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村里人皆是同情望着他们爷几个,这两个大男人也是被花云打了吧。该,惹谁不好惹花云,这可是个不待说话就动手的主。 花云对着村长道:“这家人是我娘她娘的大儿子一家。” 众人有些懵,这是怎么绕的,直接说你大舅呗。 “今年初二我娘回娘家时,跟这家断了亲。我家早跟这家断了关系。不知怎么的进了我家的门,还偷东西。” “呜呜,没偷没偷,呜呜。”曹氏苦啊,她这辈子没被这么欺负过。后槽牙好几颗都松了。 村里人恍然,原来没关系了啊。 “也是跟大家交待一声。我家目前只有二舅家和姥姥姥爷这几个娘家亲戚,别的是没有的。以后若是这些不相干的人出现在我家附近,定是心怀叵测,大家心里有个谱,也帮我家盯着点儿。” 众人踊跃应下,主动说帮忙盯着些,看呆了花长念和万氏去。 万大舅弱弱道:“都是亲兄妹,哪是说断就断的…” 花云没搭理他,说道:“还要请大家做个见证。” 说完拎起曹氏,在她尖叫声中拔下簪子,扯下耳钉,犹豫了犹豫,总算没脱衣裳,这个时空妇人名节比命都重要。却是在她怀里袖子里一阵搜,果然又搜了不少东西出来。 花云顿时脸黑了,估计万氏的妆匣空了。 把曹氏往旁边一丢,又去抓被打脸的媳妇。 “啊,不要搜我,我给,我自己给。”说着,就把耳钉摘了下来,放到花云跟前的地上。见花云冷冷盯着她,又从怀里摸了条银链子出来:“没了,真没了,婆婆全自己拿着呢。” 曹氏尖叫:“浪蹄子,你敢私藏?” 众人:“…”还说不是偷? 另一个缩着脖子也摘了耳钉,并从怀里摸了只镯子出来,立即被曹氏和妯娌狠毒盯着。这镯子分量可不轻。 万山茶万分不甘摘了头上手上的东西低着头缩到曹氏身边。 花云冷笑,这个时候了,还不老实? 一把抓过来,万山茶尖叫,叫的花云耳朵疼头更疼,抬手狠狠一巴掌,立即打懵了。 脚朝上,头朝下,一阵猛晃。铜镜、珠花、手链、镯子、头绳…花云脸青了,她是把花雨家当全刮走了啊。那两方帕子,她记得花雨塞到柜子角落早不用了,真难得她能翻得出来。 村里人看得无语,说是人家送的,谁信啊,这是抄家呢吧? 花云又仔细摸了遍,还真摸出东西来了。在她袜子里塞了自己买回来的花样小银钱,是当初给董乖乖买洗三礼时,觉得好看,给花雨捎了一个。花雨宝贝的不行,塞到枕头芯里藏着的。 花云头疼,自家得彻底打扫一遍才行。 万山茶紧挨着曹氏呜呜的哭:“娘,我不活了,清白都被人毁了…” 花云冷笑:“想死成全你。” 万山茶满眼怨毒,抬头看她,却被她眼里森森冷意吓得忙低头惶然。 总觉得花云不是开玩笑说大话。 花云去看万大舅几个男的:“你们自己拿出来,还是我来搜?” 几人踌躇,她可是个女的,能搜妇人,还敢动他们几个? 花云不耐,冲着万福东一伸手。万福东吓得大叫,慌手慌脚从袖子里拿东西。是花雷屋里精巧的小玩意儿,还有花冰的银饰也在。 万大舅和俩大儿子还犹豫,花云抬脚做个踹的姿势。 “别,别,我们自己来。” 一会儿之后,众人看着地上一堆东西很是…纠结。 村长特艰难的问花长念:“这是把你家能带在身上的东西都揣身上了吧?” 人群后的万姥爷万姥姥都不捂脸了,干脆转过身去。万二舅一家都觉得臊得慌。 花长念不知为啥红了脸,心慌去瞧花云。 万氏同样的动作。 花云冷脸不看他们,看着就来气。 人群后头也有俩跟着来气的,瞪着眼攥着拳气鼓鼓喘着粗气。 “人赃俱获。送官吧。” “啊?”村长一愣,下意识去看万氏。 万氏慌了神,这,这咋行? 曹氏反应过来,花云不是万氏,心肠比石头都硬,她说到做到啊。慌忙扑过去:“只是走亲戚一趟,开玩笑闹着玩儿…” “我没闹着玩儿。” 花云嫌恶一脚踢开。 曹氏去求万氏。 花云冷冷道:“你不想要肚里的孩子,尽管随着他们闹。” 万氏不敢说话了。 花长念更是不敢了。 万大舅也慌了神,转头去求老爹老娘。 老两口被众人盯着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去,咋养出这样一个儿子,娶了这样一个儿媳妇。 花云脑袋里波浪一滚接一滚,真想去山里饱餐一顿。赶紧把眼前这些小虫子打发了。 万姥姥眼泪巴巴去瞧万氏,万氏心肝一阵颤过一阵,终究还是恳求的望向花云。 唉,儿女是债,爹娘也是债啊。 花云如是想着,开口道:“村长,麻烦你给写个什么文书,说清楚今天这件事。说他们偷了我家东西,总价值多少银子,两家从此断亲,再无干系,日后不得往来。要是他们敢再来纠缠,那就送官法办。” 这是要写认罪书,留下他们把柄了。 万大舅一家变了脸。 “不愿意那现在就送官。正好,我跟郑大人通融通融,给你们好好的判,卖屋卖地卖身卖人,也得给我十倍赔偿。” 万大舅一家瘫倒在地,他们已经确定花长念家跟父母大人交好,不然花雷能进那什么最好的书院? 最后,村长亲自写了认罪书,万大舅曹氏儿子女儿儿媳甚至还有俩孩子一一画了押。谁让两个孩子也手脚不干净,拿了花冰的小玩具呢。 万大舅一家恨恨又惶惶离去。离去前还狠狠瞪着老两口要扑上来啃两口似的。 村里人叹息,这大儿子是老两口的孽债啊。 老两口流着浑浊的老泪目送一家离去,这个儿子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更是佩服花云佩服得心怕怕。这花云,不只是力气大,还有心计有手段,心更够冷硬。只要她一动心思,万大舅一家三辈全毁了。再看她把花长念两口子管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 不过,这也是两口子的福气,就那俩泥巴性子,不是几个孩子撑着,还不早没了这个家。没见万大舅家来一趟,就把值钱家当都当自己的了? 哎哟,还真是好些值钱东西。 村里人心里憷花云,不敢留下来问东问西看热闹,少时便散了干净。 现在只剩下花云,花长念夫妻,老两口还有万二舅一家。 还有…站在不远处被人群散去露出来的花雨和花冰。 两人一步步走过来,花雨眼里要喷火,花冰脸上要结冰。 “爹,你跑到学堂让我们今天去董叔家吃饭就是为了这?” 花长念苦笑,他知道万大舅家的为人,才不敢让两个孩子回来。就怕吵起来打起来,惊着了万氏的肚子。原本想着好吃好喝伺候着,大不了再送些东西,谁知道… 花冰板着小脸:“爹,你当不当我们是一家人呢?” 花雨逼问:“不是说咱家孩子当家吗?” 花冰接道:“爹当咱家当挣来容易吗?” “爹就那么爱当老好人?” “是不是以后咱家东西爹都拿去随便送人?” 一句接一句,花长念额头背后冷汗不停的冒,不自觉向花云求救。 花云右手用力按着两颊,仿佛按住将要破土而出的什么东西似的。皱眉指着地上道:“把东西收回去洗了晒干,还有家里都洗过打扫干净。我出去一趟晚些回来。” 两人立即点头,姐是要进山喝血呢。 “姐,你有急事先去忙,不能让人家等着,家里我们来守着。” 花雨忙给掩饰。听着“守”这个字,花长念和万氏真是无地自容。 花云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搭理这俩扶不起来的,转身顺着花墙飞跑。 花冰看了会儿,回头严肃对花长念说道:“看把我姐气的。” 花长念这次真的掉了泪。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妙 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媳妇坐在屋里发呆,圆脸大眼,眉梢一颗黑痣。 “想啥呢?” 男子进来,正是花顺风。 “啊?”葛氏抬头,甜甜一笑:“赶紧歇会儿。” “天太热了,等凉快会儿,我再去挖河道。” 葛氏欲言又止。 花顺风瞧在眼里,笑道:“你要说啥,说吧。” 葛氏是他进门才三天的媳妇,按照习俗,还是一身大红打扮。葛氏长得好,浓眉大眼面皮白,被红衣一衬,更是娇俏。花顺风正是稀罕的时候,很是将她一举一动放在心上。 葛氏笑笑:“我听说,”说着指指后头:“那也是咱家的人?” 花顺风的的新房是在原来花长念家住的旧屋上新起的两间大房子。因着做新房,院里猪圈和鸡棚搬到远的那一边去了。旁边还有四间,是二房三房的新房子,还没住进去,都落了锁。钥匙却是在李氏手里。 葛氏爹娘来看房子,回去还跟她念叨,说花家后头那家人院子真大,两丈高的大院墙几十丈长。可惜那家人儿子还小。 葛氏现在天天一回头,就能看到绿荫荫一条子。 村里户户把墙垒到两丈高,可总觉得还是花长念家的最高似的。 今天去看热闹,在人群里,葛氏听别人偶尔说了几句旧事,才有些发现两家的关系。 花顺风顿了顿:“祖母前头还有个老太太,那家是先老太太的儿子家,是祖父的大儿子。” 葛氏吃惊:“这不是亲大伯吗?” 花顺风便道:“这话你可千万别再说。都是陈年旧事,现在,那家分了宗,立了文书写的清楚明白,跟祖父跟咱家再无干系。先老太太的坟都迁走了。” 葛氏大眼晶亮:“里头是咋回事儿?” 花顺风觉得不好意思说,自己家又不是多光彩,只道:“你就别管了,一个漏嘴,小心祖母找你麻烦。” “那就不来往了?” 花顺风点头又摇头:“也不全是,现在爹和我还有二弟,不是天天去挖河道吗?就是他家的地。恩,这个我得跟你好好说说。就是当初闹得不愉快,除了咱大房,别的几房跟那边没来往的,见了也当看不见。咱家也只是点头交,喊一声大伯大伯母,只是当一般族人看。以后你注意点儿,别近了,也别不搭理。” “那就是,咱家和他家是关系最好呗?” 花顺风顿时不知该说啥。关系好?当初是自己亲爹把花长念推到大树下头去的。大李氏来报复,数自己爹最惨,断了腿。后来是怎么弄的,反而是自家还能和他家能说上话? “这里头的事儿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记着我的话就好。” 葛氏神秘兮兮问:“祖父对他家还真好。这是分了多少家财,那么大院子,那么多地。是不是把家底都给出去了?还是前头老太太的嫁妆钱?” 花顺风顿时觉得必须说清楚,不然这话透出去,花云还不得来拆了他家的屋啊。 “要你别瞎想。当初他们净身出户,一文钱都没要,一个碗都没拿。还有,先老太太是祖母的亲姐姐,哪有什么嫁妆啊。人家是自己挣来的。你以后别提那家的事,不然祖母给你穿小鞋。” 葛氏听得心有不甘,竟然真是自己挣的?自己挣得还那么舍得花?想到出嫁前碰到的那一回,心里就不舒服。 “那你知道他家咋发家的?咱也学学,以后盖大房子孝顺爹娘。” 花顺风笑开了,娶了个贤惠媳妇啊,又叹气:“学啥学?方才你也看到了,打人那个,叫花云,是大伯的大女儿,她一身怪力,谁也打不过她。他家咋发的?就是她在山里打了虎,挣得银子盖的房。你学啥学?” 葛氏睁大了眼:“不会吧?她看着瘦瘦弱弱的,不像呀。” “不像?还是两只虎一起打的。村里人亲眼瞧着,几十斤的大石锤,一挥手全砸进地里不见尾巴的。哎呀,我说你不信,等你日后出门跟别人问就知道了。我还要嘱咐你,她不是好惹的,跟她是理没得说,拳头打不过。她怎么对待娘家舅,你也见着了。咱家没少吃她的苦头,你远着她。” 花顺风说完犯了困:“左右她不会主动找事。我先睡了,过会儿喊我起来。” 说完,闭上了眼。 葛氏听得不开心,好像自己是主动找事的人似的。有心想去前院找婆婆再打听打听,却听到李氏不知在喊什么,干脆也躺炕上眯上了眼。 午后的乡村宁静安谧,乡村对着的大山却是鸡飞狗跳。 花云憋着一肚子火直奔进深处的浓密老林,碰见一头倒霉的狗熊来不及掉头逃跑,被她割断脖子喝光了全身血液。等花云抬起脖子,那头熊身上已经一滴血都没有了。 花云却觉得不妙。这么大个头的黑熊呢。当初自己连喝两头狼王,是在长时间厮杀耗尽体力后,体内的力气水分营养大幅度消耗,吞入肚里的狼血立即化成能量被每个细胞吸收,即便这样,她后来吃饭时也没有进食。饱了。 而这头黑熊的个头并不比两头狼王小,体内的血当然也不会少。可她明明体力充足的情况下,全喝光了它的血不说,肚里没有一丝饱食感。还有一股声音在脑海里叫嚣: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 机械的击打着头部,花云陷入沉思。 没错的,丧尸病毒病不能通过空间通道进入别的时空。想到这里,又狠狠咒骂那些自诩为全人类造福的科学家一番。谁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是为全人类好的,可,那些他们制造出来的从未问世过的病毒,在大碰撞中逃出来碰到一起后,却是形成了对人类的天罚——丧尸病毒。 昔日美丽蔚蓝的母星只有被人类遗弃的下场。 风行说过,所有的研究所一致确认,丧尸病毒一旦碰触空间通道瞬间自毁。所以,自己被丧尸王咬中后,病毒虽然急速蔓延,可在自己跌入通道时,那些病毒应该死亡了才是。况且,自己的身体被空间扭曲挤压撕碎消失于无形,病毒更是没了载体。这个世界到现在仍安然无事,已经证明并没有丧尸病毒落入这个时空。 自己的的确确是只有精神磁场来到这个世界。 可是,自己带来的嗜血**,越来越无法满足。还有越来越一点就着的暴躁愤怒情绪。之前在花家,听到李氏叫骂,见到别人欺负几个孩子,她会暴躁。当时她只认为是自己受不了气。后来分出来,又以为是自己受不得吵,听不得噪音。但再后来,却是发现当万氏哭泣时,自己竟然也控制不住情绪。便有些了猜测,自己根本就不能让情绪起伏大了。怒不行悲不行,担忧关切也不行,或许喜也不行吧。 花云叹了声,自己要四大皆空,是不是遁入空门当姑子才合适? 明明以前的自己冷静自持,自从当了大队长之后,更是时时刻刻平静无波,怎么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难道失去了原来的身体,竟对精神磁场有这么大的影响?还是说,丧尸王的病毒进化到能对精神磁场也产生影响?而这种影响无视空间通道,能脱离载体,更随着时间慢慢加深? 花云直觉不是身体的原因,只能是那只丧尸王的病毒太厉害。 不禁担忧,不知道那些研究所有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万一迁徙到新星球的人也有这种遭遇,会不会最终变成新的丧尸?又要爆发新的末世? 千辛万苦寻到的新星球,又要被放弃吗? 想着自嘲一笑,自己还是先想想自己会不会变成丧尸吧。 想了这么些,脑海中叫嚣着生吃血肉的声音一直没小,花云叹了声,干脆发疯,将东头的野物全赶到西边,南边的野物又赶到北山。觉得累了,便找条山溪,喝到肚子涨,再玩追追追的游戏。直到所有野物恨不得立即成精变成人问她一声:你到底有完没完,能不能给个痛快?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到原地,背起大黑熊往家里赶。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想结亲 等到了家,花云看眼院子,被子床单褥子枕头套全拆洗晾在外头,更多扯了七八根绳子,也挂满了大小新旧衣裳,下头的泥土湿漉漉的。脚步顿了顿,只凭花雨和花冰可半天做不了这些事。应该是冯氏她们帮了忙。 她倒不至于迁怒老两口和万二舅一家。只是感叹,一根藤上怎么就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瓜? 屋里,花长念万氏花雨花冰还有万家人,一个不落全掌着灯等着呢,桌上摆着饭菜用大盘倒扣着。这是还没吃饭。 一进屋,一屋子人眼睛全投到花云身上。 花云只对着花雨花冰点了点头,便往自己屋子去。 听得身后万氏啪嗒掉了泪。 唉,怎么就这么能哭?花云发泄半天的暴躁又开始抬头。猛的一摔帘子,后头万氏捂住了嘴。 花长念更加惶惶不知所措,求救看向花雨花冰。 两人也没搭理他,跟着进了去。 剩下万家人想安慰也不知该说啥好。 屋里,花云疲惫往炕上一坐,靠在新被子上闭上眼。 花冰甩掉鞋,也爬上来,坐在被子上,狗腿的给花云揉脑袋。 “姐,你头疼了?我给你揉揉。” 花雨也道:“姐,我把被子床单褥子全换了。” 花云不说话。 小姐弟对视一眼。 先是花冰道:“咱爹娘不是糊涂一年两年了,姐别气。” 花雨接着道:“我都问出来了。那家子不要脸的,是听了咱家发达了,哥还进了书院,就巴巴找来了。” 这不用打听也能猜出来。没好处,万大舅从来瞧不起万氏的,能主动跑来? “今天上晌到的,我和冰儿去了学堂不知道。家里当时就姥姥娘和二舅母在。他们一上门喊的动静大,枣花姐当时在果林里薅草,听见动静立即寻了姥爷爹还有二舅回来。” 说到这,花雨粉嫩小脸,一脸便秘神情,说不出的郁闷:“姐,原我还想着,是不是万家人说话,爹娘才留了人。谁想到,全不是啊。” 花云睁开了眼,她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姥爷一回来,就让姥姥连东西也不带的,说大儿子来接了,马上就回山沟子去。” 万姥爷是个明白人啊。 “二舅也怕曹氏拿自家说事,也让二舅母带着枣花姐立即跟他走,衣裳都不带的。” 万二舅早看清万大舅一家了。 那怎么还留下来了?肯定是那老好人两口子呗。 花雨叹气:“那家子肯定不乐意啊,说东说西就是不走,万姥爷万二舅闹着马上走。就僵持住了。最后…咱爹就开口了,既然上门了就吃顿饭吧。完了,赖上了。” 花云无力长叹,猪队友啊。 两个小人也跟着叹气。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事啊,也不能全怪那家子。”花冰道:“就咱爹娘这脾性的,不欺负,老天都瞧不过眼啊。” 哈?花云乐了。这小子嘴巴越来越毒了。 花雨竟跟着点头:“要不是亲爹亲娘,指不定我憋不住也干点儿啥呢。” 花云心情被俩小逗得松快了些。想想,起身出了来,众人还坐在原地方,都抬着头眼巴巴望着她。 冯氏先开了口:“云儿啊,这事儿都是我家招来的。要不是我家来,他们也没借口来。我跟你们二舅商量过了。明个儿一大早就走。” 万姥姥也开口:“我们也走,不能给你们招麻烦。” 知道不是万家人留的人,人家还相当识相,花云对着他们就没再板着脸,摇摇头道:“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都来了这么久,他们不也没来吗。这是打听着我家有钱了,才来偷的。你们好好留着就好。不是我说,你们这一回去,二舅家不知怎样,姥爷姥姥怕是得被那家给逼死。” 花云说的可不是虚的,临走前,万大舅一家看老两口可不就像是吃人? 万姥爷拍着桌子:“孽障,孽障。” 冯氏还待说,花云又道:“今天,在众人面前说的明白,我家跟他家一点干系也没有了,他们再上门,我就送官。你们都留在这吧,还能过清静日子。” 省的她整天只看见俩糊涂的,还糟心。 安抚好万家人,花云才看向花长念和万氏。 “我问你,”花云对着花长念:“你是想什么呢,还敢把那家人留下好酒好菜招呼着?” 花长念哭了,这闺女又不喊爹了。 “爹没想啥,就是当时你…那个谁,曹氏那几个妇人吵得不行,我见你娘脸色不好,说他们又不听。就想着让他们吃顿饭,大不了送点子东西打发了。万一让你娘动了胎气…谁知道他们竟…” 翻箱倒柜啊。 花长念那时再后悔也没用了,被两个大的一左一右缠着,还嘴笨说不过,就那样了。 花云心里气,送东西出去就动不了胎气了,真是财大气粗啊。 又问万氏:“你怎么就愿意他们留下了?” 呜呜,孩子生气了,没喊娘。 万氏不敢掉泪:“你爹都发话了啊。” 好无语,夫唱妇随啊。 花云闭了闭眼:“算了,反正赶走了,以后他们也不敢来了。” 当自己的拳脚是好吃的呢。 与此同时,万大舅家一片鬼哭狼嚎。 “娘啊,我腿疼,疼死了。” “爹啊,我也腿疼啊。疼死了。” “爹啊,娘啊,我肚子疼,别不是被打坏了啥内脏吧。” 三个儿子在炕上滚来又滚去,急的万大舅和曹氏不行。 曹氏喊唯一没肿着脸的二媳妇:“赶紧去村头把野郎中请来啊。” 二媳妇慌里慌张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嚎:“野郎中,野郎中,我家出事了啊,你快来啊。” 气得曹氏狠狠咒骂。 村里不大,野郎中听见动静已经走了出来,被二媳妇催着跑到万大舅家,摸索了半天。 “我看着是你家老大老二的小腿都是骨头断了,这我可接不好,去县城吧。” “啥?咋就断了呢?今天下晌还好好走路走回来的呢。你别不是看错了。” 万福东抱着肚子:“疼啊,疼死我了,野郎中,你给我看看,是不是我也断了骨头?” “你没事,就是撞了肚子撞狠了,歇上几天就好。” “你没看差吧?我咋这么疼呢?你再摸摸看,看看我骨头有没有事儿?” 野郎中不耐:“我看不了,去县城吧,别错过接骨变成了瘸子。” 野郎中是被骂出去的,当然没给钱。他也不恼,出了门还笑呵呵。遭报应了吧,该!想着三个小狼崽子疼得哭爹喊娘,还有曹氏和她大媳妇还有闺女高高肿着的脸,野郎中只觉得夜色迷人。 活该,自己辛辛苦苦采的那几根草药被祸害了多少了啊。活该! 那边花云想着这会儿他们该发现了,心情好起来。 “不送官也行,我再打一次。狠狠的打。” 花雨想起什么,啊了一声,拉着花云,踮起脚在她耳朵边小小声道:“我觉得娘跟我瞒了啥,没问出来。” 花云立即看向万氏。 万氏心虚不敢看她。 花云眼睛一眯:“你不说?” 万氏心慌慌:“娘…不是…娘没答应…” 还真有事儿? 一屋子人瞪大了眼。 万氏被人盯着想哭,尤其怕花云生气,最后顶不住压力:“就是,就是…曹氏说,万山茶跟你哥差不多大…” 众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想结亲…” 万姥姥气得哆嗦:“就那个万山茶,跟曹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雷子那么好的孩子,糟践呀。” 冯氏心里也觉得是,但觉得万姥姥真是太…那不是你亲孙女吗? 花长念蹦了起来:“你,你没答应吧?” “没,我哪能答应啊。就是没答应,曹氏生了气,就,就…” “就拿了你的东西当补偿呢。”花云挠了挠下巴:“要是哥知道这事,会怎么样呢?” 肯定火烧屁股一样跑回来,气急败坏想死的心都有了吧?真想看看呐。 “可不能让你哥知道,他肯定会生气啊。一生气,就没心思念书了,人家先生不要他——” “敢情你们怕我哥生气,不怕我生气啊。就因为我没在书院里念书?” “不,不是,爹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见花云瞪他,忙解释:“爹不是那个意思,是想把他们都打发走了,省的你们知道了心烦。爹都没让雨儿冰儿知道呢。” 哟,还是好心? “我还得谢谢你了?” 花长念低了头:“爹错了,要不你骂两句,打两下,消消气吧。” 花家人没觉得啥,万家人嘴抽抽。这还是父女吗? 花云也嘴抽抽,要是打两下骂两句就能让他改了性子,自己早这样做了好嘛?给她整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是怎么回事儿?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惩罚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啊?”花长念不明白:“不是写了认罪书了?还真要送到衙门里?” 这…不好吧? 花云狞笑:“我说的是你们俩做的糊涂事儿,哪能就这么算了。” 花长念和万氏顿时心冰凉,花云咋看着这么吓人呢? “是爹糊涂,以后爹拿不准的事儿都找你,不,不管什么事爹都听你的,你不发话,爹啥也不做。” 花云点点头:“本来就该这样子。但做错事,必须受罚。不然你们非得整个下次出来。” 花长念结巴了:“不,不,不用吧…爹就这一次…” “一次?”花云挑眉:“一次还不够?” 再说,你是一直好不好? “你,你说吧,”花长念耷拉了头:“爹认罚,但你娘身子重,不关你娘的事儿。” 万氏立即可怜兮兮求情:“你爹要不是看在我面子上——” “行了。我还真能动板子怎么着?明天,你就去地里边搭个茅草屋住着吧,没我的允许,你们不准见面,偷偷见面也不行。放心,一日三餐,请二舅给你捎过去。” 啥?这是要活生生拆散他们? “云儿,这,这这——” 花云淡定道:“本来就分床睡了,睡在哪个屋里不是睡啊。要是不愿意,等天亮我去山沟子里跑一趟,正好顺路去谢谢郑大人。” 万氏急了,真闹出去,还不是毁花云的名声啊。这外甥女把大舅家告上公堂,以后还怎么嫁人? “他爹,我给你收拾被窝去。” 花长念傻眼,自己就被赶出去了?心疼媳妇还心疼错了?怎么媳妇就这么放弃自己了? “吃饭。” 天气热,也不用再热饭菜。一屋人默默吃了饭,各回各屋。 花云虽然不想吃,硬逼着自己勉强吃了半碗饭,一块肉都没动。 第二天天亮,花长念估计是跟万氏黏糊最后一晚去了,没往常起的早。 万二舅带着万福山往前院走,过来吓了一跳:“娘哎,熊。” 花云才记起,自己昨晚把那头熊随手扔在大门后头了。 花冰刚出屋子,听见万二舅喊,蹬蹬蹬跑过去,用小身子挡着人,费力扒拉着黑熊脑袋,瞧见脖子里是刀痕,才松了口气。接着又按了按刀口四周,血管早干涸了,并没血流出来。再看看干净不染丝毫血迹的黑熊身子。心一沉,大姐是气惨了,喝了一整头熊呢。 “大姐,你都把血放干净了啊。气归气,你还是怕咱爹不好收拾啊。” 花云微微抿嘴,见出来的花长念眼睛一亮:“放干净血不就轻了嘛,好背。” 花长念眼睛里的光就灭了。虽然知道不是花冰说的那样,但花云不承认啊,不给自己这个脸啊,还生气啊。 他真的错了啊。 因万家人在,花云不便动刀子。便对花冰道:“先吃饭吧,你们去学堂路上顺路喊了胡屠户还有村长来。” 花雨啊了声:“姐,这熊你要咋弄啊?” “昨天村里人给咱家帮忙了,分给大家吧。” 花雨撇嘴,姐真大方,帮什么忙啊,不就是顺着姐的话应了几声吗。但她知道姐这是在为人,知道是对自家好,便没发对。 等胡屠户来了,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野猪呢。这大家伙我可收拾不了。这皮子不得被我割坏了。等等,我去喊张老叔来,他剥皮,我倒是能帮手。” 又去叫来张猎头,张猎头嘶嘶吸着气:“花云这孩子了不得啊。熊瞎子都赤手打来了,我们几辈子猎户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 花云笑笑不语。 张猎头又看了看黑熊脖子:“这一刀,快狠绝。啧啧,你都比得上江湖刀客了。” 见花云没说话的欲望,他也不再多说。用自己家传一把尖刃儿弯刀开始剥皮。 胡屠户打下手:“老叔,你这刀好,一把能断我十把杀猪刀。” 花云瞄了眼,刀刃并不雪亮,反而暗沉无光,在熊皮下划过,却是锋利无比。 好刀。 “唉,这刀啊,自从你大兄弟去后就没碰过这么大的野物了。唉,还以为我要一直带到棺材里去呢。” “啊?不传给来子了?” “传啥传,以后不进山了,种地,娶孙媳妇,抱重孙子。” “日子咋不是过啊,都是盼着小辈好的…” 那边花云跟村长道:“又得麻烦村长一回。昨个儿,家里遭贼,劳大家做了见证,还都要帮着我家盯着呢。感念大家的好,我想着,这黑熊就给村里都分了吧。” 村长直吸凉气,连张猎头和胡屠户也停了手望她。 “这黑瞎子这么大个头呢,可不得值不少钱。你真舍得?” 花云点点头,又说道:“四个掌,我家送人。剩下肉也不值什么。” 可不,熊掌才值钱。 村长就去看花长念。 因花云说了,让俩人不见面反省。花长念现在站在院里,万氏就在里屋不敢出来。这会儿,花长念开始惦记万氏,傻站着望着窗棂子走神。 花云那个怒,以前这会儿你早去看河道也见不到媳妇,怎么没见你丢了魂? 当即冷哼一声。 花长念一个激灵,条件反射道:“云儿说咋样就咋样。” 像是在跟自己重申。 村长三人看不过去了,倒不是看不过花云,而是花长念,怎么昨天被万大舅一家那样闹腾糟践,看着还是没长进呢? 村长拍着他的肩:“长念,不是我说你,你是大老爷们儿,是大家长,孩子们再能干也是孩子。从你家分出来,都是雷子和花云撑着。现在雷子去读书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一趟的,花云再厉害也是女孩儿。花云十几了?该娇养着等嫁人了。你瞧瞧你,糊涂立不起来的,还指望着花云给你撑一辈子腰呢?” 花长念一听自己会害的花云嫁不出去,立即回了魂,仔细一想,村长说的对啊。 “都是我没本事。” “这不是本事不本事的事儿。你要真没本事,能生出这么好的孩子来?为了孩子,你腰杆子也要硬,说话做事都得狠。” “对,我得改。” 花云听得无动于衷,这么表态,还不是为了早日见到他媳妇?好了伤疤忘了疼,看着吧,过上个把月,这人又得故态复萌。 四只熊掌,处理干净了,花云将一只后脚掌直接给了村长。拜托村长帮着分肉,家家户户都送到,便拎着另三只出了门。 经过学堂时,另一只后脚掌送了曾先生的娘子。曾娘子面露惊讶,随即笑着谢过她,并没多说多问。 花云看出来了,人家曾先生不简单,他娘子也同样不简单。而且,看她神情,她绝对知道熊掌怎么做。普通妇人能知道这些? 但花云也不会多想。谁没个秘密呢。 到了县城,先去县衙,给郑大人送了一只。 许是在花云面前失态过,郑大人私下没了官模样。见了熊掌,口水都流了出来,眼睛闪成斗鸡眼。 花云鄙视:“你也是大家子出身,至于吗?擦擦嘴。” 三两眼泪都掉了下来:“可吃顿好的了。多少年了,今天就着汤汁我也能吃十个馍馍。” 一副十辈子饿死鬼模样,花云都不忍心看,上次还给你二十两呢,才三天,都拿去垫茅房了? 三两委屈看眼郑大人:“我都拿自己月钱养公子了。” 他家公子好东西不少,可惜太抠,他都劝了多少次,家里又不缺那一只笔两锭墨的,就不能拿去卖了救救急? 他愣是舍不得啊。 郑大人一脚踹到三两屁股上:“赶紧拿去厨下给我蒸上去。” 三两流着哈喇子抱着熊掌跑了。 郑大人还想抢另一只。 花云侧过身:“别想了,这只我还得送人呢。” 送着花云走,郑大人犹豫再三,还是没把重万里飞鸽传信送来的消息说出来。若是她知道了,反而更容易暴露。 “算了,我盯紧了便好,再大胆也只是个姑娘家。” ps:  感谢书友一六〇五〇九一六三一二六八二八亲、紫心银魂亲、qsq亲、矞天皇亲的打赏,感谢书友一六〇四二四一二〇一二一八四〇亲、一夜独思亲、michelle611亲、rowlena亲、语雨ariel亲、喵妈咪亲、书友一六〇五〇九一六三一二六八二八亲、雯o(n_n)o亲、煜墨亲、南极虾仁亲、怀宇妈妈亲、cindy7103亲、yqv亲、amei2亲、an沫沫亲、鹫恋亲、一三〇九〇一一〇四亲、蝴蝶岚澜亲、绝迹猫亲、原来也行亲、飘然在心亲、吃书书的虫虫亲、zy-落雨亲、书友一六〇五一九一六三三一二二五七亲、mm头亲、书友一六〇四二六一九五四三七〇二四亲的月票,感谢卡米亚修丝亲赠送的两枚平安符。关于更新的问题,不好意思说下,因为鱼儿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小公举,还是自己一人照顾,所以,一天保证两更是小公举赏脸,偶尔三更是小公举隆恩。四更?怕是小公举不批。鱼儿只要有稿,一定当天贴出来。所以,大家不用催更,只要有立即贴。就这样哈。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为人 仁和堂,顾老接过熊掌喜得不行:“托你的福,有口福了。” 花云笑笑:“劳烦您给开个方子,我娘心神不安怎么调理?” 顾老斜她:“心神不安?没来诊脉,那就不是身体的问题了。你娘最好不要劳动心神,你们让她安不就成了?” 花云摇摇头,把万大舅一家的闹剧说了来,家里的破事顾老都知道,不用单瞒着这一桩。 花云沉下脸:“明知道自己身体虚弱这一胎又艰难,他们两口子还敢把那家混人放进来。索性我回来的早赶了出去。不然等他们发现家当被人席卷一空,免不了争执推搡,大怒大悲,或者碰着了摔倒了,两条人命,后悔都没地方后悔去。” 说到底,她不是心疼那点子东西,还是气花长念和万氏糊涂,没把肚里的小生命当重中之重。 花长念和万氏不是不看重未出生的孩子,只是想法错了,万大舅那一家是那么好打发的?就算当天安安生生走了人,第二天准又得来。 这种人就该一开始就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花云抚额:“所以,为了这个孩子,也得给他们个教训。愧疚担忧总比失了孩子好。所以,顾老请开个方子,保证胎儿不受我娘心情影响就好。” 顾老不知说什么好了,立即提笔写方子:“你想的很对,轻易原谅了,你爹娘还不当回事呢。再招惹了什么人来,还是肚里的孩子最危险。放心,我开这个方子有养胎宁神之效。不过,你也别让你娘担忧太过了。” “我晓得。” “对了,你哥进书院,怎么样了?” 花云便开始说入学的事:“…看着倒是挺规矩的。” “那可是蒙阳书院,琅州最好的书院,里头有好几位当代大儒呢。我听说第一代院长,当过帝师,是个很…有性格的人。”顾老哈哈笑起来:“只是没想到竟然让主子给下人背行李。” 花云撇嘴:“当别人都跟我哥一样呢。还不定多少下人被抛了行李去。” 顾老摇头:“这是在看学子的心性。如果真是聪明人,反而不会那样做。” “没得牵连无辜下人。” “也是吧,不过既然在里头充当跑腿的,想来是能随时下山的,等以后再带行礼也是一样。” 花云一愣,不知道花雷有没有跟书院的人通气,张来子可是不能出来的。 “还请顾老帮我配个宁神静气的药囊,我随身带着,最近火大。” 顾老了然一笑,亲自去给她配药。有那样的爹娘,搁他他也闹心。 蒙阳书院,张来子正怒视花雷:“凭什么我就不能下山了?我是小厮,小厮,你对那些人说了什么?” 一身白底黑边学子服的花雷对着不远处的护卫施了一礼,才对张来子道:“没什么,就是你只能陪着我下山,我要是在书院里,你一步也别想踏出去。” “我又不用上课。” “所以,以免你太闲,我的功课你也得学,我来教。” “想的美。我不学。” “随便你。张来子,你要弄清楚。是你爷爷来求着我家的,不是我求着你。让你学点东西,是我一片好心。但不是对你,只是因为你爹。” 张来子红了眼,捏着拳头瞪花雷。 花雷哼了声:“反正我家答应了你爷爷,你是出不了这门的。你要真想走,行啊,我先给家里去信,给你家说清楚明白了。”顿了顿又道:“董叔说过,你娘的眼再哭下去,准瞎。” “你——” “我现在去写信。” “你!我,我不走了。” 哼,花雷望着转身蒙头走的张来子,鄙视不已,多大的人了,比自己都大,还让家里人担心呢。不怪自己瞧不上他。 这一幕,落在暗处人眼里,这两个小家伙,倒是有几分意思。 花云拎着一串药包出来,想了想,去了县城的牲畜市场。那里有卖狗崽的。 以前倒是提过,家里养几条狗看家。后来也没顾得上。村里养的都是土狗,花云觉得太温柔了些。 走了半个市场,花云站住了脚。一个老头面前的箩筐里挤了一窝小狗崽,有四五只,看着跟土狗不一样。耳朵没那么软哒哒。 “老伯,这是什么狗?” 老头抬头看她,咧着嘴笑:“这狗崽啊,是我家母狗下的。它们爹是番邦大狗的后代,别看样子丑,看家可好。” 花云蹲下,朝一只看着最大的小狗崽伸了一根手指头。 小家伙立即张了嘴咬过来,可不是撒娇,是正经的要咬人。 老头喝了声,讪讪:“养熟了就好。狗不是狼,狗记主子。” 花云点头,狼也不怕,她有的是法子让它们看家护院。不过家里人怕是接受不了。 “我都要了。” 老头接过银角子笑得不行。赚大发了。 想着家里还有一群羊,****都是万姥爷赶出去放羊。便又买了一窝土狗崽,一边拎着一个箩筐往回走。 有番狗血统的狗崽一路朝土狗崽汪汪叫个不停,土狗崽静静趴在箩筐里眼皮子都不动一下。 差距啊。 这脾气也太好了吧,花云想,真是太可怕了。得训。 回到家,大黑熊已经都收拾好了。胡屠户将肉都割成差不多的大小,村长带着花长念一户户的送。 胡屠户不好意思问花云,能不能将脑袋和下水给他,他不要肉。 花云让他自己回家拿大盆来端,肉一样给。 “当是工钱了。” 胡屠户笑得开心,他会整治下水,虽然麻烦了些,但这可是黑瞎子啊。他还没尝过呢。 “等做出来,我给你家送些来,尝尝叔的手艺。” 他可不敢让婆娘来讨人嫌。 这花家,得罪不得。 张猎头要了一包大骨头,还让花云也熬汤喝。 等送完肉,家里还有不少,村长道:“本来便是你家的东西,给多给少你家说了算。哪有为了为人把东西全送出去的道理。自家不吃的?” 这是提点花长念? 花云瞟了眼,不用说,老好人肯定是想着全送出去的。 花长念受教点头,花云说送给村里人,他没多想就要全分出去,被村长说了一通。现在看来,别家不管拿到多少肉都一样开心嘛,自己是得好好反省。村长说的对,不能让自家反而吃不到吧。 村长笑道:“大家都感谢你家呢,说以后再看见上门捣乱的人,就来帮着赶出去。”这是对花云说的:“熊肉呢,大家可稀罕,不少人都舍不得吃,说卖到酒楼换钱呢。” 这是打探口风了,人家送的东西反而拿去花钱,怕花云不高兴。 花云无所谓:“送给大家伙儿,怎么吃用都是自己做决定了。” 村长笑了。跟着便告辞。 进了村里,就有人来问,想到县城卖了去,问村长去不去。 村长笑骂,爱咋地咋地,他不管。 果然,便有几家当下包了肉往县城去。 他们是怕花云不高兴,可又舍不得自家吃,换成钱除了能割同样大块的猪肉,还能有余钱买别的东西。 猪肉,已经是不常吃的好东西了。 村里家家户户都送到了,就是以前有龌龊的人家也送了,花家同样也送了。是村长去送的,直接送到了花长光屋里。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给花长光家的呀。 这是村长的主意,谁让花长祖中秀才那天去逞威风,二房三房也跟着去抖呢。 梁氏王氏盯着那大块肉,恨不得用眼睛吞进肚里去。 张氏哼了声就带上了房门。 两人扶着大肚子跟李氏去告状。 “娘,你看看,分给咱家的肉,大嫂全拿进自己屋了。这是不让爹娘吃啊。” 李氏沉着脸不为所动。心里清楚,分宗后,就大房跟花长念面上过得来。这肉,就是给大房的。 “大哥大嫂也不拿来孝敬娘。” 这话对,还没分家呢。就算分了家,也得把好的孝敬老人才是。 梁氏抚着大肚子:“娘啊,您的乖孙嘴馋呢。” 王氏不屑撇嘴,还不是你嘴馋,话都不会说。 果然,李氏不悦瞪梁氏。 王氏立即甜着声音道:“娘,四弟还没吃过那等好东西呢。” 李氏立即动了心思,有好东西哪能落下秀才老爷?顿时起身踩上鞋呱唧呱唧往大房去了。 王氏得意看了梁氏一眼,等讨来肉,哪能全进四房的嘴,还不是大家一起吃。再让男人抱怨几句,自己一样能多吃。这个笨蛋,拿自己肚子说事,你一家子加起来也比不上四房。 想着想着,王氏心里酸起来,自家还不一样比不上? 梁氏不屑撇嘴,你厉害,讨出来的东西一样少不了二房的。 两人也不跟着去,只回到自己屋在门口看着等着。 第一百四十章 守望相助 大房所有人包括葛氏,都围着熊肉议论怎么吃呢,说焖的烂,又说烤的香,说得正热闹,李氏推门进来了。 “咳,老大啊,去县城一趟。” 花长光头也不抬:“去干啥啊?” “家里得了好东西咋能忘了你的秀才四弟。把这块熊肉给他送过去。” 啥? 一家子纷纷看向李氏,觉得气愤又荒谬。 花顺水随手就将盛着肉的小陶盆塞到炕桌下头。李氏要是想拿,首先得扒拉开围着的一群人。 李氏沉了脸:“顺水,你啥意思?” 花顺水阴阳怪气道:“前头,祖母不是才去送了一车的好菜,我怕四叔噎着。” “你——” 方氏生了。生了个大胖儿子,终于如愿。 李氏开心啊,她秀才儿子终于有后了。想让方氏搬回来坐月子,她带孙子。方氏好不容易才脱离出去,哪愿意回来?让花长祖出面,哄得李氏不但不想着让他们回去住,也不会去县城给他们添乱,还三天两头给他们送新鲜的蔬菜。 因这事儿,那三房都气着呢。四房租院子要家里给钱,吃喝用度要家里给钱,请客吃饭也要家里给钱。这花费明显比以前还要大。秀才头衔到底有啥用?要不是想着能免田赋,早翻脸了。 花长光沉了脸:“娘该不是不知道这肉是送给我们大房的吧。” 李氏还真没那个脸说是送给她的。 “这不是咱没吃过,你四弟他——” “他是你亲儿子,我就不是了?” “你咋说话呢?咱家脸面还不是你四弟撑起来的,你家日后——” “娘可别说日后,”花长光嘲讽:“娘先说说现在,就单说老四生了儿子,娘偷偷塞了多少钱?” 李氏心虚,不敢搭话茬:“不就是一块肉,难道你有了不孝敬爹娘的?” 花长光道:“儿子自然得孝顺爹娘。你放心,这肉做好的,少不了你和爹吃的。” 别人,一口都别想。 李氏面对花长光越来越没底气,气呼呼出去了,一边走一边骂张氏。 张氏习惯了,也不怕在儿媳妇面前丢人,跟葛氏道:“待会儿守着点儿锅。别让人偷了。” 葛氏点头,心里却鄙夷,才这点子肉就吵成这样,要是没分宗,一大头黑熊不都是花家的? 李氏心里不甘,想找个人倾吐倾吐心声,可惜花长芳嫁出去了,四房又搬走了。梁氏王氏见没讨着肉,立即不出房门了。李氏心里凄凉,咋觉得这么孤立无援呢。 等花老头回来,拉着他一通报怨,最后道:“我不管,全村人都吃到了,哪能拉下秀才老爷。你去要。” 花老头面无表情看她眼:“昨天那热闹你是没去瞧呢?你想让花云也打我脸是不是?” 李氏哑了口:“她可是你亲孙女。” “那是她亲娘舅,又咋样?你觉得你比她亲娘舅对她好啊?” 李氏不说话了。她早就怵花云了,那是头破血流都不眨一下眼的主儿。 当晚,张氏做了熊肉出来,满院子飘香。拿一只小碗装了些摆到花老头跟前。 花老头心里叹气,让李氏端了分给二房三房的儿子和孙子。 大房当然没给,他们屋里还有更多。 花长光爷几个心里自嘲,这是大房自己得来的东西,就这么理所当然给二房和三房,就不能做的好看点儿,也给大房分一分? 张氏觉得自己盛多了,该割下一个角给李氏自己做才是。 睡觉前,花香儿拉着张氏:“娘,祖母让我去和花雨要黑瞎子肉呢。” 张氏气得不行,对花长光道:“看看,你娘就只会打咱房的主意。” 花长光心烦道:“睡觉。你不去就是了。” 第二天,花老头却是自己去找了花长念。 花长念已经在万二舅和别人的帮助下,在果林里搭了座小茅屋,凄凄惨惨一个人住着。 “啊?你说啥?”花长念怀疑自己听错了。 花老头咳了声:“守望相助。以前没少跟你们说这个道理。花雷进了蒙阳书院,我都听说了,那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花老头去县城看花长祖时,跟他说了这事。当时花长祖惊得差点儿蹦到椅子上去,眼里的嫉妒遮也遮不住。花老头就大概能想到蒙阳书院有多厉害了。 何况,后来他那秀才亲家,直言跟他道,只要花长祖也能进蒙阳书院,科举做官是板上钉钉了。 回来后花老头就琢磨着怎么办成这件事,都打好腹稿将要去找花长念了,正好碰上花云收拾万大舅家。花老头怕了,一时退缩。没想到今天竟得了花云打来的黑瞎子肉,心眼儿又活了。 “花雷是个好苗子,可毕竟才读书不是。等学成科考做官,还不知得多少年。” 花长念眨眨眼,做官?他从来没想过。 “可长祖不一样啊。他已经中了秀才。只要再中举人,甚至能捐官呢。做官,要的是什么?人脉。亲家说了,那书院里头有的是有来头的学生,不少人家里都是当官的。这就是人脉啊。” 花长念:“啊,你这是给花长祖找人脉啊。” “哎,话不是这样说。”花老头没有完全否认:“刚不说了吗,谁知道花雷读出息要多少年呢?可是长祖不一样啊,他马上就能当官老爷啊。你想想,要是长祖进了那书院,明年中了举,当了官。等花雷以后考出来,不就正好提携他吗?” 听明白了,这是让自家扶花长祖上位呢。至于日后花长祖会不会帮花雷,花长念只是糊涂并不蠢。 不蠢,自然听明白了。糊涂,不做决定就是了。 “我听不明白。不过雷子能去蒙阳书院读书,是花云求的郑大人。你要是想帮花长祖进去,找我没用。便是找花云估计也不行。人家可是官老爷。又不是什么实在亲戚。人家犯不着总帮我家。” 更犯不着帮你家。 “你,你气死我啊。多好的事儿啊,长祖可是你亲兄弟。” 花长念张了张嘴,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你跟我说没用。从昨天开始,我家什么事都是云儿说了算。你不信我的,就去找她问。”想了想,纳闷的问:“怎么不是花长祖自己来问?指不定他还不想去呢。” 花老头瞪眼,花长祖哪拉得下脸面来?这个憨子咋就不会自己想,还是故意问自己呢? 任凭花老头怎么说,花长念只咬定他管不着,两人僵持着。直到花云来到这边,花老头远远看见她,就气呼呼走了。 花云挑眉,这老头又闹什么呢? 花长念说了花老头来意,嘱咐她:“咱可不能沾花长祖那个人,他心坏。” 花云点点头:“当我跟你一样糊涂呢。” 花长念:“…爹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爹呗。” “陈大伯帮着找了藕种,还找了人栽种,我去看看。” 花长念一拍脑袋,自己咋忘了这事儿? 父女俩一起去塘子边找陈大河。 种藕的人见主家来了,上来问好,又问:“听着陈兄弟说你家好几个塘子呢,我带的藕种可不多。” 花长念见花云不开口,忙上前道:“才挖好这一个,另一个才挖了一半,别的还没动呢。估计等再过个把月才都挖好。先种这一个,看成不成吧。” 种藕人点头:“这个里头的土我看过了,能长藕,还离着河近。放心,我一定给你们收拾好,等别的挖好了,你家再找我来。” 藕种给钱,种藕也得给钱。这是财路。 “这是肯定的。咱这种藕的难寻,除了你还能找谁来?” “哈哈,你还说对了,也就挨着大河才得种,别地想都别想。我也是少时去南边打工学来的本事。这里头讲究多啊,一般人哪知道呀。” 种藕的半点不会泄露口风,花长念也没想着学,那人见他是个憨的,倒没了那么多的防备。 塘子临河,是最大最深的一个,种藕人用了两天功夫才弄完。没办法,谁让只有他一个人会。他还怕别人偷学不让人帮呐。 万二舅心里始终担忧万大舅一家被花云打了怀恨在心想着怎么报复,正好家里几亩薄田也该回去看看,便回了山沟子一趟。 可好,回来浑身挂彩,衣裳破了,满脸的血道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落户 “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我把几亩地干脆托给了邻居,到时候收成分他三成。所以…没事儿不用回村了。” 万二舅避重就轻讲道,脸上血道子狰狞,至少有十几道。 万二舅受了伤,自然大家都跑回来看,除了上学堂的花雨花冰,除了已经去仙客来当后厨伙计的万福山。 这话听着可不对。乡下人都恋家,哪有放着好好的家不回,好好的地不伺候的? 万姥爷沉声问:“你就说,是不是他家难为你了?” 万二舅看了众人一眼,叹息,自己瞒着有啥用,谁一眼看不出来啊?真是丢人。 “是曹氏。我一回村就听说,万福来万福全腿断了,躺炕上下不来…” 众人便看向花云,花云淡淡道:“又不是养不好。” 姑娘,咱大家伙稀奇的是你怎么就那么技巧的弄断了人家的腿好不好?明明那天人家是好生生自己走掉的。 万二舅继续说:“我一听,就知道坏了,这梁子结大发了。爹娘是肯定不能回去了。” 万大舅和曹氏可是把儿子看得比自己都重…唔,万大舅不知道,但曹氏肯定是这样的。 万姥爷万姥姥都叹气,心知确实如此,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家也不好立即回,就把地托付给邻居大哥了。临走时,曹氏找了过来,二话不说,俩爪子就往我脸上头上挠。” 怕是不止挠,衣裳怎么破了?还有撕扯吧? “她男人没出来?”花云很是看不起万大舅,其实什么事情都是曹氏在出面。 万二舅干笑:“出来了,幸好我跑的快。” 万大舅可是手里拿着铁锨呢。明晃晃要往他头上砍,他不是跑得快,还不得命丧当场? 花云看他一眼,没多问,只道:“以后你们不回去就是了。看他们敢来。” 冯氏纠结不已:“可咋办?” 因花长念也回来看万二舅,万氏就在里屋。等男人们都各自出去忙活,她才出来,先是伸着脖子往外张望,还惦着脚尖。 花云看得好笑又好气:“你要是跟他见上一面,那就再加一个月。” 万氏心里也有气,罚什么不好,偏偏罚不能见面,赌气坐到椅子上:“你啥时候气顺了?” 呵?还发脾气? “等你顺顺利利生下孩子,养好身子。” 万氏一顿,又开始心虚。她想明白了,花云最气的还是他们两口子对肚里的孩子不经心。 “你和肚里的弟弟妹妹有个什么不适,我就让姓万那一家子都进大牢还是轻的。” 万氏没了脾气,进大牢当然是轻的,你都踹断人家腿了。 万姥姥冯氏和万枣花相视无言,有种跟花云说不上话只能高高仰望的感觉。 冯氏忙扯开话题,叹了一声:“我都不知道以后回去好,还是不回的好。” 万氏果然被吸引了过去:“二嫂,咋了?” 冯氏叹个不停,可见是真愁着了。 “托你家的福,福山进了仙客来当伙计,我跟周边的妇人都熟了,就有人来探口风问亲的…还有枣花,也有几个婶子夸好呐。” 万枣花立即红了脸,避到外头去了。 花云佩服,这是关系到你下半辈子几十年幸福的大事啊,就因为害羞就不听听?太不上心了。 大队长从来没有过如此小女儿心态。可怜的末世来的孩子啊。 “这不挺好的。俩孩子都大了,碰见好孩子该定下来了。” “谁说不是呢。”冯氏情绪一下子掉下来,愁闷的想哭,不过眼角瞧见花云,顿时憋了泪。人家比万氏识时务,看出花云不喜欢见人哭,便立马忍住。 万姥姥急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咋了?” 万氏也着急:“人家是有啥条件?” 冯氏摇头:“不是,人家都说俩孩子好,只是也都问我,是不是以后还要回山沟子里去。我说那是家哪能扔下,一个个就都不说话了…” 可以理解啊,谁愿意把闺女嫁进山沟子啊,除非是闺女或者彩礼高。可惜,万二舅家没钱。没钱,自然也不能给万枣花置办多好的嫁妆。 冯氏抹了把脸:“好在比以前好,总算有打听着的了。” 万姥姥便道:“咱找媒婆来,问问,指不定就有合适的人家不嫌咱是山沟里的呢。” 怕也是穷得叮当响的人家。 两人倒是都没想让花长念家帮忙。 万氏有这个心思,但面对着花云不敢说出来。 花云却是有别的想法。 “二舅舅母有没有想过在我们村或是哪里落户?” 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花云几个孩子不想家里有外人在。但万氏这般情景分明短时间内离不了人。 如果,能让万二舅一家彻底搬过来,成为一个村的村民,万氏有人照顾不说,她也能借此请万二舅一家搬出这个院子。 当然,她很乐意出钱起屋。届时,万姥爷万姥姥当然跟着儿子住的。 白天有人照顾,晚上能独门独院,花云觉得万二舅一家也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日子。 她可不是烂好心。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虽然万二舅和万氏都是被养成了老实吃闷亏的性子,但两人明显不同。万二舅一家因着冯氏失去的那个儿子,跟万家闹翻,是主动搬出来的。而万氏和花长念却是在花雷花云策划下,被逼着跟花家划清界限的。 花云想过,当初花长念要分宗,一是被花老头伤了心,心灰意冷。二也是不想拖累花老头的心思。还是为花老头着想。 这是两家人本质区别,万二舅家懂得了反抗,懂得了保护自己。花长念万氏怕是还没那个觉悟。 还有就是万二舅一家很懂分寸。自来到花长念家,一家四口踏踏实实干活,从不插手花家家务事,也不拿自家的事来说。尤其冯氏,接过了养鸡养兔子的活计,虽然万氏早说过里头收入分给他家一半,但冯氏从来不要钱,便是花长念忙时,万家单独去送鸡蛋,也是一个子不落的交给万氏。还有万氏先前说的给工钱,被万二舅说教一顿,坚持不要。 而冯氏,花云很是看好。无他,冯氏经常在私下里劝慰万氏,养好胎服侍好男人,谁都没男人孩子重要,为了孩子睁大眼睛看清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什么什么的。这还是花云耳朵灵才听见的,当着孩子的面冯氏从不说这些。显然是维护万氏在孩子面前的威严。 假如万氏有那玩意儿的话。 有冯氏劝着,万氏说不定能清醒些。 同样的性子,同样的家庭,同样的遭遇,一家觉醒了,那俩还懵着。花云很无奈,难道也要用一个小生命去换? 算了,懵就懵吧,养一辈子就是了。 “如果落到我们村来,咱们两家还能互相照应。” “啊?这个——”冯氏真没想过:“这个啊,这个…” 花云便道:“听二舅的意思,怕是你们再回村里那家子不会放过你们去。” 冯氏黯然,万二舅私下跟她说了,万大舅想要他的命呐。 花云了然,果然,万大舅不敢招惹自己,就把怒火对准了万二舅家。 “可是,落户不是这么好落了。得村长同意,还得买地建房,外来的人哪那么容易被村里接受…” “这些都不是问题。姥姥觉得怎样?要是二舅家在我们村落了户,以后你和姥爷也不用回山沟子了。我家还在眼前,不愁日子过不起来。” 这是说以后她会照应着万二舅一家? “这,”这当然好,可是,能行吗? 花云又对冯氏道:“落户起房,表哥表姐婚事就有着落了。” 冯氏眼睛闪闪,她真心动啊。 “可是——” “就这样定了。我去跟村长说一声。” “啥?”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这就定了?都说啥了? “哎哎哎,不是,我,”冯氏急了:“娘啊,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真没有靠着小姑家的心思啊,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万姥姥也有些傻:“这云儿,怎么风风火火的?话还没说完呢。” 万氏啊啊两声:“娘,二嫂,她自己有主意,我们只听着就是了。” 两人:“…” 再愧疚也不能由着孩子胡来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欠条 “到咱村里落户?”村长一愣:“我是没啥不愿意的。哪个村长不愿意自己村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繁盛啊。官府有嘉奖的。只要去官衙办齐文书就行。”顿了顿又道:“你二舅家都是本分人,我自然欢迎。又不是那老大一家。” 当村长的都烦只会闹腾的人家,可惜,哪个村里都有不省心的。 花云问:“具体怎么个弄法?” “简单的很,把万二舅家一家子从户籍上改到咱们村就行。以后他们人口田赋的都从咱村走。父母大人跟你家熟,更是没问题。” “我姥爷姥姥也搬过来。” “一样的改过来就行。那落户了,他们还是住你家?” 花云摇摇头:“肯定得有自己家。我先回去问问我舅意思。” “啊?你二舅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万二舅很懵,自己只是出去地里一转,被喊回来就要落户改地方了? “云儿,云儿啊,这是怎么说的?我咋啥也不知道?” 花云便道:“那你是想买别人院子住,还是买地自己建房?” 万二舅:“…”他问的不是这个好不好? “我们本来就是山沟子里的,又不是没有家,你心意二舅领了,还是算了。” “他爹,福山都十九了,”冯氏目光戚戚:“跟枣花一样大的小媳妇都抱上孩子了。” 万二舅一窒,还是缓缓摇头。 万氏想劝,被万二舅瞪住。 万姥姥拍着大腿:“知道你是不想拖累青娘子,可你忍心俩孩子一年年再耽误下去?枣花哪等得起?你想她嫁给老鳏夫呢?” 万二舅闷闷不说话。 他心里有想法。落户,说的容易,里头事儿却不少。便是借着妹夫家的关系,人家村长同意了。可落户之后就是安家。总不能老住在花长念家,可不管是买房还是买地建房,都是一大笔银子。他倒是看出花云愿意帮他,可这份人情太大,他不愿意欠。 说到底,花云帮忙还是看万氏的面子。 他这个当哥哥的没给妹妹争面子,反而要靠着妹妹过活,这不是打他脸吗?他更怕万氏因着娘家不争气在自己家里抬不起头。 花云见他只沉默,大概猜出他的心思,便建议道:“二舅,你给我家打欠条就是了。总不能因为面子就耽误了表哥表姐的婚事吧。” 这个时代真是太可怕了。男子二十不娶,人家就会认为他有问题。女子十五不嫁,就成了人人看不起的老姑娘。这让她这个三十多还是光棍一条的老剩女情何以堪? “欠条?” 花云点头:“一码归一码。我家看在亲戚情面上,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过涉及到银钱,当然要算清楚。亲兄弟,明算账。二舅手上不趁手,我家借银子。只要写好欠条,以后慢慢还就是。二舅可不会沾我家便宜。” 万二舅莫名松了口气。 冯氏也道:“就是这个道理。知道你要脸,可你总该为孩子们想一想。青娘子和妹夫不是外人,跟他们借钱不丢人。咱手脚勤快,挣来银子赶紧还就是。不赖账。” 万二舅还是犹豫。 万姥爷赶着羊和花长念也回来了,在院里听了会儿,问花长念:“姑爷,你愿帮福山家一把不?” “瞧爹说的,我当然愿意,云儿都开口了呢。” 万姥爷听得最后半句不知道说什么好,进了屋把万二舅拉出去,跟着花长念三个人嘀咕了好久,万二舅终于点了头。 “二舅承你的情,”万二舅搓着手:“那个,二舅先跟你借银子,咱写清楚银两,利息,等二舅手上一有钱就还。” 花云点头。她自有打算,欠条是一定要写的,却不一定要用。等万氏孩子生出来,若是万二舅家表现一如既往,欠条便作废。万二舅要面子,大不了就说帮花家做活的工钱全抵了。要是半道上,万二舅家变了心,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十倍还回来,回到山沟子里再也不敢出来。 都说定,便开始商量房子的事儿。万氏回了里屋,花长念才敢进来,恨不得把两堵墙烧穿两个洞。真真是望眼欲穿。 花云咳了咳:“是买屋住,还是自己建房?” 花长念想了想:“二哥,村里倒是有个空院子,房子收拾收拾也能住人,就是在西北角上。” “那可不方便了。”万姥姥道:“西北角,离着你家最远了。来回照顾青娘子路上太费时间。有个啥的传个话,路上都要跑好久。太远。别的没有了?” 花长念细想:“还真没有了。不然,从我家院子旁边再起个院子,反正都是自家的地。” 万二舅不同意:“才栽下活过来的树苗子,等着明年挂果呢,一挪就得死。不成不成。” 家里院子本来便大,后来又再扩建。家里人都觉得够用了,便在院子不靠村的周边全种了果树苗。 万姥爷沉吟道:“不然就买地建房子吧。要是两家挨在一起,占了你家的地,村里人说闲话的不能少,可不好在村里立足,你们脸上也不好看。” 其实,花云也是这个意思。 万姥爷又接着道:“北边不是有空地吗?出村大路的北边,跟你家只隔了一条路,过来方便,还宽敞。不是村子里的宅子地,还能便宜些。” 万二舅也觉得好:“我觉得行。” 几人便结伴去了村长家,想划地。 村长知道花云是个雷厉风行的,在家等着呢。只是划宅基地,不像花家买大片野地一样还要先去衙门问,村长自己一个人就说了算。带着人去了北边空地,让万二舅自己看准面积,在四角做个标记,估摸着要了银子。 这卖地的钱是村里人共有的。 乡下人不兴小院子,照着万二舅的比划,村长要了十两。只是地基钱。费钱的是房子。 村长笑眯眯:“接下来就得要建房了吧?” 花云便道:“肯定要找陈大伯的。” 村长哈哈笑:“这一年,你大伯只给你家忙活了。放心,我让他好好盖。”说完,看眼日头,颇是满足道:“老天垂怜呢。去岁那么大的雪,真吓死个人。幸好今年风调雨顺,朝廷发的粮种也好,这春小麦长势好啊。要是往年时节,这个时候早该割麦了,今年怕是收了麦就要过中秋了。” 万姥爷点头:“差不多就那个时候。老天爷给脸,雨水不多不少,这麦子定是大丰收。朝廷又免了一年赋,今年这个年啊,好过。” 两个人就这话题拉了几句。前不久才下来的旨意,说皇帝体恤,免一年田赋。村里人高兴坏了,小麦可比苞米值钱,纵然收了春小麦不能种苞米,也不会损失到哪里去。 只是李氏就没那么高兴。无他,先前来说把地挂到花长祖名下的那几家人变卦了,说明年再劳烦秀才老爷。她少收了一年好处。面上不敢,心里没少咒几句。 村长笑:“也是今年晚收,不然可没人给你家挖河道建房子的。” 花长念道:“巧了,都是巧了。” “也多亏你家,看咱村的人比周边村里手头宽裕不少呢,跟以前没啥不一样,甚至还好过些。你是办了大好事啊。” 花长念嘿嘿笑。 “哎,对了,你家种的那些粮食该次第熟了,自己收不来村里帮着去收,不要钱。” 因为地不好,开出来有早晚,土质也有差别,种什么怎么种都是万姥爷看过说了算的。除了小麦不好种外,苞米,大豆,高粱,粟米,花生,红薯,土豆,各种菜蔬,都种了些。有的长的好,有的结的少,但总归都有收获。 花云偷偷撇嘴,便是不要钱,到时候自家还不是要请客吃饭?万氏可不能劳累的。 “倒是还要劳烦村长说一声的,不过乡里乡亲好心好意,但我家还是要给工钱的。” 村长笑的更开心了,拍拍花长念的肩膀:“花云是个爽快人啊,她当家准没错。” 花长念苦笑,她不停往外撒银子,你当然高兴。可他不会反驳花云,毕竟,几百亩地,他和万二舅真忙不过来。 “趁着天还早,咱去县城,改户籍去。对了,万家二舅,你最好请你们村长吃酒才好,迁出一户人,他怕是心里不舒坦。” 万二舅忙应下,心里却是想还是让人捎个话,等村长去县城再请他吃酒吧。不然自己回去还不知能不能有命回来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得进 半夜突下暴雨,农人惊醒却没多大忧心。按着以往,正是收割麦子的时节,最怕下雨打落麦籽压倒麦秆。但现在,地里的麦子才过了花期正挺拔,所以尽管一道雷跟着一道雷劈下,翻个身继续睡。 花长念却是遭了罪。小茅草屋没一刻便被暴雨狂风击倒,他倒是知道下雨天不能呆在树下,趁着雷没下来飞快往家里跑。跑到大门上的宽沿子下才收住脚。抬手想敲门,犹豫下又停住了。想想缩到一角,尽量躲着大雨。 可惜,风太大,雨斜着砸下,他缩在沿子下一样淋着雨。 花云下午便看出天气有异,半夜醒来,窗外的天空电蛇游走。一个激灵,花长念可是住在树林子的茅草屋里,周遭都是导体,再被水一连通,担忧不已。撑着雨伞忙来到大门口,猛的拉开大门,靠在门板上的花长念咕嘟倒了进来。 花长念摔了个倒葱,忙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见是花云,嘿嘿笑了。 透过雨帘子,看着那傻笑,花云不生气了,淡淡道:“进屋吧。” 一边往回走,一边想,院墙也不高呀,这亲爹不知道翻墙的? 进了屋,花云先去看了万氏,许是顾老开的方子有用,许是肚里胎儿给力,这么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万氏仍旧睡得深沉安稳。 花云稍稍放心,翻出花长念的干净衣裳,让他赶紧换了。 换了衣裳的花长念可怜巴巴问:“云儿,我能去看看你娘吗?” 花云瞥他:“你一身湿气不能离近了,万一感…风寒了呢。等明天再看。” 花长念顿时喜得见牙不见眼,闺女开恩呐。要往万氏隔壁屋去,被花云拉住了。 “别惊动了娘。去花冰屋里睡吧。” 花雨这时揉着眼出来:“爹,你回来了,我刚还担心,你被雨淋了呢。” “没事,没事,爹没事,赶紧和你姐睡去。” 见俩姐妹上了炕躺下,花长念才摸到花冰炕上。花冰睡的正熟,花长念把他往里挪都没觉得。顿生闷气,花长念掐了掐花冰小脸:“还是闺女贴心。” 躺下,身下是软软的褥子,身上是薄薄的棉被,心里美的不行: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场暴风雨,我终于能进屋了,呜呜。 第二天,万氏醒来,习惯性的去推开朝前开的窗子。彼时,大雨才停歇不久,院里满是积水。 万氏愣住了,忽然拔脚往外跑:“这是下大雨了啊,我咋不知道呢,他爹,他爹,那个茅草屋能挡啥呀?我得赶紧去看看,别淋透了再生病…” 万氏穿过堂屋都没看一眼,便要迈过门槛。 花长念在后头忙喊道:“他娘,我在这呢,我在家呢,别跑,别跑。” 万氏傻了,呆呆站住,呆呆转过身:“他爹,你回来了?没被淋吧?” 花长念憨憨摸头:“没有,我又不傻,昨晚下雨前就回来了。” 万氏才活过来,终于见到自己男人了,快走几步,看着想往花长念怀里扑。 “咳——”万二舅咳了声,瞪向万氏。 万氏红了脸,忙跑回去,她还没梳头呢。 花长念原地站着傻傻的笑。 万二舅叹:“你再傻站着,就又要回去住茅屋了。” “哎哟,”花长念立即走到桌子前,端起一只空碗:“云儿,爹给你盛饭。” 花云看着自己手里已经端着的面汤,很是无语道:“你给娘盛吧。” 装狗腿是对的,但麻烦你看准了再做行不行? 万二舅在一边鄙夷不已。你咋不给花云夹菜呢? 花长念马上夹了筷子菜到花云碗里。 花冰叹了声:“爹,那筷子是我的。你还是赶紧坐下吧。” 万二舅一旁翻了个白眼。 万姥爷万姥姥他们看着笑了起来。 花长念不好意思坐下,明显心不在焉在等万氏。 花云看了眼万二舅。昨晚,才到大门口她就听见万二舅也披了蓑衣来,就站在屋子侧面,看着父女俩进了屋子,才回转。 万二舅喊花长念:“你别墨迹了。赶紧吃两口,昨晚雨水多,怕塘子被冲毁,新种的藕也不知道咋样了。咱赶紧过去看看。” 花长念才想起来,连忙端起饭扒拉两口,跟着万二舅往外走。 万氏终于出来,只得他一句:“等我回来看你。” 万氏嘴巴张了张,又不甘又满足的坐到饭桌旁。 花云盯着她头发直不屑。才几天不见呢,过年也没见你收拾得这么漂亮。 万姥爷也吃完了,准备去放羊。 屋里只剩了女人。 万福山在仙客来跟几个伙计一起住,不经常回来。 冯氏取笑万氏:“瞧这头发梳的,跟新娘子似的。” 万姥姥一直的笑。 万氏红了脸:“不是枣花琢磨出来的吗?我就想试试…” 编吧就。 花雨摸摸头后的辫子:“表姐梳的头发可漂亮。” 万枣花看着胆小,却是心灵手巧。花云给花雨编辫子,她一看就会,还能自己琢磨出新花样。现在花雨的头发,经常都是万枣花梳,天天不一样,羡慕死了学堂里的几个女学生。 万枣花尤其爱琢磨这个。 “这么大的雨,会不会影响起屋子?” 万姥姥摇头:“不会,咱这夏日里没有连绵雨。等日头出来一晒,地就干了,一样挖地基。” 几句话功夫,太阳赶走了云块,天气慢慢热起来。 花雨花冰逗弄过小狗崽们,蹦蹦跳跳去学堂。 水道和清水河相连,又挖的宽深,虽然水看着比以往多,但也没倒灌进田里。两人反而找人挖开地垄放地里的积水。塘子水也高了些,但没有大碍,看着种下的藕种也没啥不一样的。 倒是苞米被吹倒一大片,但也不影响收成。苞米棒子已经长好,只是砍竿时候麻烦些。 两人顺着小路巡视一遍,一边说着那块地肥那块地贫,这里啥时候收那里啥时候翻,慢慢往回走。 走到半道,迎面碰上呼哧呼哧走得急的花老头。 花长念只道又是来说让自家帮着花长祖进蒙阳书院的事,不觉一阵头疼。 万二舅愣了愣,喊了声叔。 花老头没好气道:“谁是你叔。” 万二舅心道,这老爷子气呼呼的模样,是家里又有啥不顺心的了? 不怪他这样想,实在之前花家内讧时动静太大,饶是他不想听,走得离南墙近些也能听到一两句。更别说,隔壁有个大喇叭都把花家的话传到田间地头了。 万二舅见花长念脸色不好,说了声看林子去,就自己先走了。虽说分宗,毕竟是亲父子,他一个外姓不好瞎掺和。 万二舅一走,花长念便叹气:“我家是真没法子。不然,你自己去问花云啊。” 花老头怒,一手背在后腰上,一手却愤怒指着万二舅背影:“没法子?咋的给你小舅子又是买地又是建房的,你就舍得出银子了?” 花长念支吾。 “你可别想骗我。他万家是个什么家底我还能不知道。不然这些年也没见他们拉扯你们一把。突然就发财了?还不是你给的银子?还真是瞎好心,一个小舅子,你帮着又是落户又是买地建房的。长祖可是你亲兄弟,你咋就不能帮一把了?” 花长念头次觉得村里人哪都好,就是传话传的也太快了,就不能让他清静清静吗? “不是白给,打了欠条的,以后还要连本带利息还的。” 花老头哼哼:“欠条就是一张纸,你啥都听万氏的,有欠条有啥用?怕是万氏一句枕头风,你就能烧了逗她乐。” 不知怎的,花长念有些走神,好像有个古代君主啥的,为了哄他媳妇乐,也烧了啥东西来着。虽然自己不是君主,不过为媳妇烧个欠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自己不跟君主能放到一块说了? 花长念想着想着乐了,嘿嘿笑了一下。 可捅了马蜂窝。 花老头还以为他在笑自己,怒吼道:“你赶紧去求父母大人把长祖也送到蒙阳书院去,不然就把姓万的赶回山沟子里去。”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哭坟 花长念沉默,这两件事他一件也做不到啊。再说,这俩事有啥关系啊,咋不是选这样就得选那样呢?老爷子是不是糊涂了? 花长念沉默自然不是默许,而是不愿意。 花老头又开始说自己当初如何和大李氏期盼的生下了他,结果大李氏撒手人寰,他一个大男人独自养孩子,如何如何费尽心力,如何如何细心呵护,如何如何饱含期盼… 花长念再次被感动了,眼泪汪汪就差掉下来。 可惜—— “我说了不算,得云儿说了算。” 花老头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噎死,吼道:“你个当家的大男人咋能由着个丫头片子胡闹,还有没有王法?” 花长念心道,王法?他闺女一个生气可是活生生拆散自己两口子啊。他昨晚才能进大门啊,还没跟媳妇好好说句话呢,可不能再惹花云生气了。 任凭花老头软的硬的,威逼情诱,花长念就是不开口应下。 最后花老头吼得体力无继,只得先回家吃饭去了。 花长念才老实巴交往家里跑。他得去看媳妇啊。 花老头一进家,惊讶发现自从搬到县城后就没回来过的花长祖竟然着了家。 “你媳妇,还有孩子呢?”花老头问着,往里头屋子里望。 虽然四房搬走了,但家里两间屋子仍按往常一样备着。里头东西也是原来模样。 李氏说,四房几口子回来看她,不能没地方住。 可三妯娌心里清楚,指定是人家县城住的宅子里头东西比家里更好,才没带过去。 不然,也算是乔迁之喜了,四房两口子怎么不请家里人去坐坐看看房?只说什么院子是租别人的,不方便。 花长祖道:“麒儿小,不耐奔波,他们娘仨就没跟来。” 花老头心里不悦,才离着县城几步路,怕孩子奔波,租辆车不就行了?没搭花长祖的话茬。 花长祖见他不高兴,又道:“这天也太热了些,我们住的那院子又小,麒儿头上身上一身的红痱子。方氏抓了草药,一天三遍的给他擦身子。实在不敢再让他晒到太阳。” 花老头脸色缓了缓,关切问道:“麒儿没事儿吧?早说,让他们母子回来住。你娘还能指点着她点儿。还有你三个嫂子,都是养过男娃的,哪个不能帮一把了?” 李氏边上不高兴的道:“你爹说的是。丫头片子好淘,孙子可得金贵养着。方氏没经验,娘好心帮她,她还不愿意。”见花长祖要张嘴,翻了个大白眼:“别跟我说好听的。当我不知道呢,她自己不愿意回来,想在县城享秀才娘子的福,才给你吹了风,让你对付你老娘。我心里门清,哼,不是看我秀才儿子的面上,她给你生了儿子,她不事公婆的罪就够她喝一壶。” “是是是,”花长祖应付着李氏,又去问花老头:“爹,花长念家愿不愿帮我进蒙阳书院?” 岳父说了,蒙阳书院的先生里可是有当代大儒,若是能进去得一二指点,中举进士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人脉!不说大儒门下多少官员名流,只说那里头的学生,个个来历不简单。只要自己能结识交好,不愁日后没人举荐博个好前程。 若是自己得进,凭自己的文采人才,还不是一路直上青云路? 可恨,这么好的机会,让花雷那个小崽子得了去。 真是糟践。 自花老头回来,花长祖就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早知道,自己得中秀才那天,去花长念家就该态度好点儿。花长祖悔不当初,谁能想到他竟有求着花长念的一天? 那家泥腿子到底怎么巴上父母大人的呢? 花老头又能不能说动花长念呢? 凭花长念那么愚孝,应该可以…吧? 花长祖终于坐不住,急急跑了回来。 “他到底答应没?” 花老头沉了脸。 顿时,李氏大声骂了出来:“没良心遭雷劈的,也不看看是谁养大了他。要不是我,他小时候高烧早死了去了。辛辛苦苦给他娶了媳妇拉扯了孩子,连他亲兄弟都不帮一把…白眼狼啊…” 花长祖听得心烦,花老头也烦:“既然你说你对他那么好,你去跟他讲啊。” 李氏噎住。 “爹,别人我不信,可他花长念最听你的话,只要你跟他好好说,说说你这个亲爹,他一向最听你的,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这是怪他没好好说?花老头还一肚子火气呢,挥挥手不耐道:“他答应有个屁用?能去求动父母大人的是花云那个死丫头。那死丫头不愿意。” 花长祖瞪大了眼:“花云还能不听花长念的?” “问你娘。” 花长祖觉得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扭头去看李氏。 李氏一边骂一边把那天万大舅家的事拿出来说,极力恶魔化花云:“就因着这事,花长念放出话来,以后他家只听花云的。” 花长祖眼睛更大:“他还来真的?” 李氏想起那天在人群里看到花云对付曹氏几个的狠劲儿,仿佛一个个耳刮子打到她脸上似的,心有余悸:“那丫头能吃人哩。” 花长祖皱紧了眉。 李氏还在骂:“万氏那个没脑子的,想不到家里藏了那些好东西。老头子,你可看见了,那银光闪闪的,他花长念可是你亲儿子,不孝敬我这个后娘就算了,咋不给你这个亲爹买啥值钱的送过来?呸,送一车柴火还想让咱家记他情呢?万氏没良心的,我可是她正经婆婆,有好东西宁肯让那家上不了台面的破落户摸去,也不知道送来孝敬老的。还敢让万家人住她夫家,现在更厉害了,拿自己银子倒贴娘家呢…” 花长祖听得头疼,揉揉太阳穴,问花老头:“就只能找花云了?” 李氏立即住了嘴,紧张看着花老头。 “唉,那个憨子答应了他自己能求动父母大人?还是得花云出面才好使。” 花长祖脸色变了又变,花云是谁啊?不说六亲不认,单说花长念这个亲爹都被压制得死死的,她能帮自己这个忙?以前,虽然自己和方氏没直接对上她,可… “无视祖辈,驭使亲父,她这是不忠不孝,不顺不从,我——” 要告她一状?花长祖那个憋屈,自己还有求着她的,不正是因为人家才是跟父母大人攀得上的人吗? “爹,你就真没法子了?” 花老头想不出辙儿来,无奈道“有什么法子?她不听她爹的话。” 所以他儿子听他的话也没用啊。 花长祖脸色变幻,最后一咬牙,狞笑:“有个人的话,她总得听。” 花老头忽然觉得不怎么美妙。 “花长念,花长念,赶紧去看看吧。”一个男人扛着锄头忙忙跑过来,脸上又是新奇又是纳闷,眼里熊熊燃烧着八卦之火:“你爹在你娘坟头哭坟呢。听着可凄惨了。” “啊?”花长念没听明白。 边上立即有人围过来闹哄哄的问到底咋回事。 花长念正站在塘子边呢,人可多。 那男人把锄头放下来,唾沫横飞:“我婆娘非得要我去给她弄棵柿子树栽院里,我寻思着东边山里头多——” “说重点。”边上人急的不行,柿子树又跑不了。 “这不是就说到了。”男人瞪了那人一眼:“我才进到了山包包那边——长念,我可没进你家坟地啊。” “说重点!” 没见大家伙儿都急着听吗? 男人又瞪了眼:“我的娘呀,就听见有人在哭。我一瞅,可不是长念亲娘坟前趴着一个人吗?我还纳闷呢,来的路上明明看见长念在这边了呀,咋跑的比我还快呢?我这腿脚不慢呀——” “是是是,为了你媳妇的事儿,你敢慢吗?赶紧往下说。” 急死个人。 “我不是看不清吗,就往那边走了几步,好家伙,那人开始嚎了,一开嗓子,我听出来了,是长念他亲爹呀。真是吓死我了。” 可不是吓死了。当初大李氏把花家人折腾的够呛,花老头不顾夫妻情谊就让大李氏从祖坟里迁了出来,那时他可是害怕的不行。咋还专门跑到人家大李氏新坟前哭去了? 这是…鬼附身了? 花长念觉得自己还是没听明白,指不定是在做梦呢?晕乎乎又问:“你说啥?” 哎哟喂,真急死个人。 “还问啥呀,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都是爱看热闹好八卦的,一群人塘子也不挖了,扔下家伙什儿拥着还懵着的花长念往东边山包包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撒大网 “你说什么?”花云不敢相信看向花长念。 花长念耷拉着脑袋:“就是…老爷子,跑你亲奶坟前哭去了…” 此时,一家人还有万家人围着饭桌坐着。 花雨偷着给狗崽留食的动作因花长念的话一滞,赶紧坐好。 “呵呵,他是觉得对不起亲奶,去认罪去的?” 花长念嘴角抽抽。 花冰:“怎么可能?肯定是又算计咱家呢。” 花云看他,严肃道:“指不定天下红雨了呢。小孩子要有想象力。” 众人:“…” “说吧,他肯定是在亲奶坟前嘀咕啥了吧?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花长念便叹气,老爷子那心思还用得着猜?他自己都在坟前嚷出来了。 花云是听着花老头又闹事了,但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花家又内讧了,听了那么一耳朵就回家呆着了。 万姥爷万二舅在外头倒是听说是怎么回事,但他们身份敏感,不能去现场看。 因此,家里除了花长念,并不知道花老头又作了什么幺蛾子。 花长念深深叹气:“还不是花长祖那事。我真是…我去时,老爷子在你们亲奶碑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哦?都叨叨啥了?” 花长念鲜见动了气:“说你亲奶明知道他一辈子就一个念想,当初怀着爹时,一心盼着让爹以后实现他啥夙愿。说爹不成器,没那个天赋,读不了书,他难过的夜里睡不着…” 花雨怒道:“明明就是老太婆不让你去上学的,咋就是爹学不好了?看我哥,就知道爹一定读书也读得好。” 花长念又叹气,摸花雨的头:“当年还真是爹自己说不去上学的。” “那不是老太婆忽悠你的吗?老爷子有脸在亲奶坟前都推给你?他就不怕亲奶爬出来抓他一脸?” 花长念不由往万二舅脸上看一眼,那红通通的血道子,拍花冰脑袋:“不准那样说你亲奶。” 花冰哼了声,他说的是前院那老头。 花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花长念:“…” “又说什么了?” 花长念脸色更气:“大体就是说,花长祖也是你们亲奶的儿子,有希望给老花家争光光耀门楣,我这个亲哥不帮忙。说我不孝顺,又说你们亲奶当年多支持他啥的…”花长念满脸的委屈:“花长祖咋就是你们亲奶的儿子了?” 花冰提点:“继子,也算。” 花长念不高兴:“他可从来没给你亲奶磕过头。” 花云问他:“他是不是说,你不帮他,就是违背了亲奶的意思是不孝?” 花长念看她一眼低下头:“我听他意思,咱不帮他,他还怪上你亲奶了。” 万姥姥惊道:“他该不会是坏你亲娘名节呢?” “啊?”花云觉得荒谬,人都死了几十年了,能毁个什么名节? 万姥姥气道:“一定是了。早先你们分出来,大家都说是亲家母找他们算账。现在他这么说,意思不就是亲家母不让你帮的?虽然分了宗,但又不是和…俩人还是夫妻呢。他这是说亲家母没有三从四德呢。” 花长念垂下头。 花云看着他:“他还真是这个意思?” 花长念无力点头,花老头在坟前呜呜啦啦哭半天,那话可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花冰气得不行:“真是…为老不尊。他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真是…”不要脸。 万氏也气,那可是她亲婆婆呢。 “边上人没笑话他?他说得出来?” 花云摇摇头:“都敢自己跑到亲奶坟前了。为了花长祖,他是把老脸扔河里去了。别人说的再难听,他也装听不见吧。” 可不是吗?当时不少人说花老头过分,老爷子愣是装聋子继续哭。 “爹,你没答应他吧?” 花长念那个激动啊,又喊爹了。 “当然不能答应了,爹早说什么事都听你的。再说,爹要是答应了,不是承认你们亲奶的不好吗?” 花长念有些恨恨,这是护着亲娘恼了花老头了。想当初,被赶出来,花长念也只是伤心绝望,一点儿恨意没有的。 虽然大李氏走得早,但她完美的活在花长念的想象中,还被亲儿子用心维护着。 “我还以为你心疼他又答应了呢。” 花长念不自在道:“爹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花长祖不是好人,不能沾。” “行了,吃饭吧。”花云不在意道:“他爱哭哭去,甭理他。” 本以为花老头哭一场就罢休,没想到第二天他又去了。 花雨中午回来不屑:“就说呢,老爷子死要面子的人,哪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原来是花长祖回来了,花香儿说,八成是他出的主意。老爷子出来丢人现眼,他就在前头院里等着好消息呢。” 花云趁机教育:“看到没?要不咱爹说花长祖不是好人呢。老头子老太婆对花长祖掏心又掏肺,到头来,为了他自己,他能立即让老头子做这种不要脸的事。真是大不孝啊,畜生不如。以后见着不孝顺爹娘的,千万不能相交。连自己爹娘都不孝顺,这人八成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花雨点点头:“还有两成呢?” “还有两成啊,是爹娘不是玩意儿的。养出好孩子来,一定会被爹娘给害了或是扯后腿。要不就是养出更不是玩意儿的孩子来,那他爹娘就要自作自受喽。” 末世里见的多了。孩子推父母挡丧尸的,或是父母用孩子换物资的,亲情,并不比纸厚。 花雨还有旁边花冰若有所思点着头。 “你们要自己用眼看,用耳听,用心想,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要有自己的看人标准和做事原则。坚定自己的心,便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俩小的坚定点头,听姐的,没错。 万姥姥揉揉眼,看着三人往大门去,问万氏:“听听云儿说话,可不像你们两口子能养出来教出来的。” 万氏抚着肚子温柔道:“是她自己长得好,我亲婆婆天上有灵庇佑呢。” 万姥姥忧心:“那个老头子,还又去哭,真要坏你亲婆婆名声呢?” 万氏叹气:“能有什么法子?毕竟是他亲爹,总不好把他赶走。还担着夫妻的名头呢。” 万老头去了一天,两天,三天,五天,七天… 花长念腮帮子肿了,急的上了火:“已经有说闲话的了,说爹没心,这倒是算了,还说你们亲奶没人情。这里头的事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咋能这样说呢?” “这就是花老头的苦肉计,哦,应该是花长祖的苦肉计。一个老头子了,半截入土的可怜老人家,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还是为了家族荣誉,都被他哭昏了头,站到他那一边了。花长祖真舍得,不怕老爷子哭着哭着一口气上不来吗?哦,要真出个什么事儿,也是咱家的过错,咱更欠了他家一条命,更得为他们做事一辈子了。啧啧,爹,你说的真对,花长祖真不是好人。” 花长念捂着腮帮子:“不行,这是逼咱帮忙呢?当咱好欺负呢。” “不是让咱帮忙。他们这样闹,是要让人都觉得咱家不去做是天理不容,做了也是义不容辞。他们沾了便宜,还不能让咱家讨得好。” “不行,我不能让他们再闹腾你们亲奶。” “那你想怎么做?” “我,我…我拉着老爷子见官,把这里头的事儿好好掰扯掰扯,看到底谁对不起谁呢?人死了也不得安生,还给不给活人一条生路了?” “你还真去?你舍得?” “我咋不真去?”花长念红着眼,这次是急的:“我这就拉他去。” 花云笑了笑:“不用,我有办法把他们全收拾了。” 花冰激动道:“姐,姐,是不是要打上门去?我也去,我也去。我给你摇旗呐喊,示威助阵。” 花雨更是抄起扫帚疙瘩。 花云笑:“不用,咱们才不浪费体力在那一窝子上。咱们呀,撒大网,放大鱼,就等着一网打尽。” 第一百四十六章 捐官 花云让家人先别管花老头,自己拍拍屁股进了城。 郑大人端着白瓷小茶碗斜睨她:“哟,扛不住人家哭坟了?” 花云才坐到斜对面椅子上,有几分无奈道:“你听说了?” 郑大人哈哈笑:“能不听说吗?半个县城的人都听见这趣事了。” 是啊,花老头一哭半个月,还没有停歇的架势。花长祖为了逼花长念就范,肯定没少煽动人说嘴,他家现如今可是住在县城里的。 花云微叹:“早知道如此,当初,应该让花老头写下和我亲奶的和离书才好。还挂着夫妻的名头,我那个爹又心软的不得了,我也不好强硬把他赶走。” 郑大人似笑非笑:“我可不信你就束手无策了。” 花云一笑:“所以,才来找你帮忙。” 郑大人睁大了眼:“你不会真让我帮那个花长祖吧?你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花云立即给了个赞赏的眼神:“那家子实在闹腾,为了让辖下子民在地底下也不能不得安生,还要劳烦郑大人了。” “听着这还是我职责了?” “郑大人一心为民,是个好官。” 郑大人嘴角直抽:“别来这一套,有话直说。” 吓人呐,竟然说好话,肯定没好事儿。 “郑大人家世显赫吧?” 郑大人掀掀眼皮子没说话。 “京城来的,随手能拿出千两银票,和镇守边关的将军大人是好友,又与蒙阳书院的院长关系密切…” “直说吧。”都猜出来了,还问,有意思吗? 郑大人不怕花云知道。当初重万里买弓**时,就看出花云不是贪图富贵妄攀高枝的人。不然她怎么不把那把更精良的**弓献出,而且还拒绝重万里的重金,更不要朝廷奖赏。甚至一副不小心沾染上他们很倒霉的模样? 即便是后来让自己给她帮忙,也没有攀附的意思。 花云望着他道:“你有没有门路给花长祖安排个小官做做?” “啊?”郑大人指着自己鼻子尖儿:“我才一个区区小县令。” “我们眼中的父母大人在你眼里才是‘区区’,看来你一定有门路了。” 郑大人半晌无语:“又得去求人帮忙,为了你家,都第二次了。” 一脸的郁闷,但无为难反感。可见他这个“求”,也算不得什么。 花云便放心了。 “可是,那花长祖品行恶劣,这样的人给他做官的机会,不怕他鱼肉百姓?” 郑大人瞬间严肃了脸盯着花云看。 “那也要看多大的官。我们当然不能要他翻起多大的风浪,而且,为了一方百姓着想,郑大人还要派人时刻注意着才好。” 花云说的很是轻描淡写,仿佛一切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郑大人一愣,又哈哈笑起来:“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实在太吵,我只是想让他们换个地方相亲相爱,别来烦我们就好。” 郑大人沉吟半晌:“我先打听一下,明天让三两去给你回复。” 果然有门路吧,一天功夫就能搞定呢。 花云谢过告辞 郑大人摸着下巴:“她不是普通女子,要不要告诉她呢…呃,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第二天,就在花老头哭坟的时候,三两带来了郑大人书信一封。 花长念万氏自然款待,三两是扶着肚子走的,还不忘给他家公子拎了一对兔子,回去做个红烧兔头给公子解解馋。 反正他家公子跟花云不是外人了,两人说话来往跟朋友一般,他这个做小厮的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花云掂着信纸很满意:“再让他哭两天。” 花长念万氏无语,还嫌不够烦呢? 没错,花老头非得闹花长念亲娘,他这个当儿子的终于烦了。 花云觉得花长祖出的馊主意也是有益处的。 一天早上,花云吃完早饭:“行了,三七过了。该办事了。”说完搬了梯子到南墙头:“前头哭坟的,过来听信吧。” 三七?可不嘛,花老头哭坟整整哭了二十一天满,还真是有耐力。 不过,三七!这个时候过什么三七! 一大家子都不出门了,连俩小的都不去学堂,不知道花云会带来什么信儿。郑大人的书信,花云没给别人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没一会儿,瘦了一圈的花老头被花长祖扶着进了大门。哭坟是个体力活啊,还得费脑子想词儿,不是花长祖一边撺掇着,花老头早支撑不下去了。 花云就站在院里等着。去看花长念,见他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心里叹,花老头自己都能把花长念对父子亲情的期盼消磨个干净,自己都不用出手的。 再看花长祖,满满的鄙视。这人,花老头这么拼是为了谁?自己的事情自己不用求人的?可他从没露过面,听着有消息了,又冒了出来。 真不要脸。 花长祖激动的有些发颤,他就说,只要老爷子出马,花长念一定会顶不住答应的。花云再怎样,也熬不过大人的。 “怎么说?我能进蒙阳书院了?” 看看,见面都不打招呼的,连个称呼也没有。这花长祖跟万大舅一路人呀,以后有的花老头受的。 “可以进蒙阳书院。” 花长祖双眼放光,花老头也笑。 众人有些急,真帮他?花雨花冰恨不得马上把花云拉屋里去。 “一百两。” “啥?” “人家帮忙不给谢礼的?一百两,不二价。” “咋?咋说的?父母大人不是跟你家交好吗?咋还要银子?”花老头的声音嘶哑难听,花云直想堵耳朵。 “这又不是给我家办事。” 花老头无言。 花长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是不能免了,这一百两非出不可的话,李氏那里能拿多少钱?那三房也不能干等着享福,让他们拿多少合适… “还有另一条路,看你们选不选了。” 花长祖心里一动:“你说。” “直接捐官。” 花长祖立即两眼放了绿光。 花老头不可置信:“能…能捐捐捐官?” 这么好的事儿?骗他的吧? 众人更急,花冰脸都憋红了。 “淇县县令缺个主簿,正在找人呢。郑大人倒是能帮着写封举荐信。” 主簿?花长祖心里一动,主簿掌管文书一职,自己倒是做得来。可是是不是太低了些? 花云又道:“那县令才到职,身边还缺个出谋划策的师爷,据说淇县的县尉…” 花长祖紧问道:“怎样?” “年岁大了,想退了。” 花长祖不禁暗吞口水,县尉可是掌管着仓库。自己若是讨了那县令的欢心,等县尉退下来是不是有机会顶上?到时候… 但,蒙阳书院… 花长祖有些为难。去书院吧啊,不知何时做官;捐官吧,又不比芝麻大。 怎么选呢? “两百两。” “两百两?”花长祖要吃人:“这不是明要贿赂吗?” 花云暗嘲,这还求着人办事,没过河就要拆桥? 花长祖心知不妥,立即收起不忿,质问:“父母大人官声清明,是不是你打着父母大人旗号,自己昧银子呢?” 花老头也变了脸,怒视花云。 花冰气嚷道:“姐,别多管闲事了。人家又不领情。” 花云接着点了头:“不信,你们就走吧。但我先说好,看在我爹的份上,能帮的我已经帮了,再去打扰我亲奶,我可不知道对断了关系的人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花老头父子脸上阴晴不定。 见她要赶人,花长祖阴阴问:“真要二百两那么多?” 花云一边赶人,一边道:“当人家求着你去呢?秀才多的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不稀罕赶紧走。” 心里冷笑,花长祖只问二百两,可见他这会儿已经忘了蒙阳书院的事,做官才是他唯一的目的。 花长祖还待要问,花云已经将两人赶出了大门:“给你们半天时间考虑,过期不候。当我家好闲呢。” 两人傻傻站了会儿,花长祖伸手去扶花老头:“爹,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得赶紧去问问我岳父。” 花老头更拿不定主意,拂开他的手:“那你赶紧去,那死丫头说半天一定不会多等咱一刻钟,她巴不得咱讨不了好。爹自己回去就行。” 花长祖忙直接朝着村外往北去。 身后大门哗啦又打开,花长念面无表情出了来。 花老头心虚,啊啊两声,花长念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了。花云说的对,自己哪那么闲,收苞米呢。 花老头讪讪独自往家走。 花长念走出好长,回头看了眼,不是看花老头,而是看自己家。花云才舍下脸面去求郑大人帮忙,没见俩人领情,老爷子还在背后骂。 想着给自己来了一巴掌:你个瞎了眼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分家 今天这事太揪心,花冰跑到学里去请假,花雨在屋里直打圈子,不时眨巴着大眼问花云:“姐,我怎么觉得不管他们咋选,都是便宜了他们呢?” 花云笑笑:“来日方长。” “哎呀呀,来什么日,方什么长?我恨不得马上看见他们房子塌掉把他们全砸底下。” 万氏呆了呆,小女儿虽然是个小炮仗,但好像以前没这么…暴力吧? “太损耗我方精力了,要让他们自取灭亡。” “啊?”花雨不明白。 越过门槛的花冰眸子闪了闪。 “姐是觉得花长祖一定选去做官?” “等着吧。” 不到半天,花老头和花长祖又上了门。花老头先去的地里把花长念喊过来的。 “当真二百两?” 果然是选了做官,花冰佩服花云佩服的不行不行的。 她当然肯定花长祖会选做官,不然她怎么会编蒙阳书院的瞎话呢? “不信就别来。” 花长祖磨牙:“你最好没骗我,没多要银子,不然…” 花云毫不客气鄙视他:“你能把我怎样?” 花长祖咬牙切齿脸色阴沉不说话了。 花长念一边默默看着,这是求人办事呢?这比逼人办事还过分,这都威胁上了。 花老头殷殷望向花长念:“长念呀,爹实在拿不出那么些银子啊。” 花长念心里自嘲,什么爹,对自己从来都只是利用吧?或许亲娘刚走那两年,这个爹是心里有自己的。可随着李氏进门,一个又一个孩子出生,他漠视着自己一家越来越艰难,在他心里,自己早就是可有可无的外人了吧。 “又不是你去做官,谁去做官,谁拿银子。” 花老头一惊,不可置信望着花长念,这是这个温厚的儿子会说出的话?这个儿子哪怕被自己赶出去时,也没这么冷漠的说话,这是真不要自己这个爹了?心里突然惊恐,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怎么能不要自己这个亲爹? 花云嘲讽一笑,人就是这么的劣性,如果是自己主动放手,便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永远看不上被放弃的一方。但如果是自己被放弃了,便觉得对方罪大恶极对不起自己,心生怨恨。 希望这个爹就此放手不再心软。 “可是——” “有就去,没有就不去。有什么好可是的。”花云打断花老头的话,这老头挤巴眼逼着泪,又想哭呢?烦不烦啊? “好吧。”花长祖咬牙:“我什么时候能赴任?” “银货两讫,给足银子,你们一家子立即就能去了。”花云说的极为不耐烦:“但只能等三天。人家县令哪能总等着你,你又不是他老丈人。” “你——”花长祖好歹记着现在还有求于人,急慌慌搀着花老头回去凑银子了。 花雨花冰相视使了个眼色,突然跑到南墙下顺着梯子爬到一半高。 花云笑:“他们哪那么快回去。你们还不如顺着外头夹道去那边听清楚。” 也是,两人又滑下来,飞快朝外跑。 花长念家大院子和前头几户人家中间夹着的那条路,因为花家后头那块被花云插满了荆棘条子堵着,平日里并没有人走。 倒是很适合听墙角。 万氏纳闷问花云:“真要二百两?” 花云煞有其事:“总不能让郑大人白忙活一场。” 万氏呆呆点头,又问花云:“娘总觉得怀了这一胎,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了,是不是出了啥毛病?要不要去顾老那看看?” 万姥姥笑她:“一孕傻三年,你还不知道?” “可是,以前我怀他们四个的时候,没这样啊。” 花云往屋里走,头也不回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家里有姥姥舅母照应着,外头爹和姥爷二舅忙活着,你半点不操心。白天黑夜的,我爹还哄着你逗着你捧着你纵着你,你是用不着动脑子,能灵光了吗?” “你这个孩子,”万氏又羞又恼,见万姥姥和冯氏都笑,跺着脚道:“你们还笑,你们还帮着她咋地?这么口无遮拦的,怎么说婆家?” 冯氏不知怎的,就想,就凭花云这个霸气,说什么婆家,直接入赘吧。想着又想到自家院子已经开始建了,打听万福山万枣花的人更多了,自己已经看好了几个听着不错的孩子,等去走访走访就能定了,心里乐的不行,更是笑得大声起来。 万氏以为冯氏是笑她,躲进屋里不出来了。 花家那边没过多久就炸了锅,后墙外头的花雨花冰恨不得钻进去听。 “二百两?把这个家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呀?”花长光现在只觉得花长祖就是个祸害。从他读书起就开始祸害这个家,现在终于要把花家彻底祸害进去吗? “也太多了些吧?”花长宗挠着下巴上一个小脓包:“别不是花云哄你们呢?” 花长耀立即附和:“她本来就跟咱家有仇,是借机报复吧。别是她耍你,白白空欢喜一场。” 花长祖摇头:“应当不会,我岳父在县衙附近看见她去找父母大人过。而且,隔一天,父母大人派了小厮又去她家。应当不会是假的。” 花长耀服得不行,连他老丈人都出来给他监视花云行踪了。 “况且,若是她敢骗我,”花长祖脸色阴狠:“我就去告她与人合谋买官卖官,便是砍不了她的头也让她在大牢里呆一辈子。” 花长宗花长耀对视,应当不是假的。 花长光心更下沉。 花老头拍拍桌子:“还是来说说怎么凑钱。只要你们四弟去上任,咱家立马就是官户人家书香门第了,不再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你们就是官员家属了,比村长都高一截。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白白错过。有钱都掏出来,以后你们四弟还能亏待了你们?” 花长祖听得最后一句话心有不悦,眼中划过阴霾,很快掩去,笑道:“这些年多亏爹娘支持,哥哥们扶携,做弟弟的当然不能忘了哥哥们的好。以后有财大家一起发,好处大家一起享。” 花长宗花长耀立即一左一又拥住他说好话,唯有花长光一直留意花长祖,将他一闪而过的阴霾看在眼里,心里终于做了决定。 要出钱了,二百两,不是二十两,随便凑凑能凑齐,或是打打马虎眼能逃过去的。 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还有激动的葛氏,齐齐看向李氏。 李氏心里也高兴,又咒骂花云狮子大开口,被众人看得发窘,半晌道:“娘手里,只有…二十两了。” 二十?还有一百八十两呢?怎么凑? “要不,你们各家都凑凑。从去年起,娘就不要你们的私活钱了。” 花长耀立即嚷道:“娘,你也说是私活钱,还去年才不要的。再做私活能比得上种地卖粮得钱多?咱家一亩地能卖几个钱?你自己不知道?” 这话说的没水分。农人最大收入可不就是种地卖粮?一亩地除去税收扣除口粮,能卖个一两半两就不错了。幸亏花家地多地好,一年一年过得还算富余,还能把花长祖供出来。 “就是,又遇上雪灾,想打个工都没地方去,哪有钱呐?”花长宗说着心思一动:“倒是大哥一直带着顺风顺水给那家打工来着,不少挣吧。” 花长光冷冷看他一眼:“你自己不会算?一亩地给五十文,花长念总共开了几百亩,便是按五百亩算,才二十五两。这二十五两村里家家都能分得着,你说我能得多少?” “那还有挖河道…” “那还没开地挣得多,我家能得几个钱?” 花长宗嘬嘴:“真是心黑。” 花长光心里不屑,再心黑人家也给钱,不比这个从不往外拿只会跟家里要钱的花长祖强? 花长光对花长祖现在是满满的厌恶。 花老头叹气:“只能再卖地了。” 众人听着没什么,为了花长祖家里早开始卖地了。可惜花家祖上可是大乡绅,肥田沃野,如今,也只是稍富裕的农家了。 花长光心里一咯噔,果然。 “爹,先别急着卖地,我要分家。”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好事吗 分家? 傻了?除花长光外所有人都如是想着。 花长祖一边像松了口气,一边又莫名有些恼恨。 李氏结巴了:“啥?分家?老大,你咋想的?好不容易你四弟出息了,马上要做官了,咱家跟着要飞黄腾达了。你闹啥呢?想想你以后可是官老爷的亲哥哥,你儿子女儿就是官老爷的侄子侄女,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的。你——” 花长光把张氏捅得他后腰疼的拳头狠狠甩到一边,回头狠瞪了她眼,才对李氏道:“娘,我们大房没那个福分。官老爷的光我们不沾,我只想安安分分在家里种地,我没出息,你就允了我们分出来。” 花长宗花长耀一脸的不可置信看好戏:“咋?大哥,你家不想跟着四弟去当官呢?” 花长光看着他俩,却是仔细留意花长祖神情:“四弟去上任,你们还想跟着去咋地?你俩能干啥呀?” 花长祖微微皱眉,错愕和嫌弃,被花长光捕捉正着。 “咋能不跟去呢?刚才爹都说了,家里要地,地都没了,还留在家里干啥?爹娘肯定要跟着去?我们不能不伺候左右?四弟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欺负了呢?我们得帮着他出头?还能帮着跑个腿传个话,事儿多着呢。大哥,你要执意分家,以后可享不了福了,你可别后悔。” 花长光偷偷留意花长祖随着花长宗的话变得不自然的脸,更是坚持要分家。 “爹娘咋凑银子我不管。反正这官老爷的福我不打算沾,我们大房没有银子可以出。爹地也行,先把该我们的那份给我们,总不能为了让四弟当官就让我们一家子饿死。” “你,这是咋说的。我——”花老头以为是花长光说的气话,还待安慰。 花长祖却出来对着花长光一揖:“人各有志。大哥执意不肯,爹娘,你们就如了大哥的愿。大哥往日的照顾,弟弟都记在心里。” 花长光点点头没说话。听听,人家都记在心里,啥都不用做的。这是巴不得摆脱了自己呢,可笑二弟三弟还没看出这个好四弟的真心思。 花老头李氏当然不愿意分家,耐不住花长光坚持花长祖劝,只能先不提这事,继续说凑银子。 葛氏从花长光开始说分家,一颗心就摇啊晃啊,跟即将要脱离枝桠的鸟窝子似的。拉拉花顺风的袖子,偷偷问:“爹…是想啥呢?这么好的事儿咋还往外推的?” 只要不分家,只要跟着去,自己就是官家人了啊,老公公糊涂了? 花顺风想不明白,但他不会这会儿问,只道:“等回屋再说。” 葛氏心里猫抓一样,看眼张氏,见她也是一脸的惊愕和不甘,便知道这是老公公自己一个人的主意,恨不得现在大房都回自己屋里,婆婆给力,让老公公改了主意。 花顺水却是一脸沉思,漫不经心听着他们在那商议。 “便是地也不能全。”花老头心疼道:“这可是祖田呢。尤其是那几十亩好地,更是以前分下来的祭田。了不吉利。” 花长祖也道:“那肯定不能,我是为祖宗争光,哪能了祖宗的东西呢。” 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听。 “那能的只有十来亩,咱的急,怕价钱要压上一压。一亩算七两,就算能凑个一百两,再加上娘手上的二十两,还差八十两。” 花长宗算盘打得溜。 花长祖眉头紧皱:“还差那么多?” 王氏掐了把花长耀,眼睛往东边屋里一扫。 东边那头有花长芳的闺房,李氏还原模样留着等花长芳回来看她时住呢。 花长耀会意,叹了口气:“这事儿啊,都赶到一块了。才办了两场喜事呢,谁能想到这个时候急用钱呢。” 葛氏便咬了咬唇。 不过没人留意她,谁都听出了花长耀的重点是说花长芳。 可不,当初陈家给了五十两的聘礼。李氏疼闺女,非得彩礼一分不留全让花长芳带回去。自己这边嫁妆一分不减白送出去。还有李氏私下偷偷给的,这一加,花长芳的嫁妆便是一百多。 如果,那五十两的彩礼花家收了,今天还用得着这么为难吗?剩下三十两借借凑凑也就够了。 花长宗开始抱怨:“娘,不是我说你,你疼小妹疼得也太没边了。自己亲儿子顾不上了?也没见她嫁过去后除了三朝回门怎么回来孝敬你。” 梁氏也跟着道:“当初又不是克扣她嫁妆。娘要是按着规矩办事,这会儿四弟都能高高兴兴上任去了。愁人呐。” 李氏来了气,想骂,却瞧见花长祖不高兴看着她,知道这是也生她气了,不由就软下来:“娘也是为了你妹妹好不是?” 花长祖叹气。 花长耀忽然眼睛一亮:“听说长芳嫁过去很得陈家人看重,这是谁的功劳?还不是四弟中了秀才给她撑的腰?不然当初陈家一听见动静就过来非得要长芳快快进门呢。陈家见人都说亲家是秀才老爷家,人人都去吃他家的油,生意可红火。沾了咱家的光,不该表示表示?” 众人都觉得是,眼睛放光的看着李氏。很明显了,是让李氏去跟花长芳要钱。 “可是,”李氏不怎么愿意:“要他家钱,芳儿会不会被穿小鞋?这对芳儿不好?” “嗤,”张氏被花长光的神来一笔气得火在心头一拱一拱,这会儿插嘴道:“本来那五十两就是不该给的。你去要回来,哪怕是要回个七八十两的,又能咋地?况且,那钱已经是她的嫁妆了,是她自己的私房钱。陈家还能管着她的体己?还是说,她嫁出去就不管亲爹亲娘亲哥哥了?” 众人都觉得张氏说的很对,忙齐齐点头要李氏发话。 花长光怒了,猛地站起来怒喝张氏:“这里头有你啥事儿?咱都要分出去了,要你多个屁嘴?给我滚回屋里去!” 张氏登时红了眼,也嚷嚷道:“咋就不关我的事儿?这些年一大家子供着你弟弟读书科考。我这个当嫂子的没出力吗?我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没少进了四房的嘴。咋出息了,该着他回报了,你个傻子偏偏要分出去?好处都便宜外人呢?” 葛氏心里暗暗叫好,婆婆说的对,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个理儿。哪有只付出不要回报的,老公公脑子糊涂了?听婆婆的,听婆婆的!葛氏心里叫嚣,她要当官家人,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进门出门都要有人伺候着… 张氏喊的绝对是所有人的心声,花长祖听得心里直骂娘,供他的是他爹他娘,与你们这些人有个屁相干。 花长光气得踹了张氏一脚:“滚回去。” 张氏坐倒地上嚎啕大哭:“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你俩腿都断了躺在炕上是谁伺候你的了?你亲娘老子都不管你的,都是老娘给你翻身喂饭洗臭脚,端屎端尿不离身…你个没良心的,老娘把你腿养好了,你就拿来踹老娘,你还有没有良心?” 花长光气得将她扯起来,扯着她的胳膊一边朝外走一边对花老头道:“爹,娘,我是铁了心要分家。你们只说你们的,我这就请了村长族长来,今个儿我们就要分出来,没得让这老娘们儿丢人现眼。” 说着人就出了屋,花顺风葛氏还有花顺水忙跟着出去,紧接着就听见张氏的嚎哭声被花长光一推门板挡住了。 众人傻在当地,花长光到底咋了? 进到屋,花长光阴着脸把哭叫着没良心的张氏推到椅子里,回头亲自把房门仔细掩住了,示意花顺水看着点儿外头,才气急败坏低声喝张氏。 “你闹个屁,也不知道拿脑子想一想。那是好事吗?你脑子装的是豆腐渣吗?” 张氏立即停了声,她是真哭啊,哭自己男人傻,终于享福了他还推出去,脸上泪水两道子,可惜不是梨花带雨,反而让人看着嫌恶。 至少葛氏打定主意,以后自己一定不能这样哭。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等收钱 “你啥意思?当官还不是好事?” 花长光顺手扯下椅子背上搭着的布巾甩到她脸上。 “当官是好事,可这事跟花云扯上关系,可就说不好了。” “一个丫头片子——” “一个丫头片子就能让父母大人把他哥送进咱听都没听过的大书院,一个丫头片子就能带着净身出户的一家子迅速在村里立起来,建地买房,还能置下这么大的家业。一个丫头片子能狠心把她亲舅舅一家打出来,还握着小辫子随时都收拾了去。你呀,脑子,用脑子想啊。” “啊?她厉害?那又咋了?跟当官有啥关系?” 花顺水靠在门边开口了:“娘,我爹是说,花云从没让人讨过好,她是绝不吃亏的主儿,怎么那么好心就帮逼着她家的花长祖了?”说着自嘲笑起来:“当初只是为了几条鱼,她问都不问,直接把我往河里扔。你当她是什么好人?” 张氏愣住了:“不是你祖父去她亲奶坟前哭,逼的她——” “你觉得花云是能被人逼住的人?那个院子里,”花顺水指指花长念家:“听香儿说,自从分家他们嘴里都是喊祖母老太婆,喊祖父老头子,看在他们爹面上,才敷衍一声老爷子。” “人家可没丝毫没把这院里的人放在心上,还个个会记仇,不过,”花顺水又是自嘲:“咱们确实没什么情让人家好记的。” “娘,你说,花云为啥还要帮四叔?” 张氏还是懵:“不是你祖父去闹,他家受不了了呗。” 花长光顿时无力:“你说你…就凭花云的本事,只要她不愿意,就能把爹扔出去,那可是她家的私地,她有权利不让人进去。她咋还由着爹去哭?别说爹是她祖父啊,想想她大舅一家,以前没惹着她吧?她一见面就下狠手。咋偏偏由着爹闹,还真的为花长祖谋路子?” 花顺水直接道:“所以,爹觉得这不是好事。这不是花云的为人处事,怕四叔以后讨不了好。” “可是,”张氏还是不信:“你四叔是去当官了呢,她还能压着你四叔不成?哪那么大本事?” 花长光不由和花顺水对视,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花云能找来门路让花长祖当官,就不能找到法子毁了他? 顿时觉得不妙,分家! “顺风,你怎么想?” 花顺风道:“我也觉得不怎么对头,可是分家,爹,是不是太吃亏了。” 张氏附和:“就是。” 花长光道:“我还怕分不出来呢。行了,你猪脑子,想不明白就别想了。顺水,看着你娘点儿,爹这就去叫人,无论如何,这个家今天也得分了。” 他一走,张氏又开始呜呜的哭,倒是没方才那么大声了。 葛氏知道分家已成定局,心头滴血,还要装着无事的样子去安慰婆婆,不知暗暗骂了多少声老糊涂。 在花长光的坚持,花长祖的劝慰下,花老头和李氏万分不舍的同意将大房单独分出来。 分家时,花香儿和花顺安从学堂回来,听了全部。转头花雨便得知了结果。 花长光毕竟是长子,按规矩以后要奉养老人的,而且他是亲儿子,李氏总是心疼。分来的东西不能说薄。 大房住着的三间房自然给了他们,花顺风的两间新房自然也是大房的,屋里家当不用特别提。田地分出五分之一来给花长光。剩下的四份自然是老两口和那三房的。 而家里粮食没多少没有什么分头,春小麦还没收成。只剩下银钱不好分。 花长祖可是等着用钱呢。 花老头左右为难,问花长光:“不然,今年地里收成抵成银钱?你娘也说了,家里总共才二十两。认真分,也只能给你们四两。” 张氏没法劝动花长光,只得在分家时多给自己家争取利益。听花老头这样说,立时不依:“爹说的好轻巧。家里只剩二十两,怪的了谁?她花长芳出嫁,四房均给了添妆不说,她嫁一回,娘家一分钱彩礼没要,还陪送几十两。娘偷偷给的私房钱,也不少吧?” 李氏大怒:“你个坏心眼儿娘们儿,就知道你们几个对芳儿嫁妆的事儿还记恨,以后芳儿过得好了,不一样拉你们一把。” 梁氏王氏低头摸着大肚子,心里暗道,就她花长芳?可能吗? 张氏却没了顾忌:“娘说的好听,她花长芳可不是疼哥嫂的。要是以后她能跑回来孝敬娘和爹,我都自打嘴巴承认看走眼的。” “你,你——”李氏气的心肝疼,这不是说花长芳是连爹娘都不认的白眼狼吗? 梁氏王氏心里叫好。 “反正我和当家的,没想以后沾她一丝光,咋?该花家收的彩礼钱里头该我们大房那一份,娘就想糊弄了去?我们不依。” 李氏气白了脸,喊花长光:“老大——” 花长光仿佛没听到。 张氏立即挺了挺腰,继续说:“还有四弟。当初爹娘说的好,大家一起出力一起供,一大家子挣来的银钱从来都是娘攥在手里,大头全投进四弟读书的大窟窿里。说什么等四弟出息了,提携一大家子人。这话爹娘可不会不认吧?” 李氏更生气,花长祖尤其阴沉了脸。 “可我们当家的说了,如今四弟出息了,我们大房不享这个福,那四弟身上花了我们大房那一份,自然该还回来。既然是亲兄弟,我们就不算利息了。还有为了四弟读书出去的地,也该有我们一份吧?要么给钱,要么折成地。” 张氏说完看花长光,见他微微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李氏拍打着炕沿:“他们可是亲兄弟,你一个外来妇没你说话的地儿。” 张氏撇嘴,指着三个儿子:“花家爷们儿都是外来妇肚皮里爬出来的。爹都没说话,娘倒是哇哇叫,弄得好像你姓花似的。” 张氏是彻底跟李氏翻了脸。 “凭啥大家一样的出力,二房三房跟着去享福是应当,我们不沾光的,就白白花银子了?娘是当我们是花长念那一家傻的呢。我们才不当冤大头。” 李氏气的要吐血。 “长光,你是怎么想的?”花老头问。 村长和花家族长等老人,自进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只看他们自己掰扯的热闹。 花长光道:“爹娘看着办吧,反正我是亲生的。” 还不是说,他没花长念那个非完全亲生的好打发? “最后呢?” 花香儿烦道:“祖父说,把四叔家的那两间房给我们家,还有家里的鸡和猪都归我们家。地也多分了两亩。” “他倒是还算有良心。” “哼,最后他说了,以后他和祖母要是愿意,还是要大房给养老的。” “哦,他是为了他自己以后过的舒坦吧?” “可不是嘛。”花香儿对花老头和李氏也没了以前的敬畏,不屑道:“我爹不是不出银子吗?还多分了东西。他们地更不够了。祖母问我爹,要不要把家里别的房子买过去。” “啊?”花雨惊讶:“她这是不留后路了?” “人家没想着回来当泥腿子才是真。” “你爹买了?” “没有,我爹倒是把后院新的那四间房买下了。说正好给二哥小弟娶媳妇用。别的屋,我家也用不着。” 花雨思忖点头:“我觉得你爹做得对。要是买了别的房,都是他们住了那些年的,那个花长祖可阴险,还不知道哪天跟你家翻脸,拿这事儿做文章就不好了。” 花香儿心有同感:“看他给祖父出的馊主意,真不要脸,不是玩意儿的。” 花雨回来感慨:“真想不到,花香儿一家竟然这个时候分家了。不知道他爹咋想的。” 花云挑了挑眉,难道当初把他两腿全砸断,还能间接给他脑子开了窍儿? 倒是便宜他了,罢了,花长光一家后来表现尚可,要是一直安分,放一马也不算什么。便是以后再添堵,她一样有的法子收拾了。 “明天,咱们等着收钱吧。” 第一百五十章 披麻戴孝 没等第二天,晚饭后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村长摇着蒲扇走了来。 “长念呀,那家子,”村长蒲扇指了指花家:“要地,有十亩差不多,你家买不买?” 花长念反问了句:“给我?是不是那十亩中地?给我肯定是要上等地的价钱吧?” 他现在不会对花老头抱有啥期待了。 村长笑,点点头。 “我也就是问问。” “是那家老爷子让来问的吧?不买,跟他家有关的,我一点儿都不沾。” 说的斩钉截铁,花云立马刮目相看,她也是这个意思。 村长果然只是问问,得了花长念的回话立即往花家去了。 “今晚星星真亮。”万氏道。 接下来没人提花家一句。 花家为了准时凑齐银子,花老头只得降价,被村里几户富裕人家分开买下。 李氏一早去了陈家,倒是高高兴兴回了来。花长芳竟然带着女婿亲自送回来,见到花长祖一口一个四哥亲热的不行。陈二郎更是笑脸连连。 花长祖还没上任,先享受了一把被奉承的美妙感觉。 心情美好,即使听到花长芳毫不客气的和张氏叫骂,也觉得自己亲妹妹声音好听。 张氏跟花长光道:“这是没少给银子呀,陈家也舍得。” 总而言之,花老头花长祖带着二百里银子迅速来找花云。 花云掂着一包碎银子,还有铜钱串子,这里头有花家地房的钱,二房三房出的银钱,还有花长芳的嫁妆,陈家出的银子。真是...太好了。从此,他们彻底绑在一起,一损俱损。 花云将小包袱往桌上一抛,扯嘴笑笑。 花长祖眯了眼:“你耍我?” 花云冷笑:“这只是给你打通门路的钱。你早该想到,不可能让我无偿帮你的。” 她还要钱? 花老头可怜巴巴望花长念:“家里真没钱了,这都是借了钱呢。” 花长念别过头:“我都听云儿的。” “你到底想怎样?” “别害怕,我钱多,不稀罕你那几个钱。” 花长祖那个气:“你要什么?” 花云笑的邪气:“我奶被你们扰的睡在地底下也不安生,你们得去陪个罪。” 花长祖微微松气:“你说。” 那个干脆,花云鄙夷,他肯定觉得自己会让花老头赔罪,而不是他这个始作俑者。对了,他想的不错,她才懒得理他,还嫌他脏了亲奶的坟地呢。但他想的也不全对。 “上香烧纸磕头哭丧,披麻戴孝,缺一不可。” 花老头白着脸,他跟花长祖想的一样,觉得花云肯定让自己去,真的很...现眼啊。 “必须你...”花云抬手指着花老头:“媳妇去。” “啥?” 让李氏去?花长祖艰难吞口水,他自己去都比劝动李氏去的容易吧?李氏对大李氏的执念...花长祖咕嘟一声又吞了口口水。 花云接着道:“我只认李氏去。正好还有一天时间,来得及。花长祖,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不愿意说情,即便你拿再多的银子捧到郑大人跟前,结果也是一样吧。” 说完,将小包裹勾起来送到他跟前。 “我没别的条件了。自己决定吧。” 花长祖恶狠狠盯着她,半天没接包裹,转身往回走。 花老头痛心疾首说了句:“她毕竟养大了你。”慌忙追上去。 花长念从花云说出条件时,就一直发愣。 “云儿,李氏真能去?” 花云淡淡:“就看花长祖本事了。” 万氏摇头叹息:“她要真去了,怕以后都抬不起头来,还不得呕死了。” “还没当上老夫人,她舍不得死。” 这次,连花长念都爬了南墙头。 花云的提议实在诱人,他真希望李氏能照着做。 半晌,从前头传来突兀一声尖叫,花长念伸长了脑袋往前边望,不巧正瞧见隔壁蔡婆子飞速跑出来,麻溜利儿的顺着常年竖在花家墙头的梯子往上跑,两根细胳膊一下就搭在了墙头。 那个一气呵成,看的花长念脸皮子直抽。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蔡婆子是如何关注花家的,真是...殷切啊。 那声尖叫当然是属于李氏的,尖叫过后一片死一般的静谧,没过一会儿,便传来了李氏的大声哭嚎和叫骂声。 听的出来,是在骂花长念家和大李氏,花长念并不惊讶。还有骂花老头和四个儿子的,花长念听着暗爽。 听了一会儿,没了兴致,花长念要下墙头。 “哎,哎,长念,长念!” 花长念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蔡婆子竟搬了梯子跑到后院,在后墙上露着脑袋,小声喊花长念。 “婶,婶子,你,你干啥呢?” 蔡婆子一脸你还不知道我,我还不知道你的滑稽表情,看的花长念反了胃。 “要我说呀,你早该这样做了,好好给你亲娘出口气。我跟你说呀,前头,”蔡婆子扭头努了努嘴,又扭回来,做出一副不屑又看好戏的模样:“刚花长祖出来跪在院子里了。” 花长念呆了呆,蔡婆子已经扛着梯子又往前院去了。那小脚步飞快的,一把年纪还这么健壮,她真得感谢李氏给了她常年锻炼的动力。 唉,苦了她的儿媳妇,不知道还得熬多少年才能熬成婆。 几个孩子也趴墙头呢,吁吁感叹着,李氏这会儿得多难过。 “看她是看重儿子,还是看重自己了。” 自己重要,还是儿子重要?放在那三个儿子身上尚不可知,但花长祖嘛... 花长祖长跪不起,如果不是顾忌脸面受伤不能出门,估计还要磕头。李氏哭到半夜,花长祖跪到半夜,到底是李氏先出了房门。 从门缝里见她扶着花长祖起来,花长光花长宗花长耀不知心里是啥滋味儿。 吃完早饭,花老头耷拉着脑袋通知他们去坟地。 到那一看,李氏一身白麻衣头上也缠了一根白布条,一脸仇恨又绝望不甘的站在大李氏坟前。 旁边花长祖提了个篮子,里头装满了香烛纸钱。 别的花家人一个没见。 想也明白,李氏给大李氏跪,不是要她的命吗?可是,花长祖是比她命还重要的存在。为了儿子,为了儿子的前程,李氏不得不屈服。 但李氏要强,便是屈服,也不能让人看见自己丢脸的模样。可花长祖不同,这事是因他而起,李氏为了他舍弃了脸面和骄傲,私心里要让他记住自己这个亲娘的好,一辈子也不能不孝敬她。 李氏用吃人的目光阴嗖嗖把花长念一家仔仔细细看了遍。为了看好戏,花雨花冰没去学堂。 花雨撇撇小嘴:“你看着吧姐,老太婆更是跟咱们不死不休了。” 花云无谓道:“她又赢不了。” 不怕她跳出来找岔子,就怕她龟缩缩恶心人。 两人声音都不小,李氏眸子一缩,无比狠厉,眼角斜见大李氏的墓碑,耳边响起多年前的一个声音,一个很是厌恶的声音“你拿什么跟你姐比?”,又变得黯然。都死了那么多年,自己把她男人牢牢握着,她儿子也被自己养成立不起来的窝囊废,只能被她当奴隶使唤一辈子的,咋地一转眼啥都变了? 忽而想到一切都是自花云的傻病好了之后才发生的,再想到村里人的传言,迎着朝阳,李氏透骨的寒。难道真是她姐在地底下躺不住了,来撑腰的? 想着想着不由不敢再看那青石墓碑一眼,腿也有些软。 见花长念家没人说话,花长祖给花老头使眼色。花老头便上前扶了扶李氏。 李氏跪下那一刻,花长念万氏花云花雨花冰都只一个想法:不管李氏对他家咋样,对花长祖真是没得说的。 所以,花云很蛋疼的温情了一把:“看你娘对你多好,日后你要是不孝敬你娘,我亲奶都看不过眼啊。” 花长祖立即蛋疼起来,心里咒骂,以后两家各不相干,千万别再有啥纠缠。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都走了 李氏跪倒在地,悲恨交加,倒是哭得撕心裂肺而真心实意。不过不是为了大李氏,只是为了自己。 花云就想,李氏为花长祖付出这么多,是真的信花长祖会对她无条件孝顺一辈子吗?还是只是出于母爱的伟大之处,便是李氏心知花长祖靠不住也自我欺骗,仍是甘愿付出? 花家人默默看着李氏哭,李氏许是想着哭得凄惨些,花云能放她一马。 敏锐觉察到李氏翻了翻眼皮子,想晕。 花云凉凉道:“不磕头可不算的。” 李氏身子一僵,咬破了嘴唇,闭上了眼,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她生怕花云借口她敷衍,逼着她没完没了的磕。 耳听得花云道了声“行了”,李氏终于敢往后倒,真的晕了过去。羞恼的。 花长祖立即问道:“可以了吧。” 花家人替李氏心凉,李氏还在地上倒着呢。 估计以后有的她李氏后悔的。 不过,那都不关他们家的事儿了。不是吗? 花云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拿着这信去交给淇县县令就可以了。” 花长祖激动不已,劈手夺过去,信封是封口的,上头写着“淇县魏大人亲启。” 字迹俊美刚劲,带着大家之风,没有十年功夫苦练不出。 这定是郑大人笔迹了。 花长祖慎重藏到贴身衣裳里,才想起李氏,半趴到地上在李氏耳边小声喊:“娘,儿子感激您一辈子。” 李氏正悠悠醒来,听见这话激动的眼泪哗哗掉:“为了你,娘受了天大委屈了,以后你可不能不要娘。” 花长祖忙忙点头。 若是花长光在这,肯定一番鄙视,又只是口头感激,甚至连句承诺都没有。 花云自然听得出来,无谓笑了笑,自家只闲着没事儿看看好戏就行。 可不是好戏吗。 等李氏回去,就听到前头院里又是一阵闹腾。没多久,董郎中来到花家,笑的合不拢嘴:“李氏吐了血,气的。” 他昨天来串门子,自然听了里头的原委,尽管李氏去磕头没让别人知道,可董郎中被喊去一号脉便猜了出来。 “气大发了,得喝至少两月的苦药汤子。”笑完又纳闷:“她到底是跟亲婶子有啥大仇呢?不说亲婶子在前她在后,便是亲婶子是她亲姐,也值得她跪一跪。她委屈个啥?” 花云道:“还不是嫉妒成疯,听说亲奶处处比她高一截,她一辈子也追不上,估计就是因为这儿,长年累月嫉妒着就成了大仇。” 董郎中叹息:“贪嗔痴,怪不得出家人戒呢。都能毁了佛,何况凡人呢。”又说道:“那院子里可热闹。除了花长光一家,二房三房都张罗着收拾行李呢,摆了一地的大箱子。花长祖倒是守着李氏,李氏估计委屈狠了,这就想找补,让他立刻马上将方氏和俩孩子叫回来。” 万氏想着道:“看着吧,经过这事,以后方氏可得小心伺候着李氏了。”说着说着叹气:“以前,几个媳妇就数方氏日子好过。现在...花长祖已经是秀才了,方氏的秀才爹没以前好依靠。李氏因为花长祖丢了面子,不会怪她亲儿子,儿媳妇就不好过喽。花长祖还不能给她说话。方氏的苦日子来了。” 花雨不屑:“你们以为方氏是好人呐?以前咱那么受欺负,她每次碰见不是装看不见,就是不咸不淡说什么尊重长辈友爱手足,还只对我们几个这样说。” 花冰也道:“她脑子灵心眼儿多,也不一定就让李氏得逞了,看婆媳谁斗得过谁。” 花云微微笑:“还有花长宗花长耀两家煽风点火的。可惜,好戏咱是看不到了。” 过了午饭,方氏抱着儿子花顺麒领着花柔儿回了来,果然是聪明人,进屋先给李氏跪下了,又让没多大的宝贝儿子做出扣头的样子,李氏没找着茬发火。只让她老实住到已经是花长光家财产的西屋去,等着跟老两口一起走。 花长宗花长耀兴奋来问,雇几辆车合适。 看着两房摆了一院子的行礼,花长祖险些要晕,黑着脸问两人,他都没去过淇县呢,拖家带口去了住哪儿? 花长宗花长耀惊恐对视,白收拾了? 梁氏王氏却笑得可亲:“先放在屋里呗,也没几天功夫等着。” 最后,全家一致决定,花长祖先去报告——花长宗花长耀护送。 护送吗?这是监视啊。 方氏抱着儿子,偷偷扫眼站在自己前后的花老头和李氏,还有分左右站满的二房三房人,有种囚犯被押解进京的悲惨感觉。 想想日后的生活情景,总觉得暗无天日啊。 花长念没再关注花家的事,等听到花家除了分出来的大房,其他人都走了时,地里的苞米已经全收完了。 掰苞米,砍苞米杆,剥苞米皮,挂成串晒,刨苞米根,翻地...花长念累的直喘气:“明年可咋办?” 等所有地都翻好,就要全部种成冬小麦,想想一大片望不到头的麦田,花长念都合不上眼睡觉。再想想收割时,更合不上眼了。前者是兴奋的,后者是头疼的。 “有钱什么做不到?” 花长念顿时觉得白想了。想什么呀,人家花云跟村长透个话再给工钱,确实没有搞不定的事儿。 自己格局要放大。 万二舅家的房子迅速起了来,五间敞亮亮的大瓦房,一边三间厢房,宽阔的前后院。有屋就得有地,但村周边暂时没有卖地的。万二舅说不急,还要帮着花长念把地都养熟。 冯氏也说不急在家里养鸡什么的,她还要照顾着万氏手里那些活呢。倒是万氏劝她,不如在家里养两头猪。 冯氏不答应。 万氏看出她是怕照应不上自己,便很是不好意思道,家里孩子嫌养猪埋汰,能不能和万二舅家合养两头,猪草不用冯氏操心,花云主动表示每天能在山上打足够的量来。 平日里家里也是经常吃肉的,但需要去县城买。不是很方便。 冯氏听她如此说,便痛快应了下来,隔天抓了两头小猪仔。 添置了必要的家具,万二舅便带着冯氏和儿女还有爹娘住了进去。虽然欠了花云不少银子,但万二舅心里总算放下一块石头。好歹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而老爹老娘不用住在闺女家了。欠就欠吧,只要自己夫妻勤快,早日还清债务就是。 山沟子里的房子和地,万二舅请原来村长吃酒时,委托他帮着卖了,打定主意不再回去了。 万姥爷万姥姥本来就是住着无主之房,村里人都嫌不方便谁家也不会要的,便不用再处理。 村长建议万二舅温居,请村里人都来坐坐,尽快融到新村子里。 这是很有必要的大事,万二舅郑重谢过,跟万福山忙活起来准备,没让花长念家插手。 地里别的粮食开始陆续成熟,又一条河道通水,新挖的两个塘子也要种藕。最先种下的藕已经长出小小荷叶。微波荡漾下圆圆点点的绿,很是漂亮。 花长念哪忙得过来?别家的春小麦已经泛黄眼瞅着要收了,他恨不得加工钱,一夜之间将自己地里活计都忙完。 花云见他焦头烂额,往村长家去了一趟,说话间就放出风声长了工钱,村长喜得不行:“放心,咱们收小麦前,一定把你家活全给弄出来。托你家福,今年村里竟一直都没歇着,哈哈哈哈哈。” 人没歇着,钱袋子也就没歇过,进账不停呀。 因此,万二舅家温居,竟然成了全村人的休息日,家家户户都来了。花长光家也来了,花家别人已经搬去淇县,有花长宗花长耀催着,花长祖不得不迅速找了处大院子,还是用的自家的私房钱,心疼不已。 梁氏王氏挺着大肚子比身子轻盈的小姑娘走路都利索。终于享到四房的福来,肚里孩子一出来就是官家子弟了。 温居,不止让万二舅家迅速拉近了与村里人的距离,更让冯氏找到了自己的未来儿媳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媳妇 自从决定落户五里村,冯氏再听到人家打听家里情况,一反之前的犹豫退缩,亮亮堂堂说话,即使被问到家底也实言说是跟花长念家借了银子。 结亲,看人品,更看家境。不然之前冯氏怎么自己都挺不起腰来?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被山沟子里的人户这一条拖累着了。搬出来,在冯氏看来,就是铲除了娶儿媳嫁闺女的最大障碍。 当然,家里有外债也是大忌讳。尤其是说儿媳妇。哪有好好的闺女嫁过来凭白帮一大家子还债的? 但结合万二舅家情景,这点儿又可以忽略。 新起的大房子,一嫁进来就住新院子。万福山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很有几分漂亮,在县城最大酒楼当伙计,是个正经营生,性子憨厚,属于好姑爷那一类型。 万二舅冯氏两口子为人,众人看在眼里,老实巴交,勤快能干,这样的公公婆婆也好相处。 家里除了不管事的万姥爷万姥姥就万枣花一个将要出嫁的姑娘,也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口简单,没有乱七八糟一大堆事儿啊。 跟花长念家借的帐,反而是一种担保。能让花云开口给好处的是差的人家吗?以后花长念家能不帮着他唯一承认的大舅子家?要知道花长念家现在可是五里村第一大户了。 怎么看都是一门好亲事。 当下便有好几户有适龄姑娘的人家托媒婆来说亲。 冯氏差点儿乐疯,也顾不上自家还在盖房子,扔下万二舅安顿好万氏挨家走访。 有一户是五里村的,有两户是临近村的。竟然还有一家是原来山沟子里见他家好起来急忙巴上来的。 冯氏当即回绝了山沟子里那家,当她好糊弄呢,以前那家婆娘还在背后嘲笑自家呢。 打听来比较去,冯氏看中了两家。这两家姑娘长得都不错,手脚也勤快,家里爹娘看着也是明事理好相处的。年纪一个十六一个十五,跟万福山差的不多。 回来跟万姥姥和万氏一说,两人都觉得好。 冯氏眉飞色舞:“咱可不是****的爹娘,还得孩子自己愿意也才行。不过,我这个当娘的都满意,福山应该也不会看不上眼。让他今晚回来一趟,我立即问问他。” 没想到她也能有挑选儿媳妇说儿子看不看得上眼的一天。 冯氏头天晚上还是笑着的,第二天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娘,青娘子,你们说,是不是早几年该说亲的时候没说成,福山这孩子受打击了?我才一说,给你挑了俩人家,他只摇头说不要不要。问他想要啥样的,他皱着个眉,低着个头,只说他现在不想娶媳妇,要过两年再说。”冯氏恨不得嚎啕大哭:“还过两年呢,过两年人家就该说他有毛病,打一辈子光棍了。” 冯氏猜不透万福山心思,想让人都帮着劝着他些。谁知道打那后万福山躲在仙客来不回来了。 冯氏气急,自己亲自去送鸡蛋,万福山是说后厨忙分不开身匆匆说两句话又跑开。冯氏怕真耽误了人家生意,只得怏怏回来。那两家来问信,她只能说还得跟万二舅商量。却是不舍得一口回绝死。 直到温居那天,冯氏还在自责,是自己两口子把孩子耽误了。 然后,来了个不认识的人家上门温居。 是个中年汉子,膀大腰粗,黑亮的面堂。穿着一身短打蓝布衣,洗的发白很干净。头上戴了个遮阳旧斗笠,肩上一副扁担,挑着两箩筐菜。菜叶子上还挂着水滴,一看就是摘下没多久。 汉子说话响亮爽朗,站在门口喊:“福山,福山,咋你家温居也不说一声的?昨个儿我去送菜才听人家说你回家温居呢。今个儿叔上门道贺,没啥送的,就带了两筐子菜,莫嫌弃。” 万二舅听着动静忙走过来,却被万福山一阵风超过去:“蔡叔,你咋来了?我都没跟你说我家怎么走呢,这老远的...” 万福山相当殷勤接过姓蔡汉子的扁担,两条黑浓眉毛都要飞起来,嘴里让着他进来,俩眼睛却往后头瞟,看到后头跟着的人,顿时放了光。 冯氏刚看到万福山往门口跑就心思一动,再见他从未有过的殷勤模样,心头有了猜想。最后见着被那汉子粗壮身材挡在后头的小姑娘时,只觉得“咣当”一声,那颗为万福山担忧的心又跳回来了。 尤其看到她那傻儿子冲那姑娘傻笑,那姑娘也回笑的甜的时候,更是觉得天也高了,地也阔了,她家院子就差一个儿媳妇增色眼前这个就刚好了。 只是...小姑娘个头不错,比自己仿佛高一些。长得模样也不差,笑得可甜。虽然黑了点儿,可健康啊,配她家福山正正好。就是,看脸皮,怎么觉得比她家福山小的不是一岁两岁呢? 万福山喊了声“蔡花”,就被冯氏一把差点儿推了个跟头。 “蔡花?花妹子,哎哟,婶子还是头次见到你呢,瞧瞧多俊的姑娘呢。来来来,到婶子身边来,咱娘俩好好说说话。”冯氏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低头一看,心里满意。小姑娘手长得好看,手心有茧,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 蔡花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看眼狼狈站直的万福山,便顺从跟着冯氏去了。 边上三男人相视很无语。万二舅看出啥,朝蔡大叔尴尬又亲热的笑,蔡大叔大笑:“讨杯酒喝行不?” 咋能不行? 必须行! 下晌,送完了客。 万氏笑冯氏:“嫂子,回魂了。我看你就差跟人家爹说:把闺女留下吧,省的从你家再抬一回。” 边上万福山顿时红透了脸。 冯氏拉住万氏的手:“还是你最懂我心思。” 众人:“...” “哎哟,你说你这个熊孩子,咋自己看中了人不跟娘说的?花妹子多好的小姑娘呀,要是被别家趁机说定了,看你往哪里哭去。你个熊孩子。” 熊孩子万福山脸上更红,瓮声道:“她还小——” “怪不得你还要等两年呐。不过,不小了,十四了,先定亲,娘跟她爹娘好好说说,今年就抬进来。大不了先不生孩子,可这儿媳妇我可是等了这些年,不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睡都睡不安生。” 其实十四出嫁生子的人并不少,只是家里疼姑娘的一般都会再拖个两年。那蔡大叔看着挺疼这闺女。 万氏笑她:“嫂子,你也太心急,还不知道人家爹娘什么个意思呢。” 冯氏白她一眼:“咱都是当爹娘的,能看不出来?蔡花她爹分明也是瞧好福山的,不然能任由我拉着蔡花一天不放手的?” 众人无语,你也知道你一天只拉着人家姑娘说话,连满院子客人都不招待的? “明天我就去,青娘子,赶紧帮我参详参详,我穿啥好?带多少礼?该咋说才好听?” 万氏不忍直视冯氏坐立不安的模样:“你还不能去,得请个媒婆先上门问问,不能这个时候缺了礼数。” “对对对,你说的对。先让媒婆去,我跟在后头,等她一出来点了头,我接着就进去商量日子。” 众人:“...” 万福山吓着了:“娘...”别把他的小媳妇吓跑了。 众人笑起来,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顺遂有盼头。 “想不到你跟那蔡大叔认识,我倒是见过他几次,没说过几句话。听掌柜的说,他家种得一手好菜,给仙客来供菜有不少年了。看他说话做事的,也是个好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定也是不错的,咱一定帮着你娶了蔡家姑娘回来。” 回到家里,万氏乐了一会子,突然又伤感起来:“你哥可是虚十六了呢,在家里,也该说亲了。等他学回来,怕不得比你们表哥还大?这可怎么办?唉,去了这么些日子,咋连封信都不回?” 对这个世界的岁数计算方式,花云表示服了。在虚岁上砍两岁,才是真正的年龄。也就是说人家万福山才十七,就已经成了大龄剩男了。花雷也不过是十三多一点。要是以前的自己虚岁的话... 花云果断甩甩头,道:“许是书院有规定不让他们写信呢?正好家里这几天不忙,我去看看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晴天霹雳 花要去看望花雷,自然得了全家人的同意。花雨花冰闹着也要去,被花长念和万氏阻拦住,俩小嘟着嘴老半天不发一言。 花也不想让他们去。那蒙阳书院八成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若是自己去,万一被拦下了,她有的是法子偷偷翻进去。但带上两个小的,却不能方便行动了。 甚至对花长念和万氏说明了原委又嘱咐道:“我出去这一趟,谁也不要说,只说出去玩。张来子他家也不要通知。” 几人这便知道,花有可能是要行非常事了。那自然不能说出去,不然不是给花雷惹麻烦嘛。 这样一想,万氏便将让花给花雷和张来子捎东西的想法打消了。俩小也收起小脾气。 “那这次不能进去看你哥也没关系,你问问人家书院,到底怎么个章程法儿,咱按着人家的规矩走。实在见不着你就回来,别冒险。” 万氏说完,花长念也道:“人家书院想的也对,不然那么多人呢,今天这家去明天那家去的,人家先生也烦。” 花点头:“我知道。” 不过,她还是先去见了郑大人一面。 郑大人很是无语:“你哥才去多久啊,你们家就想着了?蒙阳书院还有游学的传统呢,到时候难道你们一家子还跟着去不成?” 花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只是你也知道我哥是乡户出身,又正经学习没多久,在里头恐怕不怎么顺利。我去看看才放心。” 郑大人想着也是:“那你去呗,还来跟我说?不会让我走关系让你进去吧?蒙阳书院的规矩我还真是不很知道。” 花摇头:“我就是顺便来一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他们院长?路上有个伴。” “哈哈,你是想让我把你带进去才是真。我才不去见那老胖子,免得耳朵受摧残。” “那算了,我自己去。” 花站起要走,郑大人想到什么,又喊住她:“等等,我想起一事,正要找老胖子请教,我陪你走一趟。” 花诧异,才想起,估计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吧?不要紧自然不需要亲自走一趟吧? “你该不是为了陪我吧?”花玩笑道:“我的身手你放心,不管路上还是到了蒙阳书院呢,没什么事能难住我的。反而倒是你” 郑大人黑了脸:“不要往有勇无谋上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斯文要文静,说的自己跟个女土匪似的。” 花便笑,女土匪?还真是看低了自己。 “明天吧,我先把手头事务交代一下,明天一早骑马去嗯,你会骑马吗?” 当然会了,家里那匹马每次见了花都格外温顺。 不温顺没办法,动物更相信本能。马儿的本能告诉她,别跟花作对,不然会死得很惨。 第二天一早,在县城外去书院的路口,两人碰头。 花眉头一挑,郑大人穿了一身月白色骑装,套了一件石青色的马甲,称得上鹤臂猿腿虎背蜂腰。漂亮是漂亮,就是 “看着有些娘。” 郑大人黑了脸。不过他生的白皮粉面,今日头发又放了一半下来,跟乌木似的黑。一生气板脸,更是白的白,黑的黑,红的红,格外的有生气 花默默别开脸,这家伙白嫩嫩脖子就这样坦露着,自己面临的“诱惑”不是非一般的大。尤其这家伙正当青春“热血”,自己稍微离得近一点儿,仿佛能听到新鲜的血液汩汩流淌。 真要命。 花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顾老给配的清心药囊,幸亏,自己临行时往里多塞了不少药。 郑大人看出花的心不在焉,脸色又好看起来,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哗啦打开摇了摇,流倜傥往下半边脸一遮:“小爷在京城也是众多闺秀仰慕的佳公子,怎的?被我举世华迷住眼了吗?” 何止迷住眼,还能迷住心呢,花心道,假如把你连衣服带皮剥干净了,我指不定真的要冲过去了。 奇怪了,自己怎么就独独对郑达微有进食的,之前见过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有如此反应的。 花踢踢马肚子,没搭理孔雀开屏似的郑大人,思索着奔跑起来。想了半天无果,一侧脸,郑大人跑在她旁边,微微眯着眼,看着前方,很是闲适。 也许,是因为他年轻力壮身体健康,而且白嫩漂亮,一看就很可口?别人都是糙汉子? 花暗道,这一路自己要格外压抑着才行,不然真把他啃了,死了也就算了,一个没弄死怕是麻烦会不小。 郑大人做梦也想不到,身边人竟想着如何从她自己嘴下保住他自己性命,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感激一声“多谢”? 本以为会一路畅行,半路却发生了变故。 行到一处林子时,天上突然传来霹雳雷声。 那声音猛然炸响,吓得两匹马儿险些勒不住。 花皱眉,艳阳高照,怎么忽然就要下雨?自己也没有发现有天气落雨的征兆呀。 见路边正好有一座石头砌成的小亭子,喊郑大人进来躲避,连马儿都拉了进来。 万一一道闪电劈到树上伤到马怎么办? “这可真是怪天气。”花眉头紧皱。 郑大人附和:“是呀。你看看这天,万里无,太阳高挂,尽管有雷声,可半点不见的。” 花看他一眼:“没有,不应该有雷。” 郑大人愣了愣,随即点头:“说的对,每次打雷,必然乌压顶。” 花却又摇头,看来这人并不知道雷电的产生缘由,便随便说了声:“你看,层有高低冷热之分。当两块层相遇时,碰撞摩擦,才会产生电,电光闪过,才是雷声传来。也就是说,既然有了雷声,必然有才是。没有,是产生不了雷电的。” 郑大人对天象并不精通,听她如此说不知是她听高人谈论的还是她自己瞎编的,指着天道:“可这天明明半丝儿都没有,这可是明晃晃的实例,说明你说的并不对,或者并不全对。你知道有个词叫晴天霹雳吧?” 花默,其实自己是个多么有学识的人啊。 “知道,但一定先有。” 郑大人无所谓的耸肩:“你怎么看见也不信的?可见了解还是偏颇。再说”又是接连几声炸雷响起,郑大人忙捂住了耳朵。 花不由看向天空,总觉得这雷有些诡异。 雷声过后,郑大人掏掏耳朵放下手:“再说,这种晴天霹雳,我可不是头一次见了,去年,国朝大部分地方都上了折子,说是听见了晴天霹雳。喏,跟眼前这一模一样的,并无乌蔽日,真真正正的晴天霹雳。” “去年?”花心头一个念头闪过:“去年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郑大人诧异:“不应该呀。听说茴县这里动静格外的大。什么时候嘛唔,我好像记得跟今天这个日子差不多远的来着那时我还在京里忙别的,没特别留意不过有人趁机妖言惑众,皇上大为火光,让钦天监那群人去算,也没算出个什么东西来,狠狠罚了一番” 花心里有了猜测,去年自己便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吧。两边时空当然不是一样的日期计算,而且,自己跌入通道裂缝后便失去了意识,因此不确定苏醒的那天是不是便是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万一在哪里游荡了多久了呢? 可听到郑大人如此说,她可不可以认为自己是去年天象有异晴天霹雳的时候进入的这个世界?所谓的晴天霹雳便是这个时空被撕裂所致?国朝面积有多大,她看地图便知道,不可能普通的雷电天气能让大部分地区同时出现一样的异常。如果说是空间不稳,倒是可以解释。 那么 花抬头望天,希望能看到什么黑洞之类的奇怪东西,可惜,天空仍是原来的模样,甚至方才的雷声也不再听到。 心情莫名黯淡,自己还要奢望什么? “走吧。”未完待续。 :感谢我爱你你爱她她却爱着他亲、慢亲、哈里01亲、妖艳冷亲、悲伤的发际线亲、妳還是不懂亲的打赏,感谢我爱你你爱她她却爱着他亲、夏涙亲、月影摇纱亲、逍遥自在的兔爷亲、千鹤子83亲、书友一六五四一二三五八六六四亲的月票,感谢逍遥自在的兔爷亲、悲伤的发际线赠送的平安符。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兜摊子 蒙阳书院果然不准人探视,除非有紧急事情,也是要由书院的人传进去才行。不过,既然是紧急事情,那学子怕是要回家。像这种家人来探视,编个理由撒个慌,学子出来再若无其事回去,是要受罚的。便是为了圆谎,等几天再回去,人家书院是好骗的?不管日后什么时候查出,照样要受罚。 因此,不是要紧事,大多都是通过小厮来传话的。 张来子,名为小厮,实则关禁闭,当然不能喊他出来。 两人掉头回转,郑大人便劝花云:“还好,你们家离着近,书院不是说了吗,中秋有三天假的,够你哥跑个来回。” 花云问他:“你不去见院长了?” 郑大人一脸郁闷:“院长闭关了,不见人。” 闭关?那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是升级异能用的? 郑大人见她不解,解释道:“院长博学多才,对儒道佛三家研究至深,这次说闭关,不是参研佛经就是道法了。” 花云勉为其难理解了:“院长不需要管理书院的?” “书院里还按教授课程分各小书院,课程教授有讲师先生等,杂事琐事有管事,安全有护卫队,各司其职各安其分,哪有大院长事必躬亲的。” “很对。院长离我们太远,根本没必要见嘛。” “...走,城里有家酒楼做得一手好菜,菜名皆有典故出处,很是雅致。我带你去尝尝。” “我知道那个,有次去仙客来,听见人喊什么“翡翠长果”,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呢,结果就见人端了一碟子小黄瓜。我那个去...”花云脸上表情鄙夷的不能再鄙夷:“虽然只是个称谓,可也太作了。就说黄瓜,最好吃就是从藤上摘下来就着凉水一洗,要多脆有多脆,要多甜有多甜。哪像酒楼里,切得巴掌长,一般粗细,去了皮,雕了花,配着几样酸甜的汁儿...那话怎么说的?丑人多作怪啊...你们这的人太不惜福。” 她敢保证,要是让那些大腹便便的人去末世走一遭,等回来,给个黄瓜根也舍不得吃的。 郑大人勒住马,觉得自己真心的不能带花云去那等雅致的地儿,糟蹋人家呀。 “来的时候,我瞧见一家路边摊,闻着那家烙的饼子倒是香,还有小菜,要不去那家?茶水免费。” 花云也停了下来:“你自己去,我先进去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往四周望,这里正是上次来时她偷偷潜入时的偏僻地段。 郑大人急了:“就知道你会这样。你知不知道蒙阳书院的护卫队不是吃素的,万一被人发现了你,牵累的是花雷,你还想不想让他在这求学了?” 花云轻飘飘道了声:“我早就进去过了。你先去吃,把我的马也带过去,等我见着我哥一切都好,便去找你。” 说完,下马将缰绳往傻了似的郑大人手里一甩,熟门熟路往旁边的山坡上去。身如青鸟,迅如游蛇。 郑大人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直到看不见她的半点儿衣角,才反应过来,竟然真的偷着进去过?竟然真的没人发现她?那——完了! 回想起自己当初进太学,有家里老头给撑腰,还有一群拽的二五八万没脑子的混蛋东西天天算计自己吃苦头。他花雷一个乡下穷小子没半点儿背景倚仗的,能过的好? 郑大人后背开始冒汗。 当初自己怎么办的来着?是了,嫌找老子撑腰丢人,是伙同了重万里,套麻袋挨个狠狠打了一顿。虽然事后暴露了要老头去给人赔罪,但那以后自己也安生了。 可是,这可是花云! 想起最开始那,他虽然没紧紧跟着重万里,但事后都听仔细了。这人可是二话不说敢拿利器对着重万里的主儿。重万里说过,那一瞬间他这个久战沙场的都心有余悸,说这个主儿暴起杀人绝对小菜一碟。原因是什么来着...对了,一群人误入她家院墙。那院墙,之后他还特地去看了,真是坑人啊,就一两砖高,谁看的见啊?还是深夜被大雪埋着... 足可见,花云这人绝对不能惹。才越过坑人的院墙都已经如此,如果她见到花雷被欺负了,那又该如何? 郑大人开始后悔,他应该劝住花云不来这一趟的。哪怕是自己来替她看呢。哪个学里不是学生们各成团体的?不是有势的欺负没势的?当初自己跟花雷也说的清楚,那小子分明了解并表示能熬过去的。可是—— 这位主儿怕不知道什么是“熬”? 如果她心里再想着,外头还有自己这个兜烂摊子的,那是不是... “嗷——”郑大人狼咬似的叫了声:“花云,别冲动,我真的兜不住。” 回答他的只有穿越林间的风吹动枝叶发出的沙沙声,仿若嘲笑。 人早走没影儿了,你早干嘛去了? 郑大人额头滚汗,狠狠骂了声,忙驱动马儿往回跑,手里牵着花云那一匹。 一直行到书院大门附近,被书院的人拦了路。 “停下,我——” “赶紧去告诉院长,就说郑小幺来了。让他赶紧出来。” “我们院长——” “你只管去通告,看他出不出来。” 那人犹豫,郑大人急了,这会儿估计花云已经进去了。 “你只管去,他不出来便算,但你不去,出什么后果,耽误书院的大事,我只管找你。” 那人能担得起书院?再看一眼郑大人,觉得不像是来找事儿的,忙急急进去了。 院长确实在闭关。不过可不是人家武林高手或是得道高僧把自己关在什么都没有的深山石室里,清心寡欲清汤寡水不了悟不出来。 他还是在自己大院子里,身边仍有小童服侍衣食起居,不过是不让别人来打搅罢了。 听到有人来找自己,还说是有关书院的大事,心里有些不悦,能有什么书院的大事外人能比自己先知道的?八成是个骗子。不是求学就是求举荐的。 俗人,庸俗。 “他说什么郑小幺...” 什么?院长吓了一跳,不可置信,觉得比骗子更荒谬。可是,万一真是...立即从内室出来,看着廊下的通报人。 “你描述下来人模样。” 那人心道,果然不是骗子,院长都出了屋子了,心下一松。忙回想着郑大人模样说了一通,说完就见院长眉毛都打结了,听见他小声嘀咕。 “还真是他?嗬,还真是大事了。不会来找茬的?”嘀咕完大声道:“去带他过来。” 郑大人好不容易进了来,抓着带路的人让他跑着带他去见院长。 院长还在自己院里呢,已经让小童煮好了香茗,见他进来,眉毛扬的老高:“真是你?你会来看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尝尝我新得的茶,看你舌头——哎哎哎,你干什么?” 还茶呢?知不知道我现在最怕听见的就是“茬”? 郑大人拉着院长的胳膊往外走:“就你那茶道,好意思在我跟前显摆。我跟你说,赶紧的,那个学生,我来的,叫花雷的,他现在在哪儿呢?赶紧的带我去。” 院长那个气,他托了多少人,欠了多少人情,才得来半斤极好茶叶,不说从皇帝嘴里抢食也差不多了。看得上这小子才给他几片叶子尝尝,他还敢说看不上他?啊呸! 仗着自己身宽体胖,院长死劲儿站住脚:“你是来看人的啊,书院有规矩,不准探视。没别事儿,赶紧滚。” 这是真生气了。 郑大人急着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威胁道:“我不是吓你,今天要是一个不巧,你书院怕得出人命。现在找到花雷那里,还来得及。” 院长狐疑,仔细盯着张大人看,见他神色焦急,大汗淋漓,显见不是虚言,信了三分。可是,那个花雷... “你该不是说有人要害那什么花雷,还是那花雷要害别人?我跟你说啊,不清不楚的人不要随便往我这里弄——” “你先别说了,我来不及解释了,赶紧去找他啊。” “着什么急?”院长一动脚,立即被他拉着跑起来,忙大声喊了声:“来人,去查查才来报道的那个花雷现在在哪位先生那上课呢?” 花雷是截止目前为止,最后一个入学的,院长尚还记得他。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忍了 正如郑大人所想,花雷眼下处境实在不怎么美妙,尤其是今天。。 花雷和张来子自入蒙阳书院,当真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当然,他们进来也没多久。 当初,郑大人和曾先生,先后都对花雷说过,他的日子必定不好过,花雷是做足了心里准备来的。而且曾先生还让花雷带了一封书信给昔日师兄,拜托他对花雷照拂一二。 可惜,花雷入学前几天,那位先生带着学生去游学了。 那封信,到现在也没送出。 不过,花雷也没指望过别人,尤其是看清这群熊孩子之后。 没错,虽然花雷在里头年纪不算大,为难他的人几乎个个比他大,但在早熟的少年眼里,这就是一群不知世事艰难做事不懂分寸的熊孩子。 相当幼稚。 入学当天,花雷面对被泼了冷水的被窝,只有这一个想法。 随后是各种恶作剧,什么打好的水被倒了,写好的字被污了,走路被撞了,吃饭被丢虫子了 花雷一开始是想百忍成钢的,但后来又觉得不妥。他不是没听过古时有人能忍胯下辱终成一代大将的故事,但他亲眼见到的多是忍着忍着没了脾气没了血性再起不了一丝反抗之心而浑浑噩噩一辈子的。 所以,再三斟酌,花雷决定不忍了。大不了退学回家,他又不是非得在蒙阳书院读书,又不是非得走仕途,何必压抑扭曲自己的性子委曲求全? 下定决心那天,花雷起床发现自己学子服被划烂了,翻出另一套同样被划的不成样子。不胜其烦,决定反击。 天气热,花雷交钱买校服时,只买了两套换着穿。他并不缺银子,花云给他带了几百两银票,校服并不贵,买上几十套也不吃力。但真的很烦啊。 花雷只穿了里衣,抱了两身衣裳去先生那里哭。 身后一群熊孩子跟着看好戏,看他怎么告状,他们又没留下痕迹。先生能抓到谁? 谁知花雷噗通往先生跟前一跪,捧着两身破衣裳跟捧着啥珍宝似的,开口一不说自己受人欺负,二不说自己家境贫微,只说自己身为蒙阳书院一员,有保护书院名誉的使命。自己竟然糊里糊涂的让人毁了校服,实在是有负先生教诲,让书院蒙羞。虽然自己不知情是受害人,但自己没保护好校服,有不可推卸的罪责,哭着喊着让先生重重罚他,不然就对不起先生对不起院长对不起书院对不起他那两身衣裳。 先生听得眼皮子只抽,这里头什么内情他当然看的出来,不过是一群孩子胡闹罢了。他倒希望花雷是来告状,再呵斥众人一番,这事儿就过去了。可哪想到花雷把事情升到如此高的高度,他想圆过去都不行。 只得依着花雷的意思,罚他跪圣人像。 那群看热闹的还乐呢,没见过这么傻的。 先生恨不得敲开一群猪脑子,人家花雷明明是受害人,还为了书院威严而自己领罚,逼的自己认同了他的说法,那同样为了书院,他能放过划破校服的凶手? 不承认?好呀,凡是有机会接近花雷的人全一起跪着去。管你认不认,维护书院的脸面公平和对学子一视同仁的宗旨才是重要。 从那件事起,熊孩子们揉着肿了的膝盖才发觉,花雷这个泥巴腿子绝不是他们一开始看到的好欺负。 然后,精彩的斗争正式拉开序幕。 不怪他们不喜欢花雷。读书好,也没什么,书院里比花雷天赋好的比比皆是。就他那功底,真没人看在眼里。可花雷勤奋呀,勤能不能补拙先两说,先生可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赞赏并激励别的学子的。 学子们苦啊,这典型竖的让人真心没法学啊。除了睡觉时间,人家花雷基本都是在读书学习。在教室里学,在寝室里学,在饭堂里学,走在路上,蹲茅房,甚至骑射课在马背上或者拉着弓,他都能背两句骏马赋或是杀敌诗。 这让人怎么学? 一开始只是觉得捉弄人有意思,经过先生一句“孺子可教”对比他们“朽木不可雕”,学子们顿时群情激奋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莫名,花雷站到了大部分学子的对立面。剩下那些不对立的,是不把花雷放在眼里不屑搭理他的。 花雷决定反击后,饭菜里发现虫子,转头他就去抓老鼠,还是仔细分尸剁碎了再加到别人汤里去。这一招让好几个学子下不了床。 竟然还碎尸?简直令人发指。 倒掉他的洗脸水,花雷能厚着脸皮跟同屋用一盆,还是抢先自己用了给别人剩下脏的。 往他被窝倒冷水,他能挤了辣椒水抹到他们里衣后背上。等汗一出,那刺激 污他的课业?好嘛,也不知道他怎么翻出大家“珍藏”的“小人书”偏偏在先生面前在各人身上掉出来 走路撞他?偏这小子好像有几下功夫,没撞到人不说还自己扭了脚。 几番没得逞,那些公子哥们来狠的。射箭课上偷偷瞄花雷,不弄死他也要扎几个血窟窿。谁知道,花雷时时刻刻跟着先生旁,不得不离远了,这家伙先发制人拉着弓胡乱放箭,还一脸歉意从没学过才如此。 众人大怒,便想合起伙来偷偷打他一顿。看他还怎么逃过去。 可是花雷勤奋啊,能在教室里的时候绝不往别处去,食堂住处到点儿都有人巡视。接连几天他们都没找到机会下手。 能进蒙阳书院的不是傻子,没法直接抓住花雷,就从别处下手。 于是乎,众人瞄上了张来子。 话说,张来子跟花雷一比,过得真逍遥,除了不能出来。 他又不是真的小厮,花雷因为小时候的过节很是嫌弃他,更是没有什么事情支使他。一开始别扭了两天,后来也老老实实拿了花雷专门给他写的大字学写字。好歹,他进过学堂,还知道怎么握笔。 学子们带来的人和书院的下人仆从等都住在外院。学子们在内院,生活起居自己照顾。即便上课到外院来,书院有规定,不能让小厮书童陪同。因此,花雷和张来子好久也不用见得一面。张来子过得格外逍遥,挺无聊的。 别个小厮羡慕嫉妒恨。 不过,很快,便有人受了被花雷反击而遭罪的主子吩咐,合起伙来对付张来子。 可张来子压根不会想到可能给花雷惹祸,谁来招惹他,他按住就是一顿胖揍,他可是猎户出身,细皮嫩肉的小厮哪个干得过他?威胁说找花雷的麻烦,人家白眼一翻:巴不得呢,赶紧的吧。 张来子真心希望花雷被赶出书院,自己也能跟着出去。 众人又气又无奈。 便有人出主意,看花雷对张来子不是不在意的,不然能把自己的笔墨拿去教他? 书院有规定,学子不准打架,虽然他们能偷偷教训花雷一顿,却不能让人发现,不然早把花雷打瘫了。但书院没说小厮也不能呀。既然花雷滑不溜手抓不住,不如抓了张来子来,威胁花雷到后山偏僻没有护卫巡逻之地,狠狠揍一顿,看他还嚣张。 张来子不好对付,可毕竟不是高手,一群小厮一哄而上,就不信捆不住他。然后让花雷孤身赴约,不来,或是告诉别人,那就别怪他们对张来子不客气。打死个小厮,他们哪个家里都能兜得住。 都觉得是个好主意。偏僻的地他们早摸熟了,如何避开护卫,更是了如指掌。立即派了小厮们去抓张来子。 双拳难敌四手的张来子被人套了麻袋打晕带走。很快,花雷对着一纸挑战书挠头皮。 “真是麻烦啊。” 不能不管张来子,花雷决定单刀赴会哦,他连把刀都没有。单身赴会,什么人也没告诉,什么东西也没带。 “大不了不上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好过 花云找到花雷时,很是纳闷。?什么课程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后山旮旯角里上?没立即上前,瞄了眼附近一块大石,听见后头有清浅的呼吸还有人肉的味道...咳咳,她干脆找了棵老树爬上去。虽然比大石离得那群人远一些,但以她的目力耳力也不差了。 听了会儿,才有些明白。原来是这群熊孩子想对付花雷没找着他的空隙,反绑了张来子来威胁他呢。 听明白了,花云一点不担心的。这种事她见多了,不就是谁打赢了听谁的吗?正好趁机看看花雷身手有没有进步还是松懈了。 仔细打量花雷,暗暗点头,不错嘛,听那群熊孩子说话,花雷进来没少被为难,但没憔悴变瘦啊,反而看着胖乎了点儿,精神也好。书院的伙食不错,可以尝尝。 倒是张来子...花云看着可乐,这小子被揍惨了,头肿得跟猪头似的,五花大绑被人塞在麻袋里,露着半截身子。嘴里堵着一团布,呜呜呜直叫,不是委屈害怕,却是气愤异常的模样。 看着看着就听见花雷很是无奈和不耐烦道:“行了,不就是想打架吗。来吧。” 对面人明显惊了下,怎么这么配合? “不过,我一个人对你们几十个,未免显得你们太不要脸。” “怎么?你还想跟我们一对一车轮战?不怕累死你?” “我倒是想呢,你们也不会愿意吧。这样,把张来子放开,我们俩对你们一群。怎么样?他是我的小厮,本就该跟我一体。” 那人犹豫,他身后小厮模样的人轻声道:“公子,方才我们可没留手,就是放了他,他也折腾不起来了。” 花云明白了,张来子也是被人家一群人抓的。 花雷冷笑:“姓黄的,你们怕了我的小厮?” 黄姓学子立即恼了,挥手道:“放人。” 张来子站起来走到花雷身边,拍着身上,狠瞪围攻他的一众小厮,又转头瞪花雷:“要你帮我?” 花雷冷冷道:“我可打不过这么多人,你当然要陪着我挨揍。” 众人:“...” 张来子动了动眉毛,花雷迅速瞟了离他最近的黄姓学子一眼,微微点头。 树上,花云往大石后望了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突然—— 花雷猛的朝黄姓学子身上跳去,与此同时,张来子也往黄姓学子旁边一个看着是领头的学子身上扑去。 “啊——” “啊——” “你们动手怎的不先说一声的?”一个长脸的学子大怒,见两人不吭声一拳紧跟一拳的往被压在下头的两人身上落,惊怒异常,大声道:“都给我上,打死这两个乡巴佬泥腿子。” 顿时,学子们连同他们带着的小厮,总共有几十人立时扑上来,拳脚不停往花雷和张来子身上落。 幸好,人太多,对手才两个,不是那么容易能挤进去打一拳的。不过,花雷和张来子肯定讨不到半点儿便宜。 花云还是悠闲躺在树桠子上,不用自己出面,大石头后头那个肯定是书院的人,能及时跳出来阻止的。 慢慢的,花云渐渐阴沉了脸。 花雷和张来子显然是抱着按住一人往死里打的念头。但毕竟身份有别,他们心底深处还是不敢下死手的,万一打个好歹出来,连累家人怎么办?因此,两人下手狠,却是拳拳往那两个学子觉得疼却不要紧的地方招呼。 等那两人猪嚎声小下去,花雷和张来子便顺手抱住离着自己最近打的最凶的穿学子服的人攀上去,再压在身下使劲打。 他们两个有顾忌,围着他俩打的人却是没有留分寸。不少拳脚都是冲着两人的脑袋胸口小腹而去。幸亏花雷跟花云学了不少,张来子更是敏锐,两人大多时偏着身子躲过了去。但还有不少打个正着,两人身子开始摇晃,拳头也变得无力,嘴角甚至有血丝渗出... 这是想要两人的命! 花云眼里厉光闪过,坐了起来,看向大石后头。那大石后头的气息明显有了波动,还露了半截脑袋出来,是个黑汉子。 花云紧紧盯着他,要是他还不出去,她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收拾熊孩子。 “住手,等下。” 一道嘶哑带咳嗽的声音响起,黑汉子的半截脑袋顿了顿,又缩了回去。 花云冷冷望向开口之人。 打人的学子小厮们纷纷停了手,也跟着看去,这一看,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树上的花云,大石后的黑汉子,皆是一脸的嫌弃。 开口喊停的正是先前被花雷抱着打的黄姓学子。那学子看着十五六岁,长得也是俊美潇洒风流倜傥...呃,被打之前。现在嘛...脸上青紫红一片,身上衣裳皱巴巴还疼得扭缩着身子,已经连他亲妈也认不出来了。 如果说,张来子刚才被打得像猪头,那么这黄姓学子确确实实被打成了猪下水。 “都停下。”黄姓学子艰难扯着肿大的肥肠嘴唇,被花雷打时他不停惨叫喊破了嗓子,一说话觉得嗓子里干疼干疼,盯着地上还压在某个看不出谁来模样的学子身上的花雷,恶狠狠道:“书院有规定,学子不准打架,情节严重者,会被开除。” 哟呵,难道他是想阻止的?花云呵呵,鬼才信。心有所觉,回头望去,冷笑一声:来了呀,不是说什么闭关什么不见外人吗? 郑大人扶着院长被人带着正远远朝这边来。 花云看了眼,又去看学子们。 脑袋滚烫打红了眼的众学子才找回一丝清明,惶惶道:“这...怎么办?如今事情已经闹大了,先生们一看咱们形容便知道发生了何事...” “是啊,该怎么办才好?我要是被退学,我爹一定问也不问就打断我的腿。” “黄兄,素来你最有主意的,快想个法子啊。” 有一个人突然抬脚,恨恨朝花雷后背踹去:“不知好歹的泥巴腿子,早低头认输哪有连累到小爷们的道理。” 花雷浑身难受着,还死死压着下头的人不让他翻身,这一脚竟没及时觉察到,等想躲时却晚了,后背受了狠狠一击,幸好没直接踹中后心窝。饶是如此,花雷身子前倾吐了一口血。 花云身子一直,牙床顿时蠢蠢欲动,眼里闪过噬人的光,杀气外泄猛的收回。 暂且看看。 大石后的黑汉子摸了把脖子,狐疑后望,发现院长带着几个人正在走来,微一沉吟,并没现身,仍是看着下头的众人。 花雷抹了把嘴角,回头看向踹他之人,竟然笑了笑,笑得他浑身发毛。 “你笑什么!” “呵呵,你最好今天弄死我,不然这辈子我一定让你不好过。” “你,你敢!” “哇——,花雷你疯了,他踹的你,你咬我做什么?” 原来,花雷说完,立即趴在身下人背上,冲着后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有血顺着牙齿流进嘴里,花雷心想,真的不好喝啊,花云是怎么咽下去的?不过,解气! 花雷满嘴血的抬起头,一只手啪啪啪拍在身下人的脸颊上,很轻佻又无赖道:“谁让你们是一伙的呢,放心,我一定不让他比你好过。” “你——”下头的学子真掉了泪:“我竟然被一个臭男人啃了...” 众人:“...” “嗷——张来子,你个疯子,你敢咬小爷!” 张来子一嘴血呸呸了两口:“真他妈难喝。” 树上花云好忧伤,人家张来子嫌人血难喝是正常反应。怎么花雷喝了没一点嫌弃的?难道受自己影响,他还觉得啃人脖子是对的? 真是...大发了。 这时,黄姓学子被自家吓得浑身打颤的书童扶着,朝花雷走了几步,阴测测道:“花雷,今天?一辈子?你今天这一辈子就到头了!” 什么? 众人大惊。 “黄兄,你,你是什么意思?” 黄姓书生阴笑道:“还没人敢在我头上动手。不要了他的命平息不了我的怒火。难道诸位被打就面上有光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死书 “可是,要是闹出人命来...他可不是小厮,闹出去,家里人未必会——” 打死小厮,赔银子了事。可打死书院的学生,不止打官司这么麻烦,日后在蒙阳书院也臭了,岂不是自毁前程? “所以,”黄姓学子忽然笑起来:“让他签生死书。” “生死书?” “生死书!” 生死书?那是什么玩意? 花云敏锐觉察,大石后头那人仿佛震了震。 黄姓学子正洋洋自得解说起来:“花雷,你还不知道生死书是什么吧?据说多年以前,书院里两个学子不对付,比我和你如今更是不对付的厉害,到了想要对方性命的地步。可惜书院有规定,他们又实在容不下对方,竟想了这么好的法子,找了人证来签下生死书。” 花雷微微变了脸。 “哈哈哈,最后死了一个,书院倒是想追究呢,可惜有生死书还有证人在,双方是心甘情愿决斗的,便是官府插手也没法子。” 花雷哼了声,当他傻,他会签吗? 黄姓学子又道:“你不签没关系。看看,”他指着周围一众人等:“这都是人证,你们,”指指花雷和张来子:“按个手印大家还是能帮一把的。” 这是要强行要花雷张来子签了再要他们的命? 花云冷笑,她倒要看看这人能作到什么地步。 一听要闹出人命来,不少人脸上变色,有了退意。 黄姓学子厉喝:“怎么?要跟我黄大少作对?被两个泥腿子打成这样,你们有脸回去?还是说想被书院开除丢一辈子人?” “可是,可是...” “放心,不要你们签字,只要做个见证人就好。至于谁签字嘛,”黄姓学子眼睛一扫:“你,你去签。” 噗通—— 扶着黄姓学子的书童顿时跪下了痛哭流涕:“公子饶了小的吧,要是小的出了事,我上头的老娘,还有下头的弟弟妹妹,可怎么活——” 黄姓学子一脚踹过去,颤着手指头指着自己的脸:“爷被打成这样,你还想活?好呀,去杀了那两个,爷就给你家人一条生路。” 书童呜呜哭了起来,不敢再求。 众学子显然是不将这小厮的命放在眼里,还暗松了口气。今日的事有人帮着顶缸,只说自己等人是拉架的,料想书院也不会深究。有人随身带了纸笔的,竟真的去写生死书。 书童眼含热泪写了自己的名儿,还按了手印。 众人对视一眼,猛的去抓花雷和张来子的手去按手印。 两人当然不肯,死死攥着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被掰开,众人将纸蒙在石头上,飞快打在花雷手掌心,同时掰着花雷手指头的几个学子同时放了手。一个完整的右手印带着不知是谁的鲜血清晰印在了生死书上。 如法炮制,张来子也被印了手掌印。 花云看着大石后站起的人,还有已经越过她的郑大人几人,冷冷一笑。 晚了。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院长听得护卫回报花雷并没在任何一个教室里,还有一群与他一级的学子也不知去了哪儿,心里一个咯噔,真的出事了? 郑大人更是白了脸,不是这么巧吧? 幸好一个护卫显然知道些什么,支支吾吾道,他们应当是去了后山荒草坡。 郑大人当即搀了院长往后头跑,一边跑一边抱怨:“你这院长怎么当的?连个顺畅路都没有,要是骑着马,不一会儿就到了?” 身宽体胖的院长气吁吁的翻白眼:“你懂不懂,意境,意境!高低错落,层次分明,乃,乃——” 郑大人不耐道:“乃要命的破讲究。赶紧去吧。” 一边带路的护卫自然前行领路,心里直纳闷,这小子是谁?敢对院长如此不敬。 翻到山头,郑大人远远看着一群人对战花雷俩,一个激灵,四处寻找,没见着花云的身影,才暂时松了口气。忙拉着院长往那边跑。就是路太不好走,还是下坡,急也急不得。 学子们打疯了,也没留意有人来,竟让他们跑到跟前才发现。 见了院长,众人都懵了,怎么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院长大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人去通风报信?不该呀,花雷和张来子没见有人和他们交好呀。便是院长知道了,这种学生打架的小事也不会劳烦他老人家亲自来吧? “院,院长。”顶着一脸猪下水的黄姓学子吓了一跳,旋即又松了口气,花雷和张来子已经在生死书上按了手印。便是要不了他们的命,今日之事,他们也能摆脱个干净。 “见过院长。” “见过院长。” 学子们纷纷见礼,不包括花雷和张来子。张来子本来就对书院没有好感,花雷是打定主意立即退学,这一群什么熊孩子呀,教出随便要人命的学生的校长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院长没说话,一个个看过去,想到旁边站着郑达微,心道,老脸都丢光了,他都没脸进京城显摆了。丢人呐。 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讶异:“扈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扈队长,大石后头藏着的黑汉子,一身劲装,身量极高,一张炭黑似的脸,脸颊一道疤,形容凶狠。听院长问,轻轻揉了把鼻子:“咳,见着有个小家伙挺有趣的就跟了来。” 众学子大惊,扈队长竟是一直跟着他们来的?那岂不是说之前他们所说所做都被他看在眼里?那—— 一时间,众人皆惶惶看向黄姓学子。 黄姓学子大惊,不过,视线落到手里那张纸上,遂又心安,不论如何,生死书上已经有了两人的手印。而且,他们现在还好生生活着呢。 院长不再看扈队长,只看他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学子们个个成了泥滚猪,怒问:“你们一个个当书院的规矩是废纸呢?说,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随着怒吼,众人抖了抖身子,又松了口气,院长听着什么都不知道,这里面有很大的发挥余地和扭转机会呀。 郑大人哪敢让院长问案啊,万一花云冷不丁出现了呢。看看花雷的模样,指定会闹啊。还是先安生生的把人收拾好看点儿吧。 他心思敏锐,虽然不知道他们闹什么,但花雷和张来子被逼着按手印他可看到了,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即上前,捏住了黄姓学子手里的生死书。 黄姓学子见他要抢,下意识就拿紧了,瞪着郑大人。 一人握着纸的一边,郑大人见他不松手,当即变了脸。他在百姓面前是可亲的父母官模样,在花云跟前像个无赖闲人,可此时的他,面沉如水,目光冰冷,微微抬着下颌,冷冷逼视黄姓学子,仿佛他一个不从,他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这才是上位者的威严。 黄姓学子心头一颤,下意识松了手。 郑大人收了气势,往后退了一步,没看那上头写了什么,先摆出一副笑脸:“花雷,张来子,快起来,我请你们去吃饭。” 这转变也太快了吧?黄姓学子无语。 院长和扈队长对着郑大人的背,没看到他变脸,此时只也道,让众人回书院里去。 花雷此时半躺在地上,背后靠着块石头,并没听从郑大人的话,看了眼比自己更狼狈同样躺在地上的张来子,懒洋洋道:“郑大人,想不到能在此时见到您。恕小子不能给您行礼了。不敢劳烦大人请,只是此时还有事未了结,倒不好走开。” 郑大人那个急哟:“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花雷心里一动,在这说不是一样?为什么非得先回去?还说什么请吃饭?吃饭前首先得洗漱收拾吧?难道... 忽然,心里就有了底气。 “还要劳烦大人将那张纸还给我。毕竟那上头印了我们的手印,我却一个字没看过呢。” “啊?”郑大人愣了愣,展开那张纸,和旁边的院长一起看。 第一百五十八章 骨折罢了 扈队长虽然不知道上面怎么写的,但他早听到是生死书,就没凑过去看,只是来回看着地上的张来子和花雷,目露欣赏。 “这这,荒唐!可恶!” 院长怒喝:“书院就是教你们如此胡闹!” 众人一个哆嗦,黄姓学子眼珠子一转:“院长说的对,我们也是不赞同才来拉架的。” 郑大人冷笑,当老胖子是好糊弄的呢?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哈哈干笑了声,道:“胡闹胡闹。”就要去撕那纸生死书。 花雷看着他,眼里是淡淡嘲讽,旁边张来子更是冷哼了声。 “来不及了。” 郑大人手里一空,抬头呆滞。 扈队长和带院长来的那个护卫,气势一凌,下意识按住腰间短刀的刀柄护在院长身前。 院长惊奇,这人是谁?怎么进来的? 花雷松了口气,松懈下来结结实实靠在石头上。 张来子瞪大了眼,她咋来了? 花云捏着纸边,飞速一扫,“哼,生死由命,概不追究?” 扈队长目光冷凝,握刀的手收紧:“你是何人?是何时到了这里?” 为何我没发现你的踪迹? 花云淡淡扫他一眼,扈队长更是警惕。 “我看着你蹲到石头后面的。” 扈队长心中一凌,岂不是说这个...小姑娘早早就来到这里?可是,为何自己竟然半点儿没有觉察?而且,若非她出声夺去那个男子手里的纸,自己岂不是一直会觉察不到她?不管她究竟何时来的,只凭她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至少自己的轻功不如她。 郑大人结巴道:“花花花花花云,你你你,咋咋咋来了?” 院长侧目,怎么跟被小娘子抓到逛青楼的毛头小子一样?这还是无法无天的郑小幺? 花云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嘶,院长觉得这话根本就是在说:你敢背着我偷腥? 这俩人,院长看来又看去,究竟怎么个暧昧关系? 郑大人干笑:“呵,呵呵,花云,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先回去,行不行?” 院长自动翻译为:娘子,我错了,回家你再收拾我。 “不行。” 院长翻译:不行,你要当着大家的面保证再也不骗我不欺我,爱我宠我保护我... 如果郑大人听到院长心声,死的心都有了。自己正想法子帮这老胖子呢,他竟然想有的没的脏的污的。 花云淡淡道:“先把这事解决了。” 郑大人咕嘟咽了声:“你放心,一定让这群孩子给你和花雷赔罪。” 欠打的熊孩子,怎么什么人都敢惹? 花云不为所动,甚至地上的花雷也仿佛没听到。 学子怒了,这男的什么人?这女的听着是花雷一伙的?赔罪?这村姑也配! 花云哪看不出这群人什么心思,只扬了扬手里的生死书,冷声道:“签字画押,一个都不能少。” 郑大人唰的冷汗掉下来,真要出人命了! 院长扈队长和护卫愕然。她以为学子们是谁?她说什么人家就怎么做? 当即学子们纷纷嚷了出来:“你谁呀?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呀?这关我们什么事呀?我们是好心拉架的...” 那个吵,跟一群公鸭子似的,听得花云头疼。 “呵呵,”花雷忽然笑了:“拉着手按个手印就行。” 郑大人喊道:“花雷!冤家宜解不宜结。” “你闭嘴。”花云喊回去:“死人一样能按手印。” “你——”郑大人换了张哀戚的脸:“花云,你为我想想,我真的...兜不住。” 花云扬扬生死书:“所以让他们按手印,是他们说的,有了这个,官府都不会追究。你怕什么?” 郑大人苦笑:“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即便明面上不会为难你们,可暗地里呢?花云,世事并不是直来直往——” “我知道,不过是仗势欺人,我家没有势罢了。”炎炎烈日下花云却笑得冰凉:“我从来只是仗自己。” 说完,花云看似缓慢实则迅速抓住黄姓学子的右手,指甲在他手掌伤口上一撕,嗷的一声惨叫,啪的一声,鲜红的手指印按在了生死书上。 把他的手扔掉,花云淡淡扫过人群:“你们都要按,一个都不能少。不愿意也没关系,死了再补。” “狂妄。”扈队长阴沉着脸。 花云看都不看他一眼。 郑大人急的不行:“花云,你想过没有,一次得罪那么多人家,有权有势,便是我护着你也难周全。真闹出人命,我也没法保你。” 院长侧目,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对面学子们因着郑大人的话,刚被吓得白了的脸又高抬了起来。 花云嗤笑:“世界这么大,我家还没地方去了?” 郑大人顿时黑了脸,要是花云敢有出国朝的想法,重万里岂不是会...可花云是那么好对付的? 花云哪能不懂这些所谓“上位者”的心思,冷声道:“从来没有人能拦住我。” 郑大人被道破心思,不禁尴尬,你一个乡下小姑娘,去过哪儿?用得着拦? “从来没有人敢动我的人。” 众人:“...” “一个一个按手印还是太麻烦啊,那就...不用了。” 花云说完,目光一转,盯着一个长了鹰钩鼻的学子。就是这个鹰钩鼻,在众人都停手的时候,往花雷后背狠狠踹了一脚,累得花雷吐了血。 鹰钩鼻见她看过来,不知怎么心里怕的要死,顿时往人群后头钻去。 花云冷笑,也不上前,顺手扯断旁边石上爬着的一根藤,甩出去,往后一扯。 “啊——” 鹰钩鼻双手捂着脖子踉跄跌了出来。 扈队长和护卫目光一凝,这是高手啊。这花雷不是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少年吗?他的家人怎的如此厉害?难道是什么江湖门派的传人?不过,看这身法,看不出哪门哪派啊。 花云会的所有功夫都是围绕刺杀暗杀的,当然与这个世界不同。 不自禁,两人拔出一寸刀身紧紧盯着花云。这人,很危险。 鹰钩鼻跌落地上,就在花雷旁边。 “哥,你要自己报仇,还是我代劳?” 花雷笑道:“我被打成这样,没力气了,自己来岂不是便宜了他?你帮我吧。” “花雷。”郑大人喊道,这小子怎么也不省心? 院长皱眉,小声问郑大人:“你和这位姑娘...什么关系?” 郑大人木木看他,最后却是骂了句:“看你教出什么狗仗人势的破学生,真有脸瞎显摆。以后别说我认识你。” 气得院长红了脸,哼了声不搭理他,看向前面。这个事儿,他现在不好管呢。一群人打两个,还想要人家的命,人证物证俱在。现在人家要找回场子,自己这个时候阻拦,岂不是说自己偏颇?还是先等等看,等人家发发火,撒撒气,自己再劝和的好。反正有扈队长在,还真能闹出人命? 他现在想的好,待会儿哭都哭不出来。 花云听花雷如此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当即绕到鹰钩鼻的后头,飞出一脚,踹在跟花雷同样的位置,脚并未收回,迅速在鹰钩鼻的两腿上连连点过。 出脚收脚,动作快的看不清,众人看见她仿佛只是动了动腿,便站着不动了。 所谓行家看门道,扈队长和护卫变了脸,立即上前查看。 鹰钩鼻才反应过来,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上半身摔在地上,吼的撕心裂肺满地打滚。只是,任凭他如何挣扎,两条腿却像石头一样动也不动。 扈队长在他两条腿上摸过,猛然抬头逼视花云:“你把他的腿废了?两条腿都废了?” 众人大惊,齐齐后退。 花雷噗嗤笑了出来,抬头去找被他咬了后脖子的学子:“我说过,我一定不让他比你好过吧?” 那学子只觉两条腿凉飕飕的不行,半天竟说了句:“多谢。” 众人:“...” 花云淡笑:“不过是骨折罢了,看在郑大人面上,还是能养好的。” 郑大人眼皮子直抽,我谢谢你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打脸 这时,鹰钩鼻鬼哭狼嚎问扈队长他能不能好。他怕啊,万一废了,他只有被家族遗弃的下场。想着,心里就充满对花云的无比怨恨,仇视盯着花云。 花云能看不到?以她以前的做事风格,宁断仇人生机,不给自己日后添堵。 虽然来这之后,没必要与之前那样日夜小心处处防备,但此时因花雷的凄惨模样,愤怒狂躁,那一半的丧尸属性开始侵吞另一半人性。让花云仿佛觉得再临末世,面对敌人只有杀杀杀。 扈队长心中一惊,为何他忽然感觉到翻腾杀意?见花云手指一动,条件反射拔出腰间佩刀护在鹰钩鼻身前档了上去。 “啪——” 花云是想杀了鹰钩鼻,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倒是还有理智,或者说原则,这人又没得罪她。便一脚踢在扈队长握刀的手上。 扈队长只觉一阵巨力袭来,手腕抖动想卸力,可那力道汹涌,竟击得他连退三丈倒在地上。 扈队长满脸不可置信。想到她厉害,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么厉害。 开启一半丧尸属性的花云,真不是普通原始人类能敌的。 “队长。”护卫见自家队长“被辱”,大喝一声,拔出刀跳起竟向花云头上直直劈来。 “不要!”扈队长心都提了起来,自己都不是对手,他的手下更讨不了好。万一那个少女动了杀心... “不要!”花雷心也提了起来,大妹千万别杀人啊,不然以后更找不着婆家了。 呃...现在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花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虽然被人拿刀砍很不爽,但念在这人是出于保护同伴的份上,还是可以留留情的。 “嘭——” 又是一脚,护卫倒飞出去,正好摔在先前扈队长藏身的那块大石上,吐了口血,头一歪,不动了。 扈队长大惊,急忙飞身过去,伸手在护卫鼻下一探,又查看一番,才沉着脸过来。 “多谢你手下留情。” 不知是真谢,还是说的反话。 但,那护卫定是性命无忧了。 院长傻了,望望大石,再看看花云,最后低声问扈队长“你打得过吗?” “...我能全身而退。” “...连我都护不住?” “...院长自求多福吧。” 院长瞪眼,你这个护卫队长的职责是什么? 扈队长不看他,对花云道:“职责所在,你若是闹出人命,我不能坐视不管。” 在场的没个傻的,扈队长是让花云放开了手的折腾啊,只要不出人命。 花云没搭理他,左右看看,将黄姓学子破烂的两只袖子一扯,指尖刀片划过,血流了下来。 众学子早吓呆了。要知道护卫摔过去的那块大石可是离着他们不怎么近,一个大男人啊,会功夫的,就那么被一脚踹飞过去昏死了? 这还是人吗? 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再叫嚣。 黄姓学子被她拎过去直挺挺站着,眼见自己流血也喊不出来。实在是吓坏了。 花云又提起地上已经疼昏过去的鹰钩鼻的右手,把他手指头往黄姓学子伤口上一按,在生死书上按了印。 把手一摔,花云看向众人。 “下一个谁?是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众人:“...” 豁然有种我为鱼肉的悲惨感觉。 半天没人动弹,花云不耐,要去抓人。 被花雷啃了一口的学子忙走出来:“我自己来,自己来,不劳烦花家妹妹。” 花云挑眉,叫的真亲热。 花雷怒,敢沾我妹子便宜? 学子举着自己手指头有些犹豫,抬起来想往后脖子上抹,应该还有血没干吧? 花云哼了声,手里刀片一闪,黄姓学子胳膊上又多了道流血的口子。 这是...土匪啊! 黄姓学子心里悲鸣,明明刚刚那道血口还在流血好不好?就不能省着点儿用?难道每个人都要自己身上多个血口子? “用这个就好。” 学子吓了一跳,不敢过去,黄姓学子忙使眼色,你不来,她又要划口子了。 学子一咬牙,在黄姓学子伤口上一蘸,麻溜利儿的按了手印。 有一个带头的,剩下人便好办了,纷纷上前按手印,连小厮也没漏下。 只是,果真一个人上前,花云便在黄姓学子胳膊上划一刀,哪怕半道上黄姓学子晕了,照划不误。 看着躺在地上裸着胳膊鲜血淋漓还一脸猪下水的黄姓学子,众学子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迷茫感,才几刻钟啊,原本打人的他们恨不得变成老鼠钻到石头缝儿里躲过眼前这煞神去。 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踹人断腿割刀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这根本就是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一辈子也攀不到的人生大境界呀。 “很好,都签过了。凡是打过我哥,用手的断胳膊,用脚的断腿,手脚都用的全断。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呜呜呜,我错了...” “院长大人,我们知道错了。” “我们认罚,您罚我们吧。” “只要不断腿断手。” “花雷,是我们有眼无珠,求你让你妹妹放过我们一马吧。” 院长看的心酸,他当了这些年的院长,还是头次见捣蛋的学生这么积极这么诚恳的求责罚,可惜,不是因为自己呀。 人生,真是艰难呀。 郑大人把花云扯到一边:“知道你生气,你也确实该生气。可是,你总不能真的把这些人全杀了吧?你是能一走了之,你家里人你爹娘就愿意背井离乡逃离在外了?你娘还有身孕,更不能颠簸的。给他们个教训就是了。” 花云冷声道:“有脸说。不是我来看我哥,今日我哥一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啊,在书院外你还拦着我来着。你说,你是不是成心,不想让我救我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天地良心啊,”郑大人被她冤枉,恨不得扒拉开衣裳剖开胸膛给她看看他赤诚的心脏:“你怎么含血喷人呢?我跟你一路来的,有什么机会跟这群熊孩子勾结的?我图什么呀?你看看,事情不管怎么闹,我都要给你收场。我难道是自寻麻烦的人?” 花云危险眯着眸子:“想起来了,你拖了我一天行程。要不是你,我昨天就来了,若是我昨天能来,我哥还有今天这一劫吗?” 生生要吐血啊! 郑大人捂胸:“我还洗不清了?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落到院长大人耳朵里,顿时变成:我没有辜负你,你不要抛弃我。 这绝对是没收学子的小人书自己偷偷看多了的后遗症。 这是...有故事呀。 不务正业的院长忘了自己的学生,心里又瞎猜上了,眼睛瞪得滴溜儿圆。 “我知道,逗你玩。” 花云淡淡一句,郑大人咽了口血。一扭头看见院长灵魂出窍的模样,心里骂了声死老胖子,阴测测笑道:“院长,我们家花雷和张来子在你地盘被人差点儿要了命去,你就不给我们个交代?” 啧啧,“我们家”,听听,这绝对有事啊。 心里想着下次给京里去信可有写头了,院长对着花云笑微微开了口:“姑娘身手不凡,不知对书院护卫总管一职可有兴趣?” 扈队长一把捂住了脸,人家才打了你家护卫的脸呢,你就把另一边也送上去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大儒?怎么看怎么不着调啊。花云皱眉,不然不上学了,学个傻子出来吗? “没兴趣。” “哦,这样啊,”院长很是可惜:“那姑娘对武学院的院长位置可有兴趣?” 花云眉毛更皱,没心思跟他话家常,直接道:“一群弱鸡,不要岔开话题。说吧,”花云扬扬手里盖满了指印的生死书,又指了指几十个人:“那些人的命你还要不要?要的话,拿什么来换?” 院长大惊,指着自己鼻子:“我出钱?” 众人:“...” 第一百六十章 不太懂事 一阵凉风吹过,众人心生悲怆,这就是他们仰慕的不要不要的院长大人? 还是那个被啃了后脖子的学子第一个站出来,一揖到底:“是某行事荒唐无礼,改日,我家定上门赔罪,愿任由姑娘打罚。” “某愿上门赔罪...” “某愿上门赔罪...” “某愿上门赔罪...” “...” 花云不置可否,没人看得出她在暗暗磨牙。 花雷费力站起来,在她耳边轻轻道:“院长养了几头梅花鹿...” 花云摇头,她得快点儿离开这里,不然真要扑倒姓郑的啃了。 虽然小小发泄了一番,但那半边丧尸属性一直在叫嚣:吃掉,吃掉,吃掉... 现场这么多人,她还是闻着郑大人最香。 “你一个人行吗?” 花雷点点头:“有郑大人呢,他倒是帮着咱...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等我喝饱了马上来找你,放心,出不了半个时辰。” 花雷立即让她走:“这里的事儿我来处理,你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 兄妹俩把声音压到最低,只让对方听到,在别人眼里仿佛就是在商议怎么处理打架的事情。 然后,花云就走了...就走了? 众人望着花云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这什么意思啊?是不追究了还是不把他们看在眼里啊? 花雷忍着嘴疼笑道:“我妹妹没耐性管这些,不如大家先回书院收拾一番再说话。” 众人看着他,只得服从,无他,那纸所有人按了手印的生死书人家花云揣怀里了。 张来子也爬起来,跟花雷仍然谁看谁也不顺眼,却是相互搀扶着走。 扈队长拿出一个特别的哨子吹响,通知护卫来抬人。 没办法,他的人在石头上昏死着,鹰钩鼻断了腿根本不能让什么也不懂的学子随便移动,还有个血人地上躺着一动不动。他一个人哪搬得动仨? 一群学子小厮吓破了胆,能跟着走回去就不错了。郑大人?看那单薄的小白脸模样。院长?呵呵,他老人家不添乱他就知足了。 等几个护卫来了,抬起昏迷的三人,众学子才跟着闷不吭声走,没人敢开口,不知前面等待自己是何等惩罚。 花雷和张来子没等众人,已经单独走到了前头。 郑大人想一起来着,被院长抓着不放,只能担心望着两人。现在他才知道,原来看着大气的花雷也是个心眼小的,不知道他想怎么了结这件事。总归是个比花云明智的,总不会不管不顾闹得不可收场吧。 唉,头疼啊,这事儿一定要压下来,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不对,觉察到什么... 花云跑出去许久,也只找到了些野鸡野兔什么的,这里山不高也不很深,哪比的上村里大山好?幸好最后碰见一只还算看得过去的狼,才勉强满足了压下丧尸属性,或者说,安抚? 等花云回去,径直去了花雷的住处,一处独立小院子。花雷和张来子都在,当然,原来的三个室友已经不敢进来,连东西都不要了。 那里头就包括那黄姓学子。 两人已经敷药换洗过了,脑袋上缠着绷带裹得跟粽子一样,胳膊腿也都包扎着,这会儿相对坐着吸着气。 有个小童,在院子里正煎药。 见花云迈步进来,花雷忙迎上去,上下仔细一打量,松了口气,小声问:“没事吧?” 花云摇头:“没事儿,你们伤势如何?” 正巧郑大人也赶过来,一边擦汗一边惊讶叫了声:“你刚才干嘛去了?” 花云:“...人有三急。” 郑大人:“...” 说着话,来到屋里坐下,花云问:“事情解决了?” 郑大人白她一眼:“生死书还在你怀里揣着呢,能解决?” 花云只笑不语。 花雷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先按学子打架论处,一群人都要受罚。再论内情。他们当然要给我赔礼道歉。” 郑大人立即接道:“我就建议让他们家长来书院给花雷道歉,有院长监督。他们倒是想正式登门道歉,但怕吓着你爹娘,我才这样建议的,你没意见吧?” 花云点头:“很好,我也不想让家里知道这事儿,免得担心。” 还好,还好。郑大人心里顿觉轻松,笑道:“这是打架学子该做的。还有书院没管理到位,我可是帮着花雷争取不少好处。花雷,你可满意?” 花云去看花雷。 花雷扶着脸呲牙咧嘴的笑,显然是满意的。 “原本,我收了挑战书实在是烦了那群幼稚的人,打定主意痛痛快快打一架就退学回家的。” 郑大人那个气,这小子竟是这想法?自己费心费力还拿心爱之物贿赂是为了谁呀? “没想到他们竟然把我往死里打。”花雷说着怒气上涌:“要是你没来,我便是被他们打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张来子一边嚷:“我也是这个想法,天天喊我们泥巴腿子,我就让他们给泥巴腿子垫棺材。” 花云点头:“要多拉几个才是。” 郑大人:“...”这绝对不是自己往日里见惯了的平头百姓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五里村的水土不知是啥味儿的。 “但你一来,就不一样了。以后书院绝对没人敢找我的茬儿,而且多亏郑大人周旋,作为补偿,院长说书院所有的先生大家都当我师傅,我想学什么学多少,都随我。” “你不是交学费了?本来就是来学的。” 郑大人瞪眼。 花雷解释:“不一样的。学子是学校安排什么学什么。先生只是先生。院长说的是师傅。也就是说我以后是所有先生的正式弟子,可以学他们拿手本领的。” 花云问:“就是说你是学子,他们随便教什么教多少你没得选的?你是徒弟,就可以学他们看家本事他们会倾囊相授悉心教导?” “对,就是这样。” “咳,花云,这可是我费了大唇舌才争取来的。你要知道读书人清高,他们挑选弟子比挑媳妇还眼光高,哪是随便收弟子的。” 花云想了想:“听着是挺好。” 花雷很是高兴:“以后我想学多少学多少,想学多久学多久。” 花云沉默,忽然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来看你吗?” 花雷心里一紧,他家花云可不是儿女情长的人。 “是不是家里出了事儿?” 花云点头,花雷慌了。 “福山表哥有了心上人,要娶小媳妇了。娘慌了,怕你几年后学出来没人要娶不上媳妇儿。我估摸着她想让你先回去娶了媳妇儿再来上学呢。看你这打算,反倒要学更多时间才回家?娘怕是要伤心了。” 花雷只觉绷带下脸皮子抽个不停:“你劝着娘别想那些没用的。” 花云忽然一笑:“不过,还真有人惦记上你了。” “什么?你别吓我。”花雷差点儿跳起来。 “真的。”花云便把万大舅家的事儿拿来说了。 花雷气得一佛上天二佛出世,恼道:“我才离了家,就有人来闹事,吃了狗胆了。” 郑大人却是听到万大舅家签的认罪书有些恍然,难不成花云喜欢抓人小辫子的?那份生死书... “咳,那个,花雷啊,院长的嘱托...” 花雷心里很不屑,无谓道:“院长说想把那生死书拿回去销毁。” 花云想也没想取出生死书递给花雷:“什么稀罕东西,有需要了,再让他们签就是了。” 花雷、郑大人、张来子:“...” 花雷接过来看也没看一眼,相当嫌弃的直接塞给了郑大人。 郑大人叹口气,收了。 “对了,那个姓黄的是什么人?” “哦,他啊,”花雷不屑:“听说他爹是府城知府,他外家豪富一方,总归是又富又贵。我来时,就见人人拍他马屁,他也确实有几分才情,就是不太懂事儿。估计是我没搭理他,他就看我不顺眼,使了人跟我过不去,就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花云点头,便是听明白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去府城 花云问:“那你要不要回家养伤?” 花雷摇头:“我哪敢回去让爹娘看见呀,娘身体又不好。你回去只说我一切都好,我再写封信。” 花云点头,问向张来子:“你呢?” 张来子顿时受宠若惊,从花云出现开始,总算看自己一眼了? 花云已经从能赤手打虎的能人,在张来子心里升级为天下无敌****难挡的神人。 咧着嘴肿着眼努力笑得灿烂:“我也写封信,给我爷爷和娘说,我有师傅了。” “嗯?” 花雷解释:“是扈队长。他是学院护卫队的队长,据说功夫了得。他自己说,早留意上了我俩,今日是跟着我们早早到了后山的。他说,他一直留意着,便是你不来,他也会出来阻止,绝不会让我们有性命之危的。” “他没说谎。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他确实也在。而且后来你们被打的快不行了,他是要出来阻止的。姓黄的喊停,他才没跳出来。不是郑大人带着院长到了,他一样会出来。” 郑大人忙道:“我说是吧,书院哪能由着他们闹出人命呀。” 花云问他:“那生死书是怎么由来的?” “所以之后书院更谨慎小心了。” 花雷接着道:“扈队长说张来子有性格,投了他的脾气,他想收弟子。一直偷偷观察着,护卫队不是没发现姓黄的他们的动静,只是被扈队长调开了,他亲自跟着的。” 花云了然,那扈队长是想进一步观察张来子呢。张来子算是被花雷连累的,可他并没有抛弃花雷,反而拼了性命跟花雷同生死,这是能当伙伴交付生死的人。估计自己不来,扈队长在这事之后也会收了张来子。 不过—— 花云问张来子:“你不是一心要打虎的?拜了师傅不是更出不了书院了?” 张来子顾不得嘴疼,哎哟哎哟笑起来:“我师傅说了,我学会他的本事,打个虎算个屁!” 花云不知该为张猎头喜还是悲了,好不容易把孙子送进来关禁闭,结果愣是碰上一师傅以后更得去打虎了。真是弄巧成拙。不过,跟扈队长对过一招来看,杀虎是绝对没问题的。 张来子又道:“可我师傅也说,他比不上你。花云,你怎么学来的一身功夫?你给我当师傅成不成?” 花雷用伤的轻的那只脚狠狠踩他一下,凶道:“你这辈子都别想。” 张来子怒目,又可怜兮兮渴望看着花云。 花云:“你这辈子都别想。” 花雷顿时笑的开心。 张来子耷拉了脸。 “行了,你们既然没事了,去写信吧。我这就赶回去。” “啊?”花雷望天:“这个时辰了,要不你住一晚再走,反正旁边屋子都空出来了。” “也不晚,快马加鞭能到家。我和郑大人是骑马来的。” 骑马当然比马车快,至少快一倍。 花雷没再劝,跑到书桌前捏着毛笔开始写字。 张来子也过去,费力写了两个,歪头看看花雷的字儿,自己脸红的不行,抓起来揉了扔到废纸篓里。 “花云,你帮我带口信吧。我手受伤了。” 花云点头:“口信就口信吧,你那两个字我还怕没人认得呢。” 花雷顿时笑的不行,张来子不敢反驳花云,缩到椅子上羞愧去了。 收了信,花云让花雷不用送了,嘱咐了句:“以后谁欺负你们往死里打,一切有我兜着。” 郑大人眼皮子直跳,有这样教孩子的吗?不对呀,这是她哥。 花雷点头:“知道了。” 郑大人无言,你知道什么? 等送走两人,花雷和张来子进了屋,正好小童煎好了药,一人浓浓一大碗。 张来子闻了口,捂住了鼻子,斜眼看他:“你这个当哥的怎么在花云跟前跟弟弟似的?” 花雷端起碗,眉毛微微皱了下,随即一口一口喝着,淡淡道:“又怎样?我家都是花云撑起来的,我便是当弟弟也甘愿。不过,”花雷一饮而尽:“以后我一定当个称职的好哥哥。” 张来子听得好生羡慕又怅然若失,他家只他一根独苗,要是有个兄弟姐妹的...不觉偷看花雷。 “看什么看,喝药。”花雷没好气喝了声:“还说给我当小厮,你倒是给我挡了几拳头?” 张来子咕嘟咕嘟灌了药,吐着舌头怒:“我从来没承认是你小厮过。” 花雷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嘀咕:“总觉得我妹不对劲儿啊...” 张来子也翻白眼:“把人一脚踹那么远,骨头都断了两根,怎么就对劲儿了?” 花雷没搭理他,还是念叨着:“不对呀...” 郑大人问花云:“我们去辞别院长吧。” “嗯?见院长?有什么用吗?” “...我们是晚辈,去道个别是懂礼数。” 很快,郑大人深深后悔了。 院长大人无视花云的冷眼,一人自得其乐不耐其烦问着:姑娘多大了?家里人可都好?还没定亲吧?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对男方有什么讲究没?... 最后还贱贱的问,郑小幺有没有那个荣幸被她调教? 花云忍无可忍,直接问郑大人:“这是跟你有仇呢?” 郑大人咬牙切齿,凶狠的对院长使眼色。 院长哈哈大笑,毫不避讳道:“我若是能给这小子讨到媳妇儿,他老子能感激我给我磕头。” 花云面色怪异:“你有隐疾?” 我去!郑大人一蹦三尺高:“我只不过是不想那么早成亲,怎么就有那什么?老胖子从来没正经,你别信他的话。” 院长点着头:“好好的小伙子哪有不想娶媳妇的?可不就是有毛病吗。你和姓重的小子都有毛病。” 郑大人大怒:“我是眼光高,一般女子谁配得上我?” 院长立即道:“花云姑娘可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我瞧着正好。” 郑大人恨不得扑上去捂他的嘴:“老胖子,她才...我配不上她...” 花云一乐,认真道:“你还真配不上我。” 郑大人:“...” 院长:“...” “不过,”花云摸了下下巴:“院长都说你有毛病了,你家里人还要不要你?要是不要你了,我买下。” 想想养着他,时不时喝上一口,多么美妙的事儿啊。 两人呆滞,她说认真的? 郑大人叫道:“还是不是朋友?怎么我就成了什么物件?” 院长添乱:“买什么呀,还要你掏银子。你嫁给他,他连人带银子,不都是你的了?” “老胖子,你闭嘴。” “哎呀呀,年轻人就是火气大,早该娶媳妇了。” 花云伸手制止两人吵闹,问院长:“方才我们进来时,院长嘴里念什么呜呜哇哇的?” 院长黑了脸:“什么呜呜哇哇,是佛门的静心咒。被那群小崽子气的吃不下饭了,我念叨几句消消气。静心咒,能宁神静心的。这里头有大禅意,哪是什么呜呜哇哇。” 花云低头看他的大肚子,这是吃不下饭的模样? “我听着挺好听的,院长再念念。” 郑大人噗嗤笑了出来。 院长脸色变了好几种颜色,最后还是道:“你觉得好听?便是佛说的有缘了,来来来,坐下,我让人点上佛香,给你们唱一段,年轻人,火气大了不好。” 院长还专门去换了身僧袍,泡了鲜花的清泉水洗手,才手持经卷,打坐在两人面前,低声缓慢吟唱起来。 “如何?是不是觉得格外心静?” 花云点头:“确实不错。这经书,还有那香,院长送郑大人些吧,等我想听了去找他念。” 郑大人:“...” 院长:“哈哈哈,好好好,让他给你念。要是你俩能成亲,让他天天晚上给你念——呃——” 院长自己都觉得惊悚,哪有小两口刚成亲天天念佛经的? 出了书院,下了山,郑大人拍拍马背上的匣子,里头正是佛经和佛香。 “你和老胖子倒是一见如故。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花云笑笑:“走吧。” “走喽。” “去府城。” “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探 郑大人捂着脑袋:“这事儿不是了了?” 花云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了了?” “你,你该不是...那姓黄的爹就在府城。” “对呀。不然,我去那里干什么?”花云突然斜过身子,手里马鞭柄在郑大人坐骑屁股上狠狠一击,马儿飞快前奔,她纵马追上:“你们那话说的什么来着,子不教父之过,虽然我不是全然认同,但这话确实有道理。我哥被打,全是姓黄的一手操控,我现在去找他爹娘说说理,还不对了?” “不是,”郑大人紧紧抓着缰绳,嘴里头发苦:“不是说好的他们家人会来赔罪吗?” “赔罪当然要赔罪,可先得去问罪呀。不然人家爹娘好生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要拎着礼品上门认错,这对人家爹娘不公平。” “我...他们还要谢谢你了?” “不谢。” “不是,那么多人呢,你还要一家家找上去?花云,花云啊,咱们没那么多闲功夫。” “所以,咱们只去姓黄的他家就好,毕竟他才是主谋。” “不不不是,花云,你想想,他闹出这么大事,书院都容不下他的,不用咱出面。” “书院是为了书院的名声,我是给我哥讨回公道,一码归一码。” “不是,”郑大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两匹马在通往府城的官道上狂奔:“今天太晚了吧,咱们先找个客栈歇一晚,明天再去。” 先行缓兵之计,他再想法子把她劝回去。 “晚什么呀,咱们快马加鞭,到了府城刚刚好。我家里地里活多,我爹一个人哪干的来?我还要及早回去帮忙呢,没你当官的清闲。” 郑大人抓狂:“所以,既然你家那么忙,咱直接回去呗。” 花云怒了:“你再给我装!我憋着一口怒气还没发出来呢,能回去让我爹娘吃气去?冤不冤?” 郑大人嘴角抽抽,断了一人的腿,断了一人的肋骨,还有个孩子被你切肉片,怎么就还没发出来?还想怎么发?心里默默想着路程。 “等到了府城都半夜了,城门都关了。” “半夜才好动手,一截破砖头墙能拦住我?你老实跟着就行了。” “哎,不对呀,”郑大人回过味儿来:“我跟着干什么去?关我什么事儿?” “兜摊子啊。你不是说书院出了事儿你兜不住吗?那就找个你兜得住的吧。” 郑大人恨不得从马上摔下来,假如摔不死的话:“你真不把我当外人。” 花云叹气:“我真想把你买下来。” 郑大人身子一歪,惊吓的不行:“你说什么?” “好像不能老在一个地方做官吧?以后你走了不知道下一任父母官什么样呢?” “所以要惜缘,你少给我惹事行不行?” 花云不说话了,又在郑大人坐骑屁股上甩了一鞭子。 书院里,花雷心惴惴不安:“不对呀,大妹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都没撒完气呢,怎么就轻易走了?怎么回事儿呢?” 张来子一边无语:“反正你家花云如论如何都吃不了亏。” “这倒是,算了,不想了,反正吃亏的不是我家花云。” 路上不带半点儿歇的,果然夜里到了府城城墙下。 郑大人颠的散了架,偷偷摸了摸屁股:“早说了,城门关了,你非得要来。” 花云看了眼高大城墙略微倾斜的墙面,才几米高,跟末世基地外墙差的不要太多。要知道十几几十米光滑的玻璃墙面她都能如履平地的跑上去,虽然没以前利落的身手,但眼前这个,真心不够看。 将马儿栓到离着城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花云拉着郑大人的胳膊把他带到城门侧面的城墙下。仰着头观察上头兵丁巡逻路线。 郑大人没想着她能进去,随她去看,自己靠在城墙上,暗搓搓的揉屁股。 “别蹭了,你衣裳是白的,屁股蹭黑了很明显。” 郑大人一僵,他芝兰玉树的形象...还有,她一个小女孩,能不能羞涩点儿有些事不能说出来的好不好? 不待他反驳,忽然被花云抱了满怀,郑大人吓得扑腾,他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抱过,还是个姑娘。 “你——”突然就飞了起来,郑大人不由自主抱住了花云的脖子,一回神,人已经站在了城墙上。哦,不对,是花云站在了城墙上,郑大人在她怀里横躺着,脑袋搁在花云小小肩膀上,两条大长腿的被花云挽在臂弯里。 要不是他眼见看见前头巡查兵丁的后脑勺,这会儿指定要尖叫出来,一张俊脸憋的通红,目光里满满的指责羞恼。 花云心里暗笑,真是保守,自己队里那些男队员,哪个没被她抱过,当然,都是受伤无法行动花云才这样抱的,平时敢赖着花云求抱抱,也只有风行那个不要脸的。 花云心里痛楚一闪而过,双脚用力,朝城墙里头飞了下去。 城墙上头的兵丁半点儿也无觉察。 郑大人站在房子的阴影里,不自在的揉着胳膊扭头回望城墙:“要是敌人有你这功夫,这城墙能防得住什么?” 花云接道:“直接认输呗。” 郑大人怒视,随即又尴尬咳了声。 “我们这就去找姓黄的爹。” “我可不知道他在哪儿。” “我能找到。” 花云所谓的能找到,就是路过一家好像是赌坊的地方,伸手抓了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 郑大人相当无语,这人倒霉啊,好好的你出来上什么茅房,裤腰带还没系牢呢。 这人还真知道知府黄大人府邸,指明路后,被花云一个手刀劈晕了去。 郑大人看的佩服,从头到尾,这人就没看见劫持他的人什么模样,花云连声音都变了。 这真是...人才啊。 “你说,你怎么偏偏是个女的?” 花云当没听见,又一次把他公主抱了起来:“时间太赶,咱们走直线过去。” 郑大人风中凌乱了,当真是风中凌乱。花云抱着他一个人跳上跳下,在屋顶上飞速的跑。他没觉得颠,丢人也不是最主要的,反正没人看得清他。关键是—— 花云穿了一身青色衣裳还没什么。他怎么脑抽选了一身月白色的?里裤也是白的。还把头发放了一半下来。这一跑起来,他自己都能想象得到别人眼里看到的是什么,分明就是一团白影带着长长黑发在风里刮过啊。那个凄厉...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喊鬼啊。 郑大人心里悲恸,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跟花云搅到一块了。 “到了。” 郑大人脚踏实地,慌忙把凌乱的头发往脑后捋,一边道:“我跟你说,你别以为这宅子就好进了。大户人家哪没有个护院下人的?而且这是知府,知府,他家里不止有护院下人巡视,肯定暗地里也有人巡查的。你以为这里是蒙阳书院后山呢。尤其这黄知府,我听说这人格外的惜命。一定有高手守着家宅。” 花云停下的地方是黄府侧面,高高的朱墙竟然有差不多两人高。果然惜命。 “你见没见过姓黄的?” “没,”,郑大人捋不顺头发,干脆解开全抓上去紧紧盘成一团捆结实了,低头看见自己白袍子,相当无奈:“就算你要夜探黄府,就不能让我先换身夜行衣?” “不用,走吧,我抱你。” 郑大人往后一跳:“不用,我也会几分功夫的。我跟在你后头不会落下。” 花云歪头打量他:“你先跳上这墙给我看看。” 郑大人还真翻过去了,虽然不怎么好看。 噗通一声,花云立即跟了过去,拎起他后脖子:“就这功夫,你招人来呢?跟我来。” 郑大人再次被抱了起来,看清自己是落进了一处小花园里,看布置,应该是在内院和外院之间的地方。 花云抱着他行动如风,甚至郑大人没看清怎么在地上廊下假山穿行,眼前突兀出现一个黑衣人...的后脖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坦诚相对 这个黑衣人是在两个屋檐的夹缝里,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毫无遗漏的扫过面前的院子。当然他不会紧紧贴在墙上,不然他监察的视野将会少一半。然而,他身后不应该会出现人的狭小空间,偏偏出现了人,还是两个。 郑大人瞪着眼珠子,鼻子嘴巴自动关闭,紧张的不行。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摸到那黑漆漆的后脑勺。 嘭——,很轻微的一声,花云把郑大人放在地上墙角,一手扶着被她砍晕的黑衣护卫,放倒在黑影里。 “行了,天亮前他不会醒来。”花云在黑衣人身上某处使劲儿一捏。 黑衣人死了般一动不动。 “快点儿,里头这样的人更多。” 花云复又抱起郑大人,郑大人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心思,悄悄问她:“你知道黄大人在哪儿?” “我不知道啊,但有的是人知道。不过,先把暗地里的护卫解决掉。明面上的根本不足为虑。” “暗地里有多少个?” “才几十个。很快。” 郑大人无话可说。怎么听都觉得虽然人家花云第一次来,而且没踩过点,但黄府就是在她掌握之中呢? 花坛里,大树上,屋角房顶,甚至假山缝儿里,小桥底下郑大人看得麻木,明明自己一身阿飘的打扮,这些人愣是看不见,或者来不及看到,总能让花云抱着一个大男人绕到他们后头,一个手刀,全放倒。 “好了,没了,你可以下来自己走了。” 郑大人很纳闷:“他们怎么就看不见你?明明有几次你是从他们正对面过去的。” “这有什么,人都有视野盲区,只要找准那个点,他们自然看不见。” “什么?什么盲区?” “没心思给你科普,看见那没?”花云指着一处单独的院落:“那个院子守卫的人最多,不过里面没人,我估摸着那里是最重要的地方。” 郑大人看了下布置,心思很复杂,总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那是书房,应当是黄大人处理公务的地方。” “肯定有好东西。” 郑大人不语,真不知道是保密呢,还是傻,大多人都会在书房另辟乾坤,自己也是那大多数人里一员。听了花云的分析,这不是双手把秘密捧出来? 不行,等自己回去,得再重新布置布置。 “怎么找黄大人?” “找个人问问。” 所谓找个人问问,就是两人碰见个衣着讲究的婆子捧着个托盘在走。 郑大人垂头在她眼前飞速闪过,一袭白衣,鬼气袭人。花云在旁边捏着嗓子配音:“黄大人在——” “啊啊啊——,白荷,你变成鬼也不能来找我啊。是你自己作,让大人厌恶了你,夫人才把你扔到乱葬岗的,都是你自找啊——啊,你要找大人?”婆子扔了托盘噼里啪啦一阵响,闭着眼睛看也不看嚷嚷起来,手哆嗦着往一个方向指:“大人正在紫嫣院里呢,都是紫嫣那个小贱人在大人夫人跟前嚼舌头,才让大人厌了你。你要找就去找那个贱人,不关夫人的事儿,啊啊啊——” 好刺耳,花云一个手刀劈过去,世界清静了。 “呼,你真有办法,你怎么知道装女鬼好使?” 郑大人嗤笑:“大户人家后院没个干净的,最不缺的就是女鬼。人一般不会对鬼撒谎。” 花云盯着他看。 郑大人恼了:“看什么?我可是洁身自好的。这婆子可没说那什么紫嫣在哪里,再找个人问问。” “不用了,她不是指出方向了?”花云抬头看了看天:“夜色怡人,时辰正好,我们一下就能找到。” 被花云背起来,还真一下就找到了。 郑大人脸都绿了,知道你找小妾呢,就不能动静小点儿?听着窗子里传来毫不掩饰的诡异声音,郑大人只能说一声,有辱斯文。 “嗯——啊——哈——” “小****,声儿再大点儿,再骚点儿。” 你是长了猪脑子吗?知道往院子里藏暗卫,怎么就不知道消消声,多么容易就让人寻着了? 花云很诚恳的询问他意见:“你觉得挺好听?那我们再听会儿。” 郑大人额上青筋直跳:“不、用、了!早完事早回去。” “可是,”花云有些小为难:“屋里还没完事呢,这样进去不好吧?” 张大人颤了颤,你一姑娘家,可别跟我说你怕把他吓阳痿了。 “快点儿。” “急什么。”花云先离开了一会儿:“好了,这院里人都‘睡’了,我们可以跟黄大人好好掰扯掰扯了。” “走吧。” 郑大人一刻都等不得了,率先推开门走进去。 “就那么急?你该娶媳妇嘛。” 一个踉跄,郑大人回头怒道:“你再消遣我,我,我,我可不陪着你了。” 花云笑了声,提醒自己这不是队友,有些话不好说。 屋里两人太尽兴,竟然没觉察到有人靠近了床铺。不过,也不怪他们,谁让这屋梁上东一串西一挂到处都是薄纱飘飘呢,还是粉色的。 到了两人翻滚的大床前,两人皆是无语,脱光光也就算了,那女的身上乱七八糟的红绸条子又是什么情趣? 我去,郑大人心里大喊,这黄大人喜欢捆绳的呀。回神又奇怪,为什么自己是和花云看到这咳咳的一幕,竟然没什么感觉? 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花云的问题? 花云哪有那个闲情想东想西,再匪夷所思的“情趣”,她也见过。越是身份非凡,越是嗜好特殊。她早见怪不怪,眼前这种小儿级别,压根不放在眼里。 上前一步,趴在床上撅着臀的小妾就失去了知觉。 黄大人还兴致颇高,一耸一耸,忽然前头好像少了啥。只觉天旋地转,视野转换,咦?哪来的男子? “来人呀,抓刺客——” 花云拍拍他的肩,真光滑。 “别喊了,这附近的人已经都被我们放倒了。” 黄大人不死心又喊了两声,果然没有人来,吓得直哆嗦:“你们,你们是何人?” 郑大人捡起一件长衫扔到他身上,无力问花云:“我们就不能遮着脸吗?”。 “为什么要遮脸?我们来是很诚恳的探讨熊孩子的教育问题,当然要坦诚相对呃,也不能太坦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去势 黄大人慌忙套上衣裳。 “我们跟黄大人要推心置腹,而且,我们可是苦主,当然要让黄大人知道我们是谁。” 郑大人无力扶额,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跟花云搅到一块。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趁着功夫,黄大人麻溜利儿的穿上亵裤,套上里衣,罩上长衫,算是穿戴基本整齐。 花云正色:“事情是这样的。你儿子在蒙阳书院指使人欺负我哥,还伙同人要我哥的性命。啊,当然,两人现在都还活着。虽然书院说要处罚你儿子,但身为我哥的妹妹,我当然要给我哥上门讨个公道。” 黄大人懵了,好半天嘴唇手脚身子抖啊抖,郑大人都不忍直视。不会这以后都不能那啥了? “你们,你们——岂有此理!就这样的破事,你们竟然敢闯入我府中,惊吓到我的爱妾,更是危及我的——性命,本官要拿你们治罪!” 很有一种马上取他们首级的官家威严。 花云顿时觉得自己太好说话,很浪费时间啊。 “黄大人,容我提醒你,你府里暗卫五十一人,这院子里八人,院外百丈内十人,都已经‘睡’了,不到天亮不会醒。你那些护院家丁在后门那里喝酒,听不到你的呼唤。你不好好跟我们赔罪,我们也没必要跟你客气。” 一听花云准确说出暗卫的数目,黄大人眼睛大睁,又抖了起来,这次是怕的。 “不过是孩子打架,书院已经制止了?...蒙阳学院竟然招了草莽入学...”黄大人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草泥马的心情,问道:“你想如何?” 郑大人也好奇,花云到底想做什么? 花云笑道:“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嘛。你儿子这么欺负我哥,不过是仗你的势。仗势欺人可不好,总有一天终会害了自己。我只是想跟大人商量一下,把这势给破了,你儿子总该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才好。也是为了你们父子好,黄大人,你觉得如何?” 黄大人眼睛圆睁,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两腿之间那个“势”。妈呀,这是个会造太监的江湖大盗? 郑大人:“...” 花云:“...” “咳,黄大人想差了,这么技术性的活儿,”花云飞快往下睃了一眼:“我还真干不来。” “你,你,”黄大人老脸一红:“你究竟想怎样?” “简单,你儿子仗的势也不过是你的官势,你不当官,自然没有势了。” 黄大人惊了半天:“什么,你,你想让我辞官?真是,真是,岂有此理!我黄某人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勤奋自勉——” 郑大人及时提醒:“你跟她说这些没用。” “嘎?”黄大人噎住,才仔细打量郑大人,越看越古怪:“这位小友是...?怎么觉得很面善?” 郑大人沉默,要是让家里老头知道他做出这等荒唐事...怕不得被逐出家门? “他姓郑。”花云好心介绍。 郑大人闭眼,就知道...自己也就这个用途了。 “啊?”黄大人嘴巴大张着:“我这是做梦呢?不是我想的那样?咋国...还能跟江湖人搅到一起了?” 郑大人板着脸:“姓郑的多了去了。你别瞎想。” 饶是情景不对,黄大人也想呵呵,少年,你这是不打自招吗?八成是自己想的那样了,自己...完了。 那个只知道给老子惹祸的龟儿子! 黄大人心道,哪怕是国公爷呢,自己堂堂知府也不是他说免就能免的,这可是皇家的天下,不是姓郑的。 “官员任免自有朝廷——” “我们也就是推一把。” “嘎?”黄大人有些匪夷所思:“就因为我儿子打了你哥,就能让我辞官?呵呵,这事便是闹到皇上面前也是小儿打架当不得真——” 花云上前拉了黄大人胳膊:“我没那么幼稚,走,别耽误时间了。” 黄大人只觉得胳膊被铁箍紧紧束缚,不由自主便跟着往外走。 郑大人心里好奇,花云到底要做什么,跟着走出来。 黄大人胳膊皮仿佛被抓裂了,他细皮嫩肉哪当得起草莽如此蹂躏?有心想喊,一路走去竟真的没碰到一个人!而且...黄大人幽怨看了郑大人一眼,便是喊来人把自己救出来,万一伤了这位,才是真的没活路了。 就这样一路来到了...书房? 郑大人与黄大人同样茫然。 “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要他亲手写辞呈?” 郑大人觉得以花云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了,可是,这不是生死书。便是黄大人权宜之下真的写了,可折子递上去经过层层关卡,皇上批不批是一回事,黄大人完全可以在他们走后再上一道折子,到时便是自己二人威逼官员谋反朝廷了。 不可取。 黄大人惊怒:“休想!” 花云此时心情还是不错的,示意两人坐下,自己绕着书房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道:“当官的嘛,哪朝哪代都一样。应该说,但凡是人,手里有了权力,无一不是想为自己为自家捞好处的。人即是贪,贪,是没有界限原则和度的。别跟我说,你黄大人是个千古清官,瞧瞧这什么瓶子,哟,里头还是赤金的,你也不嫌晃眼。” 黄大人慢慢变了脸,郑大人心里一惊,花云这是要犯忌。 花云继续慢慢走着,书房每个角落都走到了,还上下左右仔细看,但是,她一直在偷偷留意黄大人的神色。 “很奇怪的是,明明贪了,明明知道贪是不对的,可所有人都要留下什么把柄证据。是以待以后暴露拉别人下水的吗?反正自己是不可能脱罪了,不如大家一起死?呵呵,真是同富贵共患难啊...” 黄大人脸色发白,保养得益的额头有汗渗出。 郑大人犹豫,要不要把花云拉出去,官员贪污,不是她一个女子能碰的。哪怕她天下无敌,但世上多的是手段多的是计谋,她将要面对的是国朝掌权人的怒火。 花云还在踱步:“黄大人,暗卫不应该保护主子安危吗?便是用你有特殊癖好不想让人旁听来解释你爱妾院子周边没有暗卫守护,那怎么解释三十个暗卫或远或近只守着这书房呢?黄大人,不用我说再明白的,东西——在哪里呢?” 黄大人眼睛越睁越大,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忽然,呼吸一个停顿。 花云停住脚,是这里了。她保持着望向房梁的姿势:“在梁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用心良苦 黄大人手脚颤动,面上一层汗。 花云轻笑,纵身一跃,轻松上了梁。 郑大人叫:“花云。” 花云对他笑了下,手指叩过,一停,手指变成爪形,轻轻松松抓破楠木大梁,掏了一个匣子出来 郑大人眼神幽暗,不用说,里面定是账册书信一类的东西。 黄大人嘶哑道:“你,你——郑公子,非要如此?” 郑大人难言。 花云跃下,匣子一抛一抛,黄大人觉得那是自己的小心脏在一上一下。 “啊,你,你,什么意思?” 花云竟是看也未看,直接将匣子扔到黄大人怀里。 黄大人紧紧抱住,仿佛抱住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还有别的呀,总要一起找出来才是。” 黄大人更紧张起来,见她往对面一段空白墙走去,死死支撑着才没从椅子上滑下来。 “方才我每次走过这里,你的心跳都要加快,离开这里你心跳便回复了,真是不要太明显。” 黄大人想哭,哪里来的变态,心跳声都能听见?不知怎的,想起他爱妾经常对他撒娇说的那句,什么要枕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才能入睡,妈的,以后谁再对他说这句话,先抽死她。 让不让人活了? 郑大人木然,花云真的当女子可惜了,她就应该往刑部大牢里审问要犯去。 “哎呀,有点儿麻烦,有机关啊。” 黄大人稍微松了口气,便是她找到入口又如何。那入口机关是自己找高人设计的,如果不是特定的步子,便会万箭齐发将人射成个刺猬死的不能再死。等等若是她找到入口机关启动 黄大人心底升腾起一丝兴奋,殷切望着她,见花云突然回头看他,一慌,迅速低下了头。 花云无语,方才她都说她能听见他心跳声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心跳呼吸都加速,瞳孔放大,鼻翼外张总感觉自己太欺负人了,不是一个等级啊。 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花云淡淡道:“麻烦。” 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轰出。 墙没破。 但郑大人睁大了眼。 黄大人这次真的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墙没破,却裂了缝,而且缝隙后头不是砖头,不是石头,是空的。但绝不是隔壁。 花云走回来,将瘫软的黄大人扶回椅子上。 “是向下的阶梯。黄大人,你想不想我们下去看看?” 黄大人失了魂。 “花云,你真的搞大了。” 郑大人扶额,心里想着要怎么能让黄大人悄无声息辞官隐退不起一丝波澜并牵扯不到花云的?更不能惊动他身后的关系网利益网。真是麻烦啊。她花云怎么这么能折腾? 花云笑笑,在黄大人人中上狠狠一掐。 黄大人嗷一声惊醒,看向花云又是恨毒又是绝望。 “黄大人,想不想让我们参观一下。” 黄大人机械扭着脖子看了眼郑大人:“我说了算吗?”。 “当然。” “呵呵当然不想。” “那我们就不看。” “嘎?” “什么?” 两人同样惊悚望着花云,她又要闹哪一出? 花云指指他怀里的匣子:“我没兴趣看。老话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谁能捞到是谁的本事。人生在世,谁不想吃的好点儿穿的好点儿。人嘛,七情六欲,可以理解。” 黄大人惊得合不上嘴,她不是杀富济贫的什么侠盗?怎么听着跟上峰大人与他说的话一个味儿呢?这,这,这是同道中人? 郑大人好想问,你在想什么? 贪算什么?为了一口饼干都杀人的世道里,这种贪实在让花云提不起兴趣来。而且,想也知道,密室里放的都是金银珠宝之类的这个世界人眼里的宝贝,在花云眼里,还比不上她家院子里的一根黄瓜藤。 至少那个结的黄瓜是实实在在能吃的。 她找账册,找密室,无非是告诉这黄大人—— “你看,你儿子欺负我哥,不过是仗了你的势。而你无非是仗了当官的势。可是,这都不是你的啊。你的官是朝廷封的,有的是法子让朝廷罢免你。所以,哪怕你寒窗苦读,尽心尽力,也不过是朝廷愿意给你势。你自己是没有的。你要告诉你儿子,别人的东西从来不是依仗。人能依仗的从来只是自己。” 黄大人心神难守,此时听着花云的话,竟然觉得很对,她说一句,他就跟着点一下头。 太对了! 对个屁! 郑大人险些要晕,怎么听怎么像是策反朝廷官员意图造反的呢? “所以,”花云拍拍黄大人的肩:“告诉你儿子,人还是要自己有本事,没本事之前谦虚点儿。不然谁知道哪朵云里有雨,一道雷劈下来劈死了呢?” 黄大人心里苦啊,敢情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两句?早知道,大家好好坐下来喝着茶好好说啊。干吗啊?吓死人呢?吓死我了。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花云真要规规矩矩来说理,这会儿应当被他下了大牢。 “想必经过此事,你能教好你儿子了吧?” 黄大人愣愣抬头:“这个,你真不看?真不带走?不向朝廷告发我?” 花云诧异:“这关我什么事儿?” 啊?黄大人又看向郑大人。 郑大人心里滋味儿难明,看眼花云点头道:“我们只是来说蒙阳书院学子打架之事,别的事情一概不知。” “您,您别哄我?” 郑大人怒:“难道要爷给你发誓?” “不敢,不敢。”黄大人抱着匣子缓了半天气,才有了力气,清了清嗓子,做出气愤的样子:“那个小兔崽子,在外头读书也不安分,被家里惯得不成样子,敢做出如此大胆之事。两位放心,黄某明天等天亮就亲自去书院把小崽子押回来好好教训。一定让他日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花云很是欣慰道:“有大人这句话,我们就不枉此行。” 黄大人心里大哭,什么事儿呀,一定要把小兔崽子弄回来打个半死,看看给他爹招惹的什么破事啊。 “能让黄大人重视子孙教育,这架倒也值得。孩子毕竟还小,大人好好说一顿就好,千万不要动板子。” 你是故意提醒的吗?郑大人想喷,你把他老子折腾成这模样,板子?估计黄大人吃了他儿子的心都有了。现在又装什么好人? “哎,我也是用心良苦。”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诱惑 黄大人极力作出笑模样,比哭都要难看,连声道是是是,又说要亲自安排客房好生招待两人。 “不用了,我们还要连夜赶回去呢。黄大人继续玩。” 黄大人眼皮子直抽。 以后他是不敢去那个院子了,那个小妾,他也不想再看一眼。 “两位就这样走了?今日之事” 这是要保证呢。 “当我们没来过。你尽管把东西销毁的销毁,转移的转移。”花云提醒他:“真的,你藏东西藏的真的很一般。” 两人脸上都挂不住了。 花云还在尽心建议:“你可以偷偷买个宅子藏进去,谁也别告诉,也别让人守着,那样还保险些。” 黄大人:我谢谢你啊,啊呸,真要是那样,东西被贼人挖走了他还不知道呢。 “我们又没看,你怕什么。喏,他不是说了,一概不知。你不信怎么?” “我,我” 他能信才有鬼。 郑大人叹气,花云究竟不懂官场的事。这时候装不知道,几乎是要黄大人等死的意思。 “黄大人不必多虑,之后,我自然派人与你联系。” 这是要他站队的意思了,黄大人反而踏实了。 “黄某定不负公子。” 见花云竟然一把抱起郑大人,飞了起来,在屋顶上几个跳跃便消失不见。黄大人摸着脖子,只觉冰凉,就这身手,哪天自己睡着都不知道脑袋怎么被割了。 想起什么,黄大人疾步出来,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墙角,果然,他的暗卫死人一样瘫在地上,睡得正香。 黄大人更是心灰,花了几万两银子找来的高手,有个屁用! 又回到书房,抱着匣子盯着墙上的裂缝发愣,把东西藏哪儿好呢? 对了,还有,黄大人磨牙,天一亮就派人把小崽子押回来,往死里抽! 原路出了城,找回两匹马,郑大人问她:“不要找个地方投宿吗?”。 花云看向他,漆黑夜里勉强看个轮廓,眼睛很亮:“你累了?” “是挺累,”郑大人摇头:“可不想睡。你呢?” 我?花云抬头望天,几天几夜不合眼,她也一样精神。 “往前走吧,看看有没有客栈什么的歇歇脚。” 郑大人毕竟不是她。 半晌,郑大人道:“你未免太胡闹了。官场不是你能插手的。” “我没想插手啊。我是来发泄怒火的,姓黄那小子被他亲爹打个半死,想想我都开心。” “那你想过怎么收场吗?你把那些东西找出来,虽然没看一眼又说的好听,但黄大人心里已经将你当成了死敌,你不死,他不安。你斗得过官?” “最后,你不是收服他了?以后他也只有跟着你家这一条生路了吧?我觉得这是你我他三赢的好结果。” “你看出来了?”郑大人很吃惊,花云不止是武力过人啊,她哪里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花云淡笑:“人和人,不就是利益那回事儿吗?他能为了性命权益杀我,自然能为了性命权益改换阵营。拉拢离间纵横捭阖,其实跟村里人过日子也没差别。只是人性。” 郑大人沉默许久:“所以,哪怕他是贪官,你也是真的无所谓。” 花云诧异又好笑:“贪官,清官,跟我又有什么干系?他的官是谁给的?贪的又是谁的?受害的又是谁的子民?郑达微,难道你觉得我是什么行侠仗义的所谓好人?” 郑大人心绪复杂:“我总以为你不一样的” “我当然不一样。与我无关,我不会多半点关心,损我害我,我必十倍还之。” “你是说你冷心冷清?” “我只对我在意的人。” “那我呢?” 郑大人头脑一热,不知怎么说出这句含糊又暧昧的话。 漆黑夜色里,两匹马儿停了下来,许是怕寂寞,慢慢蹭到一起,脑袋挨着,许是累了吧 花云清楚听到郑大人胸腔里心跳有些快,里头,是鲜红的血液 真是诱惑无处不在呀。 “郑小幺?”此时,花云的声音显得低柔。 “嗯?”此时,郑大人不觉得自己像往日一般厌恶这个称呼。 “你问问你爹,他要是不稀罕你,能不能卖给我?” 郑大人身子一歪,差点儿滑下来,手忙脚乱坐稳了,刚才旖旎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买,当然不是对自己有咳咳。 “你敢买卖官员?大胆包天。” “我说认真的。我买下你,家里好粮食全供着你吃。” 你吃好了,我才有好吃的。 “算了吧,小爷我在家一顿饭钱能让你家吃一月。” “哎呀,是听我哥念过那什么,朱门酒肉臭的。” “” “不过,还是才从地里摘来的瓜果才好吃,肉有什么好吃的。对了,我家院子里葡萄熟了,又甜又酸,你要不要?你要的话,我让我爹给你送些去。” “我是搜刮民脂民膏沾百姓便宜的收受贿赂的人吗?咳等三两去你家时给他带点儿就是了。” “没问题,南瓜要不要?我娘栽了好些,吃不过来了。” “你家吃不来的都让三两带来吧。” “看看人家黄大人,再看看你,不都是官吗?”。 “我可是清官。你家兔子不是生的多吗?放不下了吧,让三两带几只,还有鸡,那个羊” “你闭嘴吧。我去山上给你抓头狍子算了。” “那我先谢谢你。” “不谢,等以后我家有什么事,你多帮着就行。”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两人在中午时分赶回茴县,正是饭点儿。 “各回各家。” 郑大人伸出了手。 “干嘛?” “三两陪你走一趟,还有二十两银子呢。我可是陪着你去了两天,跑的路更远,还帮你兜烂摊子,受了大惊吓,你总得看着给点儿吧。” 花云无语,直接塞了张银票;“喏,五十两,以后没银子就来找我,我就是不缺这。” 口气真大,郑大人拿着银子也不计较了。 “我养你满三年,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想的美。赶紧走吧你。” 花云不再理他,牵着马去一边卖驴肉火烧的摊子一口气买了五十个。 郑大人本已走了,回头望见,立即折回来,非要了二十个,才津津有味啃着真走了。 花云摇头,越来越无赖了,牵着马往村里方向走。 第一百六十七章 娶媳嫁女 两人谁也没发现,一座酒楼临街雅间,一桌三五人正开怀畅饮。其中一人借着举杯的时机,从手臂缝里不动声色盯着两人看了好几眼,眼底精光一闪而过。 “来,咱大家再敬成老板一杯。成老板走南闯北发了大财荣归故里。以后咱大家还要靠成老板照应了。” “哪里哪里,”成老板谦逊让酒:“是我要大家照应才是。” 一饮而尽,成老板放下酒杯沉吟道:“我多年未回,如今落地生根,以后免不了跟官府打交道。诸位,可方便与我说说如今的父母大人?好让我心里有个成算。” “哎哟,这可得好好说说,不过成老板不用担心,咱们的小父母啊,倒不是三五不着调的,好打交道的很。” “那好,那好,那是咱的福分。” “对对对,我来说,从去年小父母上任开始说。他还是半道上来的,真够倒霉的,一来就遇见了雪灾...” 花云回到家,发现家里喜气洋洋,万氏把所有衣裳料子都抱了出来,跟冯氏和万姥姥兴高采烈的讲着什么。 我的天,不是又要做衣服吧? “哎呀,云儿回来了?你哥在书院怎么样?” 三人从屋里出了来,围住她问。眉间的喜气挡都挡不住。 这么欢迎我? 花云拿出驴肉火烧:“趁热吃。我哥挺好的,书院中秋放假,到时就回来了。还写了信。” 万氏把东西放一边:“哪吃得下,才吃过饭。娘给你下碗面,再做个蛋花汤。” 花云点头:“直接把面下到汤里。” 还是家里热饭吃得舒坦。 吃着面,花云听着三个女人在边上商量,用几匹鲜艳的缎子做几身衣裳,成亲后穿着可长脸。 都是小姑娘才能穿的娇嫩颜色。 花云纳闷问:“不是说那蔡花才十四,舅母这就说动人家父母把她这么快就嫁过来了?都做上衣裳了,舅母真是想儿媳妇想急了。” 冯氏笑的合不拢嘴。 万氏嗔道:“瞎说啥,姑娘家家的。蔡家那边才媒婆上门呢,你舅母啊,还不能上门。是你枣花姐,定了。” “啥?”花云差点喷了。 掰着手指头算算,万二舅家温居,万福山才暴露了他的小媳妇。第二天自己去县城,第三天去了蒙阳书院,今个儿是第四天。还没一点儿动静的万枣花就定了? “是你董家七爷爷家的小孙子,哎吆,还不知道俩孩子...”万氏忙住了嘴。 花云挑眉:“早看对眼了?” 万氏气得往她肩头轻拍:“口无遮拦的。那孩子看着挺好,又知根知底的。就是昨个儿上晌,他娘上了门。咱才知道原来呀,他经常帮着你枣花姐干活的。嗐,你舅母也是白****心,愣是没发现。” 冯氏脸一红:“那孩子我早瞧着好,就是听了人一嘴,说是退过亲,还是他家退的女家,我就想着人家眼光高看不上咱。以前碰见几回,也没多想。” 冯氏心里还是觉得低五里村原住人口一头的。 花云便问:“怎么还退过亲?” “人家娘说清了,原先说的那姑娘,有些...喜欢钱。” “谁不喜欢钱啊?女人喜欢钱,男人去挣便是了。” “咱家花云说的对。可那姑娘爱钱爱的有些...着魔,人家要是给她点儿好处的,她就愿意扑上去的...哎呀,这就是人品不妥了。” “不是他家瞎掰的吧?” “咱能偏听偏信的?他娘一走,你舅母就去了那姑娘村里去打听,倒也不远,跟咱隔了个村,可倒好,那姑娘早去了县城给人家当小妾了,还是自己找上去的。还有啥好问的?” 万氏接着又道:“而且那孩子什么性子爹娘在村里这些年还没看清楚?” 这个花云自然没有发言权,点头道:“枣花姐愿意就好。” “他娘也急,跟咱探了口风,昨个儿下晌就让媒婆来说亲,接着合了八字,这事就成了。” 花云笑:“倒是比舅母还急呢。” 冯氏眉飞色舞:“等我去蔡家,我就跟蔡花爹娘说,不好让妹妹出嫁在前,咱先把蔡花接进来,认认姑嫂,接着送枣花出门子。” 花云笑:“你这是逼着人家姑娘出嫁呢。” “只要儿媳妇进门我啥也愿意干。” “行,你们慢慢说。我还要去张来子家传口信。” “那你去吧。碗筷放着娘收拾。” 花云到了张来子家,将张来子被扈队长看中收为弟子的事情说了。又很诚恳的夸了扈队长一番,是有真本事的。 张猎头和张来子娘都很高兴。 只是,张来子娘又有些纠结:“可他那性子,学厉害了不是更管不了了?况且,这学武...出来能干啥呀?我倒是知道能给人当个护院做个镖师的,可,可,这不是比打猎还危险了?” 花云听着笑而不语,反正不用我操心。 张猎头却不担忧:“这个好办。咱也办学堂,武学堂,让来子当个武先生。有啥管不了的,等给他娶个好媳妇儿,让他媳妇儿管他。再生个小孙孙,他更没心思瞎胡闹了。” 张来子娘顿时不担心了。 花云瞧着她眼睛也仿佛比以前好些了。 两人一定要准备了礼去谢花长念家,说没花长念家,张来子哪能有这大机遇呢。 花云推辞不过,只得又带两人回了自己家。 花长念已经听到花云回来的消息也回了来,心里惦记着问花雷的近况,见张猎头来了,只得忍着家常起来。 张来子娘才知道万枣花和董家的喜事,更是跟三个女人说成一团。 花云反倒闲了下来,去后排屋里看了看万枣花。 万枣花从昨天起,不是在万家就是在花长念家,羞得不好意思见人,只在家里伺候家畜,门外却不敢去了。 花云见她仿佛一朵青涩微小小枣花一朝变成娇艳杜鹃花似的,不得不感叹爱情真伟大。蓦然想起,自己和风行在一起后,被队员打趣怎么还是不像女人,自己可是狞笑着让他们体会了一把空间牢笼的**滋味。 说了两句话,花云便出了门,在自己地盘上逛荡。村里开始收小麦,处处热火朝天,只花长念家不得不闲下来,还有一段河道没挖完。等农人们再闲下来,几天功夫便好了。 信步走到清水河边的大塘子边,塘子里的荷叶已经铺了一大片。花云蹲下来,望着清澈的水面发呆,有小小的鱼儿摇曳,是顺着河水流淌来的,青色黑色的小鱼游得格外欢快。 花云眼里映着美景,心里却想着昨天上午那突兀的雷声。 第一百六十八章 永远 当初自己能来到这里,全拜那只丧尸王所赐。第一次大迁徙,空间通道自然不稳定,那丧尸王想拦住人类逃离舍得自爆,百万只丧尸里也出不了一只的丧尸王晶核中的能量恐怖不可想象。 但,出了这种变故,花云不信那些人不采取措施加固通道隔离丧尸。以后的通道自然更坚固。 那...如果那晴天霹雳真是与空间通道有关的话,又是要何等恐怖的能量才能冲击开?总不会是丧尸王们合伙自爆吧? 他们还没有那么蠢。 那...难道是别的原因?是别的不同世界发生的什么变故?还是真的是这里特殊的自然现象?没有云真的能有雷? 烦躁油然而生,花云长吐一口气,站起身见左右远近都无人,噗通一声,跳进塘里,也不游动,只仰着浮在水面。清凉的水裹着她的身躯,不怕生的小鱼穿过她的指缝... “快来,这里有个大石坑,我给你放满水,你进去游一圈,最消热了。” 满脸泥黑的风行献宝一般给她看他做的“游泳池”,明明是水系,自己还一身臭,竟给她做游泳池。 “媳妇,我进去了,咱洗个鸳鸯浴啊。” 被花云按在水底的风行浮上水面,抹了把脸,嬉皮笑脸:“我喝了你的洗澡水了,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哗啦——”花云从水里跳出来,恶狠狠道:“早知道,当初就该拉上你。” “她要是拉上我多好。”风行站在诡异风格建筑物顶部的大广场上。 对面站着一个粗犷的汉子,身体上覆盖着深紫色金属铠甲仿佛皮肤。还有一个身材喷火脸蛋魅惑的大美人,胳膊上缠着黑色的藤草。 女人毫不客气道:“如果不是你,队长用不着跟丧尸王同归于尽。她拉上你干什么?死之后还要被你连累?” “行了,你少说两句。” 风行抬起头,一脸笑容:“随你说,我早习惯了。你就是嫉妒我能跟花云在一起。” 一道黑色藤蔓射过来,缠住风行脖子,女人变身玉罗刹:“嫉妒?我和队长从小在那种地方活下来,失散多年好不容易再相聚。你呢?你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早知道...我早该杀了你。” 藤蔓收紧,女人眼里全是杀意。 一道紫色雷光闪过,黑色藤蔓断落。 男人无奈开口:“不要一见面就吵架好不好?队长她自己做的决定,我们不信风行还能不信队长的?” “可队长命都丢了。” 风行扯掉脖子上的藤蔓,一道青色的痕迹在他手掌抚过后慢慢消失。 “你怎么不用毒?” “不能让你这么便宜就死了。” 风行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开怀。 “你他妈笑个屁,当我真不敢?” 风行摇头:“我是跟你们告别的,下次大迁徙,我会去找她。” 两人一惊:“真能找到队长?” 风行摇头:“没有把握,但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沉默。 最终,女人冷冷开口:“不管如何,你去死吧。” 队长被丧尸王咬了,是她亲眼看见的,还跌入空间裂缝...假如时间能倒流,她一定在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杀了他! 队长说过,不论谁死掉,不论谁消失,大家都要往前看,不要回头,女人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吊坠,里面有队长的小像,她要带着队长一起奔向美好而又充满希望的明天。 女人再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男人上前拍了拍风行肩膀:“等你走了...大家就去新星球...再不回来...” 风行按住他的手,从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是一个水晶雕像,两个水晶小人,一个是风行,一个自然是花云大队长。 “花云说过,大家永远在一起。不管身在何处,我们的心都在一起。” 男人看着那张透明的熟悉的淡漠脸庞,眼睛微微酸涩,珍重接过来,给了风行一个密封的古怪材质小盒子。 “里面是我压缩的雷球,你知道怎么用的。拿着吧。”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风行握着小盒子,看着两人走远直至消失,良久,放声大喊:“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花云回到家,张家人已经走了,各色布匹也收了起来。花雨花冰窜出来左右拥着她。 “姐,姐,快给我们看哥的信。” 花云笑:“信不就在屋里桌上放着吗?” “等姐一起看。” 信是花冰花雨一起念的,花雷手受了伤,极力保持笔锋不抖,自然写不了多少字。信里只说自己在书院一切都好,先生们照顾,同窗们友好,等中秋放假就回家,让爹娘不要忧心,弟妹不要淘气。 花雨嘟了嘴:“都不多写几句。” 花云暗想,等中秋花雷那一身一脸的伤不说好全也能伪装的看不出,到时有多少话不能说的。 “我看见先生给哥留的功课,在桌上厚厚一摞足有一尺厚。他忙得焦头烂额的,还真没时间写信。等回来你们再找他算账。现在说说表哥表姐的事儿呗。” 万姥姥和冯氏顿时又笑合不拢嘴,万姥爷万二舅也是高兴,万枣花一听低了头,万福山在县城没回来。 两个小的叽叽喳喳问七问八好奇得不得了。他们还没参与过啥喜事呢。 “哎,我忘了跟姐说了。”花雨猛地看向花云,大眼睛一忽闪一忽闪的。 “说什么?难道我不在,又有人来捣乱?” 万大舅一家还不够警醒?不过除了他家,谁有理由凑上来? “不是不是,”花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姐,我说的是前头那家的新媳妇。” 花云奇怪道:“花顺风的媳妇儿?关咱们什么事儿?” 花雨笑得莫名:“他家新媳妇不怎么出门,我一直没见着。那天二舅家温居,姐嫌吵不是没去吗?他家媳妇儿去了,我一瞧,你猜是谁?” “谁啊?” “就是去年过年前,咱们不是去买首饰吗?那个跟咱呛声的,后来咱去买妆匣,跟咱抢缎条那个,眉毛上头好大一颗黑痣,跟鸟屎似的。” 万氏好笑又好气:“人家那是福相,那叫喜上眉梢,有福气。咋被你说的,那恶心。” 花云恍然:“那个嘴巴臭没脑子的?跟张氏凑到一块倒热闹了。” 花冰一脸遗憾:“可惜李氏搬走了,不然更热闹。” 花云问:“怎么了?她闹事儿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眼红 花雨便道:“是花香儿跟我说的。她家不是分出来,不跟花长祖走吗?听她说,她嫂子瞧着不乐意呢,因这好像还跟花顺风僵了两天。切,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花长念家和万家还是头次听说关于花顺风媳妇的事。 万姥姥叹息:“这娶媳妇一定得娶个好的,否则家宅不宁。” 这是想到曹氏了。 一屋的人颇为赞同。 万氏道:“花长光两口子可不像爹娘好糊弄,那个媳妇儿再闹也没用,毕竟进来时日短。唉,你们说她闹啥,就是花顺风愿意护着她,毕竟大男人不插手家务的,张氏要是恼了她,以后有她不好过的。” 花长念也道:“花长祖不是好的,花长光是看清了,那媳妇还不知道。” 花雨又道:“我听花香儿说,张氏不愿意分家的。葛氏也不愿意,婆媳俩倒是想一块了。张氏还觉得葛氏好呢,谁知葛氏给花顺风甩脸子,张氏气得不行,也是好几天没给葛氏好脸色。” “就是吧。”万氏道:“才进门,没生个一男半女的,就给当家男人不好看,那媳妇还真是拎不清。” 花云笑道:“也说明是花顺风对她好,不然她敢闹?有意思了,张氏和儿媳妇不对头,两头受气的不还是花顺风?以后就看是老娘有本事还是老婆有本事了。” “老婆?” “咳,就是媳妇,是南边那的人的称呼,我路上听来的。” “哎呀,咱们说他们干吗?还是说说表哥表姐订亲的事吧,二舅,舅母,有啥要我们姐弟帮忙的?” 万二舅笑起来:“可用不上你们。不过你们表哥成亲的时候,冰儿雨儿去压床呀。” “那是一定的。表姐成亲我们也去。” “瞎说,你表姐成亲,压床童子得是人家董家的人。” “哎呀,成亲还早,青娘子,明个我得去蔡家,就说没问题的。你帮我参详穿啥好啊。不能让人觉得咱显摆,可也不能寒酸了,万一吓得人家不嫁闺女了呢?” 万氏捂着嘴:“看把嫂子忙的,别一进蔡家就问姑爷怎么怎么地。” 众人大笑,可不是吗,儿子女儿一手抓,可别喜昏了头。 花家后院,可就没那么和乐了。 葛氏低眉顺眼伺候张氏用过了饭,又收拾了碗筷,回到自己屋里,揪着花顺风的耳朵,指着自己衣袖。 “看看,多寒酸。” 花顺风看着她的绣花玫红小窄袖,很是无语:“仔细你手疼。这件褂子不是才做了没十天的?咋就寒酸了?我瞅着多好看啊,我媳妇穿红的最好看。” 葛氏噗嗤一笑,手上拧了两圈,花顺风夸张叫疼,才松了手。随即又板脸:“你二婶三婶身上穿的是啥你没看见?气死我了,当初若是咱也跟了去,不也穿上绫罗绸缎了?都怪你爹娘,分得闹分家。” 梁氏王氏也不知咋想的,明明挺着大肚子将要生了,还非得回了老宅一趟。说什么当初走得急,东西没带全,眼瞅这天要凉,回来拿厚衣裳。 啊呸,才走了几天呀,这天凉的就这么快了?没见村里忙着收麦,个个汗流浃背的? 当不知道她俩啥心思呢。 梁氏王氏一边翻着旧衣裳,一边大声叹气:唉哟,这破料子,可咋穿出去见人呢。如今可是官户人家了,这门面不能不撑起来。唉哟,还真是烦人哪。 张氏脸都青了。 梁氏自己作死,抱了几件他们二房早不穿的破衣裳,问张氏,要不要给他们留下,谁家没有个穷亲戚的。 张氏从来没把梁氏看在眼里,如今分了家更是毫不留情,指着她鼻子尖儿骂的难听,恨不得她一出大门就被狗咬。还嘲笑,当初花长宗被疯狗咬了屁股,梁氏合该也被咬一口,两人才登对,都是鸡嫌狗厌的小人。 气得梁氏肚子一抽一抽。 张氏还讥讽她,要是在她家生了孩子脏了地儿,就拿她手里那几件破衣裳抵,反正又不是多金贵的胎不多收钱。 梁氏捂着肚子煞白着脸,怕真的气生了,不敢再开口。 张氏再扭头骂王氏,小心新家屋塌了砸肚子。 王氏心里大怒,面上可怜兮兮道我又没招你惹你。 张氏便道谁不知道谁,骂她小娼妇贱蹄子,整天把男人拴在裤腰带上,整晚要不够,叫起来三里外的野猫都受不了… 梁氏和王氏相互搀扶着走了,心里都道,往日看走了眼,张氏的嘴比婆婆李氏都要臭都不积德。这破地方,以后再也不回来。 张氏骂的痛快,葛氏却看得眼红。 梁氏王氏身上都是明晃晃的缎子料,红红绿绿可鲜艳,两人头上还添了新首饰,映着日头银光闪闪的。才去了几天,都发达了。要不是老公公糊涂,老婆婆不给力,她现在可是官家少奶奶了。还不知道那三房在淇县怎么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呢,偏自家跟着糊涂公婆土里刨坷垃。 这穷日子,她一点儿都不想过! 不行,得想个法子凑上去。葛氏心道,花顺风可是长孙,不信花老头和李氏往外推的。就是公公婆婆那里不好办。葛氏皱眉:“别呆着了,洗洗睡吧。” 花顺风点点头,目光突然变得火热,葛氏横他一眼。 嘿嘿一笑,花顺风拿起木盆往前院去了。葛氏洗脚得用热水,厨房在前院,他得兑好了才行,再给她捏两下,今晚上… 美滋滋的花顺风只顾着想好事儿,没发现他娘看见又是一肚子火,回去抱怨:“又给他媳妇打洗脚水呢,这是娶了个主子吗?” 花长光不在意道:“毛头小子,也就新鲜两天,等有了孩子自然腰杆子直了。” 张氏听得仍不舒坦:“没孩子她还能跑了去?”又瞪花长光:“也是,给你生了孩子,我一心为咱家争,听听在村里落个什么破烂名声,倒是你,越来越不看我一眼了。” “嗐,你个婆娘,瞎想什么,都多大年纪的人了,眼见抱孙子了,你还…要不要我也给你打洗脚水?” 花长光说的颇为不耐烦,一点没动弹的意思。 张氏却噗嗤笑了:“你给我打?你是要打我吧?得了,伺候你一辈子。” 说完自己端着木盆出了屋。 花长光嘟囔:“这老娘们儿…” 第一百七十章 不安分 万家两门亲事同时进行,同样顺顺利利,两边八字一合都是上好,万二舅冯氏便张罗着要订亲,还要大办。 万二舅说:“窝囊一辈子了,借着喜事扬扬眉吐吐气,咱们大翻身,以后顺顺利利风风光光。” 他是当家人,说出来便是做了决定。 花长念家自然支持。 因这两桩亲,其实都是两对孩子自己先有了意思,万家董家都是急着娶进媳妇儿的,只蔡家不急,却耐不住疼宠闺女,订亲成亲日子安排的很近。 万氏道:“两场订亲宴呢,你哥一场也参加不了。” 花长念笑:“只要他自己成亲时能到场就行。” 万氏白他:“咋说话的,他敢不到场。” 万氏身子补得很是顺利,这个孩子在肚里安静也不闹,除了开头万氏恶心了两天,其他时候万氏一天比一天感觉更好。花云弄的那些从没吃过的食补方子,万氏也是吃得格外的香。现如今,草药已经不怎么吃了,万氏整个人圆润起来。 万姥姥说,这么贴心的孩子,八成是个姑娘。 要是放别的男人身上,万姥姥或许有些忐忑,但她家姑爷花长念一心只有自己闺女的,本来便是生什么都好,而且家里有花云在,明显的阴强过阳,闺女才更招人喜欢。 没看见花雨新衣裳小玩意儿塞满了衣柜匣子,花冰屋里却空荡荡的? 农忙还没结束,但村里家家户户还是来了,万二舅跟村长道,不求大家耽搁多久,来吃口饭喝口水便是对孩子的最好祝福。 果然到了宴客那天,家家户户搬着桌子凳子一来,冯氏让提早动勺的掌勺人家立即上菜,从菜到汤,从凉到热,从馒头到面条,不停歇的往席上去。万二舅也没废话,只说请大家以后照应自家还有孩子们。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主动让大家赶紧去忙。 弄得村里人挺不好意思,私下都道万二舅和花长念才是亲兄弟,一对憨子。后来万福山和万枣花成亲时送礼,都加重了不少。反而又让万二舅和冯氏过意不去。 花云这次在万二舅家新院子里安安分分坐着。冯氏是个勤快又手巧的,除了后院养着猪,种了几垄菜,前院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墙边爬了蔷薇花藤和葡萄藤,下头挪来的凤仙花香草薄荷什么的连成一片,用砖头茬子围着,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却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蔡家满意以后闺女能住的好,董家欢喜以后自家能有个同样会收拾家的儿媳妇。 花云见着了花顺风的媳妇葛氏。 葛氏上次到万家还以为会看见花云,心里不由忐忑。她见到万氏花雨心里没啥感觉,但从心底憷花云。花云收拾万大舅一家时,她可是看见了,想想当初在县城冲突,要是她冲过来一个巴掌…葛氏不敢想。 谁知花云没来。葛氏还以为这次也不会来,心里还带着对公公婆婆的气呢,要是跟着去,用得着掉身价儿来这破院子里给人捧场?一抬头,正看见花云望着她。当下膝盖一软,抓住了花顺风的胳膊。 花顺风吓了一跳:“咋了?” 葛氏心跳的快速,面上却羞涩一笑:“都是你…” 花顺风脑子转了转,内疚又得意的笑起来,扶着她柔声问:“要不我扶你回去歇着?” 凭什么我要躲?葛氏心里想的硬气,可花云一直看着她呢,那双眼睛淡淡的却像在嘲讽,仿佛看穿她所有心思一般,她都快不晓得该怎么站怎么坐了。 葛氏点点头,花顺风跟花长光张氏说了声,扶着媳妇儿着急忙慌的走了。 张氏又是一顿好气:“当初还觉得她爽利大方,你看看,你看看,她这不是得罪人吗?才进了人家大门,病弱弱的被人扶着回,这不是晦气吗?以后咱家指着她人情往来?” 花长光若有所思:“会不会是…有了?” 张氏一愣,又一喜:“我去找董郎中。”说着要走。 花长光气:“你还说她不会为人,你自己就能跑了?董郎中不就那边坐着了吗?等走的时候再请人家,又不是什么急事。” 因为花长念家,董郎中家和万二舅家也越走越近,两家院子离得也不远,也是经常往来的。 张氏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到散席,立即请了董郎中给葛氏号脉。 结果,当然空欢喜一场。 张氏木了脸,董郎中心里好笑,口上还是说好话,两人都是小年轻,身体好着呢,没多久肯定让她抱孙子。只是天气热,有些中暑气,多喝水,多休息就行。 董郎中没要钱,扭头走,心里腹诽,这么热的天还穿一身红,有病吧。 张氏更是对葛氏没了好脸。不是庄户人家出来的?怎么那么娇气。本来就被花顺风磨得没让她下地,这下好,连饭也不用做了?自己这个老婆婆还得伺候她吃喝? 一怒之下,让花顺风去做饭,半道上自己又心疼得不得了,让他回去歇着,还是自己忙。 好在曾先生那里放了农忙假,花香儿能帮张氏做更多的事儿。 看看自己唯一的闺女又是下地又是进厨,好不容易养白的小脸又黑了,心疼的不行,吃饭时当着一家人的面对花长光道:“咱说个村里的人家吧,香儿这么懂事别被人欺负了。看看这手。” 张氏举着花香儿两只手,上面有几道红口子,是被麦茬刮的。还有几个红点,被油星子烫的。 花香儿跟花雨呆得久了,也有那么几分…口无遮拦了,伸着手指头笑:“那我就留在村里呗,还能照顾爹娘。” 张氏拍她下:“不羞不臊。”心里更是疼。 花长光目光从花香儿晒得跟麦粒一样颜色的脸上掠过,点头:“明天你就打听着。” 花顺水看看花香儿,又看了花顺风一眼,低头吃饭。 花顺安也伸出自己手,左看右看:“姐,你不是有花雨给你的香膏吗?给我使点儿吧。” 他的手绝对是小黑手,也带着一处口子,他往地里帮着捡麦穗了。 张氏心里更气,家里就一个闲着什么也不干的。 “吃你的饭去,一个大老爷们儿的,抹什么香膏。” 花顺安嘟囔:“伸手写字不好看。” 花香儿道:“你去抹就是了,在我桌子上。就是手一出汗,全冲没了。” “那算了。” 一家人不再说话。 葛氏捧着碗,觉得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自己手上。自己手一向保养的好,娘说手坏了要吃一辈子的苦。葛氏低着头,看自己细白细白的两只手,心里怒火滔天,自己又不是什么都没干。新媳妇进门哪有立即干活的?过了一个月,自己不是就进厨房做饭了?自己还扫院子喂鸡了呢。下地?开玩笑,自己一身白皮肤养得多不容易,哪能跟这个讨厌的小姑子一样?再说,自家男人干得比谁少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去找花老头李氏去,她才不受这穷罪。 当晚,花顺风由着他媳妇儿折腾了一晚。 第二天被张氏骂,花顺风不满道:“娘,不是你想抱孙子的?不是你心急,昨天咋丢了这个人?” 张氏无言。 对于葛氏,花云的点评只有两个字:看戏。 那眼里的不安分,不要看得太清楚。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什么玩意儿 忙完麦收,又强撑着口气种下苞米,累狠了的农人们趴在炕上下不来床。 往日看得生龙活虎的陈大河也有些吃不消:“长念呀,真是扛不来了,你家最后那半截河道,等节后吧。可累坏我了。” “不急,不急,等大家都歇好。” 花长念什么时候都好说话。 于是,一家子开始准备过节。无非是买些水果月饼做几个好菜。 对于传说中的月饼,花云心驰神往。买来立即尝了个,是白糖的。 “好吃。” 花雨鄙夷的不行:“姐,就没见你觉得啥不好吃过。凡是能端上桌的,你都觉得好吃。” “因为本来就好吃啊。”花云拉着小姑娘的发辫一点一点。从末世来的哪个人吃到这些不会感动流涕的,她还算是矜持了。 去蒙阳书院接了花雷和张来子回来。两人看着已经好全了,虽然走动起来身上还是有些疼。 张猎头说家里人少,想来花长念家凑个全字。 花长念自然欢迎。 因此,花长念家,万二舅家,还有张家一起过的节。 董郎中家要去本家过,董家比花家可和睦的多。 晚上,在院子里摆了大圆桌,凉菜热菜摆了十六盘,还有苹果桃子葡萄核桃,梨子是不能上桌的。再就是一大盘的圆圆月饼。白糖的,枣泥的,伍仁的,都是花云嘴里好吃的。 不分男女满满当当坐了,挤挤挨挨特别热闹。 张猎头抿口好酒,很是满足,眯着老眼,说中秋由来:“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那么一户人家,爷奶,爹娘,还有俩孩子,适逢战乱…就这样,历经重重艰难险恶,他们凭着当娘的教会的月饼,又重逢到一起,过上幸福和乐的日子。这月饼的做法是月亮上飘下来的仙女给的,一家人每逢这天,也就是八月十五,摆上水果月饼感谢月仙。后来就成了传统。” 大家喊好,再次举杯共庆。 花云咽下酒水,心里苦涩,哪怕自己跑到这月亮上供上月饼,怕也盼不来团圆。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开门,是三两。 “你咋来了?这么晚了,赶紧进来。” 三两抽着鼻子进来:“哎呀,好多菜,好香啊。哎呀,我不能留下吃了。”说着从身后提过一个匣子来:“老家送来的月饼,路上耽搁了,才送来,我家公子让我拿些过来。京都的味儿,跟这边很不一样,你们也尝尝。” 说完三两放下就急匆匆走了:“我家公子还等着我回去跟他吃月饼呢。” 今天可不好留人。 花长念送他回来道:“郑大人一个人孤单单的,该把他请来才是,都是一家人。” 花云心里鄙夷,他不是没人可以聚,分明就是个中二熊孩子叛逆期跟家人闹别扭离家出走呢。孤单单?自找的。 身在福中不知福。 匣子打开,里头是一组精致的月饼。红色绿色黄色白色,个个只有一口大小,看着像玉石雕的,让人哪舍得吃。 “哎呀,好漂亮,都不敢吃了。” “有什么,吃的又放不住,大家赶紧分分吃了。”花云捏了个红色的,都不用嚼的,滑溜溜下了肚:“红豆嘛。” 万氏见两家人不好意思动,自己拿了匣子分给大家:“云儿说的对,吃食没法放,大家都尝尝。” 果然好吃,里头的馅儿尝得出来,红豆绿豆花生核桃之类,就是外头一层皮,不知什么做的,一股子清香。 “咔擦——轰隆隆——” “妈呀,打雷了,赶紧进屋。” 慌慌忙忙把东西收拾进屋,外头炸雷一个接一个,一声大过一声,仿佛不停歇。 哪个敢出去?等了半天,还是没停。 “咱在屋里吃。” “邪门,看这大月亮明晃晃的,咋就打雷了?” 花雷叉着手摸着两边胳膊:“该不是神话故事里,千年狐妖渡劫呢?大妹,你说呢?呵呵,呵呵。” 花云望着天不语。 今晚…万里无云。 京城,皇宫。 皇帝皇后领着皇子公主还有重臣命妇齐聚御花园赏花赏月赏歌舞。 一组炸雷响起,人群顿时惊慌失措。 都怕被雷劈啊。 话说,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吗? “护驾。各位大人夫人,休得乱动乱跑。惊扰圣驾,休怪刀剑无情。” 一脸严厉的御林军大统领,拔出佩刀,护在皇帝身前,迅速控制住场面,有条不紊让手下人将人群分开带到大殿里。 皇帝背着手冷凝望天,条条电蛇在高空乱舞,仿佛要将天撕个大口子。 “钦天监,钦天监,给朕滚出来。” 几个老头出来跪下,苦不堪言。 “不是说今晚万里如云,天高月明,是个赏月好天气?” 当中老头恨不得去死:“臣…该死,今晚确实…无云…” 皇帝眸子一缩,怒摔龙袖:“又是晴天霹雳?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了!你们给朕解释解释,晴天霹雳,上天预警,上天是想昭示朕什么?天灾?还是**?” 三个老头趴地上不敢抬头。 “刑部,给朕出来,是不是有什么天大冤情屈打成招,六月没飞雪,八月就打雷的?你们是酒囊饭袋吗?”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全出来跪了一大片。 皇帝额头青筋直跳,这是省的自己点着名骂了?想想或许明天自己不得不写下罪己诏,皇帝觉得他得按人头一个一个的骂,一骂一衙门,太便宜他们了。 “臣等有——” “那是什么?” 一阵惊叫声,众人涌向门前窗前,皇帝也来到门边。没人敢挡他,因此他看得格外的清楚。 只见一个发光的白点突兀出现,从高空往下砸落,落,落,落… 心里一咯噔,这个方向… 心里骂娘的皇帝还没动脚,便被大统领抱起来飞速窜进大殿后部,一个暗门出现,皇帝被塞到了下头。 闪了肚子的皇帝咬牙,…忠臣呐。 “轰隆——” 一片惊叫声奔走声,嘈杂纷乱,等渐渐安静下来,皇帝被大统领请出,迅速整齐衣冠。 大统领道:“皇上,侍卫来报,有…不明物体落在皇宫北部观星台。” 皇帝拂拂衣袖:“随朕去看。” “…是。” 皇宫,北部,观星台。 一只巨大的…蛋?静静躺在四分五裂一片齑粉原本是皇宫最高处的石台上…或者…下? 皇帝站在坑沿,对着深坑里的蛋发呆。 这是什么…玩意儿? 第一百七十二章 风行 足足有一座宫殿大的…白蛋静静躺在坑底。 皇帝呆望半天,怎么看怎么是个蛋啊。哦,比鸡蛋圆点儿,大…很多。 天降大蛋,这是什么意思? 老天爷看这是八月十五凡间团圆日,扔下一个蛋,喻义团团圆圆? “皇上,未查清此物为何,还请移御驾——” 皇帝摆手,相当梦幻问道:“这要是一个鸡蛋的话,能做多少汤?” 大统领眼角抽抽,年岁越大,他们的皇帝陛下越和蔼亲民了。 “皇上…没那么大的锅碗。” 皇帝愕然:“朕还是第一次听你说笑。” 大统领心道,明明只是说实话。 “皇上,请您回——” “动了动了,蛋动了。” “噌——”大统领顿时拔了刀护在皇帝身前,随时准备一个不好就把皇帝打包塞哪个密洞里去。 “稍安勿躁,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你砍我全家。 大统领护着皇帝,所有跟来的人全围在坑沿上往下看。 只见那蛋抖了抖,众人眼皮抽抽,有种变成蚂蚁蹲在鸡窝上边看鸡蛋的俯视感。 “开了,开了…” 蛋翻了个个儿,不动了,朝天那一面缓缓裂了个口子,或者说…开了一道门? 门里很亮,不知后头藏着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众人瞪大了眼眶子死死盯着。 是鸡吗?皇帝很操蛋的想,这是孵出小鸡来了?小时候淘气,皇帝大人让小太监给他偷个将要出小鸡的蛋来,他眼看着鸡蛋裂了缝儿,嫩黄的小嘴啄啊啄,小鸡就是那样出世的。 嘴呢?皇帝心里道,不是鸡,也有可能是鸭是鸟是蛇,哦,对了。据说神龙也是蛋里出来的。难道老天扔了个龙蛋下来?这让自己这个从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真龙天子情何以堪? “皇上,我先护送您——” 皇帝摆手:“不必了,这蛋一路滚着,你能越过去?” 说不准被压在下头翻不了身。史书上还没见过一国之主是被蛋压死的。 大统领眼皮子抖啊抖,指示身后手下上前来将皇帝围得密不透风。 “哎,朕看不见了,让让。” 皇帝有好奇心,真不是好事儿,大统领如是想。 明亮的光线有了变化,有什么东西从里头浮了上来。 是…人? 是人! 一个怪模怪样的人。 穿着一身奇怪的衣裳,紧紧裹在身上,仿佛流动的银子般。头部盖了个透明鱼缸,左右摆了摆,鱼缸被取下来丢到蛋里,露出一颗人头来。 没错,两条眉毛下头是两只眼睛,没多一只也没少一只。中间是鼻子,看着好像也是两个孔。鼻子下头是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这跟人长得一模一样啊。 皇帝说不清的失望,竟然是人? 不是人! 人可不会飞! 没错,那个头发短得只有两指,看不出来男女的人飞了起来。 一直飞,一直飞,一直笔直的往上飞… 众人的头跟着抬,一直抬,一直抬得高高。他们不知道那是完美的45°角。 风行揉了揉脖子,仰视什么的最累了,还是俯视有成就感啊。 咦?怎么都是男的?奇形怪状的,他媳妇儿呢? 皇帝被人围在中间,像一朵向日葵在仰望太阳。 两边大眼瞪小眼,好久都没人说话。 皇帝想,朕是天子,哪有先开口的?失了气势。 风行想,不知道这个时空语言是什么样的,能不能正常沟通? 还是大统领靠谱,大喝一声:“尔是何人?” 皇帝和风行都松了口气,总算有人吱声了。 风行心里激动,文言文啊?自己还真学过,虽然自己是末世里出生的,拜家族龟毛家规所赐,没少看什么所谓的史书孤本的。要他说,有个屁用。现在他只想抱着老族长的大腿感激流泪,比屁有用。 看看被一群黑的白的红的围着中间的一身明黄,那明黄上头画着的生着鹿角马脸鱼鳞鹰爪子的不明生物,还用得着问吗?他家都有收藏,虽然是高仿品。 龙袍啊! 皇帝啊! 天下老大啊! 风行心思急转,这人有大用啊! 立时挂了个可亲的笑,踢踢鞋底就要往皇帝那里下冲。 心情太激动,速度没控制好,大统领顿流冷汗,抓过旁边一个人手里的弓箭拉满放了一箭。 皇帝愣,是不是太草率了? 风行愣,是不是太草率了? 立即停在半空,不躲不避,双手围了个圈儿微微一转,一团水涡旋转着迎了上去,将那流星一般的箭矢裹在里头,带着旋转起来。明月下,半空中,透明又清澈的水团,闪着寒光的箭头… 真…漂亮。 风行:真没礼貌。 众人:真不是人啊。 大统领心底寒气直冒,这人会飞,会凭空变出水来,能轻松裆下自己全力一箭…最近的地道在哪儿来着? 众人惊骇发现,那个浮在半空中的人双手五指对拢猛的一拉,一条…水龙? 没错了,皇帝低头望望自己衣裳,这上面的图案自己穿了几十年,今天竟然见到真的了?鹿角马脸蛇身鱼鳞鹰爪还有胡须,貌似人家那条更精致更漂亮更威风啊。 对对手指头就能拉出一条龙来? 那人究竟什么来历? 风行心里此时有些遗憾,要是自己是火系或者冰系,弄个火龙或者冰龙岂不是更威风?水龙也不差了,十几米呢,比两个人都粗。控制着水龙绕着地上那群人飞舞,看他们惊慌的脸颤抖的腿,风行得意,不过是哄媳妇的小花样,看你们怕的。没见识。 水龙飞了半天,风行觉得够了,手一招,水龙朝风行身上撞去,仿如跌入大海,消失不见。 风行纹丝不动。 地上的人大张着嘴,口干舌燥。 这是…神仙吧? 皇帝动动眼珠子,好多年来第一次做出谦卑的模样,也只是略微弯了弯腰,眼睛仍盯着风行。 “敢问神仙尊号,从何处来,因何而来?” 神仙?风行乐了,想到自己看过的那些古代文献,这个身份太有可为了。 “吾名风行,寻吾妻而来。” “神仙可愿屈尊降贵,让我等有幸一览仙姿?” “可。” 大统领立即紧张起来,见风行往下落,看着好像还想直接落到皇帝身边,万一他再弄个水龙出来,那么一冲… 皇帝拍拍他的肩:“别紧张,你又打不过他。这时候要交好。” 大统领看皇帝一眼,我能不紧张?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国师 风行已经落了地,微微一笑:“吾并无歹意。”往旁边大坑里瞧了眼,暗中操控飞行器关上门,诚恳道歉:“破坏贵宝地,是吾之过。” “不过区区一石台。”皇帝说的很大方,也是真的不在乎。他此时心情很好,总而言之,明天不用下罪己诏了。 “请神仙移步,朕有诸多疑惑,可否请教神仙。” 风行心里迅速给自己编造身份来历,以求能召集人脉帮自己寻找花云。 “不必客气,这位…呃…不知怎么称呼?” “这是我们的皇帝陛下。” “陛下?”风行故意叫的生涩,仿佛从未听闻过:“吾知晓你想问什么。吾从神界穿越而来,只为寻吾妻。吾妻…”声音黯然下去:“跌入此凡界,不知在何处等我寻来,还是…投胎转世,吾定当寻着。若是吾妻不在此界,吾只能离去…” 这时,众人已经确定这是个男的了。 来找媳妇儿的?神仙也有媳妇儿? 当然有了,玉帝不是有王母吗? 只要不是来捣乱的就行,假如他说的是真的话。听这意思,这位叫风行的神仙要留在凡界许久,那一定要留在他的国朝。万一被别国拉拢了去,借着神仙身份大做文章,又是无尽的麻烦事。 皇帝当机立断,拉拢。 “神仙但凡需要,随时可找朕帮忙。不知神仙有何法门?朕可派手下帮着找寻。” “如此,吾先谢过。” 皇帝动着心思,试探道:“如神仙愿为国师,朕便可派一国之力助神仙寻妻。” “哦?”风行停住脚,玩味儿的勾起嘴角。 皇帝不由紧张,他看出来了? “如果陛下愿助吾一臂之力,作为回报,吾自然会相助陛下。吾等最不愿欠下因果。” 花云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有时候,一条命都填不上人情债。 皇帝大喜:“来人,摆宴,朕要向诸位大臣介绍我国朝的神仙国师。” 就在风行风风光光当了国师吃好喝好的时候,花云半夜摸进山里,啃了一头熊。不过几口,毕竟天上圆月亮明晃晃看着她呢,这么一个美好的节日里,她怎么忍心熊媳妇儿守寡去? 坐在最高的一颗大树上,花云忽然怅然,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爱的人,在乎的人,喜欢的人,厌恶的人…和东西,全在那个地狱一般的世界里。以前和队友每日恶狠狠咒骂该死的末世,后来一道期盼能到新星球开始不一样的新生活,虽然艰苦,心里却满满的。 那颗新星球的资料她看过,是风行拿来了。据说跟末日前的母星很像,陆地大海,没有高等智慧生物,人类过去就称王。 花云觉得,她现在身处的这个时空一定比新星球好。 可…心却空了。 虽然有花雷花雨花冰,正得自己喜欢的三个孩子填补空缺,甚至还有让她无奈生气但也愿意护着的花长念万氏,但…一年多的家人相处当然美好感动,她却始终无法完全融入进去。晚上做梦也是砍丧尸杀变异兽,身边站着的是经过无数生死的伙伴… 自己肯定回不去了,他们也来不了。 原本想着在这个世界用着这具身体好好活,可…真的没挑战性啊。 花云往后倒躺在枝桠上,以前自己都是为了提高实力活下去努力,现在活下去太简单活得好也不难,好像自己没什么存在的意思了。 将三个孩子养成才?将家业发扬光大? 花云还是觉得没意思。三个孩子秉性好,只要条件允许,他们当然会长的好长的成才。家业大不大她也没兴趣,每天吃的不还是那么多?而且,她觉得已经很好了,没必要追求别的。 竟没有一个目标让自己活下去了? 花云觉得问题严重了,自己人生迷失了。 迷失了半天,花云又想,自己不算真正完整的一个人呀,自己还是半个丧尸呢。可是自己的丧尸生…好像也迷失了。 大山就是她的保鲜血库,想喝随时来呀,熟悉她的动物已经见到她不会跑乖乖站着任喝了。 唉,人生丧尸生都没有挑战了,花云想起一句,高处不胜寒。 打了个寒颤,花大队长竟然也有这么感性到恶心的一天? 跳下树往山下去,临进房门,花云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圆月亮。 都是月亮惹的祸。 矫情。 第二天一早,花雷要赶回书院。 花云要送他,花雷不让,很坚决的拒绝:“我都多大的人了,哪有出门让妹妹送的。人家都笑我的。” 花云立即看向张来子。 张来子缩了缩脖子:“不是我说的。” “大妹,我自己去就是了。我们先到县城,搭车行的车,能直接到书院的。我问过了。” 张来子也道:“就是啊,我们都是大人了,哪能让个…送的?” 花雷瞪他。 不送就不送呗。 “要不要我送你们到县城搭车?” 这个,花雷就无法拒绝了。 因为这次一走,要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因此秋天穿的夹层衣裳,冬天穿的棉衣裳,厚帽子,厚袜子,厚棉鞋,厚靴子,还有厚被子厚褥子,两家准备的单是衣裳,就有六大包。还有七零八碎杂七杂八,吃的用的,总共十几个包袱。 “要。” 花云便驾着马车,拉着两人去县城搭车。没要别人送的,实在车厢里没地方落脚了。 花雨花冰站在车前,嘟着嘴道:“哥以后要多写信。信里多写字儿。上次那封信才半张字。” 花雷失笑:“好,哥多写字。写厚厚一沓子,雨儿冰儿照着描字。” 花云赶车,花雷张来子一左一右坐在旁边。因为花云非得赶车,他们两个大男人哪好意思坐在车里,因此也坐在了外头。 花雷见附近没人,问花云:“那天你从书院走了,是不是又去做了啥?” 张来子嗖的侧过头,目光闪闪盯着花云瞧。 “怎么了?”花云心里有数,肯定是黄大人做什么了。 “怎么了?”花雷有些生气:“那天,我就觉得你走的那么容易呢,不像你的脾气。果然,第二天就出事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糊弄你 花雷现在想起来,脸皮子还抽抽。 那天,姓黄的他爹来到了书院,直接到了姓黄的养伤的院子。 拎着鞭子来的。 话说,姓黄的长的不错,他爹黄大人更是人到中年也风流的美男子。肤白貌美,就是脸上太狰狞。 见到儿子,黄大人二话不说,使劲儿抽,往死里抽啊。 那狠劲儿,让他这个看热闹的都幸灾乐祸不起来。好几个学子捂着屁股腿打颤,这是生生打死亲儿子的节奏啊。 那时,花雷百分百肯定,黄大人打儿子打得这么卖力绝对跟他家大妹有关啊。 不然花云这么有一还十的性子,只是在姓黄的胳膊上划拉口子不伤筋不动骨就放过他了? 要知道踹他后背那个可是大腿小腿脚掌左右皆断了三断,姓黄的是主谋,还是要他命啊,他大妹岂能放过? 可这姓黄的爹又是个他家万万招惹不得的大官…花雷百思不得其解,花云到底做了啥? 总不能半夜里去揍了这黄大人一顿吧?见他全须全尾,打起儿子虎虎生风,跟自己又和和气气甚至暗含忌惮讨好的,应该不会啊。 “…那个狠啊,姓黄的起先还求饶,后来都没力气哼了,不是书院拦着,怕是真得打死了。那黄大人看着挺和气啊,竟是个狠角儿。” 花云心道,能不狠吗?差点儿被夺官砍头抄家问斩,再亲儿子也比不上自己重要。而且看他龙精虎猛跟小妾那个黏糊劲儿,绝不是缺儿子稀奇儿子的爹。 “不过,他这一打,院长都不敢让姓黄的退学了,怕他回去真没命了。你不知道院长眼睛瞪得都差点儿掉出来,事后跟我说——” 花云淡笑:“说,肯定跟我有关?” “肯定跟你有关啊。黄大人找到我,说话别提多小心,送了好些赔礼,还有什么孤本善本,院长说他正找——咳,咳,反正对我比对姓黄的更好。还隐隐提到你。你到底做啥了?” 花云笑道:“不是我,是郑大人。” “啊?”花雷不信。 “我是很生气,想打那黄姓学子一顿,把双手双脚都断筋,让他废了得了。” 张来子立马冷汗淋淋,花雷跟着点着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觉得这是对的? “可我看出他背景不简单,怕是咱家惹不起,就没动他。” 张来子更汗,差点儿被放干了血还没动呢? “可那个踹我的,你不是动他了?” “不一样啊,”花云笑笑解释:“我暗地里早观察过了,一群人隐隐以姓黄的马首是瞻,说明这里头他的背景最大靠山最硬。踹你那个,我看得分明,他踹你之前,看了姓黄的一眼,是巴结他讨好他,那么他家肯定差了不是一分两分。” 花雷恍然:“他家是个三流世家,还不在府城,平日却是很狗腿。” “不只,我看他俩手上都戴了个箍,姓黄的那只浓翠欲滴,显然价值不菲。他呢,却是一只黄白色的,颜色驳杂,应当不怎么值钱。” “箍?”花雷一想:“是扳指啊,骑射课倒是有用。姓黄的从头到脚都是银子,他外家可是巨富,身家谁也比不上。” “对呀,我就是拿软柿子捏。扳指?你们有没有?去给你们买两个。” “有了,还是你上次买的,一人两个呢,怎么?你只听人家说好就买,自己反而不记得了?” “还真不记得了。” “你别扯开话题。黄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是郑大人的主意。我一肚子火没处发,他欠我人情没还呢。跟院长打听了黄家是谁,巧了,这黄家跟他家还是有过节还是对头什么。哥,我跟你说啊,郑大人来头不小,虽然我还不清楚,但黄家他不放在眼里的。他说,黄大人得罪过他家,正好一起去出出气。我们就去出气了。” “就这么简单?”花雷沉默了下:“不对呀,当天你们走时已经很晚了,第二天很早黄大人就来了,分明是天一亮就赶来书院。你别糊弄我。” 花云心道,糊弄你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我说郑大人来头大啊,我们找了家客栈歇着,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叫出两个人,一身黑衣裳,头脸都蒙着,腰上别着剑。郑大人写了封信,把你们打架的事儿一说,最后道‘让姓黄的看信,照办大家都好,不照办,就让他抄家问斩,以前的过节就掀过去了。’。就这样,那两人去办事了,后来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但郑大人说,给你狠狠出了口气。” “这样?”花雷若有所思:“郑大人到底什么来头?” “京城大世家吧,给咱们的月饼都不是咱们能想象出来的。” 张来子插嘴:“那俩黑衣人是暗卫,我听我师傅讲了,随身暗卫可是大世家大官员王公贵族里,要紧的家主啊嫡子啊才配得起的。有暗卫,还是俩,嘶——,郑大人有来头啊。” 花雷一时没说话,皱眉苦思。 花云也不说话,她说谎从来眼皮子不眨的。不信?我再编。 张来子见两人不说话,他就不敢张口了。 最后,花雷轻轻道:“大妹,咱就是普通老百姓家,离着郑大人…太远,以后,你远着他些,当父母大人敬着就行。有事没事都别去找他。啊。” 煞是苦口婆心。 花云诧异看他一眼,这小子想什么呢? “我知道。你已经进了书院,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了吧?” 张来子便笑:“谁敢欺负他啊?要是原来有人心里还记恨,黄大人那一打,都没人敢冲我们飞白眼的。都怕自己老子来抽死自己呢。” 花雷也笑:“是真清净了,都没人敢跟我说话了。” “那就好,那郑大人就没用了,我不用再去找他。你放心吧。” 花雷总觉不对,自己是怕大妹被郑大人迷了眼,那是绝对不行的。可听她这话里的意思,用完了就丢…咋和自己偷看那群二世祖的话本子上吃干抹净拍屁股走人的禽兽差不多呢? 这不对呀。花雷深深忧郁,姑娘家好像不该是这样子吧?可是要他说到底该咋样对郑大人,他也拿捏不准。 算了,只要大妹没把他放在心上就好。等满三年,郑大人自然就调走了。 送别两人,花云把花雷话扔到一边,转身去了县衙。 第一百七十五章 动手 郑大人在处理公文,见她进来,点头示意她坐,调侃:“如今你来我这,比我这个正主都方便。谁都不敢拦着你。”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正好在门外碰见三两,他带我进来的。我一个小民自由出入官府,被人报上去你会被呵斥吧?” “呵,一个小小茴县我若摆不平,枉费我自幼受到的教导。说吧,来干嘛?”郑大人放下笔,将写好的纸张挪到一边,笑道:“你该不是想来听我给你唱经吧?喏,东西就在那里。我可没功夫给你唱,你自己念。” 花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院长送她的佛经和放着佛香的长匣子在书架上摆的整整齐齐,一抬手就拿得到。 也笑:“最近没烦心事,不想听。” “嗬,你听佛经就是为了静心?要我说,把你暴脾气收一收,比听什么都有用。” 花云笑而不语,她这暴脾气还真没法收。 “到底干嘛来了?” “来送我哥,我哥他们今早搭车回书院。昨晚你不是让三两送了月饼来嘛,我顺便来谢谢你。” 郑大人无语,看看她空空的左右手:“有你这样来谢的?谢礼呢?” “就几个点心,你还想要谢礼?”花云做出吃惊的样子。 郑大人气道:“上次回来路上,你怎么说的?说什么给我送吃的来。” “不是给三两了?” “你还说给我送头狍子来呢。” “哎呀,”花云一拍额头:“忘了。等着,我今天就给你逮来。” 说着要起身。 “哎,哎,”郑大人狐疑:“你来真没事?就是为了谢我?” “当然有事。不过我不是还没履行承诺吗,等我逮了狍子来再说。” “别,你先说,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告诉你,上次黄家那样的事,打死我都不干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对了,我哥说黄大人第二天就去把他儿子打了半死。我若猜得不错,他已经是你的人了吧。不然哪舍得下狠手?那可是亲儿子,他这是投名状?” 郑大人得意的笑:“多亏你。这黄大人不可小觑,别看他爱好…咳咳,做官却很有一套,而且有个巨富的岳家,难对付的很。他的顶头上司跟我家老头不对付,黄大人不说左膀右臂也差不多了,暗地投靠了我家老头,等他上司知道真相了准能吐血。他呀,除了跟着我家老头一条道走到黑,没别的活路了。你误打误撞,倒是便宜了我家老头。以后等我回去,跟老头好好说说,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帮你讨。现在还不行,这种私下里拉帮结派的事不能往书信里写。” 花云点头:“把柄自然不能留。我没什么想要的,你送来那月饼,还有没有?我娘挺喜欢吃的。” 昨晚人多,万氏只吃了两个,花云看出她还想吃,但数量太少,为了别人尝一口,万氏忍着没说,却是暗暗吞了不少口水。 万氏不是嘴馋的人,看来肚子里那个是个好吃的。 “你就是为了这来的呀。”郑大人失笑,朝门外喊三两进来:“甜腻腻的味道,我真不喜欢吃。正好还有两匣子,你都带回去吧。” “你不喜欢吃你家人还送来?怎么不送些你喜欢的?” 郑大人无奈道:“是我祖母让人送来的。宫里赏给她的。当然都是老人家喜欢的口味,她心疼我,觉得自己吃的好的东西我一定也喜欢,不就送来了?我还得回信说我吃着好呢。” 三两进来,郑大人让他去取月饼来。 又问花云:“家里还送了两只火腿来,你要不要?” 火腿?跟末世那种腌制变异兽肉一样的东西?那就算了。 “不要,我家喜欢吃新鲜的肉。我先走,进山给你逮狍子,等回来再拿月饼。” 说完花云就起身走了。 郑大人也不送,失笑:“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三两进来惊讶:“这就走了?” 郑大人想了想:“你给花家婶子送去,应该是孕妇好这一口。” 三两高兴道:“成,等我吃了午饭再回来伺候公子。” 郑大人笑骂一句,又问:“让你天天在街上闲逛,最近有没有见到眼生的人,或者是长得…跟咱不太一样的人?” “没有,公子天天问,我天天留意着呢,没有。茴县是小地方,过往客商都不多,来个生人街上都知道了,我早东西南北转熟了,跟街上闲人更是熟稔,真来了生人,瞒不过我去。不过,公子,那些来了停留一天两天就走的也不算少,那些可不好留意。” 郑大人沉吟:“过路的不必在意,多留心外地生人有无长久停留的。” “好。” “还有,你去花云家的路上更要留意。” “是。” 陪伴郑大人多年,三两早明白主子吩咐自己听着照做就是,里头缘由坚决不能问。 抱着点心匣子出了来,三两一拍脑袋:“对了,还有从外地搬回来的老住户呢,不知道大人问不问的。应该不会吧,毕竟也是这个地界上的人,不过是去走商,离开多年才回。”低头看看匣子,吧嗒吧嗒嘴:“等从花家回来再打听打听那几户人家,才好回给公子。先去吃顿好的。” 三两每次去花家,都会被花长念和万氏热情款待。他见识多,又能说,花雨花冰也喜欢他,听他讲南北风情各地故事。因这,花长念万氏更是把他当自家人看。甚至万氏为他舍得每次都要杀只鸡。 三两说了,花婶子炖的鸡最香了,走南闯北他都没吃过更香的。就是站在灶边指点几句,都比仙客来的炖鸡好吃。 还有啥好说的,万氏多抱了几十只鸡崽出来,说是专门给三两留着慢慢吃。 通往五里村那边的城门里边,最近的一座两层茶楼里。拐角有一间单独的雅间,窗户正冲着城墙外的官道。 雅间里的人看到花云驾着马车出了县城,没多久,又看见三两溜达着也往外去了。 “那家人的事儿确认无误?” “没错了。就是刚才驾车的女子,叫做花云的,能赤手打虎,去岁雪灾时,她家弄了不少狼。虽然没打听出具体数量具体情景,属下推测,必是她出手无疑。” 先开口的中年男子勾起嘴角:“那铁匠…” “听他描述,正是主子惦记的那东西。” “动手。” “是。”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同行 花云并未回村里,而是直接驾车来到山脚边,停好马车自己上了山。 她走后不久,四个人突兀出现在马车附近。明明是大白天,这几个人竟然全身裹在黑布里,头脸一样蒙着,只露着眼睛和鼻孔。 四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大男人。 一个上前掀开马车帘子,沉吟:“你,躲在马车上。” 便有一个男子进了车厢,手里握着一柄弯刀,朝外面点了点头,放下车帘。 剩下三个,一个藏身大树,一个伏在茂密野草丛,第三个窝在大石后。三人藏身地点正好将马车围在中间。 “记着,抓活的。” 花云并没在山上耽搁多久。她早摸清哪样野物在哪块出没,直接到里头扛了头狍子打昏过去出了山,一路抛着石子拣了不少野鸡野兔出来。 越来越觉得这大山好,绝对是自己的新鲜粮仓,还自动生产的。 郑大人帮了不少忙,全送给他好了。 快到马车附近,腰间挤满的野鸡野兔撞来撞去,掉了两只下来。花云只得停下,将背上的狍子扔到一边,从路旁大树上折了一根粗枝子下来,枝杈叶子掰掉,将野鸡野兔一根绳子捆了腿,结成一个大圈,挑在树棍上。右手扛着树棍,左手托着肩上的狍子,浑不在意往马车边走。 走到马车边,直接将狍子放在了车辕上,野鸡野兔也挂上车把,花云漫不经心掀开帘子跳了上去。 “噗——” 车上黑衣人不可置信瞪大了眼,他的弯刀还没挥过去,胸口已经被一截树枝刺透。他能感觉到他心脏被穿了孔,甚至能感觉到树枝上的凹凸和短茬子在刮着他的心头肉。 他想叫小心,却叫不出声,大张着嘴巴,隔着黑布有血不停渗出。 捅了树枝子的花云仿佛没看到他一般,伸出手将他再握不紧的弯刀拿过来,看也不看往身后车厢门外抛。 弯刀打着弯儿飞出去,发着夺命的寒光射进不远处的大树上。 噗通——,一声闷响,同样装束的黑衣人从树冠里掉了下来。弯刀正正好卡在他的脖子上,割断了喉咙,砍断大半脖子,深深嵌入骨头。 一呼,一条人命,一吸,又是一条人命。 草丛里和大石后的两人,甚至只是眨了两下眼,不明白树上同伴怎么就掉了下来? 但迅速弥漫开的血腥气,还有被割断的脖子漏气的声音汩汩冒血的声音,让他们跳了出来。 一人弯刀横在胸前,一人两手甩着铁链,从马儿左右同时向马车攻去。 花云面无表情跳下车,顺手拔下被鲜血染红多半的树枝子,往前一抛。 甩着铁链的黑衣人来不及做什么便感觉心脏爆了,铁链仍在甩,却是哗啦啦砸到自己身上。往前冲了两步,哗啦倒在地上。他低头看向胸前,那截血红的树枝子,这上头的血,不止是他的,还有车上那个同伴的。莫名就想着,自己最喜欢打了野物串起来烤着吃,没想到临死,也被串了一回。 树枝抛出去那一刻,花云一手撑在车辕上,一个倒翻,落在马车另一边。 手持弯刀的黑衣人冲到跟前,落刀要砍,忽然见她手臂以一种刁钻的角度扬过他的脸前,手臂闪过,一股热流从自己喉间喷出,弯刀仍高高扬在高空,握刀的人却重重摔在地上,死不瞑目,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四个,全灭。” 花云收起指尖刀片,拍拍手。 跟我玩暗杀? 傻了吧? “糟了,”花云一脸懊恼:“忘了留活口。” 习惯太可怕了,以前对上敌人,都是第一时间要命的,忘了这不是末世了。 “不怕,找线索,谁脑子抽了来杀我呢?” 花云杀四个人跟吃四个鸡蛋一样无感,轮番在四人身上翻翻捡捡,没翻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甚至连个荷包都没有。 “专业的呀,一点儿线索都没留。长得也平常,做刺客的好人选。没想到遇到同行吧,算你们倒霉。” 花云竟有些束手无措,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想了想,动手剥衣裳。这次总算看见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四个人在后背上有个同样的刺青,粗看像一只兽,细看又像图案,或许是文字? 这跟花雷学的那些字可一点儿都不一样。 花云拿起树枝子在地上划拉了好几遍,曲里拐弯儿的,像…花云慢慢变了脸,站起身一脚踢掉地上的字,脸色阴沉的像滴水。 将狍子野鸡野兔扔进车厢里,又将地上的三具尸身扔到车上,驾着马车迅速往县城去。 与此同时,茶楼雅间,中年男人眼皮子不停跳动起来。 “不详,不详。” “头领。” “快,撤离这里。” “可是,他们应该快得手——” “他们得手自然知道往哪里去寻我们,万一没得手…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种说不清的预感可是救了我很多次命了。马上撤离。” “是。” “另外,咱们制定的另一套计划,让他们马上去做,立即传信,不得恋战,抓到了人立即往北走,路上不得停留,不用等我们。” “头领,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不过是个村姑——” “闭嘴,小心总比轻敌好。一个不慎,我们就得交待在这里了。我们命不值钱,可主子的大业呢?” “头领教训的是。” “马上走。” 花云飞速驾着马车来到县衙后门,守门人跟她已经熟了,见是她,笑了句“花云姑娘又来了”,便取下门槛让她将马车牵了进去。 郑大人食不下咽吃着饭,寻思三两吃什么好东西呢,听见动静跑出来,看见她眼睛一亮:“哎哟,来的真快,赶紧的,什么好东西,大厨子拿去烤了。” 一嗓子,把旁边屋里吃着饭的衙役差人都给喊了出来。一个个眼睛发烫的盯着马车瞧。 这花家,可是时不时给大人送些好吃的来,大人不吃独食,他们也能分一些。 这不,又来了,这次是什么好吃的呢? 花云冷笑,郑大人才觉得不对,怎么这脸跌得跟欠她一百两银子似的? “没抓着?我不急那一口。” “呵,拿去吃吧。”花云进到车厢,砰砰砰砰往下丢。 妈呀! 众人看着四具血糊拉拉,甚至还半裸的尸体,目瞪口呆。 这是…要吃人? 口味未免太重了点儿。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刺青 “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花云脚尖踢中一具尸体,让他后背朝向郑大人,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郑大人,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小表情。 尸体后背那似兽似图似字的刺青,赫然印入郑大人眼帘,眸子一缩。 果然,花云气得狠狠踹了一脚,尸体翻滚着停在郑大人脚前。 众人眼角直抽,这可是个死人呐,脚下留情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要是院长在这里,肯定又要想入非非。 郑大人没半点儿旖旎心思,额头冷汗控制不住的往下滴。 娘的,真来了! 稳下心,吩咐角落一老头:“仵作,把这四具尸体搬到验尸房,仔细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老头咕嘟咽下嘴里半口馒头,忙应是。 这时一个衙役高声道:“大人,四条人命呢,是大案子。咱们这就去查,一定把那穷凶极恶的凶手逮捕归案。” 小父母是个好官,为百姓奔波劳苦,当得起一声“青天父母”。哪个不长眼的杀人也不挑地方的,这不是给小父母添乱吗?要他查出来,一定—— “闭嘴吧你。” 衙头险些气晕,这二货,自己就不该把他招进衙役。俩牛眼白长了,这事一看就跟眼前这罗刹似的姑娘有大干系啊。 郑大人心猛的一跳,这是傻子吗? “我杀的,你有意见?”花云冷冷道。 二货衙役傻了,什么意思? 被衙头拎着回屋了。 郑大人一阵头疼:“来书房说。” 进了书房,花云嘭的一声把门关上,郑大人立即捂着脖子,随即一愣,自己捂脖子干嘛?脓包。 “咳,花云,那是怎么回事?” “他们对我不利,被我杀了。” 说的好简单。 “他们是要杀你?还是…要掳你?” 花云冷笑:“你好像很知道些什么。” 郑大人心思急转,嘴上按部就班的分析:“他们对你不利,必有所图。不是利,就是仇。你家…也没什么让人图的利。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你说呢?” 郑大人心里叫苦:“那你得罪过什么人?” “你说呢?” “我承认,你家的事我都清楚。跟你有仇的,花家,万家,呃,好像没那么大手笔。” “他们敢!” “那,那就是…蒙阳书院的学子们?” 花云冷笑。 郑大人艰难往下编:“会不会是黄大人?他有这个能力——” “你傻还是当我傻?黄大人能把自己儿子抽死当投名状跟你家站队,现在来派人杀我?你当他是猪吗?” “那是别的学子家——” “连黄大人都做出表率,他们能有什么不死心?而且,别人我可没动一根手指头,说起来不过是孩子打架,他们是脑子抽了才来要我性命。” “那——” “郑达微,那人后背的刺青你看不到?瞎啊!”花云心里气怒,说话不由露出大队长的命令气势。 “你再不老实交代,我让你横着出这个门!” 什么?郑大人抱着胳膊缩在椅子上,惊恐望着两手按在书案,满眼怒火俯视自己的花云。 “刺刺刺刺青?” 花云冷笑:“重万里给我的地图,北方蛮国的位置,画了一个图案,虽不完全一样,但一定同属一家。” 郑大人心里直骂奶奶,骂重万里的奶奶。 两手重重往书案上一拍,花云冷声:“还不给我说清楚!” “我交待!” 郑大人有种预感,他再不老实交代,花云能扑上来撕了他。 “是弩弓,都是弩弓惹出来的。” 花云越过宽大的书案,把缩在椅子上的郑大人提溜出来,放在椅子上摆好。 郑大人才反应过来,心里悲愤,自己还不如下大狱呢。 “从头说清楚。” “年前,重万里用了你的弩弓装备了一只队伍。蛮国每年冬都要抢粮抢物资,这次没讨到好不说,还折损不少人手。” 花云点头,她的弩弓自然有用。 “蛮国当然不甘心,虽然不敢再战,却是发动了细作奸细无时无刻不在探听弩弓的事情。” 这是当然的,要她她也这样做。 “蛮国的二王子,阴险狡诈,堪称蛮国国主智囊。他有个…线人,竟是重万里身边的一个将领。” 花云惊诧:“那么厉害?身边人都能被敌人混进来?重万里失职。” 郑大人面露苦色,那个叫做彭仇的为何通敌,重万里在密信里都说的清楚,他只得叹声可悲可恨。这内情他却不好对花云讲,太丢人。 花云看出他的为难,一想便知这里头怕是不简单,当即冷笑:“你不气愤却是自苦,看来是你们自找的?我不关心更不好奇,你继续往下说。” “…因为那人与重万里身边人走得近,虽然重万里对关于弩弓的信息绝对保密,身边人也不允谈论。但去年,我求救他来灭狼灾,他带着几十人来到茴县的事儿事先并无封口…” 郑大人说到这儿,不禁想,要是他那时知道有花云这号人物,还用得着去请重万里?重万里不来,自然牵扯不到花云,当然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事儿。可重万里不来,那么好的利器明珠蒙尘,也就不会打败蛮国让他们忌惮。 还是那句古话,福祸总相依。 “今年,重万里不是来了一趟找你嘛,只一天又匆匆而回,就是他没在营里的时候,内奸被揪了出来。人是找出来了,可消息也送了出去。重万里半年里来了这里两趟…蛮国二王子比狐狸还精明,重万里那时就怕瞒不住,给我写信,千万保护好你。” “我还要谢谢你们?”花云忍不住翻白眼。 郑大人汗:“还是让你遇了险。” 花云不在意挥手:“就这身手,来多少折多少。我问你,他们来了多少人?你觉得他们还会有什么后招?” 郑大人沉吟,要是他,这后招可就多了。威逼利诱,总要都试一试的。 “可是,最近茴县没来什么陌生人啊,怎么突然就冒出四个?而且,我觉得肯定不止这四个。” “公子,公子,”三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三两是扶着肚子进来的,见花云也在,愣了愣:“花云姑娘,原来你在这呢?婶子炖了鸡,我可是让她千万给你留半只的。”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成老板 郑大人诧异:“你回来的倒快,吃饱了?” “哪儿啊,”三两摸了摸肚子:“就是想着大人交待的事,坐不住了。县里最近搬回几家十几几十年前的老住户,不知是不是大人要关注的?” 郑大人那个气,腾的站起来一脚踹过去:“怎么不早说?” 三两捂着屁股,委屈的不行。 “来人,来人。” 郑大人声音不是一般的气急败坏,衙头忙带着衙役们跑了过来。 郑大人吩咐一众衙役按着三两说的几户人家,分队迅速带人去查。县城不大,没一会儿,衙头来报。 “大人,共三户人家,其中两户都找着了正主,看着没问题。只一家,家里只有一个主子,从清晨出了门再没回来的。属下已派人去各处寻。” “哪家?” “姓成,说是父辈在茴县住的,幼时搬走了,走南闯北做行商,如今年纪大了荣归故里。” 郑大人冷笑:“归故里?家里却只有一个主子?媳妇儿孙都没有的?小时候走的?便是顶了别人身份来的,也没人能认出吧?” 衙头道:“属下倒是碰见过几次,见着他与县里几个商人有来往,不如属下这就去打听打听?” “去吧。” 没一会儿,衙役进来报:“县城都搜过了,并没找到成老板。还有,成老板家除了在本地招的几个下人,其他人等也都消失不见。” 郑大人懊恼击掌:“就是他。” 衙头也脸色不好回了来:“那几个商人说,他们也不多了解成老板。当日,是成老板拎着礼物上门拜访才走动起来的。” 郑大人骂三两:“这不是生人是什么?你怎么留意的?” 三两也冤枉:“大人,我真不是没留意他。姓成的搬来,包括那两家,我都去跟老街坊打听了。有老人记着,真有成家那户人。而且他买下来的宅子,也是成家旧宅。那老人记性好,直说成老板长得跟他爷爷像呢。” 郑大人气:“你打听的真详细。” “可不,”三两又得意起来:“我还打听到成家为何搬走呢。话说当年成家有美妇,按着年岁算,就是这成老板的娘,远近闻名大美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温婉贤淑。婆母病重,孝媳求佛,被贪色狗官瞧进眼——哎哟——” 三两摔了个跟头。 郑大人怒喝:“能说是吧?滚茶楼里说书去啊。” 美妇!狗官! 后头的事儿他不用听也猜得出来,又一个彭仇! 郑大人森森觉得,英明神武的皇帝大人提拨了一群猪队友啊。人才都被蠢材逼到敌国那一边了。 想想重万里欲借着彭仇一事兴风作浪,郑大人决定了,他要给老头说,郑家也得扇上两扇子。 “怎么不说了?我听着挺好的。”花云冷冷道:“说别人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关?用得着恼羞成怒?郑达微,敢情,你是又瞒了我什么大事吧?” 郑大人想吐血,一把弩弓牵出两桩案子,两桩猪队友造的大孽。 “你放心,我定护你周全。” “我用得着你护?”花云毫不客气道,她现在没心思追究重万里和郑达微的过失,怎么将危险灭于无形才是最要紧的。 想着想着不由两手抱臂,右手食指轻轻点在胳膊上。 “他们想要弩弓,自然不是杀我,而是要掳我。掳人,当然要找僻静的地方。而且,他们一定知道你和重万里的关系,知道你暗地里保护我。在县城动手当然不成。在村里我不怎么到我家之外的地方闲逛,也不成。进山,地形对他们不利。今天,我是临时起意来看你,也是临时起意去山里,而且没回村子直接到了山脚。那里没有人,地势也开阔,要是我,我也会今天下手…所以,他们一定在暗地里一直注意我。” “成老板明面上要与人打交道周旋,暗地里时刻监视我,自然还有手下。而且手下还不少,今天抓我,不可能倾巢而出,那他手里人不会比四个少,或许会更多。” “清晨他家下人还见到他,现在午时将过,他现在逃了,一定是觉察到他手下人失手。或许我带着尸体进县城,他的人都看在眼里。紧接着衙役上门,那他一定知晓自己暴露了。除了撤退没别的法子。” “从他派出手下直到我再回县城,他从中间时间推算应该能知道他的人在我面前没有一战之力。那他剩下的人就有了?” 郑大人摇头:“按你分析,如此能隐蔽还善于抓住机会的人,绝不会轻敌鲁莽,若我是他,为了一击必成,反而要派出身手最好的人。” “没错。”花云冷笑:“可最厉害的手下都没有得手,他必须撤离。我估计你的身份他必然也知道一二,已经打草惊蛇,他不敢再留在茴县。” “可是,他掳不走我,又对付不了你,以后岂不是更是没机会再下手?你说,他会选择怎样完成他主子交待的任务?” 郑大人脸色一白,若是他,他会… “没错,”花云点头:“还能绑架。” 郑大人心头狂跳,自己怎么没想到? 立即狂喊:“来人,来人。” 衙头就在门口,忙进来问。 “你马上带着所有人去五里村将花云一家的家人召集一起,保护起来。还有万家人,也召集在一起。” 能让花云有所顾忌的人也就这两家了,他该庆幸花云人冷情,能看在眼里的人也就这几个吗? 衙头还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他本能觉出,出大事了。当下领着众人迅速跑出去。 花云却一动未动。 “你怎么…?” 花云毫不留情骂道:“你长脑子没?村里离着这么近,他们要是能劫持我家人,早下手了。”花云一边走一边冷声道:“尤其这个时候,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忙着逃命,能有时间在离着我们这么近的地方抢人?逃都来不及。” “你是说…”郑大人冷汗直流:“花雷?” 花云已经大步出了房门,往马厩去,郑大人忙跟上。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想一出 “你的马快,借我用用。还有,让三两快去哄我娘,保护归保护,我娘要是受了惊吓肚里有个好歹,我拆了你的衙门。还有,千万不要让我家里知道怎么回事。我去灭了那群虫子就是。” 翻身上马,郑大人忙解开系在石柱上的缰绳。 “对了,”花云想起一事:“铁师傅那里你没派人保护?” 郑大人默。 花云磨牙:“你早安排了?就瞒着我呢?” “咳,真的是很早。难道你之后都没去见过铁师傅的?不关我的事,是重万里的手笔,年前,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借口,把铁师傅和几个徒弟都悄悄接走了。肯定是去做弩弓了。” 确实是很早之前,确实自己再没去看过铁师傅。想来,是重万里请了铁师傅去打造弩弓了。 “可你听了重万里的传信不给我说一声?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花云打马疾驰,郑大人苦了脸,大喊:“都是重万里的错——,完了,她不会踹断我的腿吧?” 转头看向还呆着的三两:“没听见花云说啊?赶紧去守着花婶子。” 三两拔腿就跑。 “等等,骑马去,追上他们,别让他们泄露了…这样,就说视察村风,让他们在五里村里转一转,没事就回来吧。至于花云,就说本官借她办差,让她家里人别担心。千万别露了马脚。” 三两麻溜儿解下马,一边无心嘟囔:“都没见过公子对夫人这么周到的。” 郑大人愣,旋即大怒:“花云是花云,我娘是我娘,我——滚——” 三两滚了。 郑大人沉下一张脸,却是回到自己内室,关紧门窗,轻声道:“出来吧。” 两个黑衣人不知从哪儿翻了出来。 要是花云在这儿,肯定感慨,自己编瞎话也编的有水平,郑达微真的有暗卫啊,真的有俩啊。 郑大人面沉似水:“茴县来了蛮国的探子,咱们一无所知,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公子,要不要从京城调集人手?” “不用,路途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眼下还不知蛮国二王子如何打算,人多也没用。” “可惜,我们只有两个人还要护着公子周全,不然分个人去暗中保护花云姑娘——” 郑大人没好气道:“你们哪个能比得上她?” 暗卫:“…” 停尸房的四具尸体他们偷偷去看了,内行自然看得出门道来,那四人分明攻击未至,便被花云一招毙命。 他们,真的做不到。 那个花云瞧着才多大啊,这已经不是人才是鬼才了。 “这事看着不对。就算蛮国二王子根据重万里的行程推算出弩弓出自茴县。就算他们听了花云的事情还有我跟她家的交情,怀疑上了花云。怀疑也只能怀疑,不可能直接来掳人。要知道一旦掳人,除非是确定无疑,不然弄错对象,他们日后不可能再成事。” “他们肯定是确定弩弓出自花云之手。可是,怎么确定的呢?重万里和我这里肯定不会走漏风声,花云当初表现来看,更是不会给别人知道。” “只凭我刚才说的两点不可能确定的。这里头肯定有别的我们还不知道的。” “这样,你们速去查清其中内情,我郑达微绝不允许有人在国朝的地盘上做有损国朝的事。” “是。” “公子,我留下吧,万一…” “不用,他们此时不敢滞留此地,肯定远远跑了。” 三两快马追上衙役一行人,对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嘱咐了一顿。 到了五里村,浩浩荡荡一行衙役吓坏了一村人。 村长战战兢兢:“王头儿,这是…出啥事儿了?” 衙头望了三两一眼,努力笑得开怀:“父母大人说,你们村从雪灾来表现良好,未向衙门求救,自行解决生计,且邻里和睦互相照顾,堪为表率。大人说,择日让周边村长等人来学习,我等也要学习。” 村长听得稀里糊涂,学啥学?有啥好学的?这不都是有花长念家照应赶巧了吗? 不过,表率?好事啊。欢迎啊。 村长便带着人满村的逛,重点围着花长念家转,倒是正投一众衙役的下怀。 三两忙来到花长念家,一进门跟喝了二斤苦胆水似的喊:“婶子,救我呀——” 万氏在屋里一听,吓了一跳,忙扶着腰出来,招着手:“咋了?咋了?出啥事了?咋这么快回来了?” 三两左右瞧,见家里只有几个女的,眼珠子一转,张口道:“就是我家公子生了我的气。” “哎哟,郑大人咋了?” “我三天两头来你家吃饭,我家公子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就生了我的气。” 万氏顿时放松笑了出来,听见动静过来的万姥姥和冯氏也笑得不行。 “我当是啥呢?下次请了郑大人一起来,要不,我们送过去还是你给捎过去不也一样?” 三两苦着脸:“可公子现在就生了气,尤其今天大厨子走神做了夹生菜,公子更容不得我了。这不,这就罚我来了。” “啊?罚你?罚你啥?” “公子说我狗仗人势,仗着他老来你家蹭饭,把他一世英明都毁了。说吃饭不给钱也行,总得给你家做点儿什么。最后让我来给你家说一天书,不说全乐呵了不准回去,他就不要我了。” 万氏更乐:“哎哟,那就留下呗,晚上给你烧兔子吃。” 有说法怀着孕的人不能吃兔子,万氏胃口尤其的好,众人怕做了兔子她忍不住吃,自打她怀孕后,家里基本没吃过兔子。因此,一窝窝下来,早装不下了。 三两顿时流下口水:“那太好了,婶子,劳烦你得多做一只,我给公子带回去。” “好。” “婶子,婶子,”三两转着眼珠子:“公子说了,我得给全家人说书呢,少一个都不行。还有姥姥家二舅家,一个都不能少。赶紧把人叫回来吧,不然我怕公子还罚我。” 万氏笑:“郑大人又不在这的,他能看见咋地?你跟婶子说说话就好,他们还有活忙呢。” 三两急的心里跳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你不知道。正好有公事,我是跟衙头他们一起来的。他们还监督我呢。” “啊?”万氏有些懵:“可是,那个…” 三两道:“别这个那个了,婶子,我先出去喊人啊。对了,我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去仙客来通知万家小哥也回来了。” 说着,三两跑出去喊人了。 万氏仍是懵懵的,看向万姥姥和冯氏:“这郑大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第一百八十章 被掳 花云马不停蹄往书院赶,心里计算花雷的行程。 车行的马车并不快,到蒙阳书院的时间应该与自己第一次送他们去的时候差不多,傍晚的时候能到。 骑马去大约半天时间可以赶到,再快些时间能更短些。现在已经过了午时,自己到书院估摸也大约到了傍晚,应该能正好赶上他们…假如那些人没动手的话。 假如动了手…花云心往下沉,那就追上去杀了。 就怕… 大约过了一半多的路程,见迎面驰来两匹马,马背上的人仿佛是…花云骂了声。 扈队长急忙勒住马,另一人也紧跟着停下。 花云看向他怀里的人:“我哥呢?” 张来子鼻青脸肿,一条胳膊不自然耷拉着,见着花云呜呜大哭:“花雷…被掳走了。” 说完哭得更惨烈直上云霄,听在花云耳里只觉头疼欲裂。驱使马儿上前,一巴掌呼在张来子青紫的脸上。 “闭嘴!怎么回事?” 张来子被打傻了,猛的打起嗝来,一个接一个的打,更没法说话了。 扈队长眼皮子一跳,道:“我和队友从外地赶回来,半路上碰见这小子,已经这幅模样了。说花雷被人掳走了,他急着回书院搬救兵。我就带了这小子往你家去呢。你这是…找花雷去?你知道什么了?” 花云心思一动:“你没有去追我哥,而是去我家,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扈队长点头:“掳走你哥的人留了信。” 说完,拍拍张来子的肩,张来子掉着泪打着嗝掏了一张什么东西出来。 花云接过一看,还是羊皮做的,上头写的字她倒是认识,让她准备好弩弓换花雷。 但只有一句话,时间地点什么全都没有。看得出,那些人也很是仓促,应该是掳了花雷就急忙撤走了。 “他们在哪儿掳走的我哥?往哪个方向去了?” “嗝,嗝,嗝…” 花云无语,一把把张来子扯到自己马背上,往他后背狠狠一掌。 吓得扈队长大叫:“小心,他胳膊断了。” 张来子疼的大叫一声,不打嗝了,用好的那只胳膊往前指:“还在前头,我看着他们往北走了。” 花云不说话,拉住他断了的胳膊,往直里扯。 “啊——啊——啊——” 张来子疼得恨不得立马去投胎,扈队长和那名护卫都不禁想替他哭一场,倒是看出花云是在接骨,没拦着。 花云心里有气,故意用最折磨人的法子接骨。接好了,就地折了很多短树枝子密密麻麻捆起来固定住。 张来子呜呜哭:“咱快点儿去救花雷啊。” “先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坐上车行的车,一开始人挺多,车走得不快。后来陆续下了不少人,车就走得很快。等走到前头那片林子,车上除了我俩,车夫,就俩人了。车夫还说今天能提前到呢。说着话,听到后头马蹄响,我们也没在意,当过路的。” “谁知,那几匹马跑过我们调头停下来,我们一看,大白天的,咋都蒙着头脸,跟夜行人似的。心里觉得不好。他们一共六个人就拔出刀指着我们。说要花雷留下,别人想活命赶紧滚。” “他们滚了?” “啊?啊。走了啊,他们留下也帮不上忙啊。不过临走前,花雷嘱咐车夫将我们的行礼放到他们车行里保管,以后再去取。车夫答应了。你放心吧。” 放这个心干什么? 扈队长都觉得自己小徒弟该打,知道什么叫重点吗? 花云点点头,他哥会过日子啊,这是有信心摆平那群啊,值得称赞。 “就剩我俩了,那群人就上来要捆。我们哪能束手待毙啊,就打起来了。呜呜,打不过——不过,你放心,他们好像有什么顾忌,花雷被打的不重,冲着我使劲打。后来见实在打不过也没法逃,花雷认输了,说让我回去送信拿赎金,他跟着他们走。那些人扔给我这个,就放了我走,把花雷带走了,呜呜——” 花云又是头疼,恶狠狠道:“闭嘴,小心抽你。” 张来子立时闭了嘴,睁大眼哗啦啦淌泪。 扈队长有种预感,自己这个徒弟再调教也比不上这姑娘一半啊。不过,哪个能比过这姑娘的?他也就不失望了。 张来子领着三人,来到被拦的那片林子里,果然有痕迹往北去。 扈队长领着三人往前追了会儿,追出二里地,无奈摇头:“他们把痕迹都消除了,看来是高手。” 花云前后仔细看,又往前追了三里,进到一座热闹的县城里,那些人的踪迹彻底被混杂消失了。 “该死,找不到了。” 扈队长默,原来追踪他也比不上这姑娘。 花云想了想,对扈队长道:“我得立即赶回去,张来子就麻烦你了。” 扈队长点头:“我也有此意,他的胳膊必须要上药了,那我们先别过,有需要到蒙阳书院说一声,花雷是书院的学生,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嘴上如此说,可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思量,这事书院怕是插不上手,更帮不上忙。那留书,可是写在羊皮上的,羊皮的硝制手法,他能看出一二来。上头内容他也看了,弩弓,兵器。虽然在书院,但朝廷有些消息,他们反而更容易听到,比如北边驻军力挫蛮国,有新式弩弓的功劳。几下一想,他心里有了谱。 这小姑娘实在不简单,实在惹了大麻烦。只希望老天保佑,花雷能平安回来。要说,当初自己也想收他当徒弟来着,但看到人家读书那天赋那勤奋还有打架那功夫,尤其后来看到花云,才死了心。 花云带着羊皮往回赶,心里把重万里恨得牙痒痒,早知道这一出,当初自己说什么也要把他打出去。 原先自己怕影响了这个世界,不愿将弩弓给他。后来是怕蛮国战胜,战火会绵延到自己家,才给了重万里。谁知道,对这个世界有没有影响还不好说,自己家人先遭了罪。 他重万里不是挺本事的吗?还想威逼自己要那把更好的?才几天功夫,让蛮国的人直接找到她这里把她哥弄走了。花云气愤想,她就该帮着蛮国,把重万里先给灭了。 还有郑达微,早知道这事跟她说一声,以她大队长的丰富经验,还不能护住家人的?不止能护住,她还能把那群混蛋全宰了。 一个个以为自己多能干多厉害似的,却最终害了别人,一群蠢货! 第一百八十一章 铁匠 回到茴县,天色擦黑。 花云直接去了衙门。 衙门的人知道出了大事,没人敢往她跟前凑,一直进到书房里,见郑大人黑着张脸捶桌子呢。 “你干嘛呢?” 这时候你就是捶自己,也挽回不了局势了。还是省省力气吧。 郑大人跳起来,往她身后看:“花雷呢?花雷呢?” “被他们掳走了。” “嘭——” 却是郑大人狠狠踢了桌子脚,桌子没疼,他自己抱着脚丫子掉眼泪。 “气死我了。” 花云走到跟前,见桌上摆着茶还满着,端起来就喝。 郑大人眼睛闪了闪,没敢说自己喝过一口,见她放下,赶紧端起茶壶又倒满。 “你再气有什么用?他们留下信说,让我用弩弓去换,那我哥一时半会儿没事的。” 郑大人看了羊皮书,改捶自己头:“都是我大意了,不该让他们逃过的。” “后悔没用,还是想想怎么把我哥救回来吧。对了,你刚才捶桌子干吗?” 郑大人磨着牙:“人抓到了,泄露弩弓的人。看小爷不剥了他的皮。” “谁?”花云真心好奇。 她的弩弓,除了家里人就没人知道,万家人都不知道的。后来给重万里的更是除了铁师傅和他的徒弟没别人见识过。铁师傅那里她特地嘱咐过,而且年前都被接走了,更不可能被蛮国奸细打听到。能是谁呢? 不过想到铁师傅,花云对重万里和郑达微怨气更深了,连铁师傅和他徒弟都能接走保护起来的,怎么她这个设计者反而什么都不知道的? 俩蠢货。 “也是个铁匠,说是见过你的图纸的。” 花云心思一动,倒是想起是谁了。 当初打造自己那把弩弓时,她是将各部件分开画在纸上找人单独打造她再拼接的。郑大人只说见过图纸的,那就是没有经手打造,亲手做过可是比只见过图纸更加印象深刻,不可能不提及的。没提及,那就是没做过。见过她的图纸,却没动手打制,也只有一人了。 便是那个面相看着奸诈的铁匠了。花云记得,那铁匠非要问图纸画的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花云不让他多问,他还不愿意,非得问出来是什么。花云便拿了图纸走,还想这人心思不正会招祸端。 没想到,他是招祸了,却是给花云招了祸端。 “是不是长着三角眼的那个铁匠?”见郑大人点头,花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当初我看出这人不可靠,特别找了张不怎么打眼的图纸给他。他还是觉出来了?” 郑大人没好气道:“他还真是个有心人。你给他看了图纸,他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他自己说,直觉是个很值钱的东西,就一直惦记着。县城铁匠就那几家,同行相忌但也相通,何况他还特地打听了。结果,自然知晓你去过所有铁匠铺子,每家都做了奇怪东西出来,各不相同。” 花云问:“不会铁师傅那里也有泄露吧?” “哼。他倒是守信确实没多说过什么,但他一个徒弟在外头说过那么一句,他们打过一件厉害的宝贝。” 花云抚额:“不过是个铁匠,他能打探到这么些东西,能去做线人了。” 一听“线人”,郑大人各种不好。 “其实他也没那么厉害,就是好奇心重好打听。那个成老板潜入县城,当然也想得到去找铁铺里打听,两边都有心,凭着些微线索,姓成的就锁定你了。” “还真是…走运啊。” “还是我考虑不周,不然,我该提前将所有铁铺都吩咐到。便是没及时发现他们,他们也不会着急动手,你哥进了书院,就不会被掳走。” 郑大人深深挫败,他还是思虑不够周全,做事不够沉稳。 花云反而安慰他:“有心算无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郑大人抬头望她:“我以为你会打我一顿,也给我断腿呢。” 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心里更发毛。 花云淡笑:“等我哥回来,咱们慢慢算账。” “…” “那个铁匠呢?给我惹了这么大麻烦,总得给他吃些苦头。” “苦头?”郑大人冷笑:“先关着再说,万一…一个卖国罪我还是判的下的。” 这是说万一花雷有个什么不好,那铁匠绝对要去垫棺材了。 花云无感,省得自己捏死他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郑大人起身。 现在不怕引人注目,郑大人无谓亲自上门了。 除了回家,还有别的地儿能去吗?掳走花雷的人不知藏到何处,现在只能被动等着他们来联系。 到了花长念家,天还没黑透。 进了院门,郑大人眼角狠抽。 只见院子里围坐了一圈人,花长念家,万家,村长还有一众衙役全坐在板凳上出神听着书呢。 说书的正是三两。 只见他身前一张桌,身后一张椅。桌上一茶壶一茶碗,一碟花生米,还有一把不知谁的大折扇。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脚踏在椅子上,正说的兴起,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连两人进来都没注意到。 花云去看万氏,只见她面色红润,听着听着笑起来,神情欢愉而平静。 三两把人哄住了。 花云由衷感叹:“哪天你要是落魄了,不用出去摆摊给人写信,往茶楼一坐,让三两说一段,还能愁没饭吃?” 说自己吃白食? 郑大人磨牙:“小爷说的比他好。”紧接着大喝一声:“三两!” 三两仿佛在说才子佳人的故事,一人分饰两角,正学着女子扭腰捂嘴含羞笑,听得一声断喝,脊梁骨一哆嗦,摔到地上,哎哟哎哟叫起来。 众人一惊,忙上前问礼。 万氏还忐忑的问:“郑大人,三两真的按您的吩咐给咱说书呢,真的没偷懒。就是,您说的全家人一个不能少,除了云儿给您办事去了,雷子他一早回书院没法叫回来。您可不能因这再罚三两啊。” 听得万氏提花雷,郑大人不由心虚,又恼三两不知编了什么瞎话唬弄人,看把花云娘担心的。怎么那么不省心呢? “无事,婶子,我逗他玩儿的。” 三两苦哈哈跑过来:“公子,我可是很用心给您办事呐。” 郑大人面无表情:“看到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隐瞒 花长念叫了声花云,笑呵呵对郑大人道:“大人来得正好,咱们吃饭吧,孩子姥姥亲手烧的兔子,三两说您最好那一口。” 郑大人立时去瞪三两,兔崽子,分明那是你最好的那一口。 三两缩啊缩。 院子里人多,花长念家招待不来,村长知趣的带着衙役们去他家。 衙头从郑大人神色里看出什么,忙招呼众人哗啦啦走了干净。 郑大人心里愧疚,不好立即告辞,便留了下来。 一边上着菜,花长念问花云:“你给大人办差去了?可办好了?” 花云点头:“好了。” “大人帮了咱家这么多,做人得知回报。” 花云心里哼哼,往郑大人身上一瞥。 郑大人觉得半边身子都冻着了,苦笑不已,花云肯定会好好“回报”自己的。 万氏忽然道:“唉,你说你哥回来就一天多点儿又走了,下次就是过年才能见了。我这心里啊老想得慌。下晌时,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你哥小时候因为你跟人打架的事来了,我这心就是那么一疼…” 母子感应? 花云暗想,要是万氏能感应到花雷此时在哪里该有多好? 三两见两人神色猜出花雷怕是不好,听万氏说着话,他家公子脸都青了,更加肯定。当即笑闹起来打岔:“婶子,你是听我讲那个猴子闹山的故事想起花雷的吧?看来花雷小时候是调皮。” 万氏愣了愣:“好像是吧。” “绝对是啊。我跟你说啊,婶子,我小时候可皮了…” 郑大人吁了口气,三两能说这点,有时候也不是坏事。 应付了一顿饭,临告辞,郑大人貌似为难跟花长念商量:“花叔,我碰见了点儿难事,能不能让花云帮我两天?” 花长念踟蹰,他闺女还要去帮他啊?虽然之前他是说让花云尽力帮郑大人,可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家的,老往外跑不像话啊。 便去看万氏。 万氏也迷糊,又去看花云。 花云心里叹气,说道:“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干,去帮郑大人办差还能拿份银子。” “可是——”花长念心里还是不想。 “爹不是说郑大人帮了咱家许多,咱要回报吗?”。 花长念纠结道:“爹去行不行?” 郑大人一听想直想上吊。花长念和万氏性子他哪看不出的?花雷被蛮国掳走的事儿被他俩得知,估计万氏肚里那个是保不住了,他打探这家人,自然万氏的身体状况也一清二楚。而万氏和花长念有个什么不好,不用花云动手,他自己吊死还能留个全尸。 不知该怎么拒绝他的好意,花云开口道:“爹,娘,只有我才能帮上忙。跟上次重万里那事差不多。” “啊,啊,”两人愣愣,好像他们真的不能替她的。 “你们放心吧,帮郑大人就是帮朝廷,郑大人还有重万里——”花云笑笑:“都不会亏待咱家。” 这话进了郑大人耳,自动翻译为:郑达微和重万里,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放过就不放过吧,大不了我给你唱一辈子的经。 咦?郑大人惊悚,屁个一辈子,小爷才不当和尚。 真是,一碰到花云,自己就变得莫名其妙。 京城,皇宫。 风行穿着广袖长袍,玄色锦缎,金线花纹。 皇帝暗暗打量。这位神仙身量很高,手脚修长,端的一副好体魄,五官俊美阳刚,穿这一身确实很有派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两指长的头发,太短,煞风景。 原本,提议用白色云锦的,穿着不是更仙气飘飘更烘托他仙人的气质?可人家神仙说了,他以前穿够了白色,以后穿黑的。 这不禁让皇帝想,莫非仙界的人都是白衣飘飘?可不是,如果单一个人穿白衣,还觉得鹤立鸡群。一群人全穿嘛,那不是哭丧? 果断用黑的。 “国师,觉得这身国师服如何?” 风行道:“挺好。”他才不会问皇帝,一天的时间赶出这么一副繁复的衣裳来,里衣中衣外衣,衣裳带子都几十根,还全绣了花纹,这是…有多闲? “来人,照着这套给国师再做十套来,要更精致些。” 风行心道,真的很闲啊。 “国师,朕特吩咐文武官员今日晚宴拜见国师一堵仙人风采,还请国师驾临。” 风行点点头。 “不知…”皇帝似乎有些犹豫。 “嗯?陛下有话但说无妨。” “国师您的…座驾,还在观星台…下放着呢,要不要朕派人抬走?” 皇帝说的很牙疼,他默默算着得有多少人才能抬得动一个宫殿般大的蛋。 风行一愣:“还是不必了,昨日我在空中鸟瞰,这皇宫里暂时没有比那更好的停放地了,就在那里放着吧。” 皇帝心道,反正已经砸了坑出来,别地这没那么大的坑。 “万一下雨,怕雨水倒灌…” 风行笑,手心一抛,一个水球漂浮起来:“我最不怕的就是水。” 皇帝点点头不再多言。 旁边太监大总管出来请示:“皇上,国师大人的府邸已经安排好了。” 风行看向皇帝,府邸? 皇帝笑道:“朕将国师的府邸安排在皇宫北方,与宫里只有一墙之隔,且背靠青山,那院落占地极大,平日保养也好,国师可否现在去看?” 自己的宅子啊?很有必要。 “不用看了,陛下如此礼遇,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院子极大的话,倒是可以将我的座驾移过去了。明日再看吧。今天,陛下不是要将我介绍给大臣们吗?”。 这神仙倒是好说话的很。 “对了,还想问陛下,这册封国师的消息何时昭告天下?” 皇帝觉得他是急着去找媳妇,笑道:“诏书已经写好,等明日朕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各地,国师以为如何?” “八百里加急?”风行有些怔怔:“马吗?”。 不是他看到的史书上那种吧? “当然是马,八百里加急要驿兵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接连传到各地,是国朝最快的速度了。” “呵呵,”风行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应该带足纸张彩墨打印机的,一按钮,传单出来了,开着飞行器飞一圈一洒,全天下都知道了。 可惜,他没带。 第一百八十三章 瓮中捉鳖 皇帝看出他是嫌慢的意思,有心帮忙也要看条件的,他又不是神仙。 风行暗叹,只能如此了,所谓入乡随俗,何况他的飞行器… 忽然想起一事,风行告别皇帝,往他的巨蛋飞去。 没错,飞。 当然不是异能,他一水系,没法像花云那样飞到空中,短时间也不行。他的双脚有装备微型飞行器,是最新研究成果,能让一个人在半空中缓慢飞行。 当然,末世人眼里的缓慢,不是这个时空中人能理解的。 众人眼里,风行玄鸟一般射了出去。 等风行回来,手里拿了一张他说是照片的图像。清晰真实的仿佛是将风行缩小了拍在纸上。 “陛下说明天会让驿兵将昭告通传天下,能不能将我的图像也一起传至天下?” 皇帝拿着照片翻来覆去的看,口中惊叹不止:“真是神奇,可惜国朝画师画不出如此相像的肖想来。国师的…照片还有许多吗?” 风行木着脸:“我拿不出数量巨大的照片来,找画师画吧,画个七八分,我妻子见了一样能认出我。” 还有神仙做不到的事?不过是一张古怪的纸罢了。 风行牙疼,编道:“这是仙界里用的纸张,这里没有。没有仙纸,我的仙术落不到你们的纸张上去。” 皇帝恍然,凡人的东西哪放得下仙力呀。 “喏,”为了取信,风行按了下自己的腕表,顿时前面突然出现另一个风行,一模一样。 皇帝吓了一跳,见那个风行并不动,才敢上前围着打量个不停。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呐。” 三d成像,当然一模一样。 风行再按按钮,另个风行消失,对着愕然的皇帝摇摇手:“仙器,只有我能用。到了别人手里,跟石头没区别。” 皇帝点头,了解了。 “传宫里所有画师,连夜为国师赶制画像。” 吩咐完了,皇帝顿了顿,狐疑问向风行:“当初国师说你的妻子误入此界,不知是流落哪里还是转世投胎,朕听闻转世投胎都要喝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的,那她岂不是会忘了国师?那国师的画像便是传遍天下,她也未必认得出。还是仙人不用喝孟婆汤?” 风行脸色不好看:“我也不确定,但所有法子我肯定都要试一试的。” 皇帝见他目光坚定,不由感慨,神仙里也有情种。 又问:“那不知国师还有何种办法,朕一定派人协助。” 风行犹豫:“我先想想。” 他在想要不要也画了花云的图像去派人找,可他心里又不确定花云如今的模样。当初为了救自己,花云被丧尸王咬中,发生变异的几率太大,容貌自然也会变化。若是让人留意有无奇怪的人…虽说丧尸病毒不可能穿越时空,万一呢?万一花云感染了变成丧尸,本来在哪儿躲得好好的,因为他被人搜寻到呢?丧尸本性吃人,他相信花云不会对活人下嘴一定会远离人类,但活人撞到她跟前,她还能忍得住? 风行早想过,便是花云真变成了丧尸,他也要找到她跟她厮守一生,等到不能再相守一块赴黄泉。 还有种可能,花云受伤,万一丧失记忆,以前的事情想不起来了呢?忘了他了呢? 还有可能… 不管哪种可能,他都要主动去找,花云不可能知道他也来了反而来找他。 至于最坏的一种可能,花云像小叔说的那样不存在了…他暂时不去想。 但,可以肯定的是花云跌入的时空就是眼前这一个,他很幸运的没走错。搜寻器搜到的信号数据与他提供的线索数据完全一致。空气水分,湿度,那一刹那间隐隐的地貌特征…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两个时空。 风行跟着领路的两个小太监前行,沉思不语,猛的听到一声“花云”。 不由停住脚。 小太监诧异对望:“国师大人…” 风行随着声音望去,见个小宫女正向另一个小宫女走去,又喊了声“花云”。 那个被称为花云的小宫女柔柔一笑,风行失望回过头,不是她,且不管长相不对,他的花云眸子里从不会出现那种柔弱怯懦没主见的光。 “那宫女的名字倒是不错。” “国师大人是说,花云?”高些的小太监有些茫然:“是挺好听的。奴婢认识叫花云的就有五六个呢。” 风行认命的闭了闭眼:“走吧。” 就知道按名字找人最不可取了。 是夜,国师风行大人惊艳亮相,不知闪瞎了多少女子的眼。 当朝还是第一次出现国师,史书上倒是有几位留名的各朝各代据说能呼风唤雨的国师,留下的图像皆是白发飘飘白须冉冉。 这么年轻,这么英俊,这么… 众人一开始是质疑的,风行是个人精,哪看不出什么来,也不说话,挥手一阵雨,把坐着的众人淋了一头。他还算有分寸,知道淋成落汤鸡皇帝面上也不好看,湿湿头皮就得了。 众人对着来的莫名去的无踪的低空小阵雨惊慌无措到诚心佩服,要知道他们面前的桌案上可是一滴水珠都没溅上。 这绝对不可能是有人在他们身后泼水啊。 皇帝当然不会被下雨,看着狼狈众人哈哈大笑,再次亲口宣布封风行为国师。 第二天一早,数千份昭告连同风行的画像被驿兵带往国朝各地。 同时,郑大人黑着脸对着衙门大门上插着的羽箭生闷气。 旁边衙役大气不敢出,让人挑衅到门脸上,真是丢人丢大发了。他们小父母可千万别气吐血了。 “去找花云来。”郑大人一把拔下箭,径直回到内室,召唤出暗卫:“去查。” 花云吃过早饭便往县城去,半路碰见衙役来找她,便知事情有进展了。 到了县衙,看到那羽箭送来的绑架信,不禁乐了:“这还真是谨慎。” 原来,那上头是写给花云的,要想换回花雷,让花云自己独身去一个叫瓮城的地方把花雷换回去。 “瓮城?瓮中捉鳖?把我当鳖呢?” 郑大人可笑不出来。 花云扬扬羊皮信纸:“该说他们是防备我好还是有恃无恐好。那箭谁插上去的?半夜里插的?你没让人留意着?” 说完,花云耳尖听到几声微不可闻的敲击声,颇有规律。 第一百八十四章 瓮城 “出来吧。” 暗中的人顿了顿,跳了出来,古怪的看了花云一眼,低声回禀。 “公子,属下已查明。是有个年轻乞丐,半夜被人从墙角拎出来,被威胁着将那只箭砸到衙门大门上的。那乞丐被刀架在脖子上吓破了胆,从头到尾都没看见是什么人,甚至声音都记不清了。” 郑大人拍案:“真有他们的。估计见信送到了,他们也跑远了吧。” 花云一直盯着暗卫看,嘴上毫不留情:“你怎么不让人日夜守着大门的?” 郑大人悲愤,这是个小县城,虽然他是老大地头蛇,可还不如在京城来得有势力。守着?县衙是不大,可他手里人更少好不好? 暗卫被她盯着浑身不自在,腹诽,公子爷,咱可是您暗地里的护卫,你这样大咧咧把咱暴露出来好吗好吗好吗? 郑大人一摆手,暗卫立即翻了出去,一秒不敢多呆的。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花云反问:“我还能怎么做?我哥在他们手里,当然是他们怎么说,我怎么做了。” 郑大人脸色莫名:“你真打算拿弩弓去换?” 弩弓真到了蛮国二王子手里,且不说边关战事,他要怎么样才能保住花云? 花云看他:“我真将弩弓给他们了你会如何?” 郑大人苦涩,半晌道:“我一定会护着你。” 花云笑了:“别说的跟我要死了似的,能斗倒我的人,这个世界还没有。” 郑大人不语。 花云又道:“你能说这句话,我很开心。记着,郑达微,不要站到我的对立面去,不然,我杀敌人一向不眨眼。” “你…”郑大人心里苦涩,难道她真要将弩弓给蛮国?到时,第一个不容她的便是…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全力护你。” 这本来便是他们带来的祸端,不是吗? 花云笑:“瓮城在哪里?给我看看地图。” 郑大人翻出最详尽的地图,两人一起找了许久,才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写着瓮城两字。 “他们果然往北去了。这个地方,已经到了琅州边缘。” “要多久能到?” “看路程,大约快马要一天。而且,你看这,这里的地势,瓮城往南,往茴县来的方向,是山路,并不好走。可到了瓮城再往北,却是一片坦途。” “所以,不利于我们设伏,却方便他们跑路。” “花云,”郑大人严肃道:“我认为,他们不会这么简单就交换。他们必然知晓手上没了人质,迎接他们的便是官府毫不留情的追杀,离着蛮国还有一个大州府,他们生机渺茫。” 花云叹息:“我当然知道。但只能跟他们周旋,我去了,说不准能得到我哥的消息,甚至能将我哥解救出来。” 郑大人心里并不看好,从上次蛮国行事便可看出那些人不是一般的谨慎,花雷哪是那么容易换回的?但花云说的没错,自己这方一丝线索没有,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花云问他:“蛮国都能潜入咱这边掳人了,你们就没在蛮国那边也安排什么人?” “蛮国怎能与国朝比,他们那里多是草原雪山,而且长相语言文字与中原颇不同,且都是部落群居,哪是那么容易潜入的?国朝地大物博,人族众多,流动极大,反而好藏身…” “那重万里那里那个线人,还有三两说的成老板,是怎么回事?” 郑大人想捂胸口。 “你们怎么就找不到蛮国那边如此的人才?” 郑大人捂住了胸口。 “我现在就去瓮城,我家里,你一定得给我守住了,不能他们知道。” “啊?这么急?”郑大人见她起身走,叫了声,迎上她冷冷的目光,恨不得给自己抽个嘴巴子。 被掳的是人家亲哥! “我给你备马。你要不要带什么的?银子带够没?衣裳呢?干粮呢?” 花云道:“又不是去游玩,很快就回来了,银子我有,我带着弩弓就够了。” 郑大人惊:“你还带了弩弓来?” “是啊,再放在我家也是招祸,本想着藏你这的。” 郑大人默,给我招祸? “正好用上,不用回家拿了。我家那里让三两哄着啊。” 送她上了马,郑大人要将地图给她,花云摇头:“不用了,路线我记住了。” 郑大人迟疑:“你真要带弩弓去?” 花云定定看着他:“不止弩弓,还有设计图。” 郑大人已经看到马背上挂着一个长型包裹:“要知道…你那把比给重万里的那把还要精良…” “当然,”花云拍拍包裹:“杀人更快更狠。” 郑大人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花云忽然道:“郑小幺,别让我失望。” 郑大人心头一震:“平安回来。” 花云一笑,驾马前行。回头看,郑大人依然在望着她,不由一笑,心里却想,今日站在这里的若是重万里,他会怎么做? 果然如郑大人所说,从茴县到瓮城要整整一天的时间,而且路上很是折腾,尤其快进瓮城的一段崎岖山路,她是牵着马儿走过的。 亏得郑大人的马好。腿脚好,耐力好,性子也好。 她看过地图,从琅州往北的路并不止这一条,大多人并不会选择走这条,除非是专门去这条路上的地方,走其他的路北上再南下反而更耗时,比如瓮城。 所以说,那些人选的地方真好。 拿到东西,他们便跑,往北便是一片坦途。交易不合,他们可以反抓花云,往南的路如此难行,岂不是一抓一个准? 只是…花云冷笑,她是那么好抓的? 终于赶在天黑透前,花云进了瓮城,大模大样走在街上,生怕别人看不见她,挑了城里最好的客栈最好的客房住了进去,还点了最好的饭菜。 花云从来都不缺银子。 送来的羊皮信上,只说让花云到瓮城换花雷,却没说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花云也不着急。该着急的是他们才是,她不信郑大人暗地里什么都没有安排。 虽然他官职只是小小县令做不得什么,但以他的身份家世还有那暗卫来看,被蛮国打了脸,应该早在暗地里精密布置追捕那些人了。 还有重万里那边,一定会得了郑大人的信,在北边边境同样等着他们呢。 所以,着急的应该是蛮国。 只是,花雷如何了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定要逃 且说花雷。 那天,花雷和张来子力战黑衣人,可惜不敌。花雷看出那些人是冲自己来的,对自己手下有留情,张来子却是被揍得哇哇叫。眼见一个黑衣人被张来子拦腰抱住挣脱几下不得,不耐烦的举刀要砍,花雷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喊认输。 张来子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只断一条胳膊实在是大幸。 见花雷主动跟他们走,黑衣人自然懒得再费力气,对花雷提议的所谓让张来子回去送信要“赎金”,也没反对。当即写了那张羊皮信,扔给张来子让他滚。 一个黑衣人上前,拿一块布往花雷脸上一盖,花雷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花雷再醒来,却是天色微熹,已然黎明,一夜过去了。 花雷发现自己被扔在一辆马车里,马车里面极为普通,除了小了些,与车行拉人的大车并无二样。略动了动手脚,惊骇发现虽然自己手脚没被捆缚,却是软绵绵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想到昏迷之前扑到自己脸上的那块布,便知晓自己被下了药。 只是不知迷晕一次便能睡一夜,还是中途他们又给自己下药了呢,一次药效有多长? 他能感觉到马车颠簸前行,这些人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除了马车行驶的声音,还有马蹄的踩踏声,而且听着数量并不少。 花雷心一个劲儿的下沉。 难道一夜都在赶路?那现在自己离家有多远了?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给张来子的那张羊皮上写了什么,花雷并不知道,他想,自己只得罪过书院的那几个学子,这些人只冲自己来,难道是他们捣的鬼?可是有黄大人那番做派,还有书院的表态,他们哪个敢掳人绑架?最无法无天的是姓黄的,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 到底是谁呢? 正想着,跳上来两个人,手里拿着水囊和几个饼子,这是来让自己吃饭的? 马车声、马蹄声不停,他们还在继续赶路。 “吃了。” 花雷一动不动,他也想吃,可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就听另一人道:“我就说这小子还小,不用用那么些药。偏偏你如临大敌,一晚上迷了三次,现在倒好,他动都不能动,你去喂?” “哼,我这是不得不小心,咱们中功夫最好的四个去拿他妹妹,都被他妹妹那么短时间全杀掉,万一这小子一样难缠呢?” 花雷心里一震,大妹?她怎么了?杀掉?大妹杀人了?终于还是杀人了?呃…他为什么这么想?哎哟喂,以后可怎么嫁人呢?呃…好像也不该想这个。 这些人为什么去抓大妹? “你就是小心太过,这小子身手咱又不是没见过,就那两招,能翻出天去?我可不会喂他,你自己来吧。” 说完放下手里东西自己跳下车去。 剩下那一个,好像傻站了会儿,没动静。花雷趴在车板上,听得脚步声往自己这边来,心里不由紧张。只觉身子被抓住,一阵头晕,从趴着改为靠坐在马车壁上。 终于看清眼前这迷了自己三次的人,是个高大的粗犷汉子,满脸不耐烦看着花雷。花雷总觉得他长得有些违和。 “吃。” 花雷看着那只毛茸茸手里递过来的饼,心里腹诽,你倒是喂啊! 大汉可能也觉得自己傻,跟花雷瞪了半天眼,放下饼,拿起水囊凑到花雷嘴边,灌了一口。 太不温柔了。 花雷费力咳嗽,感觉胸前衣裳湿了一大片,怒瞪大汉,不过一晚没沾水的干涸嗓子终于舒服了些。 大汉被他瞪着丝毫不以为意,撕了块饼塞进花雷嘴里。 花雷眼睛瞪的更大了,谁的嘴巴能嚼动手掌大的干面饼? 大汉盯着他,见他半天嘴巴不动的,终于恍然,把还露在他嘴巴外边的面饼拿下来,从上头掰下小块,又塞了过去。 这次总算都进了嘴,可是——花雷想哭,他的下巴也透着酥麻劲儿,半天才嚼了一下,他真的饿啊。 看着花雷明显全脸努力嚼饼子,半天功夫才颤巍巍动那么一下嘴巴的便秘模样,大汉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大的蠢事。 懊恼捶头:“别弩弓没换来,人先饿死了。” 弩弓? 花雷心里一惊。 大汉将水囊面饼放在花雷身前:“再过一刻,你就能动了,自己吃饭。还有,别想着逃,这马车周围都被我们围住了,这路上也没别的人。” 花雷震惊看着他跳下马车,从车帘被掀起的缝隙往外看,马车前头行着五六匹马。估计左右后面也有不少人。 弩弓? 他终于知道那大汉长得到底哪里违和了。 他的眉骨高了些,眼窝深了些,鼻子大了些,嘴巴薄了些…虽然不显,但他肯定是外族。 蛮国?! 跟他家大妹的弩弓能扯上关系的外族,除了蛮国还有谁? 花雷不禁心慌起来,原先以为是报复的或者求钱的,他都不在意,大不了先顺了那些人的意,等他脱了身再想办法整死他们。可现在——蛮国啊,那是一个国啊。花雷吞了苦胆一样,花云再厉害,他们再一心,能斗得过一国? 而且,他更怕的是,这些人绑架了自己,还派人去抓花云,那家里别的人呢?爹娘雨儿冰儿呢?是不是也同样派人去抓了?万一一家人都被抓到了蛮国去,他们自此变为阶下囚不说,也同时成为国朝的罪人,定要蒙上通敌的污名。蛮国,他们肯定不能屈从的,国朝,怕不会再接纳他们,他家岂不是变成了风箱里的耗子,天大地大再没家了? 对了,那人说去抓大妹的人都被杀死了,有大妹在,家里人都应该没事吧?所以,现在他们是要拿自己与大妹换弩弓? 想到这里,花雷更急。 他已经不是往日那个见识短浅的乡下少年,在书院的日子尚浅,但他很清楚的了解,万一花云真将弩弓交给了蛮国,不管什么理由何等无奈,让蛮国拿自家的弩弓对付国朝将士,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便会是国朝的雷霆重罚,还不得被挫骨扬灰? 自己一定得逃,一定要阻止花云来救自己。 一刻钟已然过去,花雷觉得有力气了些,拿起水囊喝了几大口。 早知道,当初说什么也不让花云将弩弓给出去。 该死的重万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罗地网 花云一觉到天明,洗漱完,伙计敲门:“客官,有您的信。” 来了。 花云仔细看眼伙计,确定他什么也不知道,让他去取早餐端来,自己打开那封薄薄的信。 信上让她午时正在瓮城西边小河乱石滩,一手交弩弓,一手交人。 花云挑挑眉,将信仔细收好,等伙计端了早餐来,慢条斯理吃着。这里一定有那些人了,不知会有多少。花雷真的就在此地吗? 吃完饭,给伙计打赏,让她照顾好马儿,自己背着包裹慢慢在瓮城里面晃。瓮城说是城,其实还不如茴县大,花云来回看了四五遍,才把时间打发过去。打听着西边小河出了城。 小河好找,这里只有一条河。乱石滩也好找,走到河边就是。 花云视线一扫,好个设埋伏的地方。 河水并不宽,但不知什么原因,河边却矗立着许多大石,小的像婴儿拳头,大的接近一个成人高,高高低低布满河边。河水在石头间隙流过,哗啦啦听着很欢快。 花云按着信上写的,去找一块赤色圆形大石。很容易找到,因为赤色的石头很少,又要是圆形,还要大,便只有那一块了。 其实不用找,因为她来到时已经发觉这里藏着人,还不少,走进些,能清晰听到心跳声,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花云不由暗笑,他们想来是有什么法门,将呼吸声压抑得极低,可惜,心跳声却是掩藏不了的。 还有顺着空气传来的生人味道。 花云忽然觉得失策,她该买头羊牵过来的。往河对岸看,光秃秃一片,肯定没有野物的。 失策。 花云做出谨慎又焦急的模样,浑然不觉四周有异往赤色圆石那里去。走着走着,还装作崴脚的样子身子一歪撑在一块人高的大石上,斜跨的包裹与大石撞击,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来。 藏在石后的人心里一跳:真带来了。不由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只要这丫头走到赤色圆石那里… 花云离着那石头还有一丈远,停住脚,做出东张西望的模样,等了许久见没有人转身要走。 呼啦一声,周围突然站起一群黑衣人,围成一个圈,将她围在中间。 花云冷冷道:“我哥呢?” 为首一人哈哈一笑:“弩弓呢?” 花云挑眉,将包裹打开,包裹皮丢在脚下,一架黑黝黝的弩弓被她拿在手里扬了扬。 那人眼里精光一闪,眼睛一眯,似在仔细打量她手里的弩弓,半晌狐疑道:“似乎与大华弩弓营里的不一样…” “当然,”花云微微仰着脸,她站在地势太巧妙,比十个黑衣人要矮一块,可见是他们费心挑选的地方。 “我手里这架比重万里手里的要厉害的多。” 那人见她竟直呼重万里名讳,略微皱眉,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我哥呢?” 黑衣人没动。 花云不耐烦又问了句。 “呵呵,小姑娘有意思啊。竟然不怕的吗?” 花云冷笑。 “哦,上次小姑娘杀了我们四个人呢。是那四个轻敌的蠢货让小姑娘觉得我们是乌合之众了吗?” 那人认定上次四个同伴因为花云的外形忽视了她才被花云轻易解决了。他奉命带人来,已经将花云摆在了同等的高手位置上。高过他?怎么可能?十个高手还拿不下一个高手? 花云不语。 那人接着笑道:“听小姑娘的意思,对重万里可是颇有怨言的吧?是呀,他重万里凭着小姑娘挣得好大的军功,据我们所知,小姑娘没得到一点儿好处吧?不但没得到好处,还因为他遭受今日之祸。” 花云冷着脸:“我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问你,我哥呢?” “小姑娘的哥哥我们招待的好好的呢。话说小姑娘的哥哥也是个好苗子,认真调教一番,也能允文允武。当然,在我眼里,小姑娘才是真正的人才。” “你想说什么?” “重万里他不看重小姑娘你,你可不舍得你家人在穷乡僻壤吃苦受罪吧。不如,我们接了小姑娘一家到我们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尽享荣华富贵,如何?” “你是怕你们自己做不出这弩弓来?你们那里该是多稀缺铁匠?”花云冷冷嘲讽。 那人并不气:“我承认,这一方面,我们是不如大华。不过,小姑娘,”那人紧紧盯着花云双眼道:“你能在重万里那厮面前给自己留得更好的,谁知道你心里没有更更好的?” “你很贪心。” “你可以考虑考虑。” “不用了,我对蛮国没有兴趣。” 黑衣人沉了脸:“要知道你哥在我们手里。你为了你哥大闹书院的事,我们也是知道的,性情中人呀,可亲可贵。你忍心你哥小小年纪未展宏图便命丧你手?” 花云不语。 黑衣人认为她有了动摇,又洋洋得意道:“知道你近身战厉害,我们早有了防备。” 说完一拍手,十个人皆从身后抖出一张大网来。 “呵呵,看清楚了。这是用天蚕丝结成的天罗地网,水火不侵,刀砍不断。小姑娘,你有把握能逃出我们十人的包围圈?只要被一张网罩住,你插翅难飞。” 飞?飞啊,自己还真会,以前。现在,真的不会了。 “小姑娘,你要如何选?” 如何选?反正她一定不能把这十个人给啃了。花云咬着牙,抵制抽搐的胃部,周旋太久,那半边属性又开始蠢蠢欲动让自己去吃血肉了。 自己是不是该把郑达微带来,让他在一边唱经? “我哥根本就不在瓮城吧?” 花雷被抓时,她和郑大人并未发觉,那一段时间正是他们跑路的好时机。有多远跑多远,怎么可能选择这样一条耽误时间的小路走? 他们把她叫到瓮城来,反而有拖延时间之嫌。 黑衣人眸子一缩,喝道:“你降不降?” 花云冷冷骂了声:“白痴。” 黑衣人大怒,一挥手:“落网。” 十张银丝细网,被抛向花云的前后左右还有上空,在半空中张的更大,纷纷朝中间落了下去。 转眼,花云被十张细网兜头罩住,动弹不得。 第一百八十七章 炮灰 黑衣人哈哈大笑:“不降也得降。” 花云叹息,颇为无奈道:“为什么你就不能想想我手里拿着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网是有眼的吗?” 什么?! 黑衣人脑中电光一闪,心头蓦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还未出声,只听左右对面噗通噗通噗通一声接一声,除了他之外,另九个人一个接一个仰倒在地。 大惊,急忙望去,只见倒下的九人皆是喉咙正中插着一只黑色的短小铁箭,暗红的血顺着断箭缓缓渗出,很快便流得欢畅,仿佛河水。 那是弩弓上的铁箭,花云在家里压箱子底时都装得满满的,二十只。现在只用了九只,还有十一只,足够用了。 “你,你——”黑衣人不由握着自己喉咙:“你什么时候发射的?” 现在,他才想起,花云手里可是一直握着那只据说比重万里手里那种让他们忌惮的新式弩弓更厉害的杀器。隔着层层天罗地网,那黑黝黝的弩弓正对着他的面门,可那少女分明连胳膊都没伸直。 花云嗤鼻,谁说使用弩弓非得伸直胳膊的?谁说瞄准非得用眼睛的?她早到了随心而发,百发百中的境界。当然,末世里很多人很容易就能到达这种境界,毕竟五感身体强度都在进化。 “就在你们撒网的时候。你没发现,许是你们这网太亮太闪晃花了你们的眼吧。” 黑衣人万般后悔,不该将花云约在正午,更加愤怒是谁想的将网丝制成银色的?没错,十张大网飞在空中,一张叠一张,银光闪闪,煞是好看。他好像真被晃了眼。 可是——,只是一呼一吸的时间,她竟然将九个人同时放倒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的动作太快,快得像一阵风。他…挡不住。 黑衣人心里漫起无边的恐惧,顾不上同伴的尸体,转身要逃。 “嗖嗖嗖嗖——” “啊——” 黑衣人摔倒在地,迅速抬起头努力往远处爬,鲜血从他的胳膊腿弯淌下,染红了下头白色黄色青色的石头。 花云一点儿都不着急,将弩弓挂在身上,两手扯扯面前的细网,竟然真的扯不断。 好东西呀。 一张一张收起来,用包裹皮装起来,才跳着石头来到黑衣人面前。 空中满是血腥味儿,越来越香甜的鲜血气息,熏得花云皱了眉,恨恨咒骂一声,一手伸进嘴唇里使劲儿按了按牙根。 将黑衣人踢着翻身朝天,问道:“我哥在哪儿?” 黑衣人躺在石头上,迎着刺眼的阳光,眯着眼,恍惚觉得那张淡漠的脸寡淡的脸平静的脸,扭曲成罗刹。轻而易举杀了九个人,这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是恶魔吗? 花云不耐烦,有种错觉,牙齿好像在生长? 一脚踩在黑衣人左手上,一字一顿的问:“我、哥、在、哪?” “啊啊啊——” 十指连心,黑衣人剧痛中感受到,随着花云脚尖在根根指头上慢慢掠过,皮肉里头的骨头寸寸粉碎。 她是魔鬼! “你杀了我吧!” “杀人太容易。你不老实交待,我让你长寿活到九十九。” 花云已经跳到另一边,踩上黑衣人右手。这说明他的左手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骨头了。 “啊啊啊——呜呜呜——” 花云把一块石头塞进他嘴里,顺带敲下两颗大门牙。 “咬舌?还是吞毒?没那么容易。” 石头大小正好,不会让他噎气,也不会让他咽下去。 右手变成软塌塌一块烂肉,花云的脚顺着手腕一寸一寸往上。 “呜呜呜——” 老天,我是做了几辈子恶,您惩罚我遇到这么一个地狱罗刹? “呜,呜,呜呜——” 不是呜呜呜了?要说了? 花云挪开脚,蹲下,掏出石头来。 “啊——,我,我真的,不知道。”黑衣人见她又要塞石头,忙大叫:“我真的不知道啊。不过,我听说,成头领吩咐人分几路走,从不同的路日夜兼程回大夜去。” 大夜,也就是蛮国。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啊。” 早日到了自己地盘,做什么才方便。 黑衣人心底犯凉,她知道? “那你——”还来? “不然呢?做些事总比干等着强呀。你看,”花云指着他的手:“我来了,总能发泄发泄火气的。不过,你们是被舍弃了吧?他们分成几路往北跑,姓成的极精明,肯定料到你们一来不回性命不保吧?” 黑衣人一愣。 “你想啊,我能轻易干掉四个,岂不能轻易干掉十个?姓成的可不像你一样轻敌。而且,便是侥幸,你们抓住了我,我可不像我哥好对付,你们有个什么伤亡的,或者我在路上捣个乱的。尤其,我被掳走和我哥被掳走,意义是不一样的。我被掳了,官府一定大力追查搜捕,你们,能逃得掉?” “所以,你们只是用来拖延时间好让他们逃脱的炮灰啊。” 是这样吗?听着好有道理。真的是啊。 黑衣人突然对成头领涌起无边无际的恨,是不是因为自己略微那么一点儿不服他,他就毫不犹豫的推自己出来白白送命?凭什么?都是二王子手下的人,他的主子是二王子不是他! 花云嘴角一勾:“姓成的手下还有多少人?” “还有四十三人。” 说的真干脆。 “你知道怎么去找姓成的吗?” “我?”黑衣人浑身冰凉,他不知道。“他说,只要我们往北走,他自然会来联系我们。” 花云啧啧:“看吧,他也知道你们不会得手。他甚至都怕你们会找到他把危险带给他呢。” 黑衣人咬牙:“姓成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真可怜啊。”花云微笑:“不过,你很快就解脱了。” “呃?啊——”短促叫声过后,黑衣人与他同伴一样,喉咙上插了一只黑色铁箭。 “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了,看来遇上一只老狐狸。有些麻烦啊。” 收齐铁箭,暗红的血更加肆意流淌,花云忍着空气中浓郁诱人的甜美气息,在河水中冲洗干净,装好弩弓,挑了一个方向奔去。 那些人不可能是走着来的,一定是骑马。他们在河边设伏,肯定更是打算捉着自己后立即北上的。那他们的坐骑不可能离着很远。 第一百八十八章 游学 果然,在一处凹地寻到有十匹马,花云扑上最健壮的一头,狠狠咬在脖子上,任由它嘶叫踢打打滚,紧抱脖子不放松。终于肥大的马身轰然倒地,一动不动。 花云缓解了对血肉的渴望,才发现别的马儿惊恐的在原地挣扎踏地。如果不是绳子系的紧,早逃跑了。 咦?倒是好马,放掉可惜了。 花云向一匹枣红色的马儿走去,那马吓得差点儿口吐白沫倒地,别的马儿也悲鸣不已。 花云心知是安抚不了了,干脆拿出进深山老林的王八之气,将九匹马彻底压服到不敢反抗。便骑上枣红马,示意别的马儿跟上。 它们敢不跟吗?这个人形生物会吸干它们血的。 经过乱石滩,花云见着一片的暗红和尸体,不由头疼,没法毁尸灭迹啊,肯定会被人发现惊动官府。算了,回头让郑达微搞定。 回到客栈,在伙计震惊的目光里,花云结了房钱领着马队奔向回程。 只是下午出发,要在半路的荒野里过夜了,她不是讲究的人,干脆连夜赶路,第二天正午前到了茴县。 郑大人站在衙门后门口目瞪口呆。人没带回来,他想到了。可这一溜儿的马,是怎么回事儿? “进去说。” 进到书房,花云坐下疲惫揉揉额头,她觉得随着花雷被掳走的时间延长,自己的耐心仿佛也在缩短。难道那半边属性还想借机翻身做主人不成? 郑大人知趣的端上清茶。 花云没喝,先道:“瓮城那里,我杀了十个人。你给那边官府说一声。” 郑大人吓了一跳:“十个?他们是要抓你的?” 如果是他,哪用得着换人,直接将花云掳走不是更好?看来,姓成的跟他想的一样。 花云端起茶盏慢慢喝,郑大人并不催她,自己立即到书案前飞龙走蛇写了一封简洁的公文,让人火速送往瓮城。 喝的只剩几片茶叶挤在碗底,花云放下茶盏,才将自己去那的事情讲了遍。 郑大人听完由衷佩服:“天下还有能打过你的吗?” “别吹捧了,他们往北边分队逃了,赶紧追缉吧。” “你放心,我早与重万里通了信。我没那个权限发动官府,但他一切都安排好了,从边关往南,所有路线都戒严了。” 花云望着屋顶发呆:“姓成的老奸巨猾,怕是我哥八成能被他偷渡到蛮国去。” “你…我…”郑大人懊恼,生平第一次想给一个女孩子保证,他却一分把握也没有。 “郑小幺?” “嗯?” 花云忽然闭眼伏在桌子上,整张脸埋在蜷起的胳膊里。 “给我唱段经吧。” 声音很沉闷,很压抑,像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郑大人吓了一跳,难道,她…哭了? 她当然要哭。不管多厉害,才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虽是为国尽忠,却又将家人牵连了进来。他查来的情报,花云还傻着的时候,一直得花雷照顾保护。后来恢复清明,花长念分宗,实则是兄妹两个撑起一个家。同甘共苦,相扶相携,这对兄妹的感情远非一般。所以,她是内疚是恐惧是后悔是怨恨自己的吧? “你…哭出来吧…好受些。” 花云双肩抖动,落在郑大人眼里她正在默默哭泣,上前轻轻拍了拍花云的肩膀。 要不是不能抬脸,花云恨不得一脚踹他出去。 哭?她哭个屁! 方才她是想到,自己连杀十四人,那些人会不会恼羞成怒迁怒到花雷身上去。他们不敢杀花雷,可万一虐待呢?一想到花雷被他们踢得在地上打滚或者被抽得满身血,再或者断了手呢?断了脚呢?毁了容呢? 花云想着想着就控制不住了,甚至把自己的手段都往花雷身上想,灵魂里那股暴虐嗜血的能量突然就爆发了出来,只想毁灭一切。视野猛然变的血红,才让花云惊醒。红?难道自己的眼睛…? 花云震惊无比,丧尸病毒影响了她的精神磁场,难道精神磁场还能带动这具肉身丧尸化? 这真是太…扯了。 可自己的力量速度的大幅度提升,确实得益于精神磁场。那就是说精神磁场当然能改变肉身了! 花云才急忙趴到桌子上,害怕自己眼睛真的有异样被郑大人发现。说到郑大人,花云又是堵得慌,她正处在失控边缘,偏偏身边有个血肉对她格外有吸引力的“食物”在… 那香甜可口的“食物”还不知死活的往她身边凑! 郑大人才净了手,慎重点着佛香,花云蹭的站起来背对他。 “我先回家了。” “啊?” 花云没了影儿。 郑大人傻了,袅袅佛香钻进他鼻子里。 “阿嚏,阿嚏——”郑大人揉着鼻子:“怎么说走就走?还没说接下来怎么办呢?三两,三两?” “哎,哎。”三两应着声进来:“公子,什么事?” 郑大人想说,你把那九匹马给花云家送去,略一沉吟便作罢。 “没事了,你出去吧。” 三两莫名其妙。 郑大人坐在桌案后,苦思怎么才能将花雷找着,千万不能让他出了国朝的地界,万一到了蛮国,他可真使不上力了。 想到花云探得的消息,那姓成的还有四十来人,分成几路逃窜,也不知道花雷在哪一队里,走的哪条路线。真真是老狐狸。 又想到花云挖苦他说,人才都被蛮国挖了去,更是恨得咬牙。 花云回到家,装作无事人一般。 只是到了晚上睡觉前,只有自家人的时候,花云对四人道:“我要出远门一趟。” 四人吃惊,出远门?有什么必要出远门的? 花长念问她:“是郑大人要你帮着办的差事还没办完?咋还要出远门呢?” 花云沉吟,救花雷这事还说不准,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家里万一有什么事他们去书院找花雷就露了馅儿,干脆把花雷也编进来。 “不是郑大人的事情。昨天我帮郑大人办差路过蒙阳书院,去看了看哥。” “啊?你哥不是刚回去吗?咋了?” 四双眼睛茫然望着她。 花云笑道:“是刚回去。我哥的一个先生,听说挺有名气的,要带着他的学生去游学。这是人家书院的规矩,我哥当然跟着去,这一去就是几个月,怕是过年前才得回,或许过年还回不了。我也想跟着去走走看。那先生已经答应带着我了。” “游学?” 第一百八十九章 蒙晕你 “游学。”花云点点头,心里庆幸蒙阳书院有这么一个好传统,能让她拿来编瞎话:“我在家里也没得事做,不如跟着去走一走,玩一玩,”说着笑起来:“还能去尝尝别地的好吃的,给你们带礼物。” 花长念心里顿时发慌,闺女走了,他他他,该干啥啊? 万氏便道:“你不在家,娘都没个主心骨。” 花长念:“…”我是什么? 花云见两人脸上都不赞同,耐心劝道:“咱家的事都有序了。荒地开出来了,爹不是说了,再养养都种上冬小麦?爹,这个你自己能来吧?” 花长念忙点头,种地他都做不来的话,他在这个家当真是一无是处了。 “河道塘子也挖好了,若是后来种的藕不成,明年再种就行了。除了跟陈大伯结算工钱,这一项也没什么了吧?” 两人点头。 “果树林落叶就更没什么可操心了吧?” 两人再点头。 “那地里的事安排妥当了。家里鸡兔都是舅母帮着照应的,不用你们操心。羊是姥爷天天赶着放的。牛呢,爹自己照料着的。做饭呢,是姥姥和舅母一力承担的。洗衣这个,我走了之后,就…” 洗衣这事一直是花云亲力亲为,她不喜自己衣裳被外人碰,一家几人的衣裳都顺手洗了。 当然,贴身衣物各洗各的。 让万家帮着做几乎所有家务已经好像有些过了,再请她们帮着洗衣… 花云皱眉:“这个我会安排好。别的杂七杂八,村里人情往来,有姥姥姥爷提点,爹娘看着来就是。” 花雨张张嘴,想说她来,最后说出的却是:“姐,你别走行不?我舍不得你。” 花冰也道:“我也舍不得你。” 花云抱住俩小,摩挲着他们的头:“就是出去玩一阵子,你们还小,等你们大了,娘生的小弟弟小妹妹也大点儿,姐带着全家人去游历。咱到别的地方看看玩玩。” 两人顿时动了心,可还舍不得花云走。 花长念急道:“你你你,真去啊?” “不然呢?刚才我说的都是什么呢?” “就,就不能不去吗?” “爹,你总该撑起这个家吧。” 花长念不说话了,他不是不想撑,可是——儿子女儿一起走,他的心猛然间就跟河边断了绳子的小船似的,飘飘荡荡挨不到边儿。 “就这么定了。” 像以往一样,花云一锤子定音。 只是这次,两个大人惶惶,两个孩子不情愿。 “我会拜托村长还有郑大人照应着咱家的。” 花长念和万氏无力,像往常一样,花云决定了的事,他们反驳不了。 半夜,花冰拱进花云被窝。 花云并未睡着,旁边的花雨也同样未睡。 小妮子背着身,一直不说话,花云知道,这是跟自己置气呢,也不跟她说话,小妮子更生气了。 姐都不疼她了。 隔壁屋里花冰在大炕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挨到半夜,估计爹娘都睡实了,终于忍不住摸了过来。 花冰钻进被窝往花云怀里蹭,两条小胳膊圈住花云,小脸贴过来:“姐,你睁开眼,我知道你没睡着。” 花云睁开眼,笑:“你就知道?” “我就知道。睡着和没睡着的,不一样,喘气不一样,模样也不一样。” 花云摸摸他的头,他头发还未留起来。花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花冰还是顶着个大桃心的,分出来后才开始蓄发,现在快到肩头了,平日里扎成两个冲天辫,睡觉时候散开。他和花雷遗传了万氏的好头发,浓密顺滑。花云越摸越觉得舒服,摸个不停,还称赞。 “冰儿这头发真好,一点儿都不像干稻草。” “呼——”花雨踢了被子坐起来,脸朝着她:“我就是干稻草了?” 憋不住了?花云心里暗笑,这姑娘傻不傻,生闷气就生闷气呗,还拿个被子蒙着头,虽然已经过了中秋天气变凉,可缺氧无关温度啊。 小姑娘双手叉着腰,见花冰贴在花云身上,更气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到那头躺着去。” “才不。”花冰更是扭啊扭,整个都缠在花云身上。 气得花雨狠狠掐了他脚脖子一把。 “姐,二姐欺负我。”花冰嘟着嘴告状。 花云笑着看他俩闹,道:“你要保护你二姐。” 花冰花雨一顿,同时往东边望了望,虽然隔着墙什么也看不见,但两人分外的小心。 花云挑眉。 花冰压低了嗓子:“姐,你为啥要走呀?还拉着哥编瞎话?” 花雨接着小声问:“是不是哥出啥事了?” 花云诧异:“怎么这么说?” 花雨不雅的翻个白眼:“姐,不是我说你,虽然你每次去县城都要逛半天的,可没事你是坚决不出门,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山里。你就是那个那个…” 花云心里给她补充:死宅。 “反正你不可能因为玩就出去这么久的,那不是理由。你舍得我舍得冰儿舍得爹娘,舍得那大山?” 舍不得也得舍啊。这小丫头,竟知道暗里说没大山自己喝个什么都不方便。 花冰接着道:“姐,我可是听曾先生无意说过,说他以前求学的时候是快学成了,他的先生们要他们实践长见识,才会带他们游学。哥才去了几个月呢?虽说可能书院规矩不太一样,但也不会差那么多吧?比如,启蒙都是用三字经千字文的。曾先生说读书人要按部就班不急不躁…你在编瞎话。” 花云深深觉得,花长念和万氏真的生了三个好孩子,懂事又聪明,还有头脑知道思考。 那,她更放心出远门了。 “姐,是不是哥真的出了什么事?” “姐,你到底要干啥去啊?” 花云头疼,不同于她要喝血前的头疼,这次,她纯粹的生理性头疼。 孩子太聪明了就难糊弄。怪不得之前自己交代家事的时候,两人都不说话的。 不过,花云是谁呀?一套瞎话不行,还有另一套,一套接一套,不信蒙不晕你。 “咱哥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夜色中,花云能看到两人一副果然如此又震惊异常的小脸。 “咱哥被人掳了。我得去追回来。” 第一百九十章 心灵感应 “啥?”两人叫了声,急忙捂住嘴。 静默了下,听着东边没动静才拍拍胸口。 花云恶劣一笑,接着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们别害怕。有个邻国公主胡闹,不知怎么的女扮男装混进书院求学。” “啊,啊,这个,这个,我听三两哥说过这样的故事。女扮男装上学的,还去考状元考探花,跟公主抢夫君什么什么的…” “姐,真有这种事儿啊?” “当然,那些话本子、说书的,都是根据真事写的故事。” “那那,关咱哥啥事儿?” 花云憋笑:“那公主家里给她说亲呢,她不愿意才逃出来胡闹的。到了书院,一眼就瞧中咱哥了。咱哥一表人才俊俏多才玉树临风长袖善舞博学强识…” “姐,虽然我是亲妹子,但咱哥真没你说的那么好。” “…但那公主瞧着咱哥哪哪都好,怎么瞧怎么顺眼。” “啊?要招驸马?”花冰满脸不可思议:“哥娶她,咱就是皇家亲戚了?” 花雨眼光闪闪:“才子佳人。哥答应了?” 花云敲敲做梦的两人额头:“哥答应还能出事?” 梦幻泡泡顿时破裂。 “那公主是邻国的,人家那里规矩,驸马要入赘的,也就是说,咱哥要是娶了她,就得到她的国家去,大事小事都得听那公主的。” “啊?不会吧?” “咱哥还得回来当家呢。” 花云接着编:“不止这,咱哥娶了她啥都不能干,只能伺候她。人家国家的风俗,那公主除了咱哥,还能再娶俩小的。” “啊?” “啊?” 两人跳了起来,捏着拳头低吼:“不行!坚决不行!” “对啊,”花云一击掌:“咱哥哪能答应的?就拒绝了那公主。她恼羞成怒,非得要娶咱哥,咱哥就是不答应。然后趁着中秋节能出书院了,她在外头布置好人,把咱哥半道上劫走了。” “啊!原来哥没回到书院就被她掳走了?” “是啊,书院里有人看着,那公主下不了手,只能趁着咱哥出来的时候才抢人。” 花雨道:“幸好姐办差时顺路去找哥,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哥出事了。” 花冰想了想:“不对呀,不是还有张来子吗?张来子也被抢了?那个黑蛋蛋,谁看得上他?” 花雨:“难道那个啥公主要他做小?” 花冰:“那么丑!” 花云:“…” “张来子被打了,打得连他娘都认不出来了,现在还躺炕上下不了呢。这事你们别说啊,省得张家担心。我去书院的时候,张来子俩眼肿的都睁不开了,书院一个老大夫拿着长长的细针扎他,扎了一百来针才醒,他醒过来才说这事。不然书院和我哪能知道的?” 花雨:“哦!” 花冰:“不对呀,不是在半道上劫的吗?怎么张来子在书院呢?” 聪明。 “行李呀。咱哥不是拿学子服回来显摆来着?那个公主只抢了人,行李没要。张来子被人捡了,看到学子服上蒙阳书院的标识,还是那里的衙役把他送回去的呢。” 沉默半天,俩小一起骂道:“那个啥公主,太缺德,太不要脸了!” 好,蒙过去了。 接下来,花云对俩小嘱咐照顾好家里,俩小拍着胸脯保证不泄露给别人一定照顾好爹娘守好家业等花云带花雷回来。 第二天早上,花长念和万氏起来才想起张来子:“他也去吗?” “他不去,他要跟着他师傅学功夫呢。” 这反射弧长的。 俩口子忙跟万家说了这事,几个女人又开始了搬布料做衣裳的大事。 花云比去年这时长了多半脑袋,这次出门又是天气变凉变冷,哪有合适的衣裳穿?可不赶紧做衣裳? 花云眼角抽抽,她还忙着去追人呢,哪有工夫等她们做衣裳。 “我自个儿出去买。” 万氏咬着线头:“外头买的哪有咱自己做的贴身,你放心,你董婶子一会儿也来,五个人还赶不出你几身衣裳来?明个儿一大早就得。” 冯氏跟着道:“姑娘可不跟小子一样,啥时候都得穿得暖暖和和的。” 万姥姥瞄眼花云肚子:“就是就是。” 万枣花抿着嘴角笑。 花云深吸口气,败了。 花长念亲自下厨给她做路上带的干粮什么的,万二舅说要不要把万福山叫回来炒个菜啥的,万姥爷也没去放羊,在一边打下手。 花云见着一屋子的忙人,好像就自己最闲,便驾着马车到县城来。 郑大人见她来了,指着马厩:“那马你打算你怎么处理?都是好马,卖我得了。” 花云点头:“帮我挑匹耐力足的好马,别的送你了。” 郑大人后脖子毛都竖了起来:“干嘛?白送?不是你的风格啊。” “当然不是白送了。”花云没好气白他:“我要去边关,去找重万里。” 郑大人险些要晕:“你,你去边关?找重万里?我看你是想去蛮国吧?” 花云承认:“要是我哥真被他们带进了蛮国,我当然要去那里救他。” “你,你别冲动。” “我很冷静。指望你们是没用了,所以我才亲自去。多一天有多一天的危险,明天一早我就走。家里我已经说过了,来跟你打声招呼,请你对我家多照看些。别我前脚走,后脚又冒出什么线人细作来劫了我家杀个回马枪。还不得呕死我。” 郑大人吞吞口水:“我以为你怎么也得跟我商量商量吧,就只是通知我?” “不止,还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不是照顾你家吗?” “当然要。我走之后,花雨花冰要上学,我娘不能做家务,我爹忙外头,家里一摊子事不好总麻烦我二舅家。他们还要给儿子娶媳妇嫁女呢,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你想让我找个人去伺候你娘?” “差不多吧。” “行,这个没问题,我找个婆子去。” “人要可靠本分。” “自然。可你不再考虑考虑?边关是重万里的地盘,他的封锁线一定能将你哥救回。” “可拉到吧。”花云撇嘴:“那那些线人细作怎么跑到军营跑到茴县的?别跟我说是靠心灵感应,他们跟那什么二王子从来没接过头的。” 郑大人无奈,事实摆在眼前,他还能说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惯坏 “其实,军营里头也不是…你这一去,万事小心。我会给重万里去信,让他去接你。花云…” 郑大人欲言又止。 “恩?” “你…你那架弩弓…不如给我吧。” “什么?”花云眨眨眼。 “给我吧,我家老头还是很有分量的。你给我,便是我郑家罩着你了,以后谁打弩弓的主意,只能去找我家老头。” 花云默:“…包括重万里?” “自然。” “你是说,我这次去,他一定会跟我要我手上这个?” “这是一定的。他是个武疯子,从小的志愿便是将蛮国赶得远远的,甚至歼灭。上次他来,便是打你弩弓的主意。换作以前,他还有耐心慢慢磨。可现在蛮国介入了,他不会顾忌手段方式…” 花云冷冷道:“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花云,”郑大人苦笑:“你不用以为重万里是个坏人对他心存芥蒂,其实他心里只有国朝是个好将帅。那小子,小时候…总之,他家里破事一大堆,他身上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使得他对什么人都不亲近。别看他位高权重整日里冷着一张脸好像多威风似的,其实他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 这种人做事才肆无忌惮,而且把国家当做第一且唯一,做事恐怕更没有底线原则了吧。 花云摇摇头:“我不能给你惹麻烦。” 郑大人忙道:“它在你手里是麻烦,在我家手里便是大功劳——” “可是最大的麻烦其实是我这个人。” 弩弓是宝贝,那做出弩弓的人呢? 郑大人不语。 花云笑笑:“你的心,我领了。放心,我能护住自己,你千万保护好我家人。” 郑大人半晌点头,为什么自己帮不上更多? “还有,你跟书院都串好词,别不小心露了馅儿。” “你在边关有什么为难,立马给我写信。你明天从我这走,我给你对信鸽。” “好。” 花云随后去了仁和堂,道明自己要出远门,请顾老定时上门帮万氏看诊。 “等我回来,帮顾老上山抓几头黑瞎子。上次顾老不是说那熊掌好吃的紧?” 顾老笑:“可别祸祸你家那大山了。敢情那一山的野物成你私养的口中物了。真要谢我,等你回来带我进山一趟,深山出好药,以前我可不敢自己进去,你带着我就不怕了。” 花云一口应下:“若不是我实在不识得那些药草,我就直接给顾老采来了。” 顾老忙摆手:“有些药草采摘很是讲究,外行人容易损坏不说,还会破坏药性。我还是自己来吧。” 花云又请顾老帮着配了好些静心宁神的药包带在身上。 从仁和堂出来,花云想想,还是回家了一趟,将弩弓取了来,找到郑大人。 “你干嘛呀?” 花云把弩弓给他看:“我想了想,这弩弓其实对我没用,反倒是个祸患。” 她想的多。这弩弓万一带去边关,肯定被重万里盯上少不了纠缠。她是去救人的,哪有时间应付他?可放在家里,就是给家里招祸。交给郑大人,如她之前说的,郑小幺一向对她不薄,她不想给他添麻烦。因此—— “请你做见证,今日我把它毁了去,省得有人惦记。” 郑大人惊:“你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花云笑笑,往梁上看了看,给他使了个眼色。 郑大人愣了愣,淡淡道:“你们出去守着,别让人进来。” 过了会儿又道:“好了,他们都走了。” 花云笑,她听得到,那两个暗卫已经从梁上跑到外边树上去了。 花云拿出一只铁箭,轻笑:“看着啊。” 花云将铁箭扣在手心里,手指扭成古怪形状,郑大人能看出那铁箭被别的很紧。 下一瞬,就见那铁箭飞了出去,噗的一声没入青砖的墙里半截。 郑大人咋舌。 花云笑:“其实我早用不着它了,一直放在柜子底都忘了。” 郑大人:“…” “今日正好毁了去,我早说过,它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郑大人心里是舍不得的,多好的利器呀,但知道这东西留着只会给花云招祸,遂点头道:“那便毁了吧。” 两人来到一家铁铺里,见到父母大人亲临,铁铺众人慌忙来迎。 郑大人让人都出去,只留下一个老师傅:“老师傅帮我铸个铁疙瘩。” 老师傅反应不来,铁疙瘩还要铸的?那玩意儿他这里有的是,小父母要的话送他一筐。 花云已经站在烧的通红的融铁炉前,将弩弓拆碎了往里丢。 老师傅才明白,是想将这些零碎给融了。他对花云还有印象,去年就是这小姑娘打了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也不知是干啥的。行有行规,他也不多问,亲自加炭加大火力,年岁大了,也没啥好奇心了。倒是忽然想到突然搬走的老铁那个铺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有啥关系? 花云看着熔炉,郑大人看着她。还是一脸的平静到寡淡,她是真的不在意啊。 没多久,那堆零件再看不出原样。 老师傅夹着泡在冷水里,刺啦啦—— 郑大人不由觉得心疼,一把利器啊。 花云笑他:“怎么,你想要?” 郑大人忙摇头。 花云心想,若是可以,倒是可以帮他做个小袖弩,仅防身用,倒也不差。 最终,郑大人将铁疙瘩取了去,暗想,若是重万里还不死心,他就把这个给他。 花云跑了趟钱庄,取了些小额银票和银子铜钱来。 回家直接将银子交给花雨花冰:“一百两,应该够用了。吃的喝的,别委屈了自己。你们看上什么喜欢的,穿的玩的,自己去买,别麻烦咱爹咱娘。” 花长念和万氏深深的无力,明明是怕自己拦着他俩不让花钱。 “有人欺负咱家,别客气,往死里打,万事有郑大人给兜着。” 万二舅一家都看不过了,幸好俩孩子秉性好,不然还不得给惯成什么样子。 花雨花冰接连保证:“姐放心,谁再敢再来捣乱,我们拿着菜刀砍出去。” “对,别人呸咱一口,咱咬下他一块肉。看他们还敢来欺负咱。” 大人们好无力,其实已经惯坏了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神棍 家里嘱咐完了,花云拎着一坛子好酒和半匹绸子,跑了趟村长家,说自己出远门一趟,请村长和大家伙儿多照应家里。 村长自然答应。父母大人身边那个小厮三不五时就到花长念家跑一趟,还愿意给他家说书听,这里头不是说父母大人亲近他家?还有上次父母大人可是亲自到了花长念家,还留饭了呢。而且自己家请那些衙役留饭,吃喝闲聊间,他咋觉得那些官爷对花云并不比对父母大人少尊敬呢? 这花长念家,必须要交好! 第二天一大早,花云背上行囊,再三让家里不用送,嘱咐花雨花冰好好上学不要懈怠练功,便走去了县城。 郑大人拎出一个装着两只白色信鸽的小笼子,没再多嘱咐,却又给了她一个小令牌,说若是在路上看见哪家店的招牌上有跟令牌左下角同样花纹,她可以去要钱要人要求助。 花云看到旁边站着那俩暗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还不算完,郑大人吩咐暗卫:“把你们那些有用的药粉给花云一份。” 两人一个骂败家子,一个骂吃里扒外。那都是郑家暗卫部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弄来的好东西,他俩可是来保护他的,结果呢?这小姑娘是他啥人呀?有这样把家底都抖落出去的? 花云看出他俩不情愿,原本不想要也想要了。 痒痒粉,逼供粉,追踪粉,臭气丸,吐血丸,瘴气丸…一听名字,就是好东西。 花云听着乐,这两个也是逗的。难怪被派来保护郑小幺。 郑大人还是将自己坐骑暂时借给花云:“这可是大宛汗血宝驹的直系后代,虽然不会流血汗,但度耐性胜过那九匹马一大截。”郑大人一脸的肉疼:“这马从小跟着我,已经四五年了,我拿它当儿子疼的,你可千万对它好。” 花云差点儿笑抽:“行,算是你姑娘嫁到我家了,我这个当婆婆的好好疼它,行了?” 郑大人又气又莫名脸红。 郑大人送她到县城外,三两陪同。 花云拿了张薄薄的纸给三两:“没事去找我娘说说话,让她乐呵乐呵。还有花雨花冰,他们喜欢听你说故事。” 不是三两去说书,那俩孩子还没那么好糊弄。 三两展开一看:“我的妈,五十两!花云姑娘,你比我家公子大方多了。” 郑大人黑脸踹他:“你怎么不问问花云缺不缺小厮?” 三两谄媚笑对花云:“花云姑娘,您缺不缺丫头?我扮个女装梳个绾儿可好看。” 花云哈哈笑,郑大人脸更黑。 “行了,我走了。” 花云打马远去,郑大人远目相送。 一回来,暗卫跳出来,哭着脸:“公子,你要是不把花云姑娘娶回家,咱就亏大了。” “滚。” 另一个:“公子,您把自己的身份令牌给了花云姑娘,家主万一知道了,你不娶花云姑娘也得娶了。” 郑大人翻白眼:“你俩龌龊不龌龊?就花云那个黄毛丫头——哦,不说她是个丫头,谁会觉得她是个女的?要小爷娶她?还不得一辈子翻不了身?” “公子这么说,我也觉得——花云姑娘太厉害了,哪个男人敢娶啊。可是要是家主问起,我们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郑大人没好气道:“不告诉他他会问?万一他真听到什么风声,你们就说花云是男的就是了。” 俩暗卫差点晕过去:“男的?公子您是觉得咱家铺子里掌柜都是瞎的呢?明明是个大闺女——” “刚刚花云一身男装打扮,你们哪个觉得她是女的?客观的说啊,就当事先不知道。” 没错,花云换了男装上的路。自然是花雷的旧衣裳。 两人面面相觑,还真看不出来。不是说花云长得像男的,而是——那姑娘的气势,哪是个普通女子能有的?哦,不对,不普通的女子也难有。 “大人,大人——” 外头传来衙役的呼唤。 两人立即翻上梁。 “进来。” 一个衙役进来:“大人,驿站送来八百里加急。” 郑大人面容一整:“拿来。” 八百里加急?一般是用于边关与京城,怎么会送到小小茴县来?难道朝廷生了什么大事?老头没给消息呀?总不会是老头假公济私给自己写家信?切,他才不会。 郑大人满腹疑惑,打来来看,嘴角直抽。 三两藏好银票进来,他常年跟在郑大人身边,一眼看出桌上放着的长条圆筒是朝廷规制专门用来八百里加急的急件。 惊道:“八百里加急?公子,出什么大事了?” 郑大人呵呵:“你自己看。” 三两更惊:“我们哪能看的,公子你是眼红我得了花云姑娘五十两,故意让我犯事打我板子?” 郑大人气得将昭告扔到他怀里,都是不着调的。 三两手忙脚乱接过来,却是叠在一起的两张纸。先看上头那张左边,真的盖着皇帝陛下的大印,是为昭告天下。再从右边看原委,看完也不禁嘴角抽抽。 “国师?这是——闹哪出呢?” 郑大人也纳闷:“咱们陛下不求长生不好仙丹的,道佛皆不亲。被哪里来的神棍糊弄了?” “咦?这下头的一张是画像,就是国师的画像?这这这,还要把国师长啥模样昭告天下的?太——匪夷所思了?难道下一步就是立生祠了?咱才出京城多久呀,怎么什么怪事都冒出来了?咦?这画像,怎么怪里怪气的?” 郑大人随便瞟了眼,鄙夷:“一点儿意境也无。” 三两又道:“这人模样也瞅着怪呢。不是老头,可头也太短了,也就盖盖头皮。长得不错,倒是…” 郑大人一把扯过去,看两眼,嫌弃的又塞给他。 “神棍。” “嘿,别说啊,”三两放在桌子上展平了,仔细端详。“这国师,叫,叫——”又看了眼昭告:“风行?名字也怪。国师风行大人,我怎么瞅着跟公子眉眼有些像呢?” 郑大人气道:“公子我高风亮节,别拿神棍贬低我。去去,贴外头去。搞什么呢?还通告南北遍知东西的。别拿这种事来烦公子我。”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困境 花云踏上去边关的路,花雷在奔波不停的马车里苦不堪言。 他想着,一定要逃出去! 可是,那些大汉着实把他看得严,从他醒来到昏迷再醒来再昏迷,他能看到的仍是马车内部,听到的仍是车轱辘声和马蹄声。 之前喂他吃饭的大汉汲取了经验教训,不敢再过分用药。掐着饭点儿下药,估算着花雷该醒了,便拿着食物和水进来,盯着他吃完,立即又迷昏。 花雷心里骂娘,难道这群人从来没停下休整过的?而且每次自己醒来吃饭时都听不到外边有别的行人的声音,这是专拣着路上没人的时候弄醒自己的? “我又不是貔貅,只进不出,我要上茅房。” “拉车上。”大汉立即道。 花雷怒:“不得熏死我?” 大汉哼了声,上茅房,不是耽误时间吗? 外边有人听到里面对话,隔着厚帘子道:“让他下来拉,弄得车上臭气哄哄进城时更引人注目。” 正常人都不会屎啊尿的拉车上吧。同伴这么多人,都愿意闻着那臭味儿赶路没一个去清理的?觉得香? 官兵一想就知道有问题啊。 他们看得出,近日城门进出审查比往日严了好多,他们能绕行便绕行,只是难免多废时间。 大汉才同意让花雷下车。 花雷心里大喜,想,自己总能留下记号什么的,不一定会被发现,但总是一丝希望。 谁知一下车,被缚了双手。 大汉冷哼:“你那妹妹太厉害,谁知道你有什么手段?我帮你脱裤子就是了。” 花雷险些要晕,咬牙,你愿意伺候就伺候吧,他是真的有需求。 如此又过了两天,花雷受不了了,蹲在草丛里半天不出来,骂那大汉:“天天面饼面饼面饼,好人也受不了。” 他,便秘了。 大汉也气,这小子半天也拉不下,当自己喜欢盯着男人拉粑粑吗? 花雷又骂:“喝不上两口水就把我迷晕,醒了就是面饼子。连个菜都没有,还不让我动,能不…这样吗?再只给我吃面饼子,我就绝食。” 大汉回骂:“当我们不知道你出身的,乡下穷小子一个,一年前面饼子想吃也吃不着吧。” 花雷一阵用力,无果,不由气馁。 “我吃野菜,可不会便秘!” 这句话,他用尽力气喊的,路边十来人全听得清清楚楚,也没人在意。周围几里,只他们一行人,这小子喊什么也不会有人应。 当天,大汉再拿了面饼子来,花雷果然说到做到,只喝水不吃饭。 两顿过去,连水也不喝了。 大汉气得要死,万一他死了可半点儿没用了,还怎么完成主子的任务? 再吃饭时,花雷便看见马车里多了一筐梨,慢慢爬过去拿起一个慢慢啃。甜,水多。 仍是没吃面饼。但大汉放心了,甚至觉得这小子其实挺听话。 花雷心里却想,果然他们是经过城镇的,不然这么一筐梨哪来的?足够自己吃半个月了。果然他们是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弄醒自己。 该怎么逃呢? 花雷嚼着梨苦思。 大汉许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给了他多一些的清醒时间,可以让他饭后伸伸胳膊扳扳腿。花雷因此有了些力气。 但,这些都是在大汉眼皮子底下进行的,他无法做什么小动作,而且,他清醒时候,马车从来都是在行进。除非他下去解决三急,但仍被缚了双手被大汉脱裤子。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他甚至借着清醒的时间听到他们在说,所有进出城门查的更严了,甚至有明面上是针对江洋大盗暗地却是冲他们来的追捕令四处张贴,上面还有让人不得不心动的高额悬赏。 官府的行动让他们不得不更加谨慎,好几次改换路线,曲线往北去,因此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许是花雷自觉逃走无望的无比配合,让那些人渐渐放松了戒心,偶尔,大汉在他清醒的时候也会离开车厢一会儿。花雷立即将早被他暗地里扯烂了的里衣边角撕下小块,揉紧了,从屁股底下的缝隙里勉强塞出去。 他看过了,车里就这条缝隙还算大且隐蔽。 他里衣料子稀松平常,且撕下来的小。没有笔墨炭条也没得法子写上什么求救的话。他开始想咬破手指头写点儿啥,但旋即死了心,那大汉每次吃饭都紧紧盯着他,一定会发现手指上的伤口。在身上别处划一刀放血?可惜,早在一开始,他别头发的簪子都被搜了去。 那么小的一团掉下去,虽说不引人注目,可弊端更大。不是被风吹走,就是被尘土掩盖。 他甚至都期盼不起小布头会被人发现。 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他下车上茅房还被捆着手呢,稍微走慢一步,那大汉就要立眼睛。摆石子做暗号的法子也行不通了。 花雷又塞下一团小布头,心里后悔,以往自己怎么就那么讨厌往身上挂七零八碎的呢?这倒好,想不动声色落下个什么小东西都不可能。等脱了困,看他不弄一圈的小玉葫芦挂腰上,里头还要刻上他的名。 便是如此艰辛的,如此渺无希望的留下所谓的“线索”,老天也狠狠回了一巴掌给他。 那是不知到了哪一座城池,一行人绕无可绕,必须要进城。花雷药劲儿减弱,虽然还是沉睡的模样,实则意识已是半醒。 估计那迷药给他用了这么久,没一开始那么管用了。 花雷迷迷糊糊就感觉自己被掀到一边,打了个滚,耳朵贴着车厢底部听到的声音遥远又巨大,哐当哐当的。然后他又被掀了回去,滚回原处却没停下,身子往下一坠,啪叽,掉什么里头了。 然后又是哐当哐当,花雷正好仰面躺着,后脑勺撞到坚硬的木板上,疼的鼻子酸。感觉什么东西遮在自己上头,离着鼻子尖儿也就能塞几张纸。还听得一声低语:放心,这小子还睡着醒不来,等进了城再放出来。 后脑勺的疼痛让花雷意识更清明了些,虽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但眼皮子挣扎着睁开了。 这是…暗格? 花雷借着上头漏下的一丝光缓慢而努力的打量脑袋两边,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自以为塞出马车的小布团,一个两个一个不落全在暗格里躺着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主 花雷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屁股底下有一条大缝了。原来是因为下头是暗格,用来藏人的,当然得开条宽些的缝儿给通气。怕是之前自己昏迷时,也在这里头藏过。 一时只觉得绝望,自己唯一能做的也被堵死了? 听到有兵丁跳上来检查车厢,花雷想喊却喊不出,听得他搜寻无果又跳了下去。 脚趾头手指头抓啊抓,半点儿声响弄不出,花雷无限沮丧。 顺利进到城里,一行人包下一个不起眼客栈的一间大通铺的屋子,这屋子邻着马厩,马车便停在屋子与马厩间,车厢口朝着屋子里头,没人能看见里头。 彼时,已经是日斜西山,他们要在城里休整补充食物和水。 花雷得以在被绑后头次进到有瓦遮头的屋子里,还能喝口热汤。 大汉冷道:“老实些,你若是敢跑,要你的小命。” 花雷没心情跟他斗嘴,板着脸:“我要吃热饭菜。” 整日啃梨啃的,便秘好了,却又开始拉肚子。这让尽心盯着他的大汉觉得更加不能忍受,因此瞪了他眼,但也真的给他端来热饭菜,里头竟有肉。 “好好吃吧,下顿还不知在哪里。” 花雷不去想这话是什么意思,埋头大吃。整日里躺着不活动,感觉手脚都萎缩了似的,提不起力气来。 虽然到了人多的地方,花雷也没想着逃出去。左右两个,前头一个,屋里外头还有几个,这些人的功夫他瞧了,对付不了。他觉得以他们的警觉程度,自己若是偷跑,怕是乱刀分尸的下场。 而且,就他们租的最差劲儿的屋,客栈伙计也懒得来搭理,他便没机会接触别人。 “吃完了?”大汉问着又要去掏抹了迷药的布块。 花雷屁股往后挪了挪:“我又逃不了,你让我在炕上好好歇一晚成不成?” “成个屁。”大汉狞笑:“就是因为掉以轻心,你妹杀了我们十四个兄弟。你好好歇了,我害怕我们人头飞了呢。老实躺着吧。” 花雷忙往炕上躺,胳膊腿伸直放好了,虽然身下只是一层席子垫着草杆子,但怎么也比硬木头车板强。 “好了。” 大汉愣了愣:“你倒想得开。”说着上前。 “等等。” 花雷勾了脚边的蓝布被子,有些硬不知用了多少年了,盖在身上又压住边角。 “这次可以了。” 大汉嘴角抽了抽,上前捂在他口鼻上,花雷闭着眼,甚至心理喟叹了声:吃了热菜热饭再睡觉,舒坦。 见花雷迷过去了,大汉对同伴道:“这小子不简单。被人劫了也不害怕,还吃好睡好。可惜了,要是他是大夜的人…” 旁边人就道:“他妹自己厉害的跟什么似的,他能差到哪儿去?你刚刚是对的,万一不迷倒他,半夜闹什么幺蛾子,他要是跑了,咱们可就没活路了。” 另一人道:“咱们去哪里跟成头领汇合?没有他,咱也回不了大夜呀。” “大华人历来奸诈,姓成的若是对主子忠心,怎么把边境密道只自己守着知道的?若是咱也知道,不就能直接带着人回去了?还得等着他联系咱们,咱都没法找他的。哼,奸诈的大华人,姓成的更是比别人更奸诈。他分明是想领功时独占大头。” “二王子英明神武,他心里必然什么都清楚。大华人靠不住,我看二王子也只是为了弩弓才礼遇姓成的,等事成后…哼哼。” “越靠近边关越寸步难行,留意路上可有姓成的暗记,可千万别错过去了…” 憋着一口气的花雷,终于抵抗不了药效沉沉睡去。 此时的风行也很痛苦,面对的却是跟花雷截然不同的场景。 “国师大人,您觉得这一段舞蹈如何?” “国师大人,您觉得我弹奏的琴音如何?” “国师大人,我画的梅花是否足够风骨?” “国师大人,我写的字可入您的眼?” 围着风行叽叽喳喳的是一群少女,貌美的少女,袅娜的少女,青春洋溢的少女,活泼可爱天真美好,但是—— 真的很吵! 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皇帝说,带他来行宫散散心,看看风景。 他觉得好啊,离开皇宫了呀,指不定能在外面遇到花云呢?这几天,他将宫里所有活着的人一一见了遍,做梦一般希望花云就在这皇宫里。 结果当然没有,他对皇宫便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皇帝瞧在眼里,便有了行宫之行。 皇帝确实如郑大人所说不亲近佛道更不求长生,但他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对风行来自的那个“仙界”颇为好奇,请风行给他描述。 风行也诧异这皇帝就这点要求或追求,便将自己那个世界挑拣着说。说的全是变异者强化者变异动物植物之类,没有直接提丧尸,却是把丧尸说成了神话故事里的魔。 皇帝听在耳朵里便是各种各样的仙人,仙兽,仙花仙草。 “那些魔当真厉害,竟然连神仙也打不过他们。” 风行瞬间想起花云最后的情景,身上戾气一闪而逝,努力平静了心绪,淡淡道:“是啊,我妻子最恨那些魔,她是厉害的杀魔者。可是她被魔里头的王者围攻,后来,就落入此界。我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我眼前。” 皇帝很惊奇:“你妻子比你还要厉害?” 风行自豪一笑:“我妻子比我厉害多了,我在她手上走不了三招。” 皇帝:“…” 男神仙不介意被女神仙压一头吗? 风行内心:只要是花云,别说一头了,一身也甘愿让她压啊。 一边大统领放开按住刀把的右手,刚刚,直觉告诉他,国师大人很危险。 事后,大统领对皇帝暗示,是不是离国师远些更好? 皇帝浑不在意挥手:“朕又不是没觉察到,国师是为他妻子悲恸,他不是没做什么吗?能为了一个女子抛却仙界跨界追踪而来,这份真情少有。国师乃是赤诚之人啊。朕相信国师不会对朕不利。” 大统领腹诽,想不到您也是赤诚之人。 “况且,”皇帝话头一转:“以你的身手都不敌国师一招?朕除了交好还能如何?” 大统领一堵,您不止赤诚,还识时务。 因此,不管出于何等原因,风行与皇帝竟相处融洽。 然后,皇帝见他闷闷,便邀请他到自己行宫玩耍。 皇帝出行,不止御林军保护,后宫嫔妃,文武大臣,当然也要同行共庆。 原本风行以为挺简单的散布,原来是浩浩荡荡大部队。他也没觉得什么,便当是了解一下此间风情好了。 可谁能告诉他,不是说封建时代的女子笑不露齿行不露脚见到陌生男子转身就逃的吗?这群花花绿绿的疯女人怎么全往他身上扑? 不知道他是来找老婆的吗?不知道他是有主的人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投怀送抱 “我是有妻子的人。这些大家闺秀不应该很矜持吗?” 风行狼狈逃出脂粉圈,对着皇帝抱怨。 皇帝呵呵笑,若是抛却身份,他倒是更想将风行当成自家子侄对待。 “英雄自得美人倾心。”皇帝望着远处莺莺燕燕,他站的地方,可没哪个小姑娘敢凑上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儿的笑:“英雄难出,美人却是多的是。” 风行点头,一个看心性际遇磨砺,一个只用先天遗传和后天保养。 听这话,这位皇帝陛下不是看重美色的人。 “这些小姑娘怕是被国师的神仙手段迷倒了,况且,”皇室又是一笑:“国师年轻俊朗,温文尔雅,我们这里,谁说男人只能有一个妻?” 皇帝说完笑着看向风行:“不知国师大人家乡也是如此吗?” 风行顿时黑了脸,她们还真敢。 “如陛下所言,美人算不得什么稀奇。没有本事的美人也不过是一具供人玩乐的皮囊罢了。” “啊?”皇帝眨眨眼:“那里可是仙界,不应该都是仙人吗?” 他以为那里不是仙就是魔,都是有神通的大能者。 风行想着措辞,慢慢道:“也是有凡人的,仙人大多从凡人中来,具有仙根,能使仙气,勤奋修行,地位高升。凡人虽不能修仙居于底层,但若是自强努力,也可安乐一生。可惜,多的人走歪路,贪图自己无法掌控的权势享受,结果自寻死路。美人…哼。” 皇帝道:“仙界女子也爱依附吗?” 风行冷冷道:“自己喜欢去做玩物,谁还能看得起?” “听来,国师甚是讨厌如此女子。” “不怎么喜欢。”风行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些黑色经历,要知道因着他的家世,他竟被人下过药的,幸好及时发现,害的他抱着冰柱子睡了一晚。 皇帝微微一笑,能来这里的女子都是王公大臣家的嫡女,姿容出众,背景深厚,放在任何一个男子面前都不会被如此轻视。可惜,人家国师不是凡人,她们引以为傲的东西他反而看不在眼里。 不过,那些少女如此推崇国师,定是受家人默许的。他们想干吗?沾仙气还是想要个仙人外孙呢? 风行接下来便紧跟皇帝左右,行宫风景秀丽绝伦,两人边散步边漫不经心交谈,怡然自得。 有个小太监捧着折子匆匆而来,风行知趣的先行一步。 皇帝点头,国师从未对朝政表现出一丝意思,他便放心了。 才走出百步,一个女子忽然从旁边一条小路上拐出来,形色匆匆,仿佛被追赶一般,往风行怀里撞去。 她穿着一袭浅橙色留仙裙,裙带飘飘,广袖飞扬,兼之肌肤雪白,五官清丽,跑动间身姿卓绝,颇有几分仙气。 皇帝才拿过折子,被大统领提醒,抬头望来,立即往前走了几步还踮起脚跟看好戏。 他倒是要看看国师会不会怜香惜玉。 风行可不同于花云的精神磁场带动**提升,他可是本体穿越,异能和强化后的身体没半点儿打折的。他早听见有人往自己方向跑,本想快走两步先离开,谁知仿佛是觉察到他的意图,那脚步声更快了。 空气中传来的脂粉味道,他被那群少女围着时可是闻到过,还能想不出怎么回事? 心下厌烦,索性这次杀鸡儆猴,脚步便慢了下来。 果然,见一个女子故作慌张跑来,装作看不清路的模样往他怀里跑。 风行冷笑,投怀送抱?小爷没少遇见过。 眼见着那女子脚步不稳要跌进风行怀里,身子已经向前歪了。风行身形一动,瞬间往后移了足足有五米。 大统领揉了揉眼,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女子眼见能抱住国师腰了,心里正窃喜,谁知,国师消失了?消失了!她收脚已经晚了,身子带着冲势往前面的石板路砸去。 一般人要摔倒,会下意识用手撑地或挡着脸。女子惊呼,眼见她最得意的小脸要跟青石板亲密接触,抬手去挡。可惜,她原本伸着手是要去抱风行腰的,风行猛然消失,吓她一跳,胳膊就是一僵,再想去护脸却是难了。 “嘭——” “啊——” 皇帝都不禁替她觉得脸疼,脸着地啊。再去看风行,不似平日的随意洒脱,好整以暇抄着手,淡漠又嘲讽的看着地上人。 皇帝觉得风行其实是个心肠冷硬的,这种********投怀送抱的戏码在他皇帝生涯甚至还为皇子时,不断上演。老实说,男人总是对美人格外心软一些,比如自己,便是不喜厌烦时,也只会呵斥一顿,从来没让那些女子如此出丑过。 “那女子是谁?” 后边太监大总管低声道:“是礼部左侍郎家的嫡女,左霓虹。” “哦?京城双姝之一那个?”皇帝失笑:“不会毁容吧?呵呵,朕可不忍心左大人吐血,看看哪个嫔妃带了好药来匀给她两瓶。” 大总管嘴角抽抽,怎么听着皇上一点儿都没不忍心的意思呢? 大统领腹诽,宫里最好的药当然在帝后手里,皇上让嫔妃去匀,是怎么个意思? 左霓虹只觉身子骨散架一般,一动万般疼,心里纳闷国师怎么突然不见了,又狠狠咒骂没人来扶自己一把。 等皇帝带着大统领和大总管还有一众小宫人慢悠悠走到跟前,左霓虹终于爬了起来。 她抬起双手,只见白嫩的柔夷擦破几处皮,有血丝渗出,手掌上印着沙土。这里可不是皇宫,园子里的路不可能纤尘不染。 更糟糕的是,她觉得脸颊剧痛,一定是毁容了! 左霓虹想哭,却也知道不能在皇帝面前失态。两只大眼睛蓄满泪水,欲落不落。 看得在场众人感慨,不愧是京都双姝之一,哪怕脸上一层土,也惹人怜惜。 除了风行。 风行却在左霓虹控诉般看过来时迅速收起淡漠轻嘲,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还以为是有刺客呢,不成想是位小姐。只是出于自保的回避,反倒让小姐受惊了。小姐,你没事吧?” 左霓虹微张朱唇,我有没有事,你不会看的吗? 皇帝差点儿忍不住笑,咳了一声,继续看好戏。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洗干净 左霓虹忙给皇帝施礼。 皇帝笑着叫起,他不是严君,年岁越长越和蔼了。 风行淡淡的笑,旁人眼里分明是疏离,可瞧在春心萌动的左霓虹眼里便是关切。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左霓虹嘟起蔷薇花瓣一样的嘴唇,娇嗔道:“国师大人既然心怀愧疚,何不施展仙术让霓虹伤口痊愈?” 说完,将两只擦伤的玉般小手递到风行面前,指如春葱,纤长优美,这双手美得能抚动人心弦。 左霓虹同时将完美的小脸侧了侧,示意她的脸颊也受伤了,若不是因为风行躲了去,她哪会吃这般苦头? 至于说破了相会难看? 左霓虹很有自信,人都说她的眼睛最美,像春水流转脉脉含情,多少贵公子痴迷于她的美眸。她自信这样一双含情目必然让人忽视她脸上的狼狈。 再说,美人狼狈不是更惹人怜惜? 国师大人看着她更柔和了呢。 不知怎的,皇帝见着这样的风行,直觉往后退了三步。 他一退,别人也跟着往后退。 这一退,把风行和左霓虹单独让了出来。 左霓虹脸上漫出红霞,若是得了仙人青睐…还是这么俊挺风流的男子… 风行柔声道:“伤口沾了尘土,要先清理干净呢。不如我施展法术,帮小姐收拾一番?” “恩。”左霓虹娇声应道,端的是百转千回百爪挠心。 皇帝直起鸡皮疙瘩,又往后退。 风行回头见皇帝竟然已经站在安全距离外,不由莞尔,这位皇帝陛下比自家老是板着脸的父亲可爱多了。 双手十指张开,虚虚一对,往上空一洒,风行立即往后蹦,站到皇帝身前。 “哗啦啦啦——” 众人惊呆,这得有十大桶冷水,就这么铺天盖地劈头盖脸的砸到左霓虹头上身上地上。 凭空出现的水砸在地上又弹起,向众人飞溅而来。风行一只手掌在身前竖起,众人能看到一层透明缓缓流动的大盾牌样的水膜,遮挡在身前上空。飞溅到上头的水悄无声息融了进去。真是神奇。 风行收了水盾,笑得更加多情:“洗干净了。” 众人打了个冷战。 面前站着原本天仙一般的佳人头发散了,衣裳乱了,全都紧紧贴在头上身上,曼妙身姿凸显无遗,却没人能升起半点旖旎心思。这比落汤鸡还要凄惨啊。 左霓虹被天降大雨淋头一浇,差点儿溺死,幸好她惊恐之下,下意识闭住了呼吸,这会儿脸色青白,仿佛见了恶鬼。听得风行柔声细语,却是两眼一翻,后倒在地。 众人:“…” 刚才干净的石板路,早成了泥巴塘子。左霓虹仙气飘飘的留仙裙已经被冲成抹布,再往里头这么一滚… 皇帝觉得太惨不忍睹了,所以,他背过身去。 “着人送左小姐回去,请御医。” 这么一闹,谁家姑娘还敢凑上来? 皇帝看风行一眼:“国师甚是看重妻子啊。” 风行抹了把额头:“自然。幸好今天这事没让她看见。” “哦?”皇帝好奇:“也是,国师的妻子也是仙人,她遇到这种场景,怕更是生气吧。国师还是手下留情了?” 风行:“她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皇帝挑眉,他还以为风行说他的妻子会更加不留情的收拾别的女子,怎么听着竟是对国师下手? 缩着脖子,风行甩甩头:“我妻子只会冲我来,嫌我招惹麻烦。我下的是水,她下的可是…” 风行不说话了,还抖了抖。 皇帝好奇追问:“什么?” “…刀子。” 皇帝:“…” 左霓虹被人从泥巴汤里捞起来,抬走了。 皇帝忽然开口:“如此大能者,应当会很快被人发现才对。或许不用太久,国师便能如愿。” 风行苦笑:“希望如此。等回到京城,我就一条街一条街的找过去。京城没有再找临近的城镇,早晚会找到。” 他的飞行器是检测着能量波动选择停落点的,还以为一下就能寻到花云,谁知道竟落在了皇宫里。真是…捣的什么乱。 花云不知哪怕相隔过时空,她的淫威依然无情镇压着风行。揣着重万里给的地图,一路无阻来到边关…重万里驻扎的大营前。 重万里早得了郑大人飞鸽传信,提前派了人在路口等着她,是见过花云的那几个人。 隔了数月,花云再见到一身武将常服,周身冒冷气的重万里,心里感慨良多,自己该不该上去抽他两巴掌呢? 重万里再见到花云,心里是愧疚的。将她带到大帐中,见她一路平静或者说冷漠的态度,重万里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艰难道了声:“对不起。” 花云挑眉:“对不起?看来,你这里对我哥被劫持后也是一点消息全无了?” 重万里点点头,却又道:“虽然没找到你哥,但我敢肯定,他们还在国朝境内。” 花云想了想,便了然。虽然自己后往边境赶,但他们先出发的却要应对重重关卡,绕路躲避是必然的。自己可是除了必要休息,其他时间都在赶路,并且一路直行不耽搁的。那…只要守好边境线,花雷便进不了蛮国。花雷进不了蛮国,事情便在掌控之中。 “为什么要瞒着我?” 花云觉得他们得到消息后瞒着自己,八成是眼前人的决定。 重万里无奈道:“本以为,你知道了反而会更加容易暴露…” 花云冷笑:“你以为?你以为我知道了会举家搬迁让他们更快发现我呢?” 重万里不语。他心里不是不后悔的。虽然早知道花云彪悍不能以普通姑娘视之,但他还是低看了她。早知道她能不眨眼睛干脆利落放倒十几个大汉,他绝不会瞒着她。或许还会跟她联合起来,趁机将蛮国二王子安排的人手全部剪除。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花云眼角瞄见几间屋子大的大帐里正中间放着一张大桌子,上头起起伏伏显见是沙盘,便走过去细瞧。 重万里没有阻拦,跟过去,还给她指出来:“这边是国朝,那边便是蛮国了。中间边界只有两国的将兵把守巡视。一早安排了人日夜巡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些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将你哥带走。” 花云沉吟,将地势图牢牢记在心里。 “我想沿边界线看看。” 重万里顿了顿,点头:“好的。我派手下给你引路。另外,你最好穿着国朝军服,那些蛮国人看到国朝人便杀。你伪装成军士,反而让他们怀疑有援兵不敢轻举妄动。” 花云同意。 “还有,军营有军规,女子不得进入军营。若是你没穿男装,我也不能让你进来的。但我不能让你住在军营。我早让人在最近的白沙镇准备好住所,我让人带你去先好好休息。如何?我身为主将,不能轻易离开。” 花云看着沙盘,唯有点头。 第一百九十七站 白沙镇 重万里喊了人进来,给花云介绍:“这是我的副将,孙虎。让他带你去安置吧。你先休息,有什么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花云打量那人,还是熟人,正是当初给她带老式弩弓的汉子。 孙虎憨憨一笑:“花云姑娘,好久不见。我刚刚寻边去了。” 花云向他点点头。 重万里又道:“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说,凡是我能做到的必会满足你。” “暂时没有。” 花云要走,重万里抵不过内心不安,再次道:“对不起,是我做事疏忽大意了…” 一边孙虎惊得瞪大了眼。 花云再次客气:“你不用内疚。不是你做的不好,是人家那边段数更高。” 噗——,重万里默,心里吐血,就知道她其实很生气。 孙虎眼睛差点儿瞪出来,他们将军大人能低头认错已经是奇景,被人如此嘲讽还能忍受下来的?这还是他们威武凛然不可侵犯的将军大人吗? 花云随着孙虎出去了,重万里坐到椅子里,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轻敌了?早晚一天,亲手把蛮国二王子抽筋剥皮。 想到剥皮,忽然又想起花云那利落的手法,脖子一阵凉,若是花雷有个三长两短…花云那战力,恐怕自己有的受。 一定不能让花雷进了蛮国! 花云随孙虎来到白沙镇,顾名思义,这座边关小镇到处都是沙,房子道路白灰灰一片,哪里有村里那样野草成茵?路边的大树也是枝干苍劲树叶少。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站在小镇旁边的土包包上,一目了然,还没茴县一半大。 孙虎前边带路:“为方便你到军营,将军特地找了最北边的一个院子。不过,花云姑娘你也看见了,这白沙镇说是镇,其实也就是个大点儿的村而已。而且因为一旦战乱,这里的百信便要南迁,等战事过后再南迁,也就这两年安生些。所以,镇里并不怎么繁荣,连官府衙门都没设。”孙虎咧着大嘴笑:“其实白沙镇里的人大都是退下来的老兵,习惯了边关,就在这里安了家。他们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纠纷,也是趁着军营放假请咱们裁决的。都是粗人,不耐烦跟文人打交道。” 花云莞尔,想象得出,一群粗汉子为主导的地方,三言不合就得开打,打着打着又合好了。这种地方真不适合郑大人那般举止有礼言谈有据的讲规矩的人。 孙虎见她笑,自己更乐呵:“所以,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住着可安全。有个什么事,街上随手抓个人,就能跑到军营里给送信。” 花云点头。 “这里吃穿用度也都齐全,就是简单了些…” 花云道:“简单挺好。能吃饱就行。” “一定管饱。你放心,将军早交待好了,你不用做饭的,自然有人给你做好了送去,都是镇里最好的吃食。”说完摸着脑袋笑:“说是最好,其实跟你们村里吃的也差不多。” 这就有些夸张了吧? 花云诧异看他一眼。 孙虎笑得有些不自然,解释道:“营里的兄弟放假要放松,都是去东边的黄沙镇,那里热闹,有酒肆花楼…白沙镇的婆娘比男人还凶,合起伙来抵制建酒楼…” 孙虎没再往下说,花云笑了起来,看来这里的女子地位不比男人低。 孙虎听出她笑里意思:“唉,她们不比当家男人轻松。男人从军,便是军饷全寄回去也没得几个钱。老人孩子,家里家外,不都是女人自己扛着?等男人退军能回来了,被一句舍不得离开,她们又拖家带口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日子。别看我们是粗人,可比那些看着斯文一肚子坏肠子的文人懂得感恩。要是哪个男的得罪了你,你只管跟他婆娘告状,看不剥掉他一层皮。” 花云更笑起来。这里,她倒是喜欢。 “孙将军的妻儿也在这里吗?” “啊?啊。”孙虎一脸怀念:“没,我爹娘年纪大了,不想离故土,我媳妇儿在家伺候他们,还有我几个娃。媳妇儿养的好啊,个顶个的壮,跟小牛犊子似的。” 花云打量孙虎一番,笑笑:“孙将军有官身,你家里日子必定好过。” “是啊,”孙虎感慨:“我当小兵时,家里没少被人欺负,等慢慢升上来,爹娘媳妇儿走出去被人捧着了。多亏将军赏识。” 说着话,到了院子,就在镇边。 院子不大,三间正房,两间厢房。虽然是旧屋子,但里头打扫的干干净净,用具齐全。甚至桌上还放了一壶烧开的水,茶壶茶碗,还有一只竹子编的茶叶罐。 孙虎给她倒了杯水:“喝吧,不知道你哪天到,将军让人天天烧了新水换上的。这里天干,你们…姑娘家更缺不得水。” 等花云接过去,他自己也倒了杯一饮而尽。 水倒是清冽,还有一丝甘甜。 孙虎道:“我让人给你送饭来,你吃了好好休息。天色不早了,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花云点头。 孙虎又道:“我就不回来了,要赶回军营去,不能在外头留宿。你有事喊一声‘黄婶子’就行,她就在前头住着。都说好了,她知道你的。哦,待会儿就是黄婶子给你送饭。我走了。” 花云送他。 “你别送了,日夜兼程的,大男人也受不了。对了,这里夜里格外的冷,炕上的棉被你全盖上。” 花云已经觉出来了,白日还觉得热,这会儿傍晚已经冷得起鸡皮疙瘩了。 送走孙虎,没过久,一个粗圆的妇人提着个篮子过来。 花云打量她,一个腰能有万氏两个粗,还是怀孕显怀了的万氏。肩膀肥厚,称得上膀大腰圆。走路微微扬着脸,脸也很丰满,倒是不显褶子。一路进来,脸上带着笑,看这精气神就知道,或许生活不易,但人家精神上满足,眼里满满都是对生活的热爱。 花云一向以为情绪也是一种能量,情绪激烈的人能量波动就大,很容易带动他人的情绪波动。而情绪强烈持久的人能逐渐同化别人。 因此,她收进队里的同伴,或许都有这样那样的嗜好偏执,但无一不是能完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比如总是一脸沉稳的雷神,比如一会儿风一会儿雨变脸比翻书快的毒藤美人。大家总是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肆意,绝不会因为自己带累同伴。 这个妇人,跟她相处久了,也会变得开朗乐观吧。 妇人一开口,声音像小鼓一般响亮:“花云姑娘?婶子给你送饭来。” 说完这话,跟熟人一般把篮子里的东西往桌上放。 一大盘酱肉,一大盘炖菜,一大碗面条,一大碗蛋花汤。 篮子里还有个小陶罐,黄婶子压低嗓子问她:“喝酒不?” 花云不禁笑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暗号 黄婶子独自饮着小酒,不时捏一片酱肉,陪着花云用完饭,天色迅速黑透。 “明天,等正午里,婶子给你烧一大锅水,洗洗风尘。” 花云点头,温度又降了几度。幸好万氏给她准备齐了厚衣裳。 黄婶子不再多说,装起空盘子空碗,让她跟着去插门就回了前头自己家。 花云进里屋摸了摸炕。最下头铺的是柔软干燥的草垫子,上头一层席子,再就是一床褥子,床单,看着都很干净。两床被子很厚实,是新做的,盖住身上能闻到太阳光的味道。 花云听着窗外好似起了风,能听到地面沙土被风卷起打转儿的声音,裹紧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孙虎带着一身戎装来找她。 黄婶子正送早餐来,见着他,大大咧咧笑骂几声,又回家去添饭。 熬得金黄香糯的小米粥,拌了香油的小咸菜,摊鸡蛋饼,一沓焦香面饼。 两人吃得香甜,花云掏了块银子给黄婶子:“我就是好吃,婶子做的饭好吃,不能白吃婶子的。” 黄婶子不乐意了:“还和婶子外道呢?再说,孙将军给了饭钱呢。” 花云看孙虎一眼,心道,应该是重万里给的。 “他给的是他的,我给的是我的,我就是喜欢吃,婶子会什么不重样的做给我吃好了,食材钱我总得要给的。” 黄婶子哈哈笑,接过她的银子:“这好,以后我什么也不做了,天天给你琢磨好吃的。有工钱拿咧,便是我什么都不做那死鬼也没得说我。” 收拾完东西,喜滋滋走了。 “这婆娘…”孙虎笑:“要是你现在就跟我去巡边,先得换衣裳。” 花云立即抱着戎装进了里屋,等再出来,赫然是个一身铠甲的英武小兵。 孙虎由衷说道:“你若是个男的,我非得拉你来参军。” 花云笑笑,参军?让自己来啃人吗? “对了,你们这里哪里能打野物的?” 她已经一路没喝血了。 “我顺路带你去看。怎么,想吃野物了?知道你打猎厉害,打着什么好的,也要分老哥哥一口。” 孙虎带着花云便出了镇,往西北方向跑。 昨天在重万里那里看了地图,花云今天见着实物,跟地图一比,发现那地图做的很详尽,比例大小都很合理。 边界线没有什么清晰标识,只是一片广阔的沙地和起伏的沙包。 “这片地除了视野开阔,别的没啥了。种啥啥不长,养啥啥不行。往前数几百年,这里都是战场,地底好几层都埋着尸骨。再往北就是草原,蛮国的地儿。往南就是咱国朝的地儿。草原上种不了粮,咱国朝的不会放牧。长此以往的,这一带战场就成了天然的边界线了。” 花云点头,两国风情截然不同。估计蛮国南下没人懂得庄稼种植,而大华北上也没人能在草原里谋生。可能就是因为民俗民风无法相容,所以蛮国对大华只是劫掠,大华对蛮国只是驱赶。对两方来说,估计即便攻打下对方领土也是一个难以善后的大难题。有不如无吧。 也是蛮国人少的缘由吧,毕竟中土物资矿产丰富,他们却没有足够的人力去统治。 沿着边境巡查,路上几次碰到巡边的士兵,一队五人左右。花云听到孙虎和他们迎面碰上,不管相不相识,都会出示令牌,还会对暗号。每次暗号竟然还不同。 孙虎得得洋洋道:“看到没?暗号不是固定的,是一套。就是有人偷听了,不懂里头意思,也对不上。休想蒙混过去。” 花云淡淡道:“是挺好。他们指指头,你说‘螃蟹横着走’。你摆摆手,他们说‘晚上吃狗肉’。踢踢马肚子,是‘青龙斗白虎’。咳一声‘秋梨配枇杷’,咳两声‘回去换刀鞘’,那,咳三声又是什么?” “…‘炕头爬多了’。”孙虎艰难抹了把脸:“今个儿回去我就跟将军说,换暗号。” “不用换,我觉得挺好,你们插科打诨随口乱说,他们也分不清哪句是暗号,哪句不是。还有小动作配合着,难为你们操练巡边还要记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是安慰还是讽刺呢? 孙虎心道,再大老粗,我们也是有脑子的。 打起精神来道:“你看,这么频繁的巡边,还有这么难的暗号,他们逃不过去的。” 他们,说的便是抓了花雷的一行人了。 花云面无表情看向他:“怎么逃不过去?一队巡边五个人,只要一起干掉他们,不就能逃了?再遇见,再干掉。再遇见,再干掉。” “…我们巡边士兵手里有信号筒,一个不对就会发烟花,他们——” 花云截住他的话:“等遇见下一队巡边的,我让你看看他们有没有机会发射烟花。” 很快,又遇到一个五人队,应该是认识孙虎的,几个人脸上笑嘻嘻的。 孙虎去看花云,只见花云突然从马上扑了过去。 五人大惊,下意识去拔刀,刀还没出刀鞘,一个接一个后脖子剧痛倒下马。 孙虎大惊,急忙下马去看,见他们只是晕过去才放心,气得看向花云。 花云背着两手,往北边跳了几步,回过身。 “你看,过来了。” 孙虎险些要晕:“有你这么欺负人的?跟个鬼似的飘过去。刀没拔出来的功夫能放倒五个人,将军都没你这么快的身手好不好?蛮国要是有你这样的人才早收了大华了。真是——欺负人。” 花云笑了,气的笑了。 “你们将军是不是没跟你说,还是他自己都没想到?掳走我哥的人还有四十几个,就算兵分四路,一路十个。五个人的巡边队,”花云踢了下脚下的沙:“喏,往沙底下一躺,等他们跑近了,两个对一个,怎么不能同时放倒了?” 孙虎一滞,好…有道理。突然觉得以往密网一样的边境线突然就成了筛子呢? 花云意味深长:“网还有眼儿呢。” 背着手,侧身站,头微抬,一声长叹。 蹲在地上的孙虎看呆了去,想不到冷清的花云小姑娘,还有这么…装…的一面。 “你倒是先帮我把人弄醒了,被敌人混进来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九章 焖鸡 花云回去吃饭洗澡,孙虎备受打击回了大营。 “将军,咱是不是把口令暗号设置的再复杂一些?”孙虎蔫蔫说完提议道。 重万里心里还在思索,若是自己,该如何将五个兵士同时放倒,听见孙虎的话冷冷一笑。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 “近寒食雨草萋萋,著麦苗风柳映堤。” “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川而为期。” 孙虎蒙圈,将军说啥呢? 重万里见他找不着北的模样,气笑:“这些皆是大文豪大诗人的名作,如何?蛮人学不了去吧?” 孙虎苦脸:“我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哎,将军,我听见一个,受降城,受降城是哪儿?在不在咱这儿?我咋没听说过呢?” 重万里无力:“把咱的口令换成这般如何?” “这,这,这兄弟们哪记得住?” “那还换?” “可花云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万一…” “万一什么?你当谁都跟她一样呢?可惜了…”重万里心里可惜花云是个女儿身,板着脸训孙虎:“假如像她说的一般,那些人沙隐埋伏,把我们的巡边小支队一网打尽。我问你,他们继续前行,大约多长时间能遇到下一队巡边?” “两刻。” 重万里点点头:“这还是最长时间,有些地段是一刻。他们除了藏在沙土下头没别的藏身之处。草都不长一根,只要站在高处,一望几多里。假如他们能成功击杀第一支队,要不要毁尸灭迹?用多长时间?会不会被后来的巡边队发现?” 孙虎点头:“时间不够。” “那便不管,仓皇而逃,遇到更深处的巡边队,他们要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再次沙隐?这个时间足够我们的人发现不对了。” 孙虎呆呆点头:“好像…” “再说,”重万里叹息:“他们怎么埋伏正好就能将五人包围其中的?” 孙虎彻底呆住了,好像不可能,可花云… “不过,花云说的对,二对一的话,确实会给咱们带了不小麻烦。呃…你过来,我教你一个小阵法,五个人能攻能守,守望相助。” 孙虎上前看重万里摆弄手下几个茶杯,听他讲解,眼睛越来越亮,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出去跟兄弟们说,今天就用上这法子。” 孙虎大步出去,重万里盯着五个茶杯,心中渐起烦躁,怎么就一点儿消息也无? “将军?” “进来。” “回将军,蛮国的人,抓到了。” “当真?”重万里精神一震:“在哪里?有没有人质?” 来人回禀:“并无。” 重万里怒道:“何时押到?本将军要亲自审问!” “已经在路上,还要一个半时辰才到大营。” 重万里面沉似水,看他不把他们一颗颗牙敲碎。 中午饭,黄婶子给花云焖了只芦花鸡。 “这可是我祖传的手艺,喏,就这么大个粗陶坛子,把鸡斩碎倒进去,拌上香料,埋在灰里慢慢的焖。香料一点一点透进去,这个火候可关键,大了不烂,小了不香。” “嗯嗯嗯,”花云咬着骨肉分离的鸡肉,一脸享受,真是太香了,不止有鸡肉的原香,还有别的什么的淡淡香气,两下一烘,更加诱人。不但有炖鸡的绵软,还有烤鸡的焦香,真是绝了。 “黄婶子,等我哥来了,你再做一次给他也尝尝。可惜,没法带走,不然给我家里人也带几只回去。真好吃。” 黄婶子哈哈的笑:“这有什么。等你走的时候,婶子给你带些香料,你回家自己焖着吃。” “我可弄不来。”花云想了想:“不过,我哥应该会。他烤野鸡烤的特别香。” “这就成,”黄婶子爽朗道:“等你哥来了,婶子教给他做。” “那你不怕我们偷学了去?这不是你祖传的吗?” “哈哈哈,哎哟喂,看看就学会了还能叫祖传的?关键是香料,我那香料啊,可没人能参透。” “那我就放心了,婶子别忘了啊。” 孙虎来时,黄婶子已经收拾了桌子回去了,花云也洗了个痛快澡换过衣裳。 孙虎抽抽鼻子,懊恼:“黄婶子焖了鸡?早知道我也来这儿吃了。” 花云倒了杯水给他:“你想吃跟黄婶子说不就得了?” “你知道什么?”孙虎诧异看她一眼:“才来了半天就投了她的缘?要知道连她男人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前几年,为了经常吃到这一口,兄弟们出钱给她开个饭馆,她都不愿意的。也不知道她看你哪好?” “我哪哪都好。”花云拎起一边灌满的水囊:“人家做的是心情,你们一群吃货哪能明白。走吧。” 心情?孙虎甩甩脑袋,什么意思? “哎哎,抓你哥的人抓着了一队。将军要我来问你,要不要去等着。马上就押来军营。” 花云脚步一顿,失望道:“看来,没有我哥啊。” 要是有花雷,进门不会扯鸡,也不会说是问自己要不要去了。 孙虎挠了挠头:“这队里是没有,不过,一定能问出什么来,顺藤摸瓜还能跑了他们去?” 花云摇头:“既然没有我哥,那我不着急去。先去巡边吧,别让别的趁着这机会溜过去了。” 孙虎不由佩服她镇定,跟着往外走:“那咱们先去巡边,过会儿再去大营。对了,你还去不去打野物的?” “去,当然要去。” 她急需喝点儿什么来抚平渐渐焦躁的情绪。 顺着上午巡边的路线继续走,来到一片小山头前。 “这群小山头是国朝的,边界线在山北边,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说是山头,比土包没高多少,稀稀拉拉长着干瘦的树,一看就没食欲。 “这里头能有什么好野物?” “…沙兔还是有的,有时也有黄羊,不定能有狼…这不是你们那,山里啥都有,就这往下挖三尺还是干土的地界,你还想找头水牛出来?凑合凑合吧。” “说的也是,反正我也不会在这里久待。你们都不在乎的,我嫌弃什么。” 孙虎气闷,没法跟这姑娘好好说话。 第二百章 伺候 花云盯着前头,耳朵灵敏捕捉到小动物的活动声音,往旁边一指:“你去那边进,我从这边进,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 这血,她是喝定了。 所以,要支开孙虎。 孙虎不疑有他,以为花云要跟他比试身手,挑挑粗眉毛,勒着马往一边绕去。心道,总不该打猎也不比她吧。这地方,他和兄弟们常来,早摸清哪高哪低了。 从往日里经常能打着野物的地方逛了一圈,孙虎马背上便挂了一圈沙兔,有四五只。因待会儿要回大营,没多少时间,不然他还能抓着更多。绕回原来地方,见花云已经停着马在等他了。 “哈哈,你对这里还不熟,没打着——” 花云座下的马儿摆了摆屁股,踢踏着腿,把孙虎的得意堵回胸腔子里。 “黄羊?不是,前两天来的时候都没发现有呢,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孙虎看着花云后头搭着的一头直角短尾巴的四蹄生物,语气里的嫉妒遮都遮不住。 “这玩意儿跑的可快,又能跳,你怎么抓住它的?”孙虎说完,想起花云同时敲晕五个人的身手,觉得自己白问,没期望她回答。 下马过去掰起羊头看:“啧啧,一刀毙命。你伏击它的?” 花云迟疑,点点头:“只要比它快。” “嘶——”孙虎撇嘴:“比它快?老子能再升一级。走吧,趁着还新鲜,回去让人煮了。” 孙虎上马,忽又觉得不对:“不对呀,你抹了它脖子,怎么没有血流出来的?难道是头病黄羊?” 花云差点儿笑喷,病黄羊?贫血吗? “习惯。我把血放干净了,这样带起来轻。” 孙虎很无语:“你真…以后别这样了。有些野物的血也是宝,能——”想起花云是个女的,忙咽下后头的话:“有用的。” 花云心里笑,面上当不知道的点头。 孙虎急着回去,花云却不急,仔细观察着四周,希望能找出什么异样来。 结果当然没有。 等回到军营,一问,押送蛮人的大车已经到了有个把时辰了。 重万里正在审问呢。 进到专门关押犯人的小帐篷里,重万里立在中间,头顶天窗的光洒进来,仿佛能看到他身上升腾起的白气,周遭气温都比外头低了那么几度。 孙虎缩了缩身子,将军心情很不美妙啊。 花云越过他往里看,只见六个大汉被捆缚在六根一人粗的柱子上,浑身上下挂满鞭痕,头脸也没幸免,血迹是鲜红的。听见有人进来,有几个抬起头,眼里透出阴鸷凶狠的光。 “没问出来?” 花云的声音很淡,重万里听得心里暴躁,手里鞭子一甩,啪的一声狠狠砸在一个蛮人身上。 一道鲜红的血痕在破碎的衣裳下出现。 “哈哈哈,有本事你杀了老子,别想从老子嘴里掏出一句话来。”说完又是叽里咕噜哇啦哇啦。 花云问孙虎:“他说什么呢?” 孙虎摸摸脑袋:“大概是说,他们二王子一定会打败将军,挥军南下。早晚有天蛮国会占领大华。” 重万里又是一顿鞭子,却是把六个人一起打了。 六个人咬紧牙,昂起头,仿佛是受酷刑磨砺的忠贞信徒般。 花云想了想,上前,问中间那个:“我哥是你们掳走的?” 那人诧异望向她,没有对着重万里的桀骜,有一丝惊讶和慎重:“你就是杀了我们十四个人的…小姑娘?” 没错了。 花云点点头:“是你们就好,我也不想浪费工夫。” 回头对孙虎道:“把那黄羊煮上去,别煮老了,肉嫩才好吃。” 蛮人怪声道:“想要伺候好老子知道你哥的下落?小姑娘不如你放我下来,让老子好好松快松快。” 其余五人哈哈大笑,肆意淫邪的上下打量花云。 重万里皱眉,孙虎变了脸。 花云拦着要挥鞭子的重万里,淡淡一笑:“好啊。” 轻轻一挥掌,蛮人头猛的歪向一边,喷出一口血。 啪啪啪—— 孙虎张着嘴,仔细瞧着地上,沾着红沫子的大牙逃出人口在地上跳着。 “一,二,三…七。我去炖羊。” 木着脸,孙虎很放心的走了。 看那些蛮人的惊骇样,敢情他们将军抽了半天,都不如花云一巴掌。 重万里沉默,他拿不准花云爆发,是因为听懂了那蛮人的话里意思,还是担心花雷。那就不好说话安慰了,还是…挥鞭子吧。 “不用,他不是让我伺候他吗?”花云转转手脖子:“好久没动手了,我还怕生疏了呢,正好锻炼锻炼。” 这会儿没人觉得花云风轻云淡的话不咸不淡,这分明将要上大动作了。 六个人眼里不禁滑过惊恐。 虽然那十四个弟兄的尸体没能寻回来,但其中第二次去抓花云的带头兄弟的死后情景,他们还是能打探到一二的。相比之下,那十三个兄弟走得堪称安详。 这个魔女,想干什么? 花云问重万里:“你要不要回避?” 重万里摇头。 花云手腕一抖,她那准备着随时给什么东西抹脖子的小刀片滑了出来。捏了捏,觉得有些不合适。 “你有没有匕首?要小点儿锋利点儿的。” 重万里不假思索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来。 花云接过来拔开一看,只见半掌多长的刀身薄如蝉翼,寒光四射,这绝对是一把吹发即断削铁如泥的神兵。 “好东西。” 要知道末世里这样的匕首不少见,却是加入后世才发现的稀有金属,甚至加入晶核,用高科技手段制成。但这里的兵器全是人工打制,甚至没有合金的出现,就能有如此模样,当得起一声“神兵”。 “这是我家祖传的匕首,刀身里加了天外陨铁,锋利非常。” 花云顿时想起黄婶子的焖鸡,也是祖传的。一沾上“祖传”两字,顿时高大上有没有? 伸手还回去:“那这是宝贝,用它太糟践了。你收好吧。” 重万里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算我向你请教,怎么让这几人开口。” 花云眨眼,这是借她,还是送她? 重万里别过脸:“你别多想,我不会送人。” 第二百零一章 你敢死 花云哼了声,走到被她一巴掌扇的还没醒神的蛮人身边,手里匕首轻轻一挥,十几圈粗绳应声而落。 “把那张桌子摆到这边来。” 重万里将角落的大桌子放到六根柱子前,花云把蛮人甩了上去。 “开始了。” 花云上前一按,四仰八叉的蛮人本能要翻身。 花云皱眉,见一旁有绳子,搬过来将那蛮人从肩膀到小腿,密密匝匝结结实实和桌子捆在一起。亏得那桌子够长。 胳膊也被紧贴着身子捆结实了,粗粗的麻绳一直捆到手腕还往下,只露着手掌。 重万里皱眉,绑的跟粽子似的,这样就能招供了? 那蛮人还一直冷笑,嚷着捆得一点儿都不疼。 花云也不恼,戳戳他露在外面跟蒲扇似的大手。冷光一闪,小指缺了一截。 “果然锋利。”花云赞道。 蛮人咬紧了牙,不吭一声,心里却忽然想到死状凄惨的那个同伴,据说,就是双手被碾成了肉泥。 那五人眸子一缩,呼吸不禁一停。这女人,都不先问一句的吗? 问?花云不觉得有那个必要。 祖传匕首的尖儿顺着流血的小指转动着往上滑。 蛮人蓦地睁大了眼,手掌极力躲闪,却只能动动手指,可那冰凉的触感如跗骨之疽摆脱不得。 重万里也睁大了眼,眼睁睁瞧着薄薄的一层人皮从手指脱落,并未沾染多少鲜血,透过上头洒下的光线,那半透明的皮质… 花云沉静的剥完半根小指,看了眼闭紧牙关的蛮人,微微一笑:“不着急说。” 蛮人身子一颤,另五人一哆嗦。 祖传匕首在花云手里仿佛是另一根手指,指哪剥哪,一根,一根,一根,又一根,蛮人右手的五根手指全变成失去皮的红通通。 重万里张了张嘴,声音嘶哑:“要不要…拿些盐来?” 桌子上的人身子一僵,那五人怒目。 “不急。” 花云回道,手下不停,没一会儿,手背手心也落下两张皮来。 桌上的蛮人脸色惨白,嘴唇被牙齿咬破,身上衣裳早已湿透。汗水侵染鞭痕,一定很疼,但被剥皮的剧痛忽略了去。 “可以抽筋了。” 什么? 剥皮!抽筋? 真要抽筋?! 六个蛮人和重万里如是想。 当然要,这个词难道只是虚话吗? 花云转动着祖传匕首,在他手背上挑啊挑,突然挑到一段什么东西出来,往外猛的一拽。 “啊——你杀了我吧!”蛮人大喊,嘴巴猛的一咬。 不好,他要自尽! 重万里想去拦着,可被那段貌似手筋的东西拽动的心神一时半会儿归不了位。 花云身影一闪,巴掌一扬,啪的一声脆响。 蛮人脑袋猛的一甩,噗的一声,蹦蹦蹦…多么熟悉的掉落声啊。 重万里莫名腮帮子疼,好了,牙全掉光了,就算还剩下几颗,也咬不了舌了。 花云居高临下冷冷注视死去活来的蛮人道:“我不让你死,你敢死!” 蛮人恨不得晕过去,可偏偏剧痛让他清醒的很。 花云冷冷扫视绑在柱子上的五个:“不急,我有的是时间。” 五人齐齐打哆嗦,当即有两个迅速去咬舌头。 可惜,他们还是不清楚他们面对是什么变态的人类。只觉一阵风刮过,嘴里都多了一团…麻绳? 重万里惊,她什么时候弄的?身法…好快! “给我仔细看着。” 花云缓慢而残忍的拽着那一条手筋往外扯。 “啊啊啊——你杀了我——” 因为没有牙,这话喊的有些漏风。 帐篷外头听壁角的孙虎抱着胳膊软着腿走开了。 一条拽出来扯断,再来一条,慢慢拽,不着急。 “啊——啊——啊啊啊——” 离着这帐篷近的兵士已经再次往后退了。 这是修罗光临人间了? “不着急,”花云手上扯着桌上蛮人的手筋,眼睛却望着另五人,平静的脸寡淡的表情与她才进来时并无二样,仿佛她做的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不着急,你们再等一会儿。” 不着急? 再等一会儿? 你们? 五人一想待会儿自己也要来一次,恨不得从没投生当过人。 “呜呜,呜呜,呜呜——” 重万里心里一动,走上前一把捏住发声之人的下颌,掏出麻绳,仍旧捏着他,防止他自尽。 “我说,我说,我说——” 重万里放开手。 旁边人大怒,瞪大了眼:“呜呜呜呜——” 花云冷哼一声,手指用力。 “啊——啊——啊啊啊——”桌上蛮人的脚趾头都扭曲了。 “呜呜呜,呜呜——”这是最边上一个蛮人,神色萎靡。 重万里过去掏了麻绳出来。 “我,我说,只求个痛快。” 很快,剩下三个包括那个起先瞪眼的,也吓破胆子两股战战要招供,只求速死。 花云冷笑,问桌上那个:“你呢?” 失了牙的蛮人再无先前的嚣张阴鸷,哑着嗓子道:“只要能让我死。” 这是要招? “分开审,这不用我教你吧?” 花云淡淡的话语,让重万里觉出一股蔑视在里头,可他竟想不出自己能反驳什么。只是沉默点头,叫了人进来。 花云忽然上前,啪啪啪啪,打脸声不断,地上多了好多牙。 重万里上前细看,不得不由衷佩服,五个人,全部都是下排牙被打落干净。 真是…漂亮。 重万里莫名心凉,自己连打人巴掌也比不上人家啊。 花云不再操心审问的事情,若是重万里连这也干不好,大华早被长驱直入了。 走到外边,孙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悄悄声问她:“还有什么你做不到的?我服了你了。” 花云认真道:“绣花。那个我不会。” 孙虎一愣,怪异看向她手里的匕首:“不会吧?小刀都玩得这么转,还能被根针难倒?” 花云无奈道:“我还真不会那个。”其实是因为她觉得绣花没用吧?转了转手里的祖传匕首:“忘了把这个还给重万里了。” 孙虎忙拉住她:“待会儿,不急。将军没出来前,你别进去了,他心情一定不好。” 花云挑眉,我还怕他? 我怕啊,孙虎眼睛转了转:“黄羊汤好了,你且喝一碗。肉也正好。” “那走吧。”花云矮下身子在脚边沙土里将祖传匕首插了几下。 第二百零二章 主动 要说这匕首真是好,又是剥皮又是抽筋的,半点儿血腥不沾,但花云总觉得有股血气味儿,才去蹭蹭土。 真不错,能不能用给自己赔罪的名头把这匕首讨过来? 花云吸溜着黄羊汤,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孙虎偷偷瞧她,眼角直跳。那把匕首啊,那把祖传的匕首啊。他们将军都不让他们摸的,平日里擦拭也是拿细软的上等好白棉布温柔的擦。就那样被插进沙土里祸祸,自己的小心肝哟… 黄羊肉汤炖的正好,花云喝到一半,重万里便回了来。神情说不上多么好,呃,这位将军大人好像就没有好脸色的时候? “分开问的,招出来的都差不多。事情果然是蛮国二王子指使的。见军营里弄不出来,得了…消息,便要去找弩弓的原来主子。那姓成的是他们领头的。可恶,真是狡猾。” 重万里推开孙虎送上黄羊汤的手,摇摇头道:“竟谨慎到如此地步。他们是分头走了,可谁也不知道谁和谁在一起,从哪边走。那六个一队,是最早被分出来的,他们走得早,而且,我看着不是很有脑子的,一路直行并无绕路,所以才被抓住,才能这么快被押送到大营来。” 花云点点头,跟她前后脚到,是挺快的。 重万里懊恼道:“他们不知道你哥跟哪路人走…” 花云再次点点头,平静道:“知道他们是最先到的,心里就有底了。大不了再抓就是了。倒是那个姓成的,知不知道底细?” 重万里默了默:“他是大华人,据他们交待,姓成的被仇家追杀,逃到蛮国地界,正好被蛮国二王子救了,之后便为他做事了。” “追杀?为什么被追杀?姓成的有什么来头?” 重万里摇头:“这个他们也不清楚,只说有些年头了,他们之前与他并不熟。郑达微来过信,说已经去查了。” 花云叹了声:“不知他底细,总担心他会有什么后招。” 谁说不是呢? 孙虎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个冷凝,一个淡漠,他不想再在大帐里呆了。 忽然,花云道:“郑大人说我能被找到,是你这里出了什么线人细作,还是你的手下人。是什么人卖了你?” 孙虎偷偷往外溜的步子一僵。 重万里侧了侧脸。 这是不想说了? “人被你弄死了?” 重万里不想说,可花云就那样盯着他,他一直不说,她就一直盯一直盯。 罢了,她是直接受害者。 “孙虎,你带她去吧。” 花云便站起来去跟孙虎,敏锐觉察到他神色的不自然。 这里头有事儿啊。 孙虎带着花云来到一顶小帐篷里,离着关押蛮人的那里并不远。进去便看见当中放着一个大笼子,一人多高,根根胳膊般粗的木头。里头一个人仅着中衣,靠坐在笼子壁上,头微微仰着,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花云仔细打量他。虽然一脸生无可恋的消瘦模样,但他的脸和手都是干净的,身上的衣裳也是干净的。笼子里面地面也是干净的。甚至整个帐篷里都是干净的。 这个人不是普通的细作吧?要知道蛮人那边都被打成什么鬼模样了,这人细看有疤,但也好的差不多了。 “他是什么人?”花云问。 彭仇听见动静,慢慢睁开了眼,见到孙虎微微点头,转而看见花云变得疑惑。 虽然花云开了口,但她的声音比较中性,配着一身戎装的小兵模样,谁也猜不到她是个女的。 孙虎默默道:“是个武将,以前…得将军看重。”又对孙虎喝道:“这就是将弩弓献与将军的人。蛮国二王子将她哥哥掳走了。” 彭仇震惊,望着花云,颓然低头:“对不起…” 花云挑眉?真不愧是重万里带出来的,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竟然还会愧疚的?对我这个不相识的人都会愧疚,又怎么会卖国?” 彭仇闭上眼不再说话。 孙虎恨恨:“他就是个糊涂蛋。” “哦?”花云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过来:“瞧着你们交情很好啊。来吧,说来听听。” “…你不去巡边了?” 花云摇头:“听个故事的时间还是有的。左右吃饱了无事,当消化食儿了。” “…你不生他气的?” “生气啊,我现在正在生气。” 连彭仇都觉得看不过眼了。这么平静的脸,这么平静的语气,火气在哪儿呢? 不过,孙虎想想人家姑娘方才生生把地狱酷刑施展到人间,眉毛都没动一根的,便明悟了:这姑娘估计跟他家将军一样,是个面瘫。 不过一个冷的像冰,一个像…水,死水。 既然重万里让他带她来看彭仇,可见是不用瞒着的意思。孙虎抹了把脸,也拉了张椅子来坐下,和花云两人面对着彭仇,便讲起了彭仇的身世。 听了半天,花云总结:“你真可怜。” 孙虎:“…” 彭仇:“…” 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悲惨经历深仇大恨,彭仇却再无半点儿喜怒哀恨,仿若听别人的故事。 “重万里想给他报仇?” 听她直呼重万里,彭仇睁开了眼看她,竟带着不满的意思? 花云乐:“你都要谋害他性命呢,还看不得别人对他不敬?” 彭仇:“…” “是了,”花云忽然明白了:“其实你最终目的只是想捅个大篓子出来,重万里也兜不住的大篓子,是为了将你的冤屈大白天下,逼的那些当官的不得不惩治那些仇人。但也不会到真到危害重万里他们性命的地步吧?” 彭仇不语。 花云又道:“我猜,你被他们发现,是你自己主动要暴露的吧?” 彭仇一震。 孙虎腾的站起身,带倒椅子,大声问:“真的?花云姑娘说的是真的?其实是你自己主动暴露的?” 孙虎激动的不行,若是这样… 显然,彭仇听见的重点跟他不一样,伸手指着花云:“他,她?是女的?” “女的,女的,当然是女的。”孙虎颇为不耐烦:“这么嫩的小姑娘,你看不出来的?赶紧回答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彭仇一时无言。 花云摸摸脸,说到嫩,好像对面这个彭仇皮肤也不差她了,怎么保养的? 第二百零三章 故意 “究竟是不是?”孙虎恨不得钻进笼子里提起他领子问。 彭仇别过脸:“你们想多了。” “你——”孙虎下意识去看花云。 花云耸肩:“是真是假关我什么事?真想知道就去查啊。当初谁发现他不对的,怎么发现的,细细的问,总会查明的。” 孙虎立在原地脸都憋红了,最后道:“我这就去。” 说完,竟也不管花云就直接走了。 帐篷里一时静悄悄,还是彭仇忍不住先开了口。 话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老盯着他一大老爷们儿瞧是怎么回事儿吗? “花——云姑娘,不知你还有何贵干?” 没事儿赶紧走。 “这不是闲着没事儿来看看你吗。” 彭仇脸皮抽了抽,他觉得他宁愿面对重万里那座冰山呐。 “你——刚才为何要那么说?无亲无故,我是害你哥的凶手,你犯不着为我托词。” “托词?既然能隐藏那么久,还得重万里看重,怎么可能就大意被人追踪发现了?” “我不小心…” “习惯是最难改变的,你看着不是随便大意的人。****提防别人的人,怎么就忽然放松了警惕?” “…” “家逢俱变,背负血海深仇,你能从军营底层一步一步打拼上来再去报仇,非是泛泛之辈。心里只想报仇的你,还能有什么外界原因能让你大仇得报之前功亏一篑?除非是自己愿意的。” “…” “你能在重万里眼皮子底下跟蛮国人勾搭在一起,是怎么个大意法儿被一个不如重万里的人幸运发现的?” “…” “看来你心里除了仇恨,还是记着你们那点儿战友情的。” “…他们,该恨我的,恨我到死。” 花云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抬抬手指头,指着牢笼内:“两床厚被子,跟我待遇不差了。可见他们确实恨你。” “还把你收拾的这么干净。” “喝水竟有茶壶茶碗的。” “啧啧,那是什么?囚犯也能看书的?” “…” 纹丝不动的彭仇突然抱成一团,脸深深埋在胸膛里,胳膊紧紧抱着脑袋,肩头抖动。 花云无趣站起来,闷骚的人啊。 “我先走了,告诉孙虎一声。哦,对了,你好好活着,毕竟我哥被掳走的帐我迟早要跟你算一算的。” 当真就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彭仇还在抱脑袋。 没去找孙虎和重万里,花云也没再去巡边,直接回了白沙镇。问黄婶子。 “婶子在边关这么些年,有没有听说过从哪里能绕过边军进蛮国的?” 热情洋溢的黄婶子顿时冷了脸,警惕盯着她:“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看来,黄婶子一点儿不知内情。 花云不觉得有什么好瞒的。自家的事儿,已经上升到两国交战的国际高度了,有必要瞒着当事国人的? “我哥被蛮人偷走了,八成要运到蛮国去。我才追到边关来的。重…将军说帮着我把人找回来的。可现在还没消息,我才问婶子这个。” 黄婶子惊:“怪不得你一个小娃娃来这地方呢。” 虚十四的花云小娃娃… “怎么不是你爹你娘来呢?” 花云为难道:“我娘怀着身子呢,怀相不好,这事儿没敢告诉她。我爹更不能走开了,他一走,我娘还不得瞎想。家里除了我哥就我最大了,而且也会几手拳脚功夫。可不就我来了。” “哦,”黄婶子了然,但还是道:“哪有什么小路的。咱白沙镇的来历你也知道,都是军营里出来的老兵。平日里一旦发现有哪里巡查有疏忽的,也立即报到营里去。” “这做的对。”花云叹息:“我也是着急。人在咱这边还好说,万一真进了蛮国,再找回来就难了。” “你哥是咋?咋会被蛮人偷走了呢?” 花云便道:“受了牵连,本来好好去上学的…婶子能不能帮我打听着些?” “行,我给你问着。” 话是这样说着,可黄婶子眼里的警惕可没退,临出门还回头望她几眼。 第二天,孙虎再来时,比平时晚了一会儿,黄婶子拎着篮子一起来的。眼里已没了昨天的防备,恢复了那豪迈的热情,还掺杂着担忧。 看来,孙虎给她解释了。 孙虎神情有些怪异,看着花云略微激动。 吃了早餐,跑到路上,孙虎感激道:“我去问小昆了。那小子有些…好色…” 见花云瞥他又急忙解释:“不是,他还没成亲呢,老大不小的了…说怕哪天自己死在战场上害了人家姑娘…咳咳,就是偶尔进个青楼那种。那臭小子,没脑子好糊弄的很。彭仇跟蛮国联系是通过一个小寡妇,长得还行…” “我昨个儿去问小昆,他才迷迷糊糊想起来,他以前没留意那小寡妇,是后来彭仇恍惚在他耳边提了几次,他才上了心,以为小寡妇对他有意思…” “抓着彭仇那晚上,是他睡着睡着闻到一股香味儿,跟小寡妇身上用的香一个样。他还以为自己是梦见小寡妇了,那天他正好休息,心里痒痒,就去爬墙头了…他是以为小寡妇喜欢他才去爬的…就是进去了也不会干什么…顶多拉拉…咳…” 孙虎觉得不能再解释了,自己对着一姑娘说这么多干啥? “现在想起来,分明就是彭仇引导着小昆接近小寡妇,发现他不对呢。” 孙虎连连拍脑袋:“小昆这个糊涂的,我不去问他,他都想不起来这里头不对劲儿。” 说完又抬头朝花云笑:“我们都是笨的,不如你聪明。你一来就瞧出不对了…我们就是笨。当初小昆说他对小寡妇动心,是因为几次和彭仇走到一起,那小寡妇对他抛媚眼…” 花云笑:“不是他看见小寡妇对他抛媚眼,是彭仇事后跟他说,小寡妇给他抛媚眼吧?” “对啊,”孙虎懊恼:“这事反过来想,彭仇和小寡妇是蛮国的线人,起先咱都不知道他俩走得近的,那怎么可能还往一起凑,这不是生生让人怀疑吗?不怕挖出一个牵出另一个啊?分明就是彭仇故意嘛。” “后来那小寡妇呢?” “死了,我们去抓她时吞毒死了,牙里藏了毒。”孙虎叹息,隔了会儿又纳闷:“我们大老粗想不出来,可将军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呢?” 第二百零四章 烂了 花云远视前方,轻轻抖动缰绳,淡淡道:“想得到如何,不想到又如何?彭仇通敌是事实,这一点没法改变。” 孙虎瘪了下去:“可…还是不一样的…” “是啊,至少你们心里舒服些了吧?” 孙虎点点头,不死心追问:“你说我们将军有没有发现?发现了吧?发现了吧?” 花云看他眼:“你是要搞清楚你们将军不比我笨是吧?” 孙虎不好意思笑:“那是我们将军…” “你见过待遇这么好的囚犯?便是你们做了手脚通了人情,重万里若是不同意你们能做到?” “啊?啊!那,那,我们将军知道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没…” “对了,既然重万里要帮彭仇报仇,为什么彭仇还在边关大营?不该是进京告御状吗?” “告御状?你是听书听来的吧?皇上的皇宫是那么好进的,你当皇上闲着没事儿天天出来遛街呢。而且,彭仇家的案子…” 孙虎说着说着不说了。 花云呵呵:“我哥的事不是他家案子牵扯的?我还不能听了?” “呃…也是,如果不是他那案子特殊,他真不会来这么一出。是这样的。”孙虎心里道,将军啊将军,反正你家破事大家都知道,不多花云这一人。 “当年彭仇家的案子牵扯到三层官员,那最大的官呢,很巧,哦,不巧,唉,是将军家里的当家主母的亲哥哥…就因为这,彭仇自觉报仇无望,才想了这么一损招。” 花云惊讶:“这么说,其实这一串事儿,都是重万里家人搞出来的?” “不能这么说…” “他家当家主母是他奶奶还是他娘呢?总不可能是他嫂子吧。” “是将军的后娘。这话一说吧,又牵扯出将军家的破事来。将军的亲娘早没了,他爹娶了后娘。后娘心毒,迷惑了他爹,要害死他。亏得将军福大命大能长大成人,呆在边关就不愿意回了。将军早想把那女人除了,可他后娘有将军爹撑腰啊,娘家,就是那个大官也给她撑腰。将军一直没把握把他们全灭了,这不,还在边关憋屈着吗。” “将军在京城都压不住那女的。彭仇这事儿可是牵扯到他后娘的后台。只要露出一丝风声去,也不用等进京了,他后娘的哥非得派杀手来这杀了彭仇不可。” “彭仇家的事儿又久了,他也没什么证据。将军暗暗派人去搜查证据了,等准备好了,再打他后娘的哥个措手不及。不单彭仇这一桩,以前他后娘的哥还借机克扣过我们军饷,他娘的坏种儿一个,八成是想害死将军呢。” “将军派了几路人手去,去他任职过的地方都搜集证据,估计快差不多了,到时候从彭仇这个案子入手,彻底把他后娘还有她哥一窝端了。牵扯上良将被逼通敌,将军他亲老子也护不住了。就不信他后娘还能迷住皇上不成?” 花云点头:“这是要捅破天了。” “不捅不成,将军他爹太…重色忘儿子。弟兄们早想偷偷砍了她去。” 花云眼睛一亮,顿时道:“这个可以。给我钱,我能神不知鬼不觉把那女人脑袋给重万里带来。” “啊?”孙虎张大了嘴,这是要接人命单?这姑娘能不能正常点儿? “我想,将军更喜欢亲自弄死她。不劳你费心了。” 巡边回来吃饭,黄婶子对着花云更近亲几分,主动提起帮她打听着,还安慰她花雷一定能救出来。 花云倒也没放多少希望在她身上,毕竟昨天她说的也是事实,白沙镇的人真要是知道什么,肯定第一时间报到营里去。 之后,花云一连几天只是巡边都没往大营去,孙虎每天来,就是瞅她的眼神不对,花云装看不见都装不下去了。 “你干嘛?有话就说。” “那个…蛮人,被你剥皮又抽筋那个…手废了…” 花云莫名其妙:“你也说剥皮抽筋了,怎么可能好?难道重万里还好心给他请大夫医治?不早晚是死,还浪费那药干吗?” 孙虎干咽了口口水,姑娘,说这种话有心没有?虽然是大实话,但…考虑一下听的人的心情啊。 “我就是那么…一说。我都听说了,听说你之前弄死了他们十四个,有那么一个也是弄了他的手?” “弄了手?哦,你是说埋伏我那一波啊。是啊,带头那个跟大营那些一样,给我玩宁死不屈,我当然得使使手段了,不然哪知道他们分开逃呀。” “恩,你到底怎么弄他的?” 花云瞪了眼,怎么说话呢? “没什么,就是把他手骨一寸一寸碾碎了,他没那个硬气,还没碾完两只手就招了。” “…” 什么样的人杰在你眼里才够硬气? “我就是说这个,以后你要是再遇上,碾骨头就碾骨头吧,剥皮抽筋…太不适合个姑娘家了。” 花云更加纳闷:“我自己都不介意,难道你是心疼蛮人了?” “怎么可能,”孙虎脸色纠结的不行:“那天晚上,将军没吃饭。进去审问的人,三天没吃饭。还有见过那只手的小兵,都——吐了。” “你也去看了?” “…没见这几天我都没和你一块吃饭吗?” “…” 瞧着他好像真瘦了那么点儿? 一群糙老爷们儿怎么都长了玻璃心肝? “他那手真治不好了?” “已经开始烂了…”孙虎说着想呕。 花云望着天边云朵,悠悠一叹。其实,剥皮抽筋真没什么大不了,主治愈的木系二级就能瞬间治好。就是风行那个水系,升到高级也能医好。只是…这里不是末世啊。 “重万里能让他活几天?烂就烂了吧。” 孙虎不禁拍拍脸颊,得亏这闺女不是自己的,不然真是愁死。 “虽然,他们没有提供多有用的线索。但将军根据他们的描述,大概描了另些人的身形面貌图来,抓那些更有把握了。说不准马上又抓了新的来。” 希望吧。花云舔了舔牙:“再抓只黄羊去。” 正如孙虎所说,有了那六人的描述,抓捕漏网之鱼变得有目的性了,又有两队人被押送过来。 花云是逼供的不二人选,当然要在场。 第二百零五章 成老板 花云果然听孙虎的劝,没再剥皮抽筋,只是—— 有幸旁观的孙虎恨不得自己没进来。这把手掌一寸寸碾碎了当面团揉,虽然没破皮没流血,可他还是忍不住直打冷战。这姑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五根手指头生生被她捣鼓成盘丝花。看着还挺别致?! 他一样吃不下饭好不好?! 而且,耳听得先被打光了下排牙的蛮人的惨嚎声,他晚上也睡不安稳了。 突然好荣幸的说,幸亏这姑娘是大华人,万一是蛮国那边的… 孙虎偷看重万里,虽然将军同往日一般一动不动冷若冰山,可他总觉得是僵了。 “我招,我招——” 花云很是惋惜放下另一只“盘丝花”,意犹未尽道:“其实我还会别的花样。” 这次观刑的蛮人没被堵了嘴,只是脚下散落一堆牙,听见她如此说,连最初骂她是罗刹恶魔的话都没勇气再喊。 花云出去等重万里审了供词送来。 “密道?” 花云看了供词有些懵:“还真有这玩意儿的?” 重万里点点头:“是姓成的大华人掌握的。” 花云没仔细看供词,只问他:“边界这么大,这么宽,他们是怎么挖了密道出来没被发现的?” 摇摇头,重万里道:“这些人只知道姓成的手里掌握着一条密道,能从两国自由来往。但他们别的便不清楚了。分开时,只说,在边关附近的城镇里留意暗号。看来是姓成的去主动找他们,他倒是非常谨慎。我有种猜测,姓成的八成会独身上路,便是我们把所有人都截住了,他一样能逃脱去。要知道,他本就是大华人,而且还会些易容术。” “人才呀人才,啧啧,”花云鄙视:“怎么人才都被蛮国二王子挖了去?” 重万里周身温度顿时低了好几度,等郑达微的调查结果出来,他非得好好发泄发泄不可。掌握着边关密道的人?他吃人的心都有了。 “边关地势起伏却无大的遮挡物,而且土层结构并不稳固,地道的可能性不大。我估计应该是我们没发现的别的通路。姓成的在国朝的身份是走商,说不准真发现什么小路之类。可惜,他们一共来了大华六七十人,却只有姓成的一人知道在哪里。” 花云叹:“通敌哪是那么好通的?估计除了姓成的,那个二王子也不知道,不然姓成的失去了价值,一个大华人怎么可能真正成为蛮国王子的心腹?” 重万里看她,怎么听着是为姓成的叹息呢?敌我阵营要分清。 他怎么会知道,花云心里的阵营分割,只有一种,自己人——外人。 她心里的自己人,才那寥寥几个,万二舅家都没那荣幸的。 “若是知道密道在哪里,就好办了,到底在哪呢?” 重万里来到沙盘前喃喃自语。 花云跟过去看,苦思一会儿,伸手指着一个地方,问他:“这是哪里?我没去过?” “这?是天绠山。山并不是特别高,但地势特别险。像一段一段悬崖峭壁堆积一起。是片荒山,寸草不生。传说是神仙降下天罚的地方,那里周围十里连只蚂蚁都没有。水土有邪性,以前我还专门去看过,拿那里的水喂沙兔,没三天就死了。堪称人间绝地。” 花云手指在沙盘上象征着山群的石子上点啊点。 重万里心思一动:“你说…密道会不会可能在那里?” 花云道:“这里没有兵士巡查吧?” 重万里摇头,眼睛一亮:“难道真是那里?可是,从来没人敢进天绠山,传说有进无回。可能里面有天然的迷阵,一进入里面便分不清方向,司南也没有用。” 司南?指南针?估计那山有混乱磁场。 那不是问题。 花云道:“我现在就去那里看看,能不能进人一看便知。” 重万里迟疑,还是道:“我让孙虎带你去。你们要带足水,一定不能喝那里的水。” 花云点头,估计那山里头都是重金属矿。 重万里顿了顿又道:“已经让那些人将他们暗号画出了,我派了人会留意周边城镇的暗号踪迹,一旦有发现就将计就计,将他们引来一举拿下。” 花云点头,心里有些不安,姓成的太狡猾,总觉得他不止这些手段。 花雷到底在哪儿呢? 花雷正望着一群黑黝黝的山发呆。就这鸟不拉屎草不生根的黑石头山里,竟然隐藏着通向蛮国的密道? 他侧头望了自称“成老板”的人一眼。 这个人,精明又不失狠毒。 自己是两天前见到这个人的。 原本看押花雷的是八个大汉,花雷被他们天天用迷药迷着,竟一个逃走的法子也想不出来。 成老板找到这些人,提出风声紧,他带着八个人还有一个人质,怕是逃不到边境就要被人发现。便提出由他带着花雷走,两人都是大华人,不惹人注目。 八个人和成老板不是一条心,当然不同意。成老板便说,他只能再带两个人护送,其实是监视。再多一个人,大家擎等着死吧。 八人商议了一番,点头答应。 接下来,花雷见识了一番成老板的易容手段。原本他还好奇,这八人的面容怎么与国朝人无什么差异,原来是易过容的。真面目却是高鼻深目,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土人啊。 成老板好手段。将八人从头到尾捯饬一遍,个个像换了个人似的。连花雷也被他化妆成一个小姑娘,而且身上衣裳被剥了干净,换上一身随处可见的花花衣裙。头发扎了两条大辫子。 花雷那时起便知,成老板不好对付。 八人选了两个身手最好最机灵的跟他们上路。 成老板还嘱咐:“实在不成,你们就往南走。往南走,一定查的不严,等风声过了再回大夜。” 就这样,四人上了路。 只是过了一天,晚上歇息过后,第二天早上,那两个大汉再没醒来,一脸青色,嘴唇发黑。 花雷瞪眼:“你杀了他们?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成老板当时赏脸说了句:“我只要带着你回去就行。” 站在黑石头山面前,花雷恍惚明白了什么:“这里的路只有你知道,你不想告诉别人才杀了他们吧?” 第二百零六章 绝人 成老板赞赏笑道:“小子很聪明呀。可惜了,不然,我真动了心思收你当徒弟。” 花雷默了默,看着眼前黑石头山,总感觉瘆得慌。 “你真要把我弄到蛮国去?” “不然呢?”成老板虽然在笑,眼底却一片冰凉。 “都是大华人,你怎么想不开就当了卖国贼?” 成老板不气不恼,摇头道:“你错了,大华的成生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为大夜二王子效力的成老板。” 成老板上前,掰住花雷的嘴,塞了个丸子一样的东西进去。 花雷大惊,想吐,可那丸子入嘴即化,带着一股怪味儿滑进喉咙。 “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成老板一笑:“没有我的解药,一日之内,你必死无疑。” “你——我又跑不掉。” “那可不一定,你那妹子实在厉害,我的人手折了大半进去,我可不敢掉以轻心。” 花雷欲哭无泪,大妹啊大妹,以后藏着掖着点儿,哥半路想跑都跑不了。哪个都说你太厉害不敢小瞧我,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都往哥身上招呼啊。 “走吧,解药我没带在身上,只能到了大夜再配了。所以,你跑了也没用,只能死得更快。” 成老板上前,牵着花雷手上的绳子,往山里走。 花雷怒:“没有解药?这山一天能翻得过去?” 看着无边无际啊。 成老板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别耽搁。 “没事,我这有药,半天服一粒,能延缓毒药发作。足够你撑到解药配出来。” 老奸巨猾。 花雷恨得磨牙:“呸!身为大华人,甘愿当蛮国走狗。你父母家人要是知道了,都没脸出门见人!走狗!” 成老板猛的站住,面无表情死盯着花雷。 花雷心里一咯噔,老东西别把自己杀了吧? “我父母家人是被大华人杀死的。” 什么? 花雷咽了咽口水:“你家是…土匪出身?” 成老板冷冷瞧着他,把花雷瞧着直发毛。 忽然一笑,成老板复拉着他往前走:“你想知道?也没什么不能说。我和你还是老乡了,我可是正经的茴县人。” “茴县人?”花雷吃惊:“那你怎么去做了蛮国走狗?圣人文章全白学了?” 成老板冷冷道:“圣人文章有个屁用?小子读书莫要读傻了。想我成家当年在茴县虽不是数一数二,但也是富户。哦,有些老人至今还有印象。哼,我真后悔当年听了长辈的话只攻读文章,倒不如学一身武艺…” 花雷支棱着耳朵。 成老板瞪着他,忽然笑了笑:“你家啊,倒是走了运道。得亏姓郑那小子眼界高,不然就凭那弩弓带来的大功劳,遇到眼红心黑的小官,能把你家杀干净去。” 花雷心里一咯噔,一边被他带着走一边试探问:“这么说,你家是有啥宝贝被坏官惦记上了?” 成老板一顿,沉默望了望天,复又往前走:“是宝贝,给龙椅也不换的宝贝…我家里人被狗官接连害死,只有几个人改名换姓逃了出来,可是他还是不放过我们,要斩草除根…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不人不鬼的活着…” “所以,你再跟我提什么大华忠君爱国的,我先抽你个半死!” 花雷立马闭嘴,立在原地,小心问道:“你…就没想过上告?” 成老板头也不回冷冷道:“仇人官太大,上告无门。” “你…不想报仇雪恨?” “想啊,没用。” “那个,我…我是说或许,”花雷想着对策,期许成老板能小小心动一下:“或许,我能帮你呢?” “哼哼。”成老板拉拉绳子:“走。” “真的,我帮你啊。你也知道,我妹的弩弓献上去是立了大功的。重将军,你知道吧?还有,还有郑大人,你也知道吧?他俩可不简单了,欠着我妹人情呢。我妹开口让他们帮你,他们必须答应啊。你想想,你想想啊…哎哟…” 花雷被拉了个趔趄倒在地上。 成老板不耐拉他起来:“别动心思了,我明话告诉你,重万里和郑达微的身份我比你清楚。可惜了,我那仇人不比他们弱,你死心吧,老老实实跟我到蛮国。配合着点儿,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是吧是吧,我说是吧。”花雷跳了几步,嚷道:“你也说‘蛮国’,可见你心里还是将自己当大华人的,你没当过自己是蛮国人!对吧对吧!” 许是在这上无飞鸟下无走兔的绝地,人更怕寂静,成老板竟有兴致跟花雷说话。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蛮国人的?”成老板牵着花雷绕进了山,四周头上全是黑石头:“当年,我被仇人派来的杀手追杀,拼命逃到边关。我想,只要出了大华,他就死心了吧?不熟悉地形,竟然逃到这,天绠山,人间绝地。那杀手觉得我死定了,一定不会活着出来,就走了。” 成老板站住脚摸上一块黑石:“呵呵,我也以为我死了,我骂老天不长眼,好人不长命,呵呵…老天终究是张了一回眼,祖宗保佑,我竟稀里糊涂走了一条生路出来,出了天绠山,到了蛮国的地界,昏死在山那边。是二王子路过,拣了我回去,救活了我。” 成老板看着沉默的花雷:“所以,我说,大华的成生已经被大华杀死了。成老板的命是二王子的,所以只要成老板还活着,只能为二王子办事。” “可是…可是…”花雷不知说什么好,可是了半天,弱弱问:“那你以后和你儿子后人都不回大华了?都要当叛徒?这对你儿子公平吗?” “儿子?”成老板声音更冷,踢了一下脚,一块黑色小石头滚到花雷脚下。 “看你合我眼,奉劝你一句,这山里头的水,土,石头都别沾。” 花雷莫名。 成老板已经牵了他往旁边一个看似不可能通行的狭缝儿钻去,冷冷的声音在石壁间回响:“当年我活过来,给我诊治的大夫就说了,我饮用了天绠山的毒水,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骨血传下了。这里是绝地,绝人更绝人子嗣。” 花雷只觉头顶轰响,再看周边的黑色张牙舞爪似恶魔。 第二百零七章 石头花 花雷紧闭嘴,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吸进什么要命的东西来,钻挤了一阵子,忽觉一阵轻松,发现身处一处上窄下宽的小山谷里。 成老板站在他身前,头顶一线光让他的脸色阴暗难辨,声音被石壁弹来弹去,忽大忽小。 “我成家数代便要绝在我身上了。你知道吗?这天绠山是落在大华境内的。那时,我便在想。大华绝了我成家所有人,还绝了我成家延续的希望。我又被蛮国二王子所救,上天是不是在告诉我,我不该投生在大华,还是告诉我,我就该与大华为敌?” “…” “你觉得呢?若你是我,当时那个情境,你会如何想?” “…可是,你也不是忠心那二王子的吧?不然,你会杀了他的人?我看,他也不是全然信任你吧?” 成老板冷笑:“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只是我欠他一条命,当然没资格讲条件。我答应他将弩弓带回去,弩弓没到手,但以你妹对你看重程度,只要有你在,早晚有得到的那一天。别人?他的手下?与我又有何相干?这是我发现的密道,为何要告诉别人?让他们走不听,好呀,那就死去吧。” 花雷无言:“万一,我告诉他了呢?” 成老板嗤了声:“等你走一遍就知道了。” 花雷不死心,最后尝试:“不然,你跟我走吧?你放了我,我送你去…别的什么国家,不在大华,也不在蛮国。再送你一大笔银子,你改头换面过过平静的富家翁日子,不好吗?干嘛非得回去?” “我答应二王子了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小子没学过?” 花雷要吐血:“你都叛出大华了,还听国朝那一套干啥?” 成老板鄙夷:“这是人品问题好不好?跟国别没关系。我是叛了大华,可我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诚信之人。” 花雷好无力,恨不得躺地上哭一阵,什么人呐这是。 “那你松开我的手吧,我吃了你的毒药,肯定不会逃。这里太难走了,”花雷脚下又是一绊:“松了手,我还能扶着旁边些,不然走得太慢,你身上的药不够用怎么办?” 还是担心他自己的小命。 成老板竟想也不想同意了:“你可得跟紧我,我在这里头设了不少机关,一个不小心你就被扎成刺猬。” 花雷呆滞,这老东西也太贼了。果然,这条路只有他能走得。 孙虎带着花云终于赶到天绠山,孙虎以前来过这里,如今再来瞧着这里跟以前别无二样,还是一片黑黝黝的峭壁悬崖,寸草不生。 花云放慢马速,在山脚下跑来跑去。 孙虎见了也小跑着马儿四下里找,什么也没有啊。 “花云姑娘,你发现什么了?” 花云摇摇头:“这里不适合植物生长,果然是绝地。” “…那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密道什么的?”孙虎很是期望,这姑娘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花云没好气道:“你和重万里来过这么多次,都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我才来能看出什么?想密道想疯了吧?” 孙虎:“…” “咦?”花云勒停了马,翻下来半蹲盯着脚下看。 孙虎忙下马跑过去:“什么?什么?” 哪有什么啊?就是一堆乱石头。 花云指着几块堆在一起的黑石头道:“这是我哥留下的。” “什么?”孙虎瞪大了眼,恨不得把那几块石头盯出花来:“呃…这有什么暗号吗?我瞧着…没啥啊?” “这是花。”花云认真道:“你看,中间一块石头是花心,边上围着几块是花瓣,这不是花吗?” 孙虎:“…” 他好想呵呵,她怎么觉得像花呢?不到处都是吗?这姑娘的哥哥不是说是大书院里的学子吗?画朵花就这水平?花云看错了吧? 他真希望花云看错了,不然就意味着花雷已经被带往蛮国去了。 “我没看错,边上石头是五块,这是我弟以前摆着玩的。中间是我,边上是我爹娘哥哥弟弟和妹妹,五个。” “呵呵,”孙虎心道,这家庭关系真是一目了然啊。 花云看出他不信,围着那堆石头绕了个大圈。 “这里也有。” 孙虎跑过去,脸色就凝重了几分,五块石头围着一块,难道是巧了?往旁边瞧,好像没有围成圈的? 花云顺着两堆石头的方向往前方搜寻,果然找到了第三堆。 孙虎脸色彻底不好看了,他相信了,但石头指示的方向正是天绠山里。 这下坏了。 花云又往前去,边回头喊他,还解释:“我哥很仓促,不然能把那朵花围得更圆一些。” 孙虎:“…” “而且,他肯定是用脚摆弄的,大小头方向不一致,用手就不会。” 孙虎:“…” 明白了,你哥是个很讲究的人。 又寻到一堆石头,已经在山里了。 花云肯定道:“我哥说,只有两个人。一个他,那另一个肯定是那个姓成的。” 孙虎:“你就知道?” 花云指着石头鄙视他:“花朵下多了俩叶。” 孙虎:“…” 又走了一段,花云叹息:“没了,不知道往哪边走了。” 孙虎紧张道:“难道被发现了?” “应该不会,可能是无法再留记号了。” “那怎么办?” “…回去吧。” 孙虎抓抓脑袋,娘的,真让姓成的跑了。 “嗯?”花云在一片黑黝黝中看到一片不一样的颜色,挂在离地一人多高的石头角上,跳上去一摘。 孙虎凑过来瞧。 “布料?” 多么熟悉的样式啊,黄底带桃红色碎花,花云最难以接受的小碎花。 “我哥被打扮成姑娘了。” “你又知道?” “成老板不管男女都不会不要脸的穿这种花样吧?” “…追不追?” 花云望望那片挂住衣料的山石,就是座孤零零的石头柱子,再看看四周。 “追什么呀?追风啊。这布头是被风卷到上头去的,总不是我哥故意爬上去蹭衣裳的吧。唉,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抽抽鼻子:“空气里的味儿也被风吹干净了,走了至少有大半天了。可恶。” 花云怒从心起,狠狠一脚踹向石壁。 第二百零八章 本能 咔擦——咔擦—— 孙虎脸都绿了,不可置信看到将要向二人砸来的石壁,拉着花云迅速跑了出去。 咔擦——轰隆—— 花云站在外头沉着脸:“还是晚了一步。” 孙虎擦着额头冷汗,幸好早了一步,不然被砸死了啊。 “从这里绕到蛮国去要多久?” 孙虎无语:“很久,肯定比不上他们的速度。” 花云觉得自己不能再看到孙虎,眼前景象仿佛发出一层红光,立即飞身上马。 “你自己先回去。” “诶?诶——你去哪儿?怎么就跑了——” 孙虎望着箭一般射出去的花云,心里愁的不行,他们将军都恨不得把地犁一遍了,还是眼睁睁瞧着人把花雷带走了。 这可怎么办? 孙虎愁眉苦脸回大营。 花云放开马跑,身上气势越发压制不住,突然马儿嘶鸣一声,跪倒在地,再承受不了花云的杀气。 花云翻了几个跟头,阴着脸站起来,马儿嘶叫不停。幸好她还记得这是郑小幺的“闺女”,不能下嘴。 极力压制着将要爆发的情绪:“在这等我。” 说完,一阵风冲向远方。那边好像有一群什么东西… 花云将要失控,那边听到孙虎回报的重万里掀了桌子。 “弄死他!一定要弄死他!” 孙虎大声附和:“对!弄死姓成的!” 重万里看着他。 孙虎不明所以。 蓦的,重万里面现疲惫,破罐子破摔一样扔给他一张长长纸条,上头米粒大的字写得密密麻麻。 孙虎一看便知,这是重万里不知收到了哪里的飞鸽传信,心里还暗道这信纸长,委屈那鸽子了,回头他给添把米去。 重万里给他,这是要他看的意思。孙虎接过,先看眼大帐里其他几人,都是一脸的怪异。 孙虎举起纸眯着眼努力看字。 看了开头,吃了一惊,原来这是关于成老板的调查结果,再往下看,脸色也怪异起来。 原来,成老板真是茴县人,成家一方乡绅,安分守己。往上数三代,清清白白没犯过事儿。成老板有个美貌的娘,很貌美的那种。虽然足不出户,但不可能真的一次门也不出。不知哪次就被人盯上了。 盯上她的还是个小官,小官自己不好色,但贪权,可惜没本事。恰巧遇到了一游玩的大家子,大家子家里有权势啊,让他往上升一升没问题。小官动了心思,又那么恰巧,这大家子对女人喜好上的特殊被他不小心探得。人家年轻公子偏偏喜欢比他大那么一点儿的年轻妇人,尤其生过孩子的。说那样的身子才最销魂。 当然,大家子好的仍是美人,不是丑无盐。 小官就盯上了成老板的娘,一番威逼利诱,成家当然不愿意,把媳妇护得紧紧的。小官气怒,竟直接画了像送给那大家子。 倒霉的,正是大家子喜欢的那一款。不用小官了,他直接派人将成老板的娘劫了走。 成老板的娘烈性啊,被人拿全家人的性命威胁着,没立即寻死,应付着到了京城没让大家子得逞。实在应付不下去了,藏了剪刀要杀他。 一个弱妇人哪敌得过青年男子?大家子挂了伤,剪刀被捅进了成老板娘自己的心窝。 大家子恼羞成怒,唬弄了那么久的美人没吃到嘴不说,反倒让雁啄了眼。迁怒之下,那小官被捋了也罢,他却是恨上了成家。于是就有了灭人满门断子绝孙。 关键是,那大家子不是别人,正是重万里他后娘的亲哥哥。 又是他! 孙虎吧嗒嘴,由衷道出大帐里众人的心里话:“将军,你跟你后娘舅才是真真的孽缘不浅啊,看这年头,有你没啊,他已经给你挖了大坑隔几十年也要坑死你啊。” 真是…孽缘啊! 一边人也恍惚:“难道他遇见过啥高人,知道咱将军一定会弄死他,他提前布置呢?” 气得重万里骂:“胡言!” 孙虎叹息:“将军啊,这次可千万不能手软了,就是你爹拦着你,你也得把他砍了。这这这,谁知道他还给你挖了什么坑呢?” 作孽啊,凭什么那人作孽都报应到将军头上?难道说——孙虎诡异想到,其实将军是那人的亲儿子?这叫老子欠债儿子还? 不会呀,要是这样的话,哪岂不是将军爹带了绿帽子?将军亲娘和那人有啥不得不说的…? 孙虎忙甩甩头,瞎想个屁,要将军知道了,自己还有活命? “在想什么?”重万里阴嗖嗖的声音响起。 “没,没。” “没有,没有。” “一定不可能。” 几人同时开口,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你也这样想? 重万里想不到他们脑洞大开,也知道他们没想啥好事。心里烦闷:“都出去。” 几人转身逃。 “花云呢?她…没事吧?” 孙虎站住脚,心道,没事,就是把山给踹塌了。 “她——很生气,让我先回来,她找地方撒气去了。诶?将军,她不会去哭吧?唉——” 重万里默,她才不会。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姓成的带花雷进了蛮国,肯定直接交给蛮国二王子。那个奸诈阴险的…我们去偷袭也没把握。” 重万里头疼:“你先出去吧,让我想想。若是花云来了,让她直接进来。” 花云很幸运的遇到一群狼。 一群狼很不幸的遇到花云。 不同于以往喝过血便能将暴躁的情绪压制下来,这次花云红着眼将被撵的跟鸡似的狼群一只只折断腿扔到地上,埋头在最壮的一头狼颈间,牙齿猛的咬合,一股热流呛进嘴里,填满口腔,滑进食道。却是越喝越饥渴。 半天,花云闭着眼抬起头来,半张脸胸前衣裳全是血。准确无误扑到旁边一头嗷嗷惨叫的大狼颈间,狠狠一咬,又是一股热流。 再一只,再一只,再一只,二十多只狼在花云的唇齿间结束了悲惨的命运。 遇到一个喝狼的人。 到得后来,花云已经不喝血了,灵魂里一种本能支使着她去咬去撕,牙齿没进血肉升腾起的快感,在这渺无人踪的苍茫大地上,花云头次不再压抑不再遮掩,任撕咬血肉的本性放肆发泄。 二十多头狼,无一例外,被咬烂了喉咙,鲜血横流。 (晚上加更。) 第二百零九章 千金 风沙吹过,空气仿佛扭曲晃动,浑身染血的人站起来闭了闭眼,似有红光一闪而过,唇齿滴血。 花云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都是血腥味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香囊来,是顾老给配的药囊。靠近衣裳外侧的一面已经染了血色。 为防止药材掉出来,开口缝死了。花云一撕,药囊咧开大半,抓了药材不管软的硬的塞进嘴里嚼碎了咽下去。几口便吃光了。 若是顾老见了非得骂,有些药闻得吃不得,她这样胡来非得闹出人命来。 或许是花云身体受精神磁场改造,干咽了那些药材也并无一丝不妥。 寻回理智的花云动手清理狼尸,将狼皮剥下来,从脖子下的牙洞下手,没了皮的狼脖子上砍两刀,消去牙印。用的还是重万里的祖传匕首,她一直没还,重万里也没要。这匕首实在好用,花云手法又高超,剥狼皮跟剥橘子皮没二样。没等全部剥完,已经有秃鹫落下吞食狼肉。 找到郑小幺的“闺女”,花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一身狼血,也或许是因为手里的狼皮捆,郑小幺的“闺女”局促不安转着圈子马蹄踏踏踏踢着地,但并没有跑掉,大大的马眼仿佛担忧似的望着花云。 花云莫名心里一软,没想到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竟是它陪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安慰。 多好的“闺女”啊,一定要跟郑小幺讨过来。 花云抱着马儿脑袋,使劲儿蹭了蹭:“以后你就跟着我吧,跟着郑小幺有什么前途?连你哥三两都是吃我的呢。我给你起个新名,就叫…叫千金吧。千金?” 郑小幺的“闺女”温驯的任由花云抱着脑袋蹭,弄脏它的脸也不生气,还舔了舔她。 花云不由感慨,果然人才最不是东西。万般苦难皆由人起,看她的千金多可爱多热爱和平。 花云往军营跑,快到时看着自己一身狼藉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去换身干净衣裳? 但想想便作罢,自己只这一身军装,穿了女装可没法进大营。 再说了,凭什么要换?他以为他是谁?见他还要自己梳洗打扮的? 花云就那样一身血红的进了大营,吓呆了一路的将士官兵,这是杀了多少人呢? 重万里见了额角直跳,这人是告诉他她有多生气吧? “好了,我哥被带到蛮国了,你有什么话说?” “…我一定救他出来。” “呵呵,那你去吧。” “…等我部署——” “等个屁,”花云冷笑:“再等,我就自己去了。” 重万里冷脸更冷:“你不准去。” 花云比他还冷:“你还有脸管我?” 孙虎等人咽口水,他们是不是该退出去? 重万里听了她的话愤怒又愧疚:“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当然要弥补。” 再好的涵养,重万里心里也不禁骂娘。这是什么屁事!好不容易得了杀敌利器能让边关安宁。可好,那恶毒女人的亲哥贪个财,花云的身份被彭仇抖落出去了。再好个色,花云的亲哥花雷被成老板带去蛮国了。那该死的混蛋真是挖的一手好坑。 “你当然要弥补。” 重万里:“你说要我怎么做?” “你立马带齐人马跟我杀到蛮国去,把我哥抢回来。” “嘶——”大帐里一片吸气声。 重万里不语。 孙虎不由道:“花云姑娘,这不是玩过家家打雪仗,两方交战哪是说打就打的?调兵遣将,提前部署——” “还要下个帖子?”花云翻个白眼。 孙虎一噎,他说的不是那回事儿好不好? 花云对着重万里不耐道:“趁着我哥才刚被带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难道等他们有准备了,吃饱喝足等着咱再去?” 重万里略一沉思,便点头道:“我跟你去,再带几十人,偷袭。” 花云一想同意了:“也行。马上就走。” 重万里看她一眼,别过脸:“你先换身衣裳。” “还有这个。” “什么?” 花云扬着手里重万里的祖传匕首:“这场无妄之灾,我们不能白受,这匕首是给我哥的赔礼。” 众人无语,有这样索要人东西的? 重万里摇头:“换别的。” “别的我不要。” 重万里气笑了:“给你哥的赔礼,要你看上干什么?等你哥救回来,我开了库房让他挑。” 花云淡定道:“我哥听我的。” 重万里:“…” 孙虎想到花雷留下的石头花,这姑娘可是花心儿。 “好吧,”重万里有些无奈道:“正好你没有趁手的兵器,先用着吧。等你哥救回来,我让他随便挑喜欢的,你再还给我好了。” “…” 花云想,这人哪有郑小幺的一成大方?活该娶不到媳妇。 几个男人却认真点头,这么好的祖传匕首给两个媳妇儿都不换。 可见,男人跟女人实在不一样。 花云去洗漱,重万里去点兵。 他们去偷袭,同时更要防着蛮国心血来潮来偷袭他们。重万里跟剩下的将士们商议大营布阵防守。 花云被孙虎带了找了空帐篷换了一身兵士服出来。 就听到孙虎和几个人围着她的千金看呢。背对着她,花云脚步轻,几个汉子没觉察还在大咧咧说着。 “你说她去发泄怒火去了?看来遇到一群狼,这姑娘身手比以前更利落了。看着狼皮上的伤口,应该是抹了脖子。这可是近身战。” 听他说话,这人是去过茴县的。 孙虎想说狼群算什么,那姑娘一脚崩了山呢,但说了恐怕这些人听了也不信,就没提那事,反而道:“奶奶个熊,让人眼睁睁从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老子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辱,这次偷袭兄弟们加把劲儿,一定把场子找回来。” 说完想想又加了句:“一定要保护好花云——那啥。” 军营人多,他们不在大帐里,怕周边兵士听到了不好,毕竟有规定女人不能进。 在场几人看来也要参加偷袭战了,而且都是知道花云身份的,应该也是去过茴县的,且是重万里心腹。 其中一个笑:“这身手,瞧这狼皮多完整,要我遇到狼群可做不了这利落。她还用得着咱们保护?” 孙虎立即严肃了脸:“当然要。她有本事是她的,我们的心却也要到。本来就是咱们害她家受了无妄之灾,便是拼了命也要护他们兄妹安全回来。” 花云勾起嘴角。 第二百一十章 传话 “那是自然,还要你嘱咐?不过——”说话的汉子挠挠头:“这狼皮剥的没带血呀,她怎么弄了一身血回来?该不是——” “她剥了皮,拿狼尸泄愤了吧?” 想想那一身血,众人摸胳膊,这姑娘的性子—— 孙虎反而称赞:“这是会过日子啊。知道狼皮能卖钱,先剥皮再碎尸,这是会持家。” 山都踢崩了,碎个狼尸算什么? 其余人:“…” 想想也是,碎个狼尸算啥?人家姑娘能把人骨头碾碎了扎花呢。 “她身手不错啊,”一个汉子叹道:“不知道对打起来如何?” 孙虎眼皮抽抽,相信我,你不想做蠢事。 花云笑道:“等我哥救回来咱们过几招?” 几人回头,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 孙虎干笑:“不好吧,还是算了吧。” 先前那汉子也笑:“就是,那不是欺负你个小…娃子吗?” 孙虎见花云眉梢一扬,伸脚就去踢他,这姑娘可不是会谦虚的人。 “你们一起上,别说我欺负你们。”花云笑着笑着变了味儿:“要是我哥救不回来,哼哼…” 众人心里慌慌,哼哼是什么意思? 孙虎头疼,忙打岔:“你这狼皮会硝制吗?我们给你弄。” 花云摇头:“不用了,送给你们了。我去看看重万里。” 见她走了,几人面面相觑:“将军在部署吧,她去合适吗?” 孙虎漠然:“那是将军的事。” 众人:“…” “我可跟你们先说好了,想跟花云打,谁爱去谁去,别拉上我。” “哎哟,这是几个意思?你莫不是怕了?放心,兄弟们在前你在后。不要脸的一起上呗。” 孙虎没羞没恼,不要脸算什么,不要命才是自寻死路。 花云不是不识趣的人,见重万里被人围着说什么,停下脚,往帐子后头去了。 重万里微微一顿,那后头是自己起居的起儿,她一姑娘乱走什么?该说的都说了,也没几句要嘱咐,挥散了人忙赶过去。 正见着花云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看,旁边小桌上放着细细的小竹筒,一边的小窗上站着一只白鸽在一只小浅碟里啄小米。 看了自己的传信? 重万里不由生气,皱眉道:“你怎么能随便看我东西?” 花云抬头:“这不是郑达微的吗?” 重万里一滞:“你怎么知道?” 花云指指鸽子,又指指小竹筒:“郑达微送我一对鸽子,在白沙镇放着呢。这鸽子明显跟他送我的是一样的。” 重万里无语,信鸽都差不多好吧。 “况且,这信筒上细细雕了花纹,是山谷兰草,呵呵,这可不会是个行军打仗的将军爱用的。若是你的,怕不得刻刀剑?” 其实花云想说的是,郑小幺跟兰草勉强相配,他重万里吗,不是冰山就是铁树,没什么韵致可言。 重万里冷着脸:“你说的都对,可是这是郑达微给我的传信,你怎么能看?” 心里暗想,看来郑达微跟花云相处太融洽了,都直呼姓名的,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舒服。 花云挑衅看着他:“是吗?你自己看。” 重万里接过来一看,不由气闷。这上头第一句话就是问,花云怎么样了?有没有吃好睡好心情好?怎么她不给他飞个信云云。下头便是专门写给花云的内容。从头到尾密密麻麻,没一句不跟花云直接相关的,跟重万里屁个相干的。 这是当着人面被猪队友啪啪打脸的节奏啊。 若不是花云盯着,重万里非得把信撕碎不可。 “哼,他倒是跟你相熟的紧。” 花云有几分莫名其妙:“不是你让他往我跟前凑的?还不是你打我的主意?” 重万里尴尬,这话说着没错,但听着误会啊。他打的分明是她手里弩弓的主意。 说到弩弓,心里一动,试探道:“那把弩弓…” 花云立即寒了脸,冷冷看着他。 重万里心里一叹,知道不可能了,至少目前不可能。 郑达微早给他来了信,说花云当着他的面将自己惦念许久的弩弓融了铁疙瘩。他便知道再难让花云松口。而且郑达微信里隐隐透漏出来的意思让他生气又不甘,难道自己会是别人不愿意就会强抢的人吗?多年好友他便是如此看待自己的,还隐晦表示他郑家会护着花云。 若是他真不择手段,跟那恶毒女人的哥哥又有何区别? 重万里隐隐觉得郑达微不对劲,这让他有些不安,但现在的形势让他无暇多想。 当务之急,是将花雷平安救出来。 或许,他隐隐的担忧也会随之而解。 “我来说,你来写。” 花云虽然得了郑达微的信鸽,却从来没用过。一是她不觉得有什么好写。二是,让一只鸽子带信,纸上能写几个字? 比如,眼前这张纸上的蝇头小楷,她是写不来的。 重万里不动,花云便提起一旁的纸努力写了个自己能写出的最小的字。 她的努力,重万里看到了,不由抽抽嘴角,字好不好暂且再论,拳头大小也就算了,写个“杀”字是什么意思?跟自己示威呢还是字由心生? 花云看着纸也很无力,毛笔字啊!要知道在末世里她也只见过一回这传说中的毛笔,是风行从他老宅里拿来跟她显摆她是多么的有眼光选中他这个多才多艺的男人的,花云拿到手里就给他扔了出去。 能吃能喝能杀丧尸吗? 重万里无奈坐到案前,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空白纸条来。 “你要写什么?” 花云想了想:“就说我一切都好。我哥被带到蛮国了,我去救他回来。请他帮我照顾好家里,一定不能走漏风声。还有,下次来信,我娘的身体状况问过顾老再告诉我一声。” 重万里提笔就写,心里却不以为意,这些话都是可有可无的,他从来不会在传信里说无关紧要的事,女人真是麻烦。 花云接着道:“还要跟我弟弟妹妹说一声,就说我很快回来,让他们不要担心,有人欺负家里便打回去。” 重万里心道,是这姑娘的风格,但好像也是废话。 花云扭了扭脖子,实在没得说了。 “哦,跟他说。我不用当婆婆了,要当亲娘。请他断亲吧。” 重万里笔锋一顿:“什么意思?” 花云道:“你只管写,他知道的。” 重万里心里又隐隐不舒服,这两人竟然有自己听不懂的事情,或是暗语?明明郑达微是为了自己才去接近花云的。 写完给花云过目,花云满意点头,这笔字,她练一辈子也不可能拿毛笔写出来。 重万里将纸条塞到小竹筒里,抓过鸽子,挂在它脚下,扔到半空里。 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花云忽然想,若是自己还能飞该多好。 摇摇头,别做梦了。 “出发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进去看看 且不说花云重万里带了人偷偷往蛮国那边去,风行在京都挨家挨户的找花云。 当真是挨家挨户,从城北开始。 因为他不确定花云如今是如何个状况,醒着还是昏着,神智清醒还是忘了以前,除了刮地皮还能有什么法子? 当然,他也不可能把京都的人个个扒拉到他跟前一个个检查。不说这工作量累死他,皇帝也不会允许,这是要造反呢? 再有就是这个时代真的不方便。 他前几天才在街上看到,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书生好心扶了一个跌倒的姑娘一把,还是把袖子裹住手没有皮肤接触的扶。那姑娘跟见了兔子的狼似的,非得缠着人家要娶她。 风行不忍直视,心里给那小书生加油赶紧跑,那姑娘长得实在磕碜。 有现实教训在,风行果断连袖子都不敢碰雌性一下的。 但他也不是全无办法。他的腕表有自动搜寻功能,里头有保存花云的精神波动记录,能将周围的精神波动自行搜集对比。精神波动绝无可能相同,比指纹眼膜还要独一无二。只要花云在这个世界,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风行都能找到她,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可惜,腕表的搜寻功能范围有限,才方圆二三百米。所以风行无法只能靠双腿一条街一条街的找。 带他来的小飞船上倒是有更大的搜寻器,范围覆盖近千公里。可惜,穿过通道缝隙时,小飞船受了损害,搜寻器也失灵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腕表只有一只,风行想过若是修不好小飞船上的搜寻器,他要不要拆了多做些腕表出来,请皇帝派人全国各地的找。 而且,他不能只停留在大华,这里的人还不知道他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一个美丽的球体,万一花云掉到另一半去了呢? 风行心里思索,自己怎样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将大华搜寻一遍,再去别的国家。 忽然腕表有了反应,风行愕然停住脚,抬头一望,前头是一段高高的围墙,向左右方向延伸,很长。 “这是哪里?” 京都城北城西非富即贵,这里的宅子自然宽阔几许深。风行因为腕表的搜寻范围限制,特地向皇帝请示能出入各家宅院。皇帝当时很为难,因为男女之别和国朝规矩,后院女眷不好出来排队给风行看,而他若是允风行自由出入内院,呵呵,这是逼大臣们造反呢? 幸好,风行及时解释,他不用面对面的看人。可不可以请她们在他进来时回避在屋里,他不用进屋子,甚至连院子都不用进,只要走一圈就好,绝不多耽搁时间。若是皇帝和那些人家还不放心,可以多派些人跟着他。哪怕在他脖子上架把刀呢。 他都如此说了,皇帝想想竟然答应了。去跟臣子们说时,自然受到了反对。 皇帝也不恼,问他们:“国师为了追寻妻子不惜从仙界掉落凡间,你们谁给朕说个更痴情的例子来,朕便驳了国师的请。不要拿神话故事来糊弄朕,就拿你们见过的。”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去哪里找?别说天上的神仙了,就是他们自己也没几个信哪个男人能为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对于远不可及却又是自己内心深处也期许的美好感情,大家也心软了些,想想只要做好隔离,倒也没什么。 更有甚者,若不是风行只一心寻找妻子,按他国师的身份,怕是大家早争先恐后的邀他去家里做客了。那样的话,风行赏脸见见家里人都是荣幸,便是女眷也不会避讳。 而且,大家有志一同想到了在行宫自取其辱的左霓虹。连那样的绝色国师都不给一丝面子的,呃…恐怕自己家那几个人家国师更懒得看。 因此,皇帝派了两个大内侍卫,一个太监一个宫女随他走动。 听得风行开口问,跟着他的姓牛的公公忙往前后打量。 “城西这段地…唉哟,这是郑国公家的后墙呐。国师要进去看?那得绕到前门通报一声才好。” 风行手腕上有柔和的绿光闪个不停,他抬着手腕,袖子滑到臂弯,四个人好奇盯着瞧。 跟着他的小宫女十五六的模样,长着一双俊秀的眼睛。这是为了万一要跟女眷打交道,有个宫女方便说话,风行才答应带上的。 十五六的年纪,又是在这个深宫,早已情窦初开,对男女之情有莫名的向往。不过这个宫女并未对风行产生非分之想,反而崇拜于风行对妻子的痴情眷恋,简直就是书里说的侠骨柔肠生死相许嘛。她真心盼着风行能早日寻到妻子,能亲眼见识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或许也是因此,风行默许她跟在身边。 名叫紫燕的小宫女微挑眼角,欢喜道:“之前没见国师的法器如此呢?是不是寻到国师妻子大人了?” 国师是神仙,国师的妻子也是神仙,因此紫燕每每提起,总要加一声“大人。” 风行心里叹气,摇头道:“不是,是别的,不过也得进去看看。兴许我妻子就在这里呢。” 他觉得,可能这里头就是自己的飞船落在京都的原因。 郑国公正巧在家,亲自迎了出来,见到风行,哈哈笑:“国师驾临,有失远迎,我正新沏了一壶好茶,不如国师来点评一二。” 风行笑,心里吐糟,我顶多就是点评个好喝或者更好喝的水平。 “多谢国公美意,我此行来意,想必国公也知晓,不如早些做完,免得打扰贵府。” 郑国公笑不改色,这人说话当真不委婉。如不是当日自己也看见他从天而降,还专门去见识了一番那圆不溜秋的“座驾”,确定不是这个世间能出的,以国公府的一贯秉性,早把他当神棍赶出大华了。惑乱君心。 可话又说回来,人家一落地就道明来意是来找妻子的,而且在后来的日子里也确实在一心一意的寻人,对朝政权势富贵全然不在意的模样,众大臣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他也没唆使着皇帝练仙丹求长生,除了大费周章兴师动众的找人,真的人畜无害。所以朝中大臣一时吃不准主意,两边倒是相安无事。 “那,我来给国师带路。”吩咐随从去后院通知女眷回避,不准出来走动。 风行谢过,按照自己的惯例,在国公府里挨条路挨条路的走了遍,后宅花园子树林子都没放过。一无所获。 郑国公见他闷闷,不由心起同情,安慰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国师定会如愿。” 风行点点头,引导着郑国公走到一处院子前头。 郑国公茫然:“这里不是方才来过了?” 风行微笑道:“方才是来过。不知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第二百一十二章 郑国公府 郑国公更茫然:“这院子…除了几个下人每日定时打扫,并无人居住。” 风行耐心道:“不是看人,是看院子。” “哦?”难道是看风水,郑国公带着风行一行人进了去。 院子并不很大,相对整个国公府来说,但景色雅致非常,移步换景。而且院子里以树木居多,娇弱的花卉很少。 郑国公打量着院子,不安问道:“可是这里风水有问题?” “呃?”花雷愣了愣,失笑:“不是风水,是…很好的东西。这院子无人居住吗?可惜了。” “有人住的。”郑国公想到什么,有些气呼呼道:“是我的幼子的院子。那个小子难管教,天天跟我唱对台戏,索性让他去地方做个父母官体验民间疾苦,省得供的他锦衣玉食还嫌我不理解他。” 风行走到曲水桥上停住了脚,对郑国公明为生气实则骄傲的别扭父亲的话语不置一言,忽然问道:“若我所猜不错的话,国公祖上代代都是身体康健,不乏人瑞吧。” “恩?”郑国公莫名,点头笑道:“国师说的不错,我郑家于保养一道上确实颇有心得…” 风行望着曲桥外,盯着一块立在水中央的巨石看。那巨石是一个整体,遍体青苔,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质地,被水流包裹其中,看形态颇像一只猴子捧着仙桃,煞是有趣。 郑国公随之望去,笑着解释:“国师莫不是觉得这石头有趣?当年开国时,郑家得赐此宅,这石头便立在这里,也是泡在水中。祖上觉得有趣,后来修建翻新,一直没动过地方。当初,这里还不是院子,只是个花园。先祖觉得这石头生的好,就在这里建了院子,设为书房。” 风行心里呕血,能不好吗?把自己的飞船都吸引过来了。 他就说,怎么挑了个人多的地落下了,要知道他的飞船降落程序有设定,无人的宽阔又隐蔽的地方才是上上选。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比如这次将要降落时,检测到非一般的能量波动,还是对己方有利,才硬生生中途换了地儿,朝着京城来了。 幸好,飞船自动检测到一处无人的足够它降落的地方,就是皇宫的观星大高台,不然压死一大片,风行还不得内疚死? 要知道,那时候飞船部分失控,他也无法短时间内有效控制住。 原来是这个小东西勾的? “难道…”郑国公见他盯着石头,心里有个猜测:“我家人长寿跟这块石头还有些关联?” 风行回过神看他,笑道:“岂止是有些关联?是这块石头让你家里人长寿。” “啊?怎么可能?”郑国公吃了一惊:“这石头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这不是普通石头,是太空…也就是从别的时空别的世界,或者,你可以理解为仙界,掉下来的。” “这是从国师家乡而来?” “不是,”风行摇头:“是另一个地方,仙界也并非只有一个。” “…”郑国公表示洗耳恭听。 “这石头上有一种特殊的能量,能让你家的人细胞…呃,体内发生好的改变,所以你们家人比较长寿。我猜国公家的人比别人也显年轻,少得病吧?” “对,对。”郑国公连连点头,还真是。 “那便是了。”风行笑:“这可是你家宝贝,千万别丢。让你家的人没事就来多逛逛,若是觉得身体无碍,便是有好处。不过只要是你家的骨血,应该都是无碍的。” 见风行转身要走,郑国公有些傻,说完这些话就走了?什么意思?瞥见一边的牛公公,两眼放光盯着他家宝贝石头呢,郑国公苦了脸。 忙喊道:“国师慢走,方才说我家的骨血?这里头还有什么讲究?” 说着,去看牛公公。 牛公公还盯着石头呢,一脸算计,风行顿时了然,不禁心里冷笑。 “国公是否知道这宅子前头主人住的如何?” “啊?”国师这话肯定大有深意啊,而且他看向牛公公的眼神自己看的清清的,分明是不屑鄙夷嘲讽的。 这国师,不错呀。 郑国公迅速回忆祖上留下的记录,一拍手:“国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初建朝时,先祖并不是国公,而是二品。太祖是赏了别的宅子的,这里其实是一座鬼宅。” “鬼宅?”牛公公终于挪开眼,不可置信。 郑国公笑微微:“是啊,公公回宫可以翻看记录。这宅子前三任主人,皆是病弱而亡,而是都是搬进这宅子后才病的。就有流言说这里闹鬼,无法住人。先祖不信鬼神之言,凭着一腔浩然正气,上请改赐这座宅子。”郑国公说到这里呵呵一笑:“也是这宅子宽敞,当时先祖儿子都七八个呢。太祖允了先祖,还说他若是不想要随时可以换。谁知,我郑家搬进来并无异常,顺顺利利直到今天。” “这是何道理?”牛公公不信。 风行淡淡道:“因为国公的先祖运气好。是郑家人体质跟石头的磁…气场相合,这石头里的能量能养郑家人。至于前头那几家,体内气场不合,就被石头要了命。就这样简单,所以,国公爷,浩然正气一说其实是靠不住的。” 郑国公脸皮抽抽,虽然是帮自己说话,可好想抽他好不好? “所以,方才国师大人才说要我郑家的骨血多来走走,就是怕别人的气场不合,反而受害?” “正是这个道理。” “那嫁进来的媳妇,结亲的姑爷亲戚之类倒不能乱走了,以后我会让人注意,多谢国师提点。” 风行点头,毫不客气受了郑国公的谢。 牛公公万分可惜:“要是万岁爷有这么个好东西——” 风行皱眉道:“你若是给陛下带回去,也没什么。” 牛公公一喜,郑国公心里一疼。 “不过是天天噩梦罢了,在陛下身子有恙之前,我还是能医的好的。” 啊?牛公公顿时白了脸。要砍头呐,还是别打什么歪主意了。 郑国公心里乐开了花,这国师挺有意思的。 后头一直沉默的俩侍卫将众人对话记在心里,回去得跟大统领说一声,以后皇上来了国公府得远着这院子才行。 郑国公亲自送了风行出去:“日后国师但凡有什么需求,只管跟我说一声。” 幸好国师提醒,不然郑小幺早跟自己闹脾气说那石头挡了水要丢出去,有上头老爹老娘压着,自己不早晚如了小崽子的愿?岂不是要把福气长寿丢出去? 这个小兔崽子,就知道给老子惹麻烦。唉,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才回京啊? 郑国公送走风行,忙往后院去,告诉老爹老娘家里的大福气去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深入蛮地 边关,花云重万里带着二十人往蛮国深处潜去。人再多反而容易暴露。 有花云在实在太方便了,都不用派人探路的。 花云听觉嗅觉已经到了末世强化者中级水平,很容易远距离感应到哪里有蛮国的巡边,哪里有蛮国的驻兵。 本来是重万里在指挥路线,花云提出改道,重万里很是谦虚的请教为何。 但花云还在憋着气,才不搭理他,不停?好啊,那就分开走,懒得带他。 注意,是“他”,不是“他们”。花云说了,行动是自己提出来的,那当然要听自己的,跟来的人便是她的手下,他重万里要么服从指挥,要么趁早…回去。 重万里气得牙痒痒,不是怕惊动人,非得跟花云打一场。 二十个汉子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这出来大半天了,原来谁是领队还没定呢?他们将军这是碰到什么刺儿头了? 重万里气得不行,干脆不多想,顺着花云指着的方向走,却是给战友们使眼色,让他们随时准备迎敌。 可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竟然一队巡兵也没遇到!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花云,路不是瞎指的,是有真本事。 要知道,蛮国二王子不为国主也是枭雄,蛮国与大华的战争与其说是蛮国的国主在策划,不如说是二王子一人掌控。 不待偏见的说,那二王子在军事上不差重万里多少,不然能一直僵持这些年? 所以说,他重万里能将大华边界守得水泄不通,他二王子就能将蛮国边境布置的水泼不进。尤其几处无法绕行的关键之处,巡边的蛮国小队更是频繁出没,苍蝇都不会飞过一只。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不然花云怎么带人过去的? 重万里和孙虎等二十人,只觉得忽东忽西,忽前忽后,跟随着花云不知绕了什么鬼步,愣是在几支即将碰头的蛮国巡边队之间的缝隙里顺利过了去。 那感觉,就跟你在敌人眼前晃过,偏他睁眼瞎一样。 特别的刺激又难以置信。 就这样,一行人竟畅通无阻无耽搁的往蛮国二王子的大帐而去。 交手这么多年,重万里还是知道蛮国二王子的大帐坐落何处的。 虽然他们是游走的民族,但大军毕竟不一样,驻扎拔营可不是简单一句话的事儿。 跑马到半夜,一行人终于顺利来到了一处草原深处,不远处那顶庞大而华丽的大帐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花云赞叹:“好大,这都是牛皮缝的?跟座宫殿一样。” 趴在一处高坡后,孙虎低声给她解释:“说是二王子,其实比国主也不差什么了。出息的弟兄都被他弄死了,老国主除了这二王子没人可以传位。像这王帐,规格跟国主的并不差什么。蛮国的军权可是二王子一手掌控。” “那他怎么不直接当国主?” “谁知道呀。” “这里头该不会是国主不是二王子吧?” “不会。老国主多年没上战场了,他的王帐还在草原更深处呢。将军,咱们是进去还是引他们出来?” 重万里不由看向花云。 花云望望周边燃着火炬火盆照耀如白昼的王帐,轻声道:“你们先等着,我下去找找我哥。” 若是能找着花雷,直接带走便是,若是找不到,少不得要砍一番。 不待重万里出声,花云站起身风一样往帐篷区刮去。 “好快。” “哎呀,有人来了。” 有两队巡逻兵,面对面走来,花云若不停下掩藏,必然会被发现。 可她愣是没停下,反而动作更快了几分,快的像一抹淡影,飘忽而过。 上头趴着的二十一人,看得分明,那两队人揉了揉眼,交错而过,没起疑心。 “嘶——,这身手,”孙虎赞叹:“真真是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地呀。” 重万里不语,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众人紧紧盯着,偶尔能捕捉到花云的身影,见她将大营里翻了个遍,又风一样的刮回来,脸色沉得要落雨。 见她轻轻摇头,众人心里不好。 “没找见你哥?” 花云咬牙:“没,而且这里任何一处都没有我哥的气味。估计我哥没来过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 “将军,怎么办?” 重万里扭头看向身后。 他们其实现在是在蛮国军队的包围中。 蛮国二王子的王帐在众多军帐的正中央,最大保护他的安全。因此他们此时是最危险的。 “不如,我们下次再来?”重万里问花云:“若是此次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再救你哥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花云不语,牙床又开始蠢蠢欲动,那是她亲哥,怎么带他回家就那么难呐? “不成。我去把蛮国二王子抓来换我哥。” 一行人差点儿跳起来。 “你——你知道蛮国二王子身手多好吗?至少与我们将军旗鼓相当。你去抓他?只要他一发觉,喊一声——”孙虎指指身后:“看到没?咱可是在蛮国军队最中间里呢。一人扔一把刀也能把咱淹死。” 花云去看重万里,重万里点点头:“蛮国二王子武艺颇强。”说完又加了句:“但我也不弱于他。” 花云点头:“那便好,我没什么顾虑了。” 重万里:“…” 所以说,只要是女子,都跟他犯冲。 孙虎等人:“…”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们一定跳出来跟花云掰扯个四五六的。他们将军很强很强的好不好? 花云忽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给重万里看:“郑达微给我的,他家暗卫出品,只要拔开塞子丢出去,迷倒几十大汉不成问题。” 黑夜里,重万里面色古怪:“他连暗卫都给你说?” “没有。” 重万里心道,那是瞎猜的?还好,还好。 “他让暗卫教我的。我瞧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好东西的。” “…” 郑小幺这是要干什么?!疯了吗他? 花云盯着他:“你没有的?哟,真没有?我听说大家户里都有呢。” 重万里不说话。 孙虎哼哼:“肯定是那后娘给吹了枕头风。” 花云无语,又掏了个瓶子出来:“毁容的,要不要?给你后娘下了,我少收你银子。” 重万里:“…” 孙虎等人:“…” 花云笑了笑,自己也觉得无聊,收起两只小瓷瓶,低声道:“我去了。” 重万里忙拉住她:“等等,我也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不对 目送两人再次深入敌区,孙虎由衷感叹了句:“花云姑娘,威武霸气。” 身边人心有戚戚点头赞同。 为何戚戚? 因为往日在他们心里高高在上的将军大人被花云架着胳膊往里跑呢。 重万里的轻功明显比不上花云的速度啊。 “咳,咱是征战沙场的国朝将兵,又不是专研一长的武林人士。” 好吧,虽然这话说的底气不足,但好歹找回点儿场子来了。 孙虎额角往下滴汗,握着刀把的手不禁颤抖:“可千万别被人发现,不然兄弟们真得交待在这里。” 他们还没有以一敌千的本事。 “要命呐,这花云真是太…乱来了。” “王帐那里比白天还亮呢,他们怎么进去?要命呐。” “不过,我觉得有点儿奇怪啊,二王子那厮就不怕有人偷袭的?怎么没几个人守着王帐啊?最近那个离着都快到另边帐篷去了。” 静默半晌,有人咳了声,语气带着下流意味:“许是跟他媳妇办事呢。” 众人死死憋着嘴,想想他们将军大人摸进去,结果在上发现了二王子…呃,该死,还有个姑娘在呢,那二王子忒不要脸,咋这个时候办事儿? 不过,好像现在是半夜吧,不要脸的好像是… 咳,在办事儿才好。 众人睁大了眼屏住呼吸,花云带着重万里到了王帐后。只见花云左右望望,手里往帐篷壁上一划,先让重万里进去,自己也飞速钻了进去。 “啊,是将军的祖传。怎么忘了,有什么是它划不破的?” “千万别被人发现。” 在帐篷不起眼的角落划了一道缝儿,花云带着重万里钻了进去。回头摸摸那一道缝,花云赞叹:“这当真不错,不靠近看哪看得出这里被划开了?好东西。” 重万里不语,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花云低低道:“别紧张。这个角落没人。人都在另一边呢。我们过去。” 这耳朵也太灵了吧。 “走,我们先把守夜的人放倒。” 说这里是宫殿,一点儿都不夸张。这么大的王帐,能盖住五里村好几个一般大的农家院子了。当然她家的院子另当别论了。花云带着重万里先往四周边的走,神出鬼没的打晕了二十几个侍女。有在值夜的,也有在睡觉的。还从角落里揪出四个彪形大汉来,看着应当也是暗卫之流。 二十多人,全是毫无所觉的失去了知觉。 重万里全无用武之地,不由低低问花云:“你究竟是什么人?” 花云白他一眼:“你的债主。” 重万里立即不吭声了。欠人家的底气短。一边惊异于花云潜伏的身手,一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越靠近中央,耳边传来的压抑的粗喘娇吟声越发明显。 重万里一僵,天杀的二王子,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竟在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儿? 话说,纯情的将军大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大半夜的不做还什么时候做? 眼见点点烛火下,突然出现大片大片从顶垂落的轻纱帐幔,花云猛的上前,手一砍,拖了个侍女出来。那侍女已经被砍昏,看她打扮身量,明显是会功夫的。腰里还别着刀。 花云冲重万里摇摇头:“最后一个,没别的了。”说完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们这里的人有行事时还要人旁观加油助阵的怪癖?” 重万里脸皮猛抽:“边关和别处并无不一样。这女子应当是暗卫日夜贴身保护二王子…咦?为何是个女的呢?” 蛮国二王子的护卫应当是男的吧?是吧是吧? 花云斜他一眼:“美女保镖啊。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吗?” 她做刺杀那些年,遇到的刺杀对象,男的,十之*有贴身女保镖。女的,全有贴身男保镖。那些没女保镖的几个男人,都是喜欢男人或别的什么的。 “又能保护人又能暖,只用发一份薪水,你说为什么不要女的?” 重万里实在不想讨论这个,里头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赶紧把人打晕带走好不好? 花云撇了撇嘴,这人是假正经还是真纯情?自己好心好意让他放松放松不要那么紧张呢,还不领情?唉,果然,自己的队友们是多么可爱的一群人啊,爆人脑袋的时候也能探讨个一百零八式的。 又不免想到风行,再想到自爆的丧尸王,然后自己来了这里,安安分分过着日子,竟然有人活得不耐烦,将自己最看好的花雷给掳走! 重万里猛的脊背一直,惊疑看向花云,怎么突然爆出这么大的杀气? 这么浓重的杀气,便是长年征战沙场的自己也有些抵不住。花云她…? 花云箭一般飞了进去。 小屋子一般宽大的上,一男一女正到紧要关头,压抑的声音已然变了形,忽然——不知怎的男人突然到了半空中,女人猛然觉得身体一空。 妩媚妖娆的眼睛不满睁开,瞳孔蓦地睁大,惊恐的喊声被憋了回去,细白的下巴被卸掉了。 男人早她一步被卸掉了下巴,就扔在她身边。 重万里紧随其后进来,看向大立马别开眼,擦,那么光溜溜的两具…低头看见地上堆着的锦被,脚尖一挑,飞到上。 两人手忙脚乱一人抓一边遮住了身子。 重万里才敢正过脸,只见花云怪异又诧异的望着他。 重万里觉得脸颊有些热,冷声道:“怎么了?” “在敌人面前你竟然敢偏过头去?要死了,他们趁机偷袭你怎么办?” 重万里一滞,他们正慌张呢,怎么会偷袭他? “哎呀,不说你了,上去绑人,咱们走。” 重万里心里略松口气,才仔细看向上抓着被子歪着脸的两人,向边走了几步。忽然脸色一变。 “他,不是蛮国二王子!” 什么? 花云愣,指着男人问:“那他是谁?” 这间歇,男人和女人就要分向两边要逃。花云眸光一冷,见地上还有锦被,抓起一条跳,一人一条从头紧紧裹到脚,只露着头脸,仿佛两条豆虫。 重万里也跳上了,踢了男人一脚,那男人惊恐的留下涎水。 “不认识。” “那这个呢?”花云指尖挪向女人。 “蛮国二王妃。” 第二百一十五章 抓奸 花云来到这个世界头次觉得有些懵。 “这里是蛮国二王子的王帐?” “…” “这女人是蛮国二王妃?” “…” “这男人不是蛮国二王子?” “…” 花云觉得脑子有些疼:“特么的二王子不在自己家里,他女人跟别的男人滚在他的床上!” 重万里无力,明明是来掳人的,怎么就特么的变成了抓奸? “这是怎么回事!” 重万里木然:“我不知道。” 花云定定看了他会儿,看得重万里心里发毛,自己又不是拉皮条的。 花云觉得自己有些走衰,想想蹲到二王妃面前,征询她意见:“我把你下巴接好,你不准喊。” 二王妃美艳大气的长相,此刻狰狞扭曲,恨不得吃人一般。听得花云问,闭了闭眼,轻轻点头。 咯噔——,花云伸手将她精致下巴接了回去。 二王妃大喘气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略肿的嘴唇张开—— “啪——” 二王妃胸腔里的空气被一巴掌打散,要喊出声的“救命”也散了去,脸再偏过来,嘴角挂了一丝血丝。 花云冷冷道:“当我不打女人?” 二王妃怨怼看着她,这次乖乖闭着嘴,但眼睛明显还不安分。 花云冷笑:“帐子里二十八个人,都被我放倒了,你想喊谁?傻了吗?不就是个睡觉的地儿,做的这么大,你喊出来外边的人就能听见了?” 二王妃灰了脸,扭头看向重万里:“重将军,想不到本王妃能在此地见到你。” 花云惊讶:“你们认识?” 老相好? 重万里气闷:“二王妃乃是蛮国三大部落之一的公主出身,不止美貌多才,还能披挂上阵,是二王子的贤妻好助手。” “人才呀。”花云轻佻抬起二王妃的下巴:“说,你男人呢?哦,我问的可不是这个。” 说着,花云一脚踢在旁边男人头上,咕噜噜滚了下去,掉到床下不动弹了。 重万里瞥了一眼,总觉得男人脑袋有点儿变形。 二王妃咬唇。 “你不说?”花云将匕首抵在二王妃俊挺的鼻梁上:“拿鼻子换喽。” 二王妃怒目。 花云轻笑:“你都跟别的男人滚到一块了,还护着你男人?你是爱他呢还是恨他?” 手上微微用力,二王妃保养的白嫩肌肤一凉,一丝热乎乎的液体流了下来。 “你——”二王妃慌了,这个小兵不是说笑的,若是她失了鼻子—— “二王子并不在此地。” “哦?那他在哪儿?” 花云的手并没放开,反而有一切而下的趋势。 二王妃不由去看重万里,眼中隐含求救。 花云看得可乐:“当你是天仙呢,重万里能看上你?赶紧说。” 重万里心里莫名舒服,皱着眉道:“我很乐意亲手了结蛮国女将军。” 二王妃眸子一缩,眼睛垂下,那雪亮锋利的匕首就在她的眼下。 怨毒开了口:“他带着新得来的狐媚子不知去哪处行宫逍遥了。” 盯着两人,满眼恶毒。 花云冷哼:“吃醋了?你不是一样跟别的男人睡了?你当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二王妃冷冷道:“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模样不似作伪。 这就难办了。 花云沉吟,问她:“你知不知道你男人手下有个姓成的大华人?” 二王妃有些吃惊,再看眼重万里,心里好似明白了几分,但她为鱼肉,而且这些也不是什么机密要隐瞒的。 “你是说成老板?二王子救过他的命后,他就一直为二王子效力。要说,成老板真是个人才,多是在大华行商敛财,得来的银两都交给二王子充当军费…呵呵。” 二王妃说着说着见重万里越加阴沉的脸,不由笑了出来。 “那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 “嗯?”二王妃一双大大的褐色眼眸看向花云,花云手上匕首往前,二王妃不由向后仰着头,终究不敢冒险:“昨日他来了一趟,得知二王子不在便走了。” “他在哪儿?” “不知道。成老板只与二王子来往,连我这个王妃他都爱答不理的。哼,若不是他还有用,早就杀了他。” “他在哪里落脚你一点都不知道的?” 二王妃显然也是恨得牙痒痒:“那个人,太狡猾,他的住处从来不固定,比兔子洞都要多。我早对二王子说那个大华人不是诚心投靠大夜,要他防备,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成老板掌着连接两国的天绠山密道,你们早铲除了他吧?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花云帮她说完。 二王妃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花云阴笑:“那通道,我已经毁了。”回头就去毁了。 “不,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 花云转向重万里:“你能不能猜出二王子去哪里了?” 重万里皱眉摇头:“白来一趟。” 还打草惊蛇了。 花云默了默,忽然指着二王妃问他:“用他的女人换成不成?王妃,应该很重要吧?” 重万里看了眼二王妃,见她变了脸:“应该可以。要知道蛮**政不同于国朝。他们的军队是从各部落汇集而来。二王子掌着第一部落,二王妃带来的第二部落的兵力。第三部落嘛,俱我所知,并未被二王子完全收服。他若失去二王妃,那第二部落的首领,二王妃的父亲,怕是要生变…” “那还说什么?打包带走。” 花云手起刀落,脸色巨变的二王妃来不及说句话周旋,便被打晕了去。 重万里:“…你带着她?” 花云:“废话,我还要带着你呢。” “这个男人怎么办?” “留着给二王子传话。” 重万里点头,见她要扛人,忙提醒道:“衣服…回大营哪有女子衣裳给她穿?” “穿军服呗。” “不行。”重万里反对,脏了大华的军服。 “穿我的。” 重万里没说话,可他那意思,花云看懂了,无非是说人家二王妃********身量高挑,她那豆芽菜的衣裳装不下。 气得不行:“我跟黄婶子去拿。” 重万里其实是想让花云给二王妃穿好衣裳再走。 花云哼道:“光着身子她还敢逃吗?” 重万里:“…走吧。” 这姑娘不管做什么都是有道理有必要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放火杀人 “等等。” 花云让重万里守着,自己寻摸着走到旁边不知在捯饬什么。 重万里问她:“你干嘛呢?” 花云回来给地上早就昏过去的男人又补了一脚:“我刚才见那边好像是放衣裳的,有男人的衣裳,应该是二王子的吧?” 重万里不明白,二王妃都不让穿衣裳的,管二王子呢。 “我洒了些痒痒粉在上头。” 重万里一顿:“有没有别的毒药,干脆把二王子给毒死算了。” “…没,把他毒死了,我哥怎么办?万一姓成的下毒手呢?” 花云让重万里扛着二王妃,重万里一想被子里的人没穿一丝衣服,浑身不自在,还是让花云来。 花云鄙视他:“万一敌人使个美人计什么的,光着身子朝你扑,你不就完蛋了?” 重万里恼羞,催着她走。心道,真要有那样不要脸的,他一个飞刀过去死透气。这二王妃不是不能杀吗?这姑娘怎么说话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跟那些老兵油子有的比。 花云先钻出帐篷,接过二王妃扛在肩上一只手扶着,等重万里出来,另一只手拉了他的胳膊,速度丝毫不减的偷潜了出去。 到了众人藏身的地方。 孙虎等早瞪大了眼:“真把二王子逮回来了?” 重万里闷声道:“回去再说,快走。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二王妃那样说了,但重万里和二王子算是最了解彼此的敌人,弩弓一日没到手,蛮国便一日没有招架之力,他野心勃勃的二王子能有心情去玩女人? 孙虎旁边的汉子也闷声道:“将军,是不对,这里兵力不对,少了近一半。” 众人一惊,他们来时已经是晚上,看不清具体情形。那汉子做过斥候,观察敌情兵力很有一套。听得他说话,大家都慌了。 莫不是正巧二王子带人夜袭大营去了吧? 重万里紧皱双眉:“走。” 可花云不同意,现在就走?再着急忙慌的跑回去?从发现二王子不在大帐中,她脑子里又开始叫嚣了,牙齿急切需要撕扯些什么。就这样走了,让她半路上吃他们吗? “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 重万里大急:“你要做什么?” 花云指指与他们来时方向相反的那一边:“我去那边放把火,咱能跑的更快。” “太危险。” “你们先走。” 花云不听劝,撒开脚丫子往那头跑,比方才速度还要快。 重万里气得一捶拳头。 不服从军令! 孙虎直了眼,却是看着那床被子。 “天啊,二王子真是光着的被将军扛出来的?将军,他该不是没穿衣裳吧?” 孙虎说着伸手要往里摸。 气得重万里打掉他的手,天太黑,不怪人看不清。 “摸什么摸?是二王妃。” 众人差点儿跳起来,捂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重万里低声道:“等,等花云回来,回去再解释。” 这事冲击的,众人乖乖等在原地,自动离着那捆棉被远了些。里头八成没穿衣裳啊。 半天,忽然一片火光大起,众人急忙望去,只见那一头的军营突起大火,迅速烧到天际,一片哭喊咒骂传来。 “我的个天,花云这是把他们粮草给烧了啊。” “我的天啊,这可是二王子的大本营,这么高的火头,得烧了多少啊。” “二王子便是去偷袭了我们也是得不偿失啊。” 重万里心里大惊,沉声道:“注意隐蔽。” 他们身后的另一头已经惊动了,虽然大批人马还在观望待命,但想得到,一会儿过后都会冲到那头救火。 孙虎着急:“花云怎么还不回来?我的个娘,小丫头太会闹事了,她可是要逆着回来,难保不被人发现。” 重万里:“随时准备接应花云。” 没一会儿,果然,身后的军队一队队往前边跑,手里还提着木桶木盆等物。 幸亏他们这里高,还不在直线上,一时半会儿没人发现。 看着跟蚂蚁群似的蛮国士兵,众人额头冷汗直冒,怎么人还没回来? 突然,一阵风吹来,花云一身血站在他们跟前。 重万里喉咙响了声,趴在地上抬着头看她。 “你…怎么了?” 花云翻着白眼:“放火了,还杀了几个人。你们看不见的?” 孙虎竖大拇指:“你厉害。” “还不赶紧走?等着被抓呢?” 说完,花云继续往前跑。 重万里等人急忙跳起来,跟在后头,孙虎扛着二王妃。 只是蛮国士兵已经都惊动起来,他们一行人不可避免的被发现了。 重万里拔出刀准备到前头开路。哪知花云顺手抢过两柄大弯刀,左右伸开,刀光飞舞,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自然出现。 一边砍着人,一边跑,将二十一个汉子护得滴水不漏。扑上来的敌人丝毫不能减慢花云的速度,重万里等人甚至需要全速前进才能跟上她。前头的敌人倒下,后头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 重万里握着刀有些郁闷,他甚至连捡漏都捡不到。 这姑娘,不是人。 一直跑到藏马的地方,众人翻身上马,后头的蛮兵还没追上来。 “走。” 包裹了马蹄的马儿在夜色里狂奔。 没人说话,或许他们在想,方才花云砍翻了多少人。 仍然是花云带路,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直跑到天边泛白,一行人才停了下来。 肆意的砍杀,急速的狂奔,终于让花云的头脑趋于冷静,脑子不再疼痛。花云勒停马。 “休息会儿吧。马儿也要吃草了。” 她骑的不是千金,舍不得自家的马儿奔波,便挑了一匹健壮的军马。毕竟千金没有受过训练,万一不合时宜的发个声,他们便会被发现。 二十一个汉子沉默望着花云,淡淡晨曦中,花云衣裳变了颜色,被鲜血溅湿又干涸,灰黑色的士兵服还有铠甲是凝重的暗黑。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却又畅快。 花云又道:“已经摆脱追兵了,休息会儿吧。” 方圆十里,没有人。 孙虎摸了把脸,笑出声来:“要不你从军吧,以前不是没有过女将军。” 花云立即嫌弃道:“我若来了,你们将军还做什么?我更喜欢种地。” 孙虎一噎,看向重万里,原来他们将军是种不了地才来当将军的吗? 重万里冷了脸:“抓紧时间休整,蛮兵调动必有大事,千万别是咱们大营被人家打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调戏 一路平安回到大营,并无发现什么异常。 重万里却是眉头越皱越紧:“肯定出事了,什么事呢?” 花云将被子裹着的二王妃往他大帐后侧屏风后面的小榻上一搁,出来问他:“你在蛮国那边没线人的?” 因为二王妃寸缕不挂,竟安安生生一路没闹腾,让他们省心不少。 知道花云是在讥讽他,重万里倒也没气,解释道:“线人并未传来消息,所以我才说出大事了。蛮国二王子瞒得紧。” 花云撇撇嘴:“你先琢磨去吧,我回去拿两身衣裳来。” 花云回去跟黄婶子讨衣裳,黄婶子关切问了一通,得知他们竟然连夜绑了二王妃来,啧啧不停:“那女人厉害的紧,可别让她跑了。” “婶子见过?” “没,听说过,听说那娘们儿跟咱这边好几个大将都在阵前交过手。单从女人来说,是条汉子。” 花云眼角直抽,二王妃这辈子也当不了汉子。 凭着对女汉子的佩服之心,黄婶子翻了两身好衣裳出来。她倒不知道二王妃的处境,只以为那群老爷们儿看不惯蛮国衣裳。又嘱咐花云,早点儿回来,给她做好吃的。 花云回到大营,二王妃还在屏风后头躺着呢。 不躺着也没办法。二王妃再豪放也不可能光着身子在一群男人之间逛荡。 花云还想帮她穿衣裳,被二王妃拽紧被子死命的瞪。 “登徒子。” 花云呆了呆,怒了。抓着被子一角一抖索,二王妃赤条条被她抖了出来。 “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我才多大,我还嫌你老呢。” 俩女的都不是委婉羞涩的人,喊得一个比一个声大。外头重万里和众将一愣,心思就歪了歪。 二王妃手忙脚乱不知道捂上头还是捂下头还是去抢被子,大大的眼睛都红了。又是气又是羞,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丰满的胸脯起伏不停,红着眼跟头狼似的骂花云:“我跟你不同戴天。” 花云轻佻一笑:“因为我说你老?” 二王妃更气,花云站着,她要藏羞缩着身子盘在小榻上,气势就矮几分。听花云一再说自己老了,但凡是个女人都受不了。二王妃怒火攻心,咬牙切齿:“我与你势不两立!” “切,本来就势不两立。”花云不以为意嘲笑道:“衣裳就在你身边搁着,你不穿偏偏跟我在这吵。你是喜欢露着,还是想给我看?我不喜欢老的。” 又是老! 二王妃觉得自己仅一线之隔就要疯魔,忍着吐血的冲动,将旁边那套看着稍微好点儿但老气又土气的枣红褂子和肥大裤子套在身上系牢了,下一刻伸着两只手往花云攻来。一只插眼,一只锁喉。 “哟。”花云冷笑,手里被子一甩卷成条再一卷。 二王妃腰被缠住,身不由己变了姿势滚到花云怀里。 花云有心教训她,一只手将她两手抓在身后往前推,顶得二王妃挺起胸膛,另一手无比自然伸进了大褂子的底端。 花云比二王妃矮一头还多,这女人身量也太高了,花云想着,那只手略略一顿,攀到两团软肉那里,抓住一团使劲捏,还转了转。 “啊,流氓!” 二王妃眼泪都掉了下来,疼的,更羞。 花云抬脚踢掉二王妃往后踹的脚,恶劣道:“还挺大,一只手抓不来,那一只要不要?” “你,我要你碎尸万段!啊” 外头男人们僵住了身子,心头同一个想法:那一只也被抓了! 重万里内心是崩溃的,他威严肃穆的大帐内正在上演活春宫?还是两个女的! 一片静默中,孙虎喃喃:“果然女人穿上衣裳就开始闹腾。” 众人:“” 好有道理的说。 花云听到外边动静,凑到二王妃耳边道:“你再不安生,我就摸下头了。” “你!你这个该死的小兵!” “认清形势吧。还没人能从我手里逃出去。”花云拿出手,放开二王妃。 二王妃立马退开几步,狠毒盯着花云看。 花云扫了她肚子一眼,冷哼:“都显怀了,还跟男人厮混,你是有多饥渴。” 二王妃一僵,下意识护住小腹。 “跟我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来,就见外头一排男人默默盯着自己瞧。 二王妃眼泪唰的又掉了下来,她被俘了,还被男人玷污了,还是敌军的男人,还有一群男人在外头听着。难道他们还要一个一个来?要是让她逃了脱,定要将所有人挫骨扬灰。 她狰狞的神色众人看在眼里,不屑厌恶防备有之,更多的还是可怜和可笑。被花云调戏了啊 重万里无奈看着花云,这人怎么总是顺带着干些不着调的事儿呢?要是自己的手下,早被自己收拾的掉三层皮了。 花云看着众人,叹气道:“碰见难题了。” 众人:“” 你沾人家便宜,是谁的难题? 花云指指二王妃的肚子:“这女人有身孕了。” 众人:“啊?啊。” 女人有身孕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吧? 重万里不动声色的僵了僵,虽然他还没成亲,但一些常识也是听过的,怀着孕的女人能那个? 仔细一打量,果然二王妃的小腹有些微微凸起。 二王妃捂着肚子,警戒看着众人。 孙虎摸不着头脑:“怀就怀呗。咱拿俩人换一个,他不得更得换了?这可是他亲儿子呢。” “未必。”花云看向重万里:“要是二王子的也就算了。万一是别人的呢?他还愿不愿意换?” 重万里也反应过来了,万一二王妃怀的孩子是昨晚那个男人的种,二王子还要她干嘛?换了自己,自己不掐死她就算好的。 而且,是二王妃出的墙,二王子是受害方,不但不会被二王妃娘家部落埋怨,说不得因为愧疚更加支持他了呢。重万里想到这里不由暗恨自己昨晚没看仔细,早知道当时就把那男人也提溜来带走了。 二王妃屋里一个赤身**的男人,这不是给二王子借口让他光明正大换媳妇吗?那他们打算用人来换回花雷的计划岂不就成了空? 重万里一阵头疼,看向二王妃:“孩子是谁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孩他爹 众人傻了眼,这里头信息量略大。 二王妃咬唇不语。 花云脑子又疼了,喝道:“说!孩子是谁的?” 二王妃不说话,眼中光芒闪烁。 花云冷笑:“我劝你想好了再说。若是你肚子里的肉是二王子的,你能活着等他将你换回去。若是别的男人的,死路一条。” 众人跌脚,有这样审讯的吗?那二王妃肯定要说是二王子的呀。 二王妃估计也是觉得花云傻,褐色的眸子染上一分讥笑。 花云又冷笑道:“若是别人的,你现在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二王妃眼里讥笑更甚。 花云也笑,阴****:“若是你说是二王子的,他到时候不认账——想死也晚了,我会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手段。” 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嘶哑。若是这女人出墙坏了自己的事,救不出花雷来,她会让她长命百岁! 二王妃莫名打了个寒蝉,惊疑不定望着花云,这人…杀过很多人。怎么可能呢?只是个小兵…吧。 花云喊孙虎:“带她去看看那些蛮国同伴去,说不定他们还是老相识呢。哼,指不定还是床伴儿呢。” “你——不准侮辱本王妃。” 花云毫不客气回道:“哟,昨晚让你叫得跟猫似的那男人是我?” “你——”二王妃白了脸,她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重万里冲孙虎摆手,赶紧把人弄出去。 孙虎一边脑补昨晚到底什么个情景,一边把二王妃架了出去。 花云疲惫坐倒椅子里,众人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好。 人家又不是想做啥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只是想把自家哥救出来回家团圆。咋老天就那么耍人玩儿呢?先是慢了成老板一步,差点儿就能把花雷给带回来了。深入敌区,想要夜擒二王子,偏人不在家。抓了他媳妇回来也一样换人吧,偏偏他媳妇肚里的孩子不知是谁的。 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 一个大汉不忍心上前安慰她:“花云,你放心,二王妃肚里的孩子肯定是二王子的。” 花云听了忍不住笑:“说的就跟我是二王子似的。” 众人默,也觉得这事儿挺滑稽的。往日里他们恨不得咒蛮国二王子断子绝孙,眼下却由衷希望二王妃肚里孩子就是二王子的亲骨肉。 重万里也想安慰,却实在不知怎么开口。他这人这辈子都没安慰过人,包括好友郑达微,能听他说句好话都感恩戴德的。 最后只管干巴巴道:“这个法子不成再想别的,总会将你哥救出来。” 说的自己也没脸,就这个法子也是花云想出来的,还是她带着自己等人去的,也是她烧了蛮国粮草立了大功又带着自己等人安全回来的。 这一刻,重万里觉得自己很没用。见花云淡淡唔了声,也不再说话。 没多久,孙虎架着二王妃回来了。 二王妃脸色惨白,再看花云,脸上多了恐惧,恨毒却少了些。 “你,你,你是个——女的?” 花云无力:“见了你同伴,你只关心我是男是女?” “真是女的?”二王妃神色古怪,被男人羞辱的愤恨彻底消失不见,反而有种奇怪的神色,像是欣赏。听了花云问,冷笑道:“他们技不如人被抓了,被你们怎么对待都不为过。” 花云默了默:“看来你跟你男人确实不怎么好,他的人被抓了你就只有这想法?” 那自己拿她去换花雷还有可能吗?反而趁了二王子的愿吧? 二王妃自如走到花云身边坐下,挑眉笑道:“只要女人自己够强,男人就不得不敬着。什么情啊爱的,永远没有权势好用。你要拿我去换谁?”说着呵呵一笑:“莫不是看上我们哪个小勇士当小相公呢?你若是喜欢,我给你先挑十个来伺候你。” 众人:“…” 这是女人要反天的节奏呀。 花云面无表情盯着她一动不动,直到二王妃把她翘起的二郎腿收好,背也绷得直直的。 “我没心情跟你说笑。我要拿你换我哥。我哥被成老板偷带到蛮国要交给你男人。你男人要拿我哥换弩弓。我就是做出最新弩弓的人。” 二王妃惊愕:“那利器竟然是你做出来的?” 目中的欣赏更甚,恨不得抱了花云就跑。 花云继续盯着她道:“你肚子里孩子有用,你就活着。没用,你就死。要么现在痛快的死,要么我让你每天都体验地狱直到你寿终正寝。” 二王妃慢慢白了脸,花云不是说笑的,她的手段…自己已经见识过。 她是王妃,更是将领,自然而然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 “是二王子的。” “你最好别骗我。” 二王妃骄傲抬起下巴:“除了二王子,大夜哪个男人配让我给他生孩子?” 花云还是不放心,提醒她:“你日子没算错吧?” 二王妃怒:“我的孩子的爹,我还能不清楚?”见无法取信花云,只好道:“那个…人,是我最近用来解闷的。” 啊,原来是孕期玩具吗? 花云:“…你男人知不知道?他要是不认呢?” 二王妃挑眉:“他敢!”接着又自信道:“你放心,他走后,王帐里都是我的人。你不是说只是把他们放倒了?那就是没死。等他们一醒来发现不对,那人也活不成了,毁尸灭迹,谁能发现得了?” “…你不是头一次做了吧?” 二王妃高贵又妩媚笑起来:“我是女人,还是个会享受的女人,更是个有权利去享受的女人。” “那好吧。”花云站起来:“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也希望你男人愿意换你回去。” 二王妃也站起来,自信一笑:“他可舍不得我带来的兵马呢。”抚着自己的小肚子:“我饿了,重将军不会让客人饿着肚子吧?” 重万里还有若干男人顿时感觉自己等人也就是个伙计啊小厮的作用了。 这俩女人,都不是人。 二王妃又对花云道:“我做客的这些日子就劳烦妹子陪着了。” 都妹子了!这近乎套的。 重万里顿时警醒,这女人太狡诈,千万不能让她套了什么重要东西去,比如弩弓。 “人质单独看押,着五十人专门看守。” 二王妃也不恼,还笑着跟花云道别才跟人出了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还有用 二王妃安心住了下来,养胎。 重万里果然派了五十兵丁日夜监守在专门关押她的小帐篷里,同时加紧联络蛮国那边的线人,他迫切需要知晓二王子的动向。 二王妃不愧是女中豪杰,明明是阶下囚,硬是在牢房里摆出了王妃的谱。要这要那,好吃好喝也是为了他们,肚子里孩子金贵呀。 重万里懒得理她,也不纵容,你一个蛮国囚犯还想比将军吃得好?女人果然爱做梦!爱吃不吃,有本事你就绝食,他就派人灌。 二王妃气得不行,骂重万里没一点儿男人风度。 重万里心道,你男人有风度,脑袋上也不知顶了多少绿帽子。 花云不再巡边,每日就在重万里大帐里坐着,等蛮国那边的回信。 二王妃闹了几次,让花云去陪她说话。 花云对小兵道:“问她,是挨耳光还是想捏胸,我不会吝啬力气。” 二王妃消停了。 众人听了,莫名觉得重万里和花云有种说不出的相配,一个不通情窍,一个辣手摧花,都不是什么好人,呃,都不是讨女人喜欢的人。 话说,重万里也就罢了,花云为什么要讨女人喜欢? 就这样过了几日,重万里收到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消息:二王子反了。 众将领有些惊讶,他用得着反?这个杀光自己兄弟架空老父的二王子,才是实际上的国主,只是没挂那个名头而已。 重万里去问二王妃,知不知道二王子反了国主。 二王妃一惊,显然是不知道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重万里见也问不出什么,只能等再有消息传来。 很快,全部消息陆续递了过来。 原来,老国主对这个架空他的儿子早有不满,早就暗地里想杀了二王子。能生出二王子这样人物的老国主也不是笨的,他以前的儿子被杀光,但可以再生啊,反正不能让这个畜生继承王位。为防备二王子杀弟,他竟然直接在第三部落寻了几个女子,从来没露在明面上,只趁着去串门的功夫,又得了几个儿女。里头他最看重的一个儿子已经十几岁。 要知道二王子最大的儿子也二十多了。 这一家很能生养。 事情很明显了,老国主不想再忍二王子了,早跟第三部落勾结在一起,要弄死二王子。 二王子得了风声,带着一半兵力杀回去逼宫。 父子两人看似旗鼓相当,第一部落一人一半,二王子握着二王妃娘家第二部落的兵力,老国主得第三部落的鼎力相助。遍地血流,到底年轻的二王子多年掌国占了优势,将老国主逼死在王座上,将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全杀死以绝后患,自己当了新国主。 一场内乱落幕。 按说,二王子成了国主,二王妃便是板上钉钉的王后,她该高兴才是。 可二王妃得了重万里送来的消息,银牙差点儿咬碎。 反了的不只二王子,还有她的兄弟。 她同父异母的庶兄以日后第二部落完全听从二王子指挥的代价,在二王子相助下在逼宫前先逼了自家老子让位,他成了第二部落的首领。然后相助二王子逼宫。 虽然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好歹身上还有一半血相同。可二王妃和这个庶兄说是仇人也不为过,缘由也是各自母亲正妃和侧妃年轻时惨烈的争宠。二王妃除了是个女儿身,哪点都比庶兄强,更得老首领欢心,借机没少磋磨侧妃那一支。二王子扶了庶兄上位,什么意思很明显了。 花云冷眼看她:“所以,你父亲被让位了。你这个第二部落公主的名头也毫无价值了,你这一支彻底失势,你男人要娶你庶兄的亲妹子,你被抛弃了。” 二王妃眼里闪着疯狂怨毒的光:“怪不得,怪不得他说让我再生个孩子,借着我怀孕的借口,不让我再接触外头的事,说什么跟在他身边安心待产,他却偷偷可恶!骗子!混蛋!” 花云冷冷道:“你不是说不算什么?要权势才能让男人高看?你和你男人倒真是一家人,可惜,你的权势却是虚的。” 来回疾走踱步的二王妃停住,充血的眼睛瞪向花云。 花云丝毫不惧,挑了挑眉。 二王妃忽然大笑,滴下一滴泪来:“你说的对,还是我轻付了心,仗着自己文才武略,以为跟他前头几个王妃会不一样” 花云挑眉,这还不是原配呀?也是,二王子儿子都二十多了,二王妃看着才三十出头。 “可是你说我的权势是虚的,那可不一定。” 花云不耐:“我不管你权势虚实,你庶兄逼退你爹,关了你娘,你应该看出二王子舍弃了你。” 二王妃脸白的透明。 “也就是说,”花云站起身来,捏了捏拳头:“你对我已经全然无用。” 二王妃唇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无踪。颤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花云看了旁边重万里等将领一眼,阴嗖嗖道:“计划,又失败了。你没用了,那就让我出出气吧。” “你,你要做什么?”二王妃吓得往后退,眼前闪过被扎成花的无骨手掌。 “看你也是个爽快的,那我就给你个痛快。” “不,等等,我,我还有用。”被猛然掐住脖子的二王妃握着脖子上的那只铁爪一样的手,挣扎叫道。 “换不回我哥来,你没有任何价值。”花云心里戾气翻滚。 “有有你听我说”二王妃极力挤出这句话,对那些人的恨和对死的恐惧,让她大脑高速运转。 她的价值,她的价值,她的价值 花云手指松了松,二王妃滑倒在地,剧烈咳着,涌进胸腔的空气让她更加贪恋生的美好。 只要活着,一个男人算什么? “咳,我,我死了,真就对你没有用了。” “你活着也没用。” “未必,”二王妃站起来,脸色仍然苍白,眼睛却亮的惊人。她挺直背脊,抚了抚发,缓缓看了众人一眼,万分真诚且诱惑道:“掳走你哥的人是二王子,与其看着他得意嚣张,不如给他添添堵。” 花云挑眉:“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结盟 “我可不是以色侍人没脑子的女人。不过是被他唬弄一回而已,我手上也是有些人手的。不止娘家,便是在他们第一部落,我也有自己的人马。”二王妃说着狠厉起来:“从决定跟他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不能真正相信这个狼子野心的男人。” “哦?你早防着他了?” “当然。” 花云来了几分兴趣:“说说,要是我觉得好玩,未必不能放你一条生路。” 重万里等人心里腹诽,你到底将这里当什么了? 二王妃眸色深深:“我可不是吹嘘,只要我能回去,联系上旧部,第二部落便是我的囊中之物。” “我放你回去,还要帮你联系旧部?” “不用,只要我能回去,就能将部落夺回来。” “真的?” 二王妃长眉一斜:“自然。我庶兄那个蠢货,这些年从没斗过我,不过是仗了二王子的势罢了。我被你们掳来,谁也不会想到我还能回去。二王子必定忙着稳定原本老国主的第一部落,收拾敢反抗他的第三部落,反而会忽视已经是他囊中物的第二部落。此刻,正是我回去的好时机。” “等我回去重新掌控第二部落,二王子也只能拿第一部落和我对抗。可因着老国主,第一部落已然损伤近半。以我对他秉性了解,第三部落是必要被他拆分灭掉的,当然不会帮他。届时,便是两相对抗的局面。” 二王妃笑吟吟看向重万里:“重将军,想也想得到,到时,这里将是一片安宁吧。这不是两国百姓期盼已久的吗?” 重万里凝眉,若是蛮国内讧,大华自然安宁,心里一动。 花云不屑:“我以为你回去会去杀掉你男人。” 二王妃脸色一沉:“这个有些难,需要多些时日谋划。”一边说着,长长的指甲在桌面吱吱划过。 一众男人耳朵疼,心也凉,要命的女人呐。 花云叹息:“说来说去,我不关心这些,我只要救回我哥。” 二王妃神色一僵,立即看向重万里。 重万里冷冷道:“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二王妃咬唇不语,确实,如此境地,她的确没有什么能取信于人。 花云忽然开口:“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众人大惊,重万里他们是惊吓,二王妃是惊喜。 逃出生天啊。 “但是你要杀掉二王子。” 二王妃一愣,缓缓点头:“好。” 众男人:“…” 孙虎急道:“万一她还有用呢?” 花云问他:“你觉得二王子还会要她?” 孙虎犹豫。 花云又问二王妃:“二王子从来不知道你玩弄男人的?” 二王妃脸色数变。 花云嘲讽:“他能在重万里眼皮子底下把他的手下策反,能让人偷入大华做生意养他,以他的性子,他会全然信任枕边人由着你给他戴绿帽子?” “他会那么爱你到瞎眼?” “看重你带来的兵力甘愿你出墙?” 二王妃白了脸,既悲又怒:“原来…他早放弃我了…” “还不蠢嘛。我问你,你有没有把握将蛮国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二王妃一惊,沉吟良久,道:“如果能将二王子杀了,我可扶植我儿上位…” 花云惊:“他才几个月?得等多少年?” 二王妃一脸无语:“我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十二了,当然可以做国主。” “哦,这个可以有。那走吧,我送你,越早回去你越早夺回娘家。” 二王妃都傻了:“现在就要我走?” “不走,你还想赖这干吗?你都换不回我哥了,白吃白喝当不要钱呢。” 这话说的,二王妃都迈不开步,气道:“我还有个镯子,是我家传的,抵你饭菜钱行了吧?” 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手掌宽镶满各色极品宝石的赤金镯子来。 花云接过来,想,肯定是好东西啊,衣裳都脱干净了,这么重的镯子还带在身上。 “怎么才一只?不是一对吗?” 二王妃那个气:“我就戴了一只,那只还在王帐。”说完想想又道:“你放我走,我去杀了那狗男人。咱俩算是结了盟,这个便是我给你的信物好了。你也该给我点儿什么吧?” 这就结盟了? 花云想想,从怀里掏了一堆小东西出来。 重万里眸子一缩,郑达微的家族身份令牌赫然躺在其中,他稀罕的都不让自己摸一下的,竟然给了花云? 不妙啊。 “红色这个,你遇到危险扔出去,是烟瘴,能逃命。黄色这个,跟二王子短兵相接扔到脸上,瞎眼睛的,呃,这个准头要求高。蓝色这个,是臭气丸,撒到衣裳上或者给他吃了,顶风臭十里,药效顶三天。你自己选吧。”拣了三个小瓷瓶出来,别的又放回去。 “这不算。”二王妃一把全抓过去,往花云身上打量:“给我个你的物件才行。”一堆什么破烂啊,当她什么都要的? “喏,这个吧。”二王妃指着花云的脖子。 那里露着一截红绳。 花云穿着军士服,哪有什么随身佩戴的首饰挂件的,听她要,便将脖子里挂着的红绳拉了出来。 重万里莫名紧张,看清只是一个平安节,绝对跟郑达微没关系才松了口气。 这只平安节是花雨编给花云的,这个编法是花雨跟万枣花一起根据花云编头发的手法研究出来的,小婴儿巴掌大小,中间的纹路是花云的名字。里头塞了万氏求来的平安符,家里人一人一个。 她还真舍不得给。 二王妃道:“就要这个。我怎么也是个堂堂王妃,你拿几个稀松平常的瓶子打发我怎么回事?诚意,要有诚意。” “好吧,”花云想起花雨说还要给她做更漂亮的话,便不再犹豫:“就这样说定了啊。” 二王妃接过大红平安结。 在重万里等男人的见证下,两个女人交换彼此信物,大华大夜两国史上最有名的结盟就此成立。 重万里心知拦不住花云,且这事对大华也有好处,从头到尾没有开口,此时才郑重对二王妃道:“若是二王妃回去,还请先将大夜驻兵里你的兵力调走吧。” 二王妃知道这是她必须要表达的诚意,遂点头:“里头我掌握的一些兵力自然要带走,但请重将军也要知晓,我无法将所有第二部落的人调走。” 重万里点头:“只要二王妃尽力就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倒霉 众男人眼望着花云和二王妃上马离去,心里感想颇多。 “回去吧。” “将军,我怎么总觉得咱们一帮大老爷们儿好像挺没用的?” “是呀,花云本事咱也瞧见了,够狂能狂。凭什么那个蛮国娘们儿也不把咱放在眼里?” “对呀,我也觉着呢,咱这大营被她俩当啥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互相抱怨着,倒是没愤恨,全是沉闷,被鄙视了,被鄙视了,被鄙视了。 重万里嗖嗖放冷气,这两个女的哪个也不比他差,他们抱怨个屁。 “技不如人便坦然认输,多训练比上去不就得了。”孙虎如是说着,心里却叹息,花云他们是别想比上去了。 重万里板着脸道:“虽然蛮国刚刚宫变,新国主未必能顾得上边关。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守好大营。希望二王妃回去能再搅动一番风雨,届时我们趁机直捣黄龙,打得蛮国百年不能动弹才好。” 众人面面相觑:“可是…方才在营里,二王妃不是说…” 重万里道:“二王妃堪称女杰,但对上二王子…若是二王子胜了,我们便趁虚而入。若是二王妃胜了…到时候再说。” 他可不信二王妃会安分守己,蛮人烧杀抢掠是刻到骨子里的。不管二王子还是二王妃,但凡敢伸手,他就剁掉他们的爪子。 一排老爷们儿齐齐转身,却不知道两个女人在他们望不见的地方又达成了结盟最震撼的部分。 像上次一样,花云带着二王妃绕过重重关卡,避过所有巡兵,来到草原深处。 二王妃面色复杂:“有你这本事,便是退到大夜最深处,也无法安眠。” 花云笑:“所以,别想着糊弄我。取人命,我从不看在眼里。” 二王妃不再说话,又跑了一阵,二王妃开口道:“就在这里吧。我现下不能回王帐,在这里,我能将我的人引来,再半天,可以带走一部分兵力回草原。我们…就此别过吧。” 突然,有些舍不得这个小姑娘了。 花云停下马,坐在马背上望着二王妃:“那行,你走吧。” “你…没别的话要和我说?” 花云笑起来:“你还想听什么?” “…” “若是可以,你自己当国主吧。” 二王妃惊得瞪大了眼,满眼不可思议:“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呀。”花云望着广袤天穹:“你嫁给男人,他摆了你一道。你扶儿子上位,他以后会全心对你吗?” “…” “乡户人家,为了一个鸡蛋,婆婆和媳妇都能翻脸的,从来儿子帮媳妇的多。一国权利,你儿子能舍得分给你?” “…” “瞧瞧二王子办的事,就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心性。除非你放权连幕后都不待的离得远远的,或许能安享晚年。不过,我看你是不甘任人摆布的。” “…” “既然要争,那就站到最高处,让所有人都对你遥不可及。不然,被一人踩到头上早晚会被万夫踏。” “…你倒是为我好。” 花云摇头:“不过觉得你也是个肆意的人。你性子决定了你不可能苟且活着。要么王,要么囚。” 二王妃神色复杂,看她半天,朗声笑了出来:“痛快!想不到你才是我的知己,我看不清的心竟被你点破了。花云,若是有一****为王,终生不进犯大华一步。” 花云淡淡道:“这个我不关心,只要别再来惹我。” “哈哈哈哈哈…”二王妃打马离去:“花云,等我成事,一定请你来看我做国主的威风样子。” 花云调转马头往南跑,撇嘴笑骂:“臭显摆。” 突然好想她的毒藤美人了。 大夜二王子得意洋洋带着兵马回大营,到了附近时发觉不对。他固若金汤的大营怎么乱糟糟的?还有一块焦黑的地儿?那可是—— 二王子乐不出来了,当先驰进大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几名将领哭丧着脸上前回报。 “大营被夜袭,粮草被烧毁大半…” “不知道放火之人是谁,但人数并不多,当先一人神勇无比,杀死兵士二百余人…” “看守粮草的将士全被击毙…” “扑灭大火天亮后,发现二王妃人不见了,侍女说被劫持…” 二王子愤怒的在马上甩着鞭子:“胡鲁呢?曼都呢?他们死到哪里去了!” 二王子回去逼宫,除去几个心腹,大营中并无人知晓。因为他不确保,这些人若是知道他将要做的事,是追随新主还是保卫旧主。干脆瞒着,等大势已成还怕他们不臣服? 因此他只调动了绝对忠心于自己的一半兵马,说是操练,却暗地放出风声与美人同乐,实则挥军北上逼他老子去了。 但大营这里不能不守,因此还是留下两名知晓内情的心腹大将。 一是稳定人心,二是防备大华,还有便是唬弄二王妃。二王子对这个比男人都要强的二王妃从来防备居多,自跟二王妃的庶兄结成同盟,二王子便想着除去二王妃。 二王妃精明,二王子不敢妄动,才怂恿原本不想再生养的二王妃又怀了孕,还各种娇宠各种纵容以麻痹二王妃。果然那个高傲的女人没有发觉。 二王子原本打算一回来就给二王妃个痛快,再整合大夜挥师南下一统天下… 谁能告诉他,哪个该死的烧了他的粮草?他留下的心腹大将胡鲁、曼都,为何没有送消息与他? 二王子恨恨甩着鞭子,莫不是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出来? 一个大胡子将军沉痛道:“遇袭当晚,两位将军大人正在粮草库前议事,被突袭之人…身首异处。” 另一个刀削脸的接着道:“随即派人去行宫给…国主您送信,可…” 昔日的二王子身着只有国主才能穿的华丽衣着,很能说明这些时日他到底去了哪里。 底下站着的将领同时心里叹气,倒霉催的,看来偏偏只有死的那两个才知道二王子真正的行踪,真的太…倒霉了。 真是太倒霉了,两人站哪儿不好偏站到了花云前头挡了路,不让开不说,还挥着刀要砍她。可不就被她夺了刀削掉脑袋了吗? 二王子捂着胸口要吐血,忽然觉得不对,指着一侧空出的营地:“那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痒 整齐的营地中空了那么一大块出来,仿佛咧开的大嘴在嘲笑二王子,这让二王子心生不好的预感。 “勃特将军带人去叫阵…”未说完,说话的大将也变了脸。 二王子不知道的?大夜内部动荡哪能同时与敌国交战?难道… 一众将士纷纷变了脸。 二王子恨不得将鞭子摔断。 “那个贱妇!” 勃特是二王妃的人。 二王子立即进王帐看,果然入目几个人全是自己的耳目,二王妃的人全部不见。又来到寝帐里,二王妃的衣裳首饰等物件全不见了。 说什么被掳,这是逃了!还带走了他的人马!不,那些人马是忠于二王妃的。 二王子心里一动,难道她是听到什么风声,看出自己要放弃她,所以才带兵走了?临走还狠狠摆了他一道,烧了他的粮草报复他? 可她一开始又怎么被掳走了呢? 二王子皱眉苦思,想着几个手下的话。难道是第二部落老首领暗地里的人手?他们夜闯大营杀人放火,趁乱带走二王妃,只是为了保她?二王妃那个野心的女人可不会苟且偷生,定是查清了事情,趁着自己未回来,把她的兵力都带走了。 “一定是这样!走了多少人?都是哪几个?走了有多久?” 二王子听了属下回报想要跳脚,那女人带走二万多兵马。尤其打脸的,那些兵马里头不止有第二部落的人,更有他第一部落的! “这个贱妇!这个贱妇!” “国主,他们才离去半天,我们去追…” “还追什么?”二王子脸色阴沉,二王妃堪称将才,现在追去,让他们以逸待劳吗?稳住大营才是首要。 “那头蠢猪,一定是他泄露的风声。糟了。” 二王子骂的是二王妃的庶兄,他自觉一切都布置的天衣无缝,他走时二王妃还养胎等着生孩子呢,大营里的心腹自然不会透露。那只能是第二部落出了纰漏。那个蠢货一定没有把老首领的人清理干净,才让他们跑来通知二王妃。 咦?那么好的身手是谁呢?单人灭杀几百人,这样的勇士只要有一丝风声流出,他也会拉拢来为己所用啊。看来第二部落老首领藏了不少事啊。 不管了,二王妃带着兵马走了半天,以她的能力,早追不上了。她的行动不难猜,定是第一时间回去收复第二部落。 二王子一阵头疼,不是他短自己人志气,二王妃的庶兄,若不是没得人选,他也不想搭理他。空有野心,没有脑子,不怪二王妃看不起他。 二王妃带了二万余人,亲自领兵,那个废物能抵挡多久?要命的是,他现在去支援不可能。 第一部落伤了元气,第三部落被他收拾的更是人才凋零,原以为第二部落能省省心,没想到反而成最麻烦的了。 二王子相信此刻,大华驻兵肯定已经得了大夜的消息,自己若是带兵去支援第二部落…呵呵,等着割地吗? 二王子深深觉得自己计划还是不够周全,且女人有本事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你马上亲自去第二部落,就说二王妃叛变,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是。” 二王子挥挥手,示意人都退下,坐在铺着虎皮的大椅上揉着额头苦思,二王妃已然成了肉中钉,该怎么铲除掉? 一双柔白的小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带来一阵香风。 二王子眼皮动了动。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国主,风尘劳累,奴伺候您洗漱。” 二王子抬眼,绝美的女奴像一朵不胜风雨的小白花一样正怯怯望着自己。两道细细弯弯的眉,不像二王妃一样描画的盛气凌人。那双眸子里只有崇拜和卑微,巴掌大的小脸柔弱又顺从。这是一朵美丽的花,一朵自己能将她捧上天下一刻又能踩到泥地里的小白花。不像二王妃,美则美矣,却浑身是刺。一旦想攀折,弄得一手血。 二王子捏着女奴的下巴,手指用力,女奴吃痛,大眼睛水光点点,慌乱无措并无反抗之意。 二王子心里满意,女人就该这样。 放开手,站起来,女奴立即欢喜的将他引到后面。 二王子任由女奴为他除了衣裳,反手抓住她,几下将她身上薄薄的衣衫撕扯干净,扯着她进了浴池里,按压着发泄了好久。女奴被折腾的浑身青紫,**不断,二王子方觉得舒坦了些。走了出来,女奴忙起来,几下擦掉自己身上的水为二王子穿戴。 二王子满意道:“不用你伺候了,赏珠宝一匣。” 女奴惊喜蜷缩到二王子脚边。 二王子哈哈大笑,到得前边,便听有人来报成老板求见。 二王子略略一愣,让他进来,心里想到,只忙着收拾老东西去了,倒忘了**弓那一茬。希望成老板得了手,若是得了利器,自己就能把二王妃收拾消停了,上下一心叫阵大华,还怕咬不下大华一块肉下来? 成老板进来,见到二王子,先恭喜道:“恭喜国主得偿所愿。” 二王子呵呵大笑,盯着他道:“**弓呢?” 成老板沉吟:“**弓并未带回。” 二王子阴了脸。 “但将人带回来了。” 二王子脸色好看了些:“是做出**弓之人?” 成老板:“也不差了,是她亲人。” 二王子又阴了脸。 成老板心里不爽,若不是被你救过命,谁耐烦伺候你个蛮人。 “还请国主细细听成某讲来。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颇多,成某觉得国主有必要一听。” 二王子冷冷道:“鸡零狗碎的,我才不耐烦听。若是与战事无关,便不要再说了。” 心里也是不爽,不过是他救下的大华的一条狗,在自己面前连生奴才属下都没自称过,若不是还有几分用,早剁碎了喂狼。 成老板对二王子眼里的狠戾视而不见,淡淡道:“与重万里有关。” 二王子立即身体前倾:“说。” 成老板从他带人寻到茴县发现花云第一次对花云下手开始说起,然后是掳走花雷,兵分几路,赶到边关,路上听到的传回的消息,还有自己仅带花雷进入天绠山,来大营见过二王妃又回转,直到今天见到二王子。事无巨细,一一说来。 说完成老板看着二王子顿了顿:“国主可是有何不舒服?” 二王子扭动着肩背,皱眉道:“痒。”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冰爽 二王子说着,觉得更痒起来,原还只是肩背,现在两条胳膊也痒了起来。便将袖子往上拽了拽,挠了两下,舒服是舒服,可随即就跟点着火似的,全身上下都在痒,甚至有那不可明说的地方。 成老板错愕看着二王子突的起身走下来,还不停上下抓着痒。这是—— “别动。”成老板想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上前道:“怕是越挠越痒。” 二王子立即停了手,示意他上前看。 成老板从怀里取了两只薄薄的手套,才敢过去,却是拉着二王子的衣裳细瞧。 二王子顿时明了,自己怕是遭了别人的套。 成老板围着二王子看了一圈,伸着胳膊帮他脱衣服,只余里头贴身的衣裤。成老板捏起一角,小心嗅了嗅。 “是痒痒粉。江湖上才用的东西。” 二王子黑了脸,大声喊服侍他穿衣的女奴出来。女奴不胜娇弱跑出来,满目含情。 “这衣裳哪里来的?”二王子这会儿可没心思看她。 “便是国主的衣裳呀,放在王帐里的…” “贱婢!” 二王子一个巴掌甩过去,女奴被打倒地上,娇弱弱啼了声。 “拉出去砍了。” 立马有人进来拖着跌入地狱哭求不已的女奴出去。 “定是那个贱人,毒妇。带走我的人马,还给我衣裳上下毒。毒妇!”二王子骂了几句,问成老板:“怎么解毒?” 才几句话功夫,他觉得那要命的地方痒的不可名状。 成老板面无表情道:“这非致命的毒药。一般痒个一天一夜自己就好了。”见二王子变了脸忙又道:“还可以用冰水泡澡,冲掉药粉。一定要是冰水,不能放热水,也不能加别的东西。” 说完,自己心里莫名舒畅。天快黑了,外头已经迅速冷了下来,再用冰水冲一个… 二王子听得账外一声女子惨叫,心里再次骂贱人,大声喊人:“备冰水,洗浴。” 幸好因为二王子喜欢用冰块冰葡萄美酒喝,大营里并不缺冰。 才洗过鸳鸯浴的二王子脱光光跳进冰水里,嘶嘶吸气抖个不停,恨不得将二王妃生生咒死。 成老板站在王帐前头,望着远处,二王妃怎么不干脆下点儿能封喉的毒药?也是,那种毒见血才起效,或者要入口,也不好搞到手啊。 早知道,自己以前就套套近乎,送她几瓶子好的。痒痒粉,算什么? 等二王子冰嗖嗖再出来,为保险,甚至穿回一回来的脏衣裳,一边吩咐将王帐里的衣裳都拿出去烧了,让人将王帐里细细查一遍,才问成老板:“你带回来的人呢?” 成老板:“未有国主吩咐,成某一直将他秘密关了起来。国主现在要见吗?” “他可知弩弓如何做的?” “成某再三确定,那个小子并不知道。” 二王子一拍扶手。 成老板面不改色:“左右他妹子就在对面大营里,他们兄妹感情好,拿人换来就是了。” 二王子冷哼:“重万里会允许?” 成老板淡淡一笑:“根据成某得来的消息,重万里未必能管得了这事儿。” “恩?那个花云…”二王子心里一动:“你去将人带来,这事要细细思量才好。” 成老板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成老板又喊了自己人来,听了手下人的汇报。当初跟着去的几十人,并没有全部被抓,逃回来五个。回来后没立即到大营,而是今天在半道上直接寻了二王子。 二王子还没来得及询问他们,这时才有时间来问。 “这么说,那个花云才是个小姑娘,你们竟没有一敌之力?” 手下人苦笑:“凡是见过她的人,都死了。活着的,也被重万里抓了去。” 二王子摩挲着下巴:“这么厉害?” “不可大意。” “这样说来的话,”二王子苦思:“跟她近距离接触反倒是危险了。” 不知为何,二王子莫名想到手下说的夜袭的那人,能一个人杀掉几百人还能顺利带着伙伴突围…会不会就是那个花云?应该不会吧?若是大华的人掳走的二王妃,绝不会让她活着回来。 二王子眼中精光闪烁:“既然是人才,那便为大夜效力好了。” 花雷被成老板牵着进的王帐,心里直骂娘,早进了蛮国地界,这天杀的的狗才还是给自己下药,弄得他只有基本自理的力气,要逃跑却是难。 “国主,人带来了。” 花雷拧眉看向里头披头散发扎辫子的男人,这是蛮国国主?看他狐狸眼鹰钩鼻,定然满腹心机心狠手辣。 二王子见被牵进来的少年面对自己竟全无害怕的心思,心里不由凛然,看他也能想到那个花云如何人物。那样的人宁毁了也不能让大华留着。 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二王子只是打量了番,便挥手让自己的卫兵将花雷带了下去。 成老板拱了拱手:“国主无别的吩咐,成某先告辞了。” 二王子深深看他一眼,笑道:“成老板自去忙,有事再找你来。” 成老板再次拱手,转身毫不拖沓走了出去。出来正看见押着花雷的士兵要将他带到一顶帐子里去。 花雷偏过头,瞧见成老板,微微一愣,忽然对他笑了笑,笑得很有深意。 成老板看懂了,他是在说,有朝一日,定将他碎尸万段。 成老板回以一笑,等你活着再说。 两人就此分别。 大华军营。 “二王妃果然带走了自己的人马,二王子也到了大营。蛮国肯定要乱一阵,你哥…” 花云有种约会等了两个小时对方才赶来的愤怒和如释重负:“总算来了,二王子一定会来找我。” 重万里一听便明白了。若是二王妃没逃,二王子不至于捉襟见肘,如今二王妃要夺回第二部落,边关大华又虎视眈眈,二王子能拿到弩弓无异于如虎添翼。若是他,他也要先拿到弩弓。 “或许,明天就有人来传信。” 重万里不由紧张:“你真要拿弩弓去换你哥?” 花云看着他:“你有别的法子?” 重万里沉默,良久道:“不然,你拿军营里的弩弓给他。” “然后呢?” 重万里也看着她,郑重道:“把你手里那把更好的给我。” 第二百二十四章 翻脸 花云笑,这话可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他重万里以为他是谁? “郑达微没跟你说吗?” “毁了一把,你仍能做出新的来,不是吗?”重万里沉声道:“况且,你是个聪明人。你来边关后的事情可以说我们在一直纵容。但…将军营里的弩弓交出去换你哥必要将你手里那把交出来,这是底线。” 花云定定看着重万里不语。 那种漠然的眼神,重万里心头抽了一下,好像与花云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但——他说的也是真的,这是对花云最好的一条路。 重万里稳了稳心神,缓缓劝道:“你该知道新式利器对两国战争意味着什么。郑达微是跟我说了,你已经将弩弓毁了并不愿再给任何人,甚至,他还表示,他将动用郑家的力量来保护你。” 重万里目光灼灼,怀疑看着花云:“他甚至从没为自己动用过家族势力。” 花云挑眉,他这么盯着她看,是在乱想什么? “因为我值得。”花云嘲讽一笑,很高兴看着重万里变了脸:“是我这个人值得,而不是我手里的东西。” 重万里突然很生气,怒道:“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若是朝廷得知此事,便是郑家也护不住你,反而会连累了他们。郑达微待你不错,你真忍心——” “嗬,”花云冷笑:“要我提醒你,今日这些事,我家的无妄之灾是谁带来的?” 重万里一窒,是他。 当初花云原本不愿给他的,是他连同郑达微说动了她。而说动她的理由,无非便是战事一起恐连累到她的家乡。但此时——捷报频传,她家却偏偏遭了殃。 深吸一口气,重万里道:“是我,是我连累了你家。可是,我说的是最好的法子。你用军营的弩弓去换回花雷,再用那架弩弓来平息朝廷怒火——” “嗬,因为你们不能独占我的东西便要我再拿更好的弥补你们?”花云眼里嘲讽更甚:“别忘了,先前的弩弓便是白给你们的,我便是给了蛮国那里又如何?” 别忘了,她花云从不欠他们的。 重万里气恼,想说自己和郑达微没少给她东西还有帮忙,以为花雷怎么能进蒙阳书院的?可心知若是提了这些,花云会更加离心,况且,那些也确实不能跟弩弓给他们带来的胜利比,他也没脸两边抹平。只得提醒花云。 “你别忘了,你是大华人——” “我从来都不是。”花云不假思索道,见重万里面上的讶异震惊也懒得解释或掩饰,漠然道:“若不是看在郑小幺的份上,我不但会毁了那把弩弓,还会毁了你们大营所有弩弓,连会做弩弓的人,我也一并杀干净。” 当初郑小幺的话,透露着宁愿跟重万里翻脸也会保护花云的意思,花云不是不感动的。她更不能牵连到他和他家,虽然本来她便没那个想法。若自己真闹大了,无异于反出大华,必然会牵连到与她私交甚笃的郑小幺。 “花云!” “我早说过,这东西不该到这世界上来。是我意志不坚想差了才给我家招了祸,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没对你做什么。” 重万里心里一惊,难道花云还想过对自己动手? 花云眯起眼:“你若敢给我动手脚,让我救不出我哥来,我让你生不如死。” 重万里蓦地变脸,咬牙道:“花云!” “若不想翻脸让我现在就弄死你,你就老实配合。真当我没别的法子了?” 重万里心里怒气翻滚,怎么?还想拿我去换花雷?这倒是笔好买卖,蛮国二王子定然会答应。 花云嘲讽他:“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在我眼里,你还不如我娘栽下的黄瓜藤。” 噗嗤——,重万里心里吐血,这姑娘能生生的说死人啊。他却不知道怎么回嘴。 两人不欢而散,哦,没散。花云仍是在大帐里等蛮国那边来传信。重万里处理军务。只是两人之间冷凝的气氛,让一干将领没事远离大帐三丈远,便是不得不进来回话,也是贴着离两人最远的那一边惦着脚尖儿走。 要命呢。 孙虎几个人私下里嘀咕:“真要命呐,以前以为咱们将军的气势都够要命了。一生个气,都不敢大喘气的。咋的花云一个小姑娘,我瞧着都把咱将军压下去了呢?” “不愧是将军大人啊,要我单独对着花云,我不得跪啊。咱将军看着还挺自如的。” 重万里身边的亲兵真哭了出来:“我可咋活哟。” 众人同情看着这个要时时进大帐的苦命人。 亲兵揉着眼:“不过也怪了,我宁愿呆在将军身边,也不敢往花云身边凑。咋回事儿啊?” 众人面面相觑。 孙虎漠然道:“我给你们说件事,绝对不夸大。那天我跟花云去天绠山,不是晚了一步吗?花云气得一脚踹过去,一人半高的石壁被她踹塌了。” “嘶——” “假的吧?” 孙虎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们不信。反正离着远点儿,那姑娘不是人,”想想加了句“快成神了。” 众人当然不信,一脚踹塌石壁?当他们三岁小孩呢? 很快,他们便亲眼见识到了。不过不是花云的巨力,而是花云的残暴。 二王子派来的信使没长脑子,扛着小白旗大摇大摆进了大华军营来传信,指名道姓要见花云。 花云接过信来看,据说是二王子亲笔所书的信,上头还是大华的文字,写了请花云去他那里做客。 花云沉着脸,想也知道,便是她真去了,但听过她消息和她间接交过手的二王子,以他狡猾的心性,也不会让花雷呆在他那里。保不准又将花雷偷偷带到哪里去,她不但找不着人,还不得不留在蛮国了。 而且有了防备的二王子,花云并无把握一击而中。指不定那混蛋不露面的。 还是自己不够强啊,只能算个中级强化者,若是异能能恢复… 花云有些后悔,其实当初她该先将家里人都偷偷送走的,再来救花雷,不管事情闹成什么样子,起码她没有后顾之忧啊。但再一想也不现实,花雨花冰能跟着她走,劝动花长念和万氏却不容易,尤其万氏怀着孩子不能奔波。 现在呢?虽然跟重万里翻脸时他没提,但花云心里知道,从这件事一发生,家里四口子已经成了人质,成了重万里牵制自己的筹码。自己能为了花雷跟他闹翻,更能为了家里那四人忍气吞声臣服于他。 真******憋屈! 第二百二十五章 生撕 这一想,花云不止牙痒痒,甚至十个手指甲缝儿里也在麻痒难耐,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偏重万里火上浇油,喝那个传信兵:“让你们国主休打得好算盘!” 花云半边脑子沸腾,马蛋,这是要让她哥去死的意思? “闭嘴!” 重万里冰着脸看花云:“你真要去?” 现在,真的要翻脸了吗? 重万里甚至在心里快速思索怎样才能不伤她的拿下她。呃…好像没什么法子。 花云一步竟跨到了传信兵身前,微低着头,一边刘海滑下来,让人看不见她的眼睛。 “你们国主是将你送给我的开胃菜吗?” “啊?” 花云舔了舔嘴唇,狞笑。 传信兵莫名恐慌,腿肚子打转,他想逃,却被花云掐住了脖子。 “我——我——是传——传信——” 重万里伸手阻拦沉声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他该上前救下那个蛮兵的,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别过去。 花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跟她有什么关系? 手上再用力,蛮兵翻着白眼晕了过去。花云一手掐着他脖子,另一只手几下将他身上衣裳铠甲扯了下来。 重万里沉了脸,这在他中军大帐呢,她想干什么? 孙虎等人在一边看着犹豫,打两下出气就得了,怎么还脱上衣裳了?虽然没露屁股,着实不怎么好看呀。 谁也看不到刘海后花云的眼睛泛着红晕。 “啊——” 众人眼前飞出一道血箭,蛮兵疼醒了大叫一声又疼昏了过去,一条胳膊生生被花云扯了下来。 重万里孙虎等人僵住了。 “啊——”又一条胳膊。 “啊——” “啊——” “啊——” 小腿,大腿,接连被扯了下来。坚强的蛮兵疼醒喊一声再疼昏。 “真是——打不死啊。”花云声音嘶哑,让重万里等人脊梁骨发寒,一群人震撼得一动不动。 花云不再动手,抬起脚朝地上的人棍狠狠踩去。 “噗——噗——噗——” “啊啊啊——” 小腹,胸膛,肠子内脏流了一地被踩裂,红红黄黄一地。 “噗——” 几个汉子猛的弯腰捂住了嘴,原来脑袋并不比西瓜硬,也能四分五裂流浆迸射。 满地狼藉,残肢,内脏,脑浆。 花云站在狼藉里,浑身戾气翻滚怒吼,生生撕了一个人,她能感觉到十指传来的兴奋快感以及更多的渴望。肠胃在肚子里饥饿几千年般,转着圈打着结让她吃吃吃。还有牙齿,在碰撞在叫嚣,咬呀吃啊。半边脑子沸腾如火山浆,呐喊着要碾碎吃掉另一半。 花云握紧拳头,手心有鲜血流出。微微低着头,不让人发现自己异常,趁着理智尚未完全被吞噬干净,沙哑着嗓子道:“将这…些给二王子送回去,跟他说,想换就明天在阵前换。我能烧他一次粮草,一样能做他第二次。我能斩杀他的人,也能取他的命。” 说完,花云箭一般冲出大帐冲出军营迅速消失在远方。 重万里一口气吐出来,惊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开口,竟也沙哑了嗓子:“收拾收拾,拿…箱子装了送过去。” 没人动弹,还捂着嘴呢。 “将军,真要像花云说的那样传话,明日在阵前…” 重万里不语,他拦得住她吗?两军对阵也好,不会让蛮国做手脚,自己也能看住花云。 “就那样说。” 尸块被装捡起来,亲兵魂不守舍一趟趟拎来水冲洗地面。他口鼻上挡了一块布,不是他矫情,他上过那么多次战场,断手断脚削脑袋还有开肠破肚,没少见识。以为自己早见惯了血腥场面,可——像花云那样生生撕开一个大活人还肢解,还有那一脚踩爆的脑袋——呕—— 摇摇头,不能想,不能想,不能再想了。 是不是捂了口鼻的原因,亲兵总觉得呼吸困难,胸腔里憋的难受。一桶水又冲干净了,亲兵拎着空桶出去再装水,小心翼翼回头看了眼重万里,从花云一走,就呆呆坐在将军椅上,看着角落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重万里在想,他是彻底压制不住花云了,明显一个是人一个是…不知什么怪物。没有选择的,明天一定要将花雷换回来,大营里的弩弓别想保住了。可花云再三的说不会将那种更好的弩弓交出来,他该怎么办? 当初,花云明显不想扬名,他上报朝廷的时候便没将花云说在明面上,可,建立弩弓营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朝堂上还是有几个人隐约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二王子拿了弩弓当然要建弩弓营,国朝当然不会不知道。到那时,他再兜不住,花云会到如何境地?更可能的是,压根就等不到那个时候,前脚换了弩弓,后脚朝廷就会知道。军队里当然有朝廷的眼线,不然掌权者能安眠? 重万里不理解,明明他说的就是最好的法子,花云为何偏偏就不愿意。二王子他们定然不知道还有更好的弩弓。届时,他们即便将现有的拿过去武装蛮兵,但大华这里有了更厉害的,照样打得蛮国翻不了身。便是朝廷对花云有非议,只要他和郑达微周旋,自然能护她周全。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女人,太难懂。 呃,她都超脱人了,还是女人吗? 重万里不动如冰山,孙虎等人来偷看他几次,都没惊醒他。脑子却像车轮一样转啊转,弩弓交出去是必然了,花云不交出来好像也没法改了,他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不让蛮国得逞? 花云…重万里心里一狠,便是花云真不愿交出,那国朝与大华最差不过是恢复以前两强对峙的局面,可是花云…希望到时别怪他心狠。他是万不能将花云留给蛮国的。 还有郑达微…重万里心里又是一阵沉重,他跟花云到底什么关系,连家族身份令牌都给了她,若是他真动了花云,郑达微会如何? 不论怎样,他都不能容许大华落入危险境地。 这是他的坚持他的原则。 重万里出了自己水泽汪洋般的大帐:“给蛮国那边送信去了没?” “回将军。已经去了,呃…” “什么?” “花…咱…斩了蛮国的来使,就不好去蛮国大营了。把…箱子和口信直接找了蛮国的巡边兵送去了。” 重万里点头:“无事。” 只要二王子能得到信就行。 第二百二十六章 行云施雨 花云一身血气的回来,没人敢问她去了哪里。 重万里看她一眼别过脸:“明日午时,我会带兵压境。” 成不成,都只在明日了。友与敌,也只看明日了。 花云没看他点下头,转身又出了大营回白沙镇。她得叫黄婶子多给她做些饭,明天有场硬仗要打。 蛮国,二王子收到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严实的箱子,很是莫名,这是示好? 不可能,不然怎么能传那样的口信来? 命人打开箱子一瞧,站得近的人当即吐了。 二王子站在三尺外,冷眼瞧着,心下一凉:这是自己派去传信的人,被人活生生撕了! 要说他怎么能看出来是被活撕的,还是他以前在老国主帐前见过一个勇士活撕过人。 那个勇士也不知怎么生的,吃什么长的,身高比他还要再高半个人。小手臂比一般人大腿都要粗,站在那里跟块巨石一般。他是老国主的亲信,老国主宴请各部落首领派他表演取乐。那人便表演了生撕活人,吓得各部落白了脸。二王子更是忌惮,不知自己派几个大将才能拿下那巨人。后来,那人却自己死了。国医说他的内脏被他巨大的身躯压迫再承受不住压力碎裂而亡。当初听到,二王子心里很高兴。 眼前这一堆,二王子心里沉了又沉,这手法比当初那个巨人还要残忍利落。当初也不过是将人撕成两半,这却是一堆。 二王子厌恶捂鼻,让人将箱子抬出去烧了,又命人点了香熏走那股血腥气,坐在王座上思索。 大华军营里的将领,包括重万里,只要有些功夫的,他都直接或间接交过手,能做到如此的,没有。重万里做不到,他自己也做不到。 还有一个人,是他不愿去想的。 “才十来岁的小姑娘,真有那么厉害?”二王子喃喃,静坐半晌,猛一击掌:“多防备总是好的。明日便将事情了断。” 弩弓到手后,他便要快马加鞭去解决掉二王妃那个毒妇。 “哼,敢夜袭大营杀我的爱将?我要让你有来无回!” 二王子喊来自己的几个心腹大将,如此这般那般吩咐一番。 其中一个说道:“国主,是不是太小心了?属下还从未见过您这般对过谁,便是重万里也没这待遇。不过是个小姑娘——” 二王子抬起手:“你别小看她。原来之前夜袭便是她捣的鬼。一半的粮草,两员大将,几百兵士,都是她的手笔。你们觉得谁能与她一战?” 二王子说的咬牙切齿,这样的人才他是绝对不能留给大华的。 “什么?” 几人吃惊不已,面面相觑,竟然是一人所为,还是个小姑娘?这,这,这没搞错吧? “既然如此,难怪国主如此小心呢。国主放心,我们必然将人看紧了,绝不会让人钻了漏子去。” 二王子点头:“你们先去准备,我再想想。” 利器,他要了。人,他也要! 京城,皇宫。 风行被内侍带进宫,听了皇帝的话愕然:“旱灾?布雨?” 皇帝笑眯眯点着头:“还请国师援手,旱灾严重的地方是大片上好良田。这一旱,便是百姓半年的嚼头,说不准还会影响下一年的耕种。” 风行有些懵懵的:“我没种过地,不了解啊。” 皇帝:“…不用国师操心稼种,只要行云施雨。” 哦,下雨啊。风行有些犹豫,再一天,他就能将京城找找完了。 “后天吧,明天我再找一天,就该出京了。正好去闹旱的地方开始找。” 皇帝愕然:“国师要走?” “是啊,”风行点头:“京里找不到,自然再去别的地方寻了。下雨不急那一天吧?哦,对了,哪里闹旱?远不远?我做个行程出来。” 皇帝忙道:“并不是别的地方。就在京郊,其实闹旱的地域并不大。只是那里全是粮食庄子,有未收的晚稻,还有苞米等物未长成。那里的出产大多要上交国库的,因此——” 风行便点了头:“京郊啊,那不碍事,我现在就过去一趟,几个…时辰便好。” 皇帝愣住:“不用先起天坛布八卦阵吗?” 风行失笑:“至少我用不着那个,去了…施个法就好。陛下让人给我引路吧。” 皇帝不说话了,这也太没场面了,显得他大华国师很不上台呀。不是他说,国师还是太年轻,有些事就得造出声势才行。 “陛下?” 皇帝定了定神,笑道:“朕知道国师急于寻妻子。这样吧,今日有些晚了。明日吧,朕让人先去准备准备。” 风行还要推脱,皇帝又开口道:“开坛求雨,朕也要去的。国师也知道,这凡界与仙界不同,朕出宫并不那么容易。” 风行也是想把事情早做早了,听皇帝这样说,他顿时明白其真实意图,心里失笑,自己既然得了皇帝的助,自然要帮他把场面做出来。文献里记载,能求动上天的皇帝可是天下归心呢。 “既然如此,那便明日第一缕晨曦洒下时,天降甘霖。” 皇帝点头,这话听着顺耳多了。想想那个时候,自己和国师站在高高祈雨台上,百姓官员全抬头看着。太阳一出来,国师咏唱,他诚心祈求上天,然后,哗啦啦,下雨了。 众望所归啊。 “那国师先行歇息。朕让人去准备。” 风行站起来:“我再出去找一会儿,等出发时,陛下让人通知我。” 施完礼就走了。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大总管轻声道:“国师真是个痴情人。” 皇帝看他一眼:“岂止是痴情?昔日卫国公子幸,心上人和亲,他伤悲哀痛,孤身一生。世人都道痴情,可比起国师来,又算的什么?” 大总管心道,难道还要让人家公子幸夺妻不成? “就该抢过来嘛。” 大总管默。 “是男人就别让女人受苦,让女人和亲挣得和平,有脸享?” 大总管更不敢说话了,心里恍然,怪不得大华这一任皇帝,从未让公主郡主和过亲,原来是皇上深恶痛绝啊。转而想到皇帝的几个姐姐…大总管心里叹息,可惜那个时候不是眼前的皇上在位啊。如今的公主贵女们享福了呀。 “赶紧让礼部和钦天监去办事呀。” 得了信的礼部和钦天监顿时人仰马翻还不敢有怨言。 第二百二十七章 雨做的花 钦天监的人忙得狗喘气,天亮前终于搭成一座像模像样的祈雨高台,且通知到了地方官员百姓,都聚在了祈雨台下等皇帝驾临。 伺候皇帝出行的礼部官员比负责搭高台的更崩溃,皇帝出行呀。怎么偏偏选了个黎明的时候求雨?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得伺候着皇帝仪仗半夜出宫门。 得亏了是在京郊,离着近。要是弄个远点儿的地儿,他们还怎么活? 皇帝还是大半夜的出宫夜行头一次,心里挺新鲜的,倒不犯困,让随行的宫人们松了口气又紧着提起了心。 皇帝都出行了,大臣王公们还坐得住?幸好除了那些重臣,别人不点名没资格通行,皇帝也不想太声张了,带着人并不多。 万一风行没求来雨呢? 皇帝觉得人少,百姓不觉得啊,见呼啦啦一群一辈子也见不着的大人物降临,个个腿软跪在地上。 可惜,天还黑着,周围虽然有火把点着,还是看不清皇帝的龙颜呀。 一片丝竹乐声中,风行和皇帝两人相携上了高台,遥望东方天际。 风行看着那丝白,悄声道:“天快亮了,陛下不是还要念什么祈文吗?快点儿念吧。” 皇帝很无语,这是生怕耽误了他找媳妇去。一招手,大总管小跑上来递来一个折子,又低着头跑了下去。 皇帝拉起上面一张带起一长串,风行眼珠子快瞪出来了:“这么长?等太阳出来也念不完啊。” 皇帝没好气道:“放心,朕会掐着点儿,一定在晨曦投下时念完。” “那就好,那就好。” 皇帝心里气,这样的痴情种可别出在他的子孙里。 看眼东方鱼肚白,皇帝不敢耽误,不然连念祈文的时间风行都不给他了。 皇帝在上头念,礼部尚书有些懵。那篇文正是出自他的手,没见过哪个皇帝亲自做文章的。只是——怎么听着少了那么些呢? 祈雨祈雨,是与上天求。因此做的祈雨文有些晦涩古奥,在场没几个人听明白,听明白的也是人精,绝不会傻乎乎站出来指责皇帝。 不明真相的绝大多数人一脸崇拜虔诚望着高台上的两人。 看着肃穆的两人,一个眼角望着天掐时间,一个也望着天心里盘算,待会儿在这附近也找找。这周边人家可是聚来的差不多了。 第一缕晨曦正正落在皇帝的龙冠上,皇帝念完最后一个字,给风行使眼色。 风行在宽大袖子里按了按,伸出手来像模像样摆姿势。 台下众人只听得空中隐隐传来风云声,抬头天上仍是一片清明,东方的朝霞昭告着又是一个大晴天。 耳边风云声渐大,众人眨眨眼,太阳露了半个脸。 怎么回事? 皇帝佩服看着装模作样的风行,该下雨了。 哗啦啦—— 下雨了。 “雨,雨,真是雨!”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民众一片欢腾,跳起来接在手里,那清澈的雨滴,凉丝丝的直浸进人心里去,干燥的土地翻起灰尘瞬间被打落。 众官员也惊呆了,他们的国师大人果然有真手段。 百姓又哭又笑,跪在泥地里向高台磕头,官员们随之下跪臣服。 雨很大,也很急很密。 不知谁喊了声:“这雨里还开着花呢。” 众人惊诧,纷纷抬头望去,果然细密的雨幕里一朵两朵三朵,桃花牡丹水莲花,晶莹透亮雨做的花朵纷纷扬扬洒落,有很多人伸长脖子张着嘴去接。 “这是福水,这是福水啊。” “这是仙水,包治百病啊。” 众人一听,更伸着脑袋去接。高高看去,就是一群人跪在地上后仰着脑袋左右移动。幸好有官兵看着忙出来维护秩序。 皇帝讶然,还伸手出去接了一朵桃花,落在手心散成清流滑落在地。 方才落雨,他与风行两人周边像有一层透明气罩一般,并无一丝雨丝落下,脚下的高台也是干燥的,在三步外湿成一圈。 雨还在落,风行靠近两步:“这样的雨,我只能下一刻。” 皇帝掩去自己的呆愣,微笑道:“国师已经做的很好了。竟然还有雨做的花,朕真是荣幸能得一见。” 风行笑了笑,惆怅道:“这是我费心琢磨出来哄我妻子的。” “…那国师的妻子一定很高兴吧?” 风行木着脸。花云是挺高兴的,特么的偏那个冰系的过来搅局直接给花云冻了一座城堡来。不就是个十五级吗,臭显摆个屁! 皇帝暗自笑了笑,不再问,心里道,国师还是太年轻啊,这脸色一看就是没得好啊。 风行稳了稳说道:“这落雨的面积并不大。我在四周走走,让干旱地界都沾沾水。顺便找找人。” 皇帝点头,心道,找人才是你真正要做的吧。 “不过,陛下不必担忧。从空气湿度判断,不日将有大雨,不会继续旱下去的。” 皇帝听懂了,要下大雨了。得,他先回去跟钦天监好好说说话去,不耽误国师找媳妇了。 “午时前,国师一定要回来,朕在宫中为国师设宴。” 风行点头,这里离京城并不远,骑马才一刻钟。干旱的面积并不大,完全来得及。 皇帝在一片感恩戴德中回宫了。 风行下了高台,在百姓拥戴中,一边“下雨”,一边找媳妇,还与热情的百姓打听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边关。 花云吃饱喝足从白沙镇早早赶到大营。 重万里心焦一夜,顶着两个黑眼圈吃不下饭。 花云进去时,亲兵正端了重新加热的饭菜进来。一荤一素,粥和馒头。看着就没食欲。 花云舔了舔嘴角:“给我弄头烤羊来。” 亲兵对花云又是敬又是畏,听得她说话,下意识应了声,才反应来自己是重万里的亲兵,不能听别人的,扭头去看重万里。 重万里听得烤羊,胃里涌起几分不舒服,昨天才撕了个人。罢了,她爱吃就吃吧。遂点了点头。 亲兵将盛着饭菜的木头托盘放到重万里面前的案上,才转身往外走。 花云又说道:“放血的时候把羊血装盆里给我先端来。我要喝。” 亲兵呆了呆:“不先蒸熟好吃?” “不用,就要热乎的生血。” 亲兵呆呆哦了声才走开,走了几步恍然,怪不得自己觉得怪呢。花云姑娘把前头头发放下来了,眼睛都看不真切。 昨晚,没睡好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正面 花云喝了半盆子羊血,又吃了一整只羊。看得一众大老爷们儿傻了眼,虽然不是大羊,但也是好大一只呀。她那么苗条的身材怎么塞得下去的?偷偷扫眼人家的小腹,还是平平的,跟没吃东西一样呀。 花云只管吃,便是再来一只她也吃的下。原因无他,吃进去的东西立即化成能量被她拿去压制那半边属性了。 自从花雷被带到蛮国,从天绠山回来她便有些焦躁。后来夜袭抓捕二王子失败,再后来二王妃没了价值,就像干木柴扔进了火堆里。她面上平静,实则情绪有些失控。而且,这次情况太不妙了,喝再多的血也无法平复。所以昨天见了蛮兵,看了二王子的信,一想到花雷还未解救,半边丧尸属性爆发开来,生生撕了那个传信兵。 那不同于夜袭时砍杀蛮人,花云心知昨日的她更像一个还有意识的丧尸在处理美食。她不知道万一再受些什么刺激,她会被丧尸化到何等程度。 虽然每次发动时,她感觉牙齿在变锋利甚至指甲也在疯长,但实际上她的身体并无丧尸化的迹象。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丧尸化的是她的精神磁场,是她的灵魂。 若无法控制,她最终只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该不该庆幸,她的丧尸化并不会传给别人,等这具肉身死亡的时候便是彻底结束? 但,灵魂变成丧尸也是花云不能容忍的。 昨晚躺在炕上,花云下定决心,等将花雷救出来,将一家子安顿好,她便要远远离开。若是能压制,便多活两年。不能压制,在失去清醒前,她也要结果自己。 因此,今日必须要将花雷救出来,不惜任何代价。 再晚一天,她怕会控制不住自己。万一闹出什么事,她走得倒干脆,牵连到家人便不好了。 唉,才一年的平静日子啊… 花云真有些舍不得,却不得不离开。 重万里见她吃完,迟疑道:“不然,你穿我的铠甲吧。” 就是两人身量差的有些多,怕会不合适。 将军的铠甲可不是小兵的能比的。但花云需要吗? “不用。” 重万里不知再说什么好。 “时辰差不多了,出战吧。” 出来大帐,花云见孙虎几个站在一排紧张盯着她看,脸上是真切的担忧。不由心里叹气,今日过后也不知是什么情景了,孙虎照顾了自己这些日子,挺不错的汉子。 但她现在也没心情安慰别人。 重万里点了一万人马随他出战,哪个随战,哪个压阵,哪个守营,昨晚已安排好。此刻站在重万里马前,依次领命而去。 花云骑上战马,对重万里领军千万一呼百应的威风模样视而不见,心里想的是千金。她在想,万一发生个什么变故,她才拐来的千金该怎么办?若是离开时带着千金呢,她担心哪次发狂会喝了它。重万里认识千金,应该会将它还给郑小幺吧。 远远看到蛮国兵马也在汹涌而来,花云眯了眯眼。哟,该说他们默契吗?瞧着也是一万兵马。 两方对了面,慢慢停住脚,相距不过百米。 花云目光凝在蛮兵拥着的一座又高又大的围着布的大车上。虽然看不到,但花雷在那里头。 缓缓移开眼,花云看向最中央被围得密密实实的人,全副金色铠甲,只露着一张脸。应当是蛮国新国主二王子了。 狐狸眼鹰钩鼻薄凉嘴唇,花云第一印象竟然是,要她是二王妃,也要找男人。 这长相,当真属于禽与兽呀。 二王子没见过花云,花云长相可没他那么出挑,而且穿的也是一般士兵服,扔到大营里就是一滴水一粒沙。 这会儿,他正和重万里眼神厮杀。电光火花,噼里啪啦。 花云那个不耐,牙根开始痒痒。 “哈哈,重将军别来无恙。不知哪位是花云姑娘?” 总算提到正事了,花云不顾阻拦出列上前,淡淡道:“我哥呢?” 二王子狐狸眼瞪大不少,这就是那个厉害角色?怎么看怎么平常呀。 二王子一挥手,那辆围得严实的大车哗啦落下布。 花云眸子一紧,心里骂了声。 只见花雷站在上面,胳膊腿被绳子拉向四个方向固定住,脑袋向前伸着被夹在固定在旁边架子上的两根横木间。头顶三尺多高又一根横木,上头却是悬了一柄亮汪汪的弯角大斧头,正对着花雷伸着的脖子。 花云眼神好,更看到那两根夹着花雷脑袋的横木,在里头,也就是挨着花雷脖子的那一面被嵌入长条刀片,刀刃冲着花雷的脖子。花雷只能脖子用力不能挨着木头,不然便是割喉的下场。 还不止,花雷身前身后忽然被拉起两道木条钉的板子来,上头插了好些削的锋利的木棍子,根根对准花雷,花雷就是里头的馅儿啊。 这防备…看得重万里等人默默佩服花雷,便是重万里被抓了去,也得不到这待遇。 花云刘海下的眼睛有些充血的疼。 二王子哈哈大笑:“花云姑娘乃是能人,本王不得不佩服。早听闻花云姑娘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两边兵士才知道那个看着瘦小的人竟然是女的? 大华这边虽然有女子不得进军营的规定,但此时并无人喧哗。一是不能当着蛮国的面,自己先内乱了。二是,花云在军营时间不长,名声却早响遍大营。谁不知道他们的一支巡边队刚一碰面眨个眼的功夫就被那个人全“灭”了呀。而且听说蛮国粮草被烧也是人家的功劳呢。 咱大老爷们儿服,哪怕是个小姑娘。 有本事不分男女。 “花云姑娘手段了得,本王不得不防啊。放心,只要花云姑娘如了本王的愿,本王自然将你和你哥哥奉为上宾。” 花云心里一沉:“你要怎样?” 重万里听得那句“奉为上宾”,心里也是一沉。 二王子哈哈大笑:“当初,本王让人去请花云姑娘,谁知那群蠢材唐突了姑娘。本王心里甚是过意不去,不过,姑娘手段,也用不着本王给你们出气了。” 花云冷脸。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弩弓,本王痛定思痛,决定换个方式。”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失控 花雷在车上抓着横木,撑着脑袋站的辛苦。他歪着脑袋透过木板费力看向花云,不觉眼泪哗的下来了,他的傻大妹怎么真的追来了?这可是两国交战,她再厉害也是一个女孩子,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好。想喊大妹,嗓子却堵得厉害,死死咬着唇,缓解眼睛和鼻子里的酸涩。 现下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听到二王子的话,顿时急的不行,梗着脖子大喊:“大妹,你别听他的。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听。” 听到花雷声音,只是听着有些无力,再仔细看,好像没有什么伤,花云稍稍放了下心,也喊道:“哥,我带你回家。” 重万里听了这话,莫名心安。 二王子大笑:“花云姑娘,你家什么样子本王听手下人说过,不如到我大夜来,我给你封将如何?” 挖人?重万里心道一声果然。 花云冷冷道:“你要如何?” “弩弓,我不要了。”二王子挥动手臂,带起闪烁金光:“以后花云姑娘到大夜来安居如何?本王定将你奉为座上宾。” 大华这边听得直骂不要脸,什么弩弓不要了?人都弄走了,弩弓不也是跟着一块过去了? 花云很是无语:“我能跟着我哥追到这里来,那我也能为了家里人留在那个小乡村。” 二王子笑道:“本王能派人将你哥接来,自然能将你爹娘家人全都接来。” 重万里握紧长枪,恨不得一枪刺过去,咬着牙看向花云。 花云嗤笑:“你不过是仗着我没准备罢了。为了带走我哥,你折了几十人,想在我们有防备之下将我家人全带走?你好大了脸。” 花云心里冷笑,她的家人?怕是以后一辈子都要在重万里的监控之下了。 二王子阴了脸,喝道:“花云姑娘不信本王能做到,但眼下你哥哥可是在本王手里。” 二王子抬起手臂手指动了动。 装着花雷的大车晃动,最上头二尺宽的大斧头微动,刀刃一片雪亮。 “花云姑娘若是不想好好谈,这架子可是不牢,一个不小心斧头掉下来——生死相隔可遗憾的紧。” 花云磨了磨牙。若是自己还有异能在,就凭他们人人身上着盔甲带兵器,便是将他们全部杀死也不在话下,可是——可恨! 重万里冷笑:“果然是蛮人,尽使得卑鄙手段。逼迫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真刀真枪干一场。” 二王子眼角微抽,当他不想大干一场?逼宫时他已经损失了不少兵力,二王妃那个毒妇还带走二万多人马。他们大夜本来便比大华人少,还得要各个部落抽调兵力,目前已经补充不了多少来。眼下他手里的人马可金贵着,他哪舍得用?今日他只是为了花云来,早打定主意不理会重万里,能不交战便不交战。 眼下的局势,二王子不得不小心翼翼。跟重万里打,二王妃定要趁机作乱。跟二王妃打,重万里定要趁虚而入。所以,他迫不及待要将花云弄到手,做出弩弓来,让重万里不敢轻举妄动,再去收拾二王妃。 二王子不理重万里的挑衅,只对花云道:“只要花云姑娘愿意,我大夜敞开大门欢迎。” 花云心道,你大门在哪呢?她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 “你说的没这么简单吧?还有别的条件吧?” 就看他今日的防备,便是花云真挥一挥衣袖,跟他去蛮国,二王子也心里不安。 “哈哈,花云姑娘是个聪明人。”二王子眯着狐狸眼:“姑娘来我大夜做客,可就得跟大华决裂的一干二净才行。” 重万里心里急思对策,接下来他该不该直接率人打过去? “可这决裂可不是说到做到的,花云姑娘总该拿出点儿诚意才好。” 重万里心里已经决定,弓箭手和骑兵交叉出阵了。 “不如这样,花云姑娘带着重万里人头做见面礼如何?你投靠大夜,我封你为将。这样,咱们都放心。” 重万里一滞,这奸人,竟是把自己算进去了。 花云侧头看向重万里。 隔着刘海,重万里看不清花云神色,心却提起来了。之前花云甚至都说过她不认大华的,若是她真听信了二王子的话,对他动手…重万里额头冷汗渗出,自己有几成胜算? 花云淡淡看着重万里,他的身影的她的视野里有一层淡淡的红晕,其实,杀了他容易,可,事后就麻烦了啊。 不再看他,花云向二王子道:“你当我是傻的吗?今日你若将我哥留下,就活着走。若再耍花招,我就杀了你。” 重万里很诧异,花雷在敌人手里,花云说话竟然不在意激怒对方一样。示弱不能,安抚不好,但总不能挑衅吧? 花云从来就不会说软话。 “你——”二王子大怒,随即冷笑,示意随从让路,骑着马来到大车旁,冲花云抬起手,手里握着柄匕首。 花云蓦地睁大了眼。 “哼哼,花云姑娘的手段,本王知晓。重万里大营里抓到的本王的手下,遭遇了什么样的待遇,本王更知道。本王还想知道若是使在你哥哥身上,花云姑娘会觉得如何?” 话说完,二王子手里匕首一挥。 他骑着高头大马,花雷站在大车上。车并不很高,两人高度差不多许。匕首划过花雷被固定在木头上的左手上,带出一道血花。 “一条手筋。”二王子冷笑:“花云姑娘觉得本王手法可利落,比你如何?” 花云只看花雷,见他咬破唇死命不叫出声,额头冷汗滴落,左手一道深深的血口,鲜红的血滚落出来,成串砸落。 一条手筋,断了! 带着熟悉而亲近气味的血的味道,传进花云鼻子里,半边脑子的暴乱再压制不住。 迅速适应手背上钻心的疼痛,花雷梗着脖子朝花云喊:“大妹,别管我,回家。照顾好爹娘弟妹,让冰儿把咱家撑起来。” 家里还有冰儿这个男丁,娘肚子里说不定也是个男娃,少了他…也可以好好生活的。 哗——,又是一道血花,又是一条手筋。 轰——,半边火山浆终于挣破那层阻碍冲向另半边地域,大口的撕咬吞噬。 花云脑中剧痛,感觉眼前血红一片。竟走了个小小的神,变成丧尸的人是不是都要经历如此疼痛?没数据说明这个啊,自己没少见,都是被咬一口发个热就顺利转化的。怎么偏偏自己还要受这份罪?好好的大脑沸腾的像泛着热泡的豆腐脑。 突然感觉大脑好似长出晶核,释放着毁天灭地的能量,不停冲击头骨。下意识的,花云像以往做过亿万次的那般,按照异能经络结构引导着能量的游走。 京城,皇宫。 庆功宴上的风行手里酒杯掉落,捂住了胸口。 第二百三十章 找到 百官齐齐举着酒杯愣住了。 国师大人怎么了?透支法力了?遭反噬了? 皇帝关切道:“国师?” 风行一颗心剧烈跳个不停,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密的小仪表来。 这些日子白天忙着找人,晚上忙着修飞行器里头损坏的系统。他拆了些损坏的部分下来,用里头尚还好的零部件做了个针对异能能量的小型感应器。腕表也有这种作用的,只是感应范围才几百里。这个感应器别看只有腕表的一半大小,感应范围却远远扩大了不只百倍。 刚才… 感应器中间有几根不同功用的指针,周围是不同颜色的小格子。此时,指针一动不动,小格子也是黯淡无光,一片死寂。 可是——风行的心咚咚咚,一定有感应,一定有感应,不是感应器就是自己的第六感,花云,他的花云,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风行猛的站起来,因为激动,微微麦色的皮肤都汗白了。 “国师?”皇帝诧异。 风行来不及解释,只丢下一句“失礼”,便匆匆往北而去。那速度能用腾云驾雾来形容,急切之下,风行异能运用到脚底借水柱喷发来提速。 看得众人纷纷惊艳。 皇帝愕然,吩咐大统领:“快跟上去。” 大统领提着气,将一身轻功提到十二分勉强跟上。来到观星台,就见风行跳到大坑里,落到自动开门的巨蛋里去了。 大统领松了口气,落到坑边,有些发呆,要不要跟皇上提一声,请国师这把巨蛋挪到国师府里去。大晚上黑不溜秋万一有人掉进去可怎么办? 那头风行进了小飞船,迅速打开能量搜索仪放到最大范围。见上头的指针疯狂转动,心里不停祈祷,千万要是,千万要是,千万要是… 边关,花云情景不容乐观。 异能者和丧尸,其实是相同的原因产生的不同结果。他们的产生都源于被称为“丧尸病毒”的改造。病毒进入人体,人体产生抵抗,抵抗不住完全被病毒占据便成了丧尸。而能让病毒在人体内安分守己的,变成了异能者和强化者,即进化人类。所谓的高级丧尸高级进化者,与其说是晶核在升级,倒不如说是体内的病毒在升级。 丧尸和进化人类的关系,其实有些像大猩猩和人类。后来,人类自己也称丧失病毒促使人类进化,甚至觉得人类的发展早晚要经过这一劫。因为这一劫,人类大脑被进一步开发,还出现了高能量晶体,才逼得人类将野心扩大到星际且有能力染指。 丧尸的升级只有吞噬,其实进化人类的升级主要通过晶核也是吞噬。只是,到了末世三年的时候,便陆续有人提出异能在人类体内有特殊的运行经络。又过了一两年,异能在人体内的运行经络图已经完全摸索出来,在异能学校做教材了。 像血液循环系统一样,异能也有自己的循环路线。不管什么样的异能,循环系统都是一样的,也因此,异能者很讨厌别人接近,就怕被在异能循环上做手脚。异能走的路线,有的是人体原有的经络,也有异能觉醒时新开拓出来的经络。 花云的肉身不是以前的十九级强者身体,因此并没有适合能量游走的路径。虽然她身体机能相当于中级强化者,但只是因为变异的精神磁场强行开发肉体潜能。因此,她潜意识将能量按照自己熟悉的路线走,没被改造过的肉身无异于在被开天辟地。尤其要命的,那股能量是在大脑中凝结释放的,首先遭殃的便是人体最娇嫩的大脑。 那个滋味…花云敢打赌,当年她觉醒异能时的疼痛加十倍百倍也没这样疼。 花云水深火热的时候,二王子和重万里可没闲着。 二王子见她只坐在马上不说话,喝问了几遍也没个回应,气得下手不停,花雷左手手筋全被挑断不说,右手也断了一根。 重万里更是焦急,他见花云不应答,便当花云不同意二王子斩杀自己投靠大夜的话,心里不免安慰感动,但二王子的狠辣,他又怕再折磨花雷下去,花云难免动摇。想带人杀过去,可花雷陷入那样的境地,只要拴在上头的绳子被砍断,那柄大斧头便能让花雷死无全尸。便是绳子没断,那车不牢稳晃几下,花雷无力之下脖子也会被横木上的刀片割掉喉。 二王子这个阴险狠辣的小人! 他竟是动不得,退不得,难道一切只能看花云了? 侧头望向花云,只见她低着头,脸部被头发遮住大半看不清神色。 她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是放弃花雷了? 重万里冷硬的心有些感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花云和她的家人,让他们能平平安安过一生。 二王子等的不耐烦:“花云姑娘还未想好?你哥哥的手若是及时医治,以后还是能拿的动饭碗的。若是再不回复本王,便是站也站不起来了。” 嘭——哗啦啦—— 大脑终于被那暴虐的能量冲开通道,肆意向身体里冲撞。 头发下,花云睁开如血的双眸,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笑。 京城。 风行捂着胸口,恨不得眼睛贴到指针上。刚刚,指针不再360°的转了,而是在左上角挪来挪去游移不定。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身体被肆意冲撞,有许多经络被冲毁又重组,还有更多的在无中生有。花云能感觉到双臂双腿胸前背后从体内向外爆炸开花,皮肤龟裂鲜血暴流。 “呵,呵,呵呵…” 蛮国二王子大怒,匕首狠狠插到花雷手臂上。 花雷死死咬着唇,若不是不想叫出声来显得像个窝囊废,他一定要大喊:“大妹,回家!” 不如…花雷眸子一暗,咬舌?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花云猛的仰起头。 她笑,她当然要笑,她的异能回来了!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回来了! 两军之间,空地上悄悄起了风,夹杂着不起眼的点点亮。 京城,风行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成拳塞在嘴里,泪流满面。指针不动了!精准指着左上角一个方位。而且,上头一颗颗代表异能的晶石亮起两颗:淡青色和金色!风系和金系! 花云!花云!他的花云找到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老婆 风行激动不已,迅速将搜索仪里的数据传到手中的感应器,奔到旁边的仓库中。 他要见到花云了!马上就要见到他的花云了! 百无聊赖守着坑的大统领耳朵一支棱,忙往下看,只见底下那巨蛋有了动静,一阵怪怪的声音,然后上头忽然陷了一个洞,一个…大蛋? 只见一个小屋子般大小的白蛋笔直升空后迅速向西北方向划去。 大统领傻了好一会儿,鸡生蛋,蛋也生蛋?仙界果然不同于凡界。一边惊奇着,一边回去回禀。 见到花云形容,对面蛮兵大惊。那个人,那个血人!刚刚还好好的,只是个普通小兵模样,不显眼但干干净净的人。这会儿竟满脸的血,眼尖的人甚至看到她身上衣服缝里也冒出鲜红的血来。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所有人心中不禁发凉。 重万里等人也发现了异常,大惊,便要过去。 “别动!” 花云笑得恍如血魔,双臂缓缓抬起,仰着脸,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虽然被鲜血覆盖,可众人就是觉得她此刻极为欢喜极为得意。 “咦?起风了?” “这风?有些怪。” “风里好像有东西。” 很快,所有大华将兵瞠目结舌看向对面,蛮国将兵被看得心慌意乱,坐下纹丝不动的战马也不安的踢踏着地。 这风…忒他娘的怪。怎么竟觉得只是围着自己军队打转?大华那边怎么看着仍是一丝风也无? “嘶——” 一声长鸣,花云座下的战马疯狂嘶鸣,慌乱转身而逃,向着大营而去。 让众人惊恐的是,花云,马背上的花云竟然没被战马带走。竟然…凭空而立? 敌对两国勒紧座下不安的马,不敢相信的揉着眼睛,真的?真的!那个人竟真的站在空中,离地五尺! 只见花云仍是扬着双臂,似乎有无数小龙卷在她周边转过,里头夹杂着点点金光,煞是漂亮。头盔不知掉到哪里,一头长发随风飘扬,被血染成暗红色,仿佛黑火。眉眼五官全是血,却是在笑,诡异可怕如地狱修罗。 花雷撕心裂肺,再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大声叫喊:“大妹,走,快走,回家!” 他的大妹被这群人渣恶棍逼疯了! 呃,妹控的花雷似乎没想过,正常人类再怎么被逼疯也疯不到这种地步吧? 二王子握着匕首,禁不住抖了起来,特么这是什么…东西?血魔吗?自己这是惹上什么魔鬼了? 忽然心里很后悔很恐惧,或许自己做错了? 千年不变色的重万里也骇白了脸,她是什么? 孙虎张着大嘴,心里默默的想,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啊… 花云望着花雷,笑:“哥,你回家照顾好雨儿冰儿,还有没出生那个。照顾好爹娘。” 花雷心都要空了:“你胡说什么!你走,赶紧走!我是你哥,你要听话!” 花云笑:“我很舍不得你们。” 花雷听得心都要爆炸了,眼睛血红,声嘶力竭的喊:“你走,你走,你走…” 花云含笑,漂浮在半空,手指缓缓收拢。 虽然异能回来了,但这具肉身还是无法承受啊,不过哪怕爆体而亡了,她也能将花雷救出来。只是…风行…还以为能想念他一辈子。虽然一生短暂,活的艰辛,但上天待她不薄,有生死相交的伙伴,有心意相通的爱人,如今还有真心相守的家人,她花云两生都无憾。 无数龙卷风呜呜摇曳,刮得人睁不开眼,风里不知卷着什么,像星辰像碎金… 重万里心底压不住的恐惧,突然扭头大喊:“全体下马,趴下——” 隔着风墙,对面蛮兵被吹得东倒西歪,好多人掉下马,战马冲撞,整齐的阵营早已不见,甚至一身金色的二王子也不知掉到哪里。 花雷站着的大车诡异的纹丝不动,花雷感觉有双温柔的透明小手在自己头发上轻柔抚过,那么轻,那么柔,不止让人的心软下来,似乎脖子周围的刀片也软了… “你走,你走,你走…” 花雷泣不成声,此刻深深后悔,他应当在被抓的那一刻就该咬舌自尽,去他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去他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大妹出了事,他也不活了。 花云攥紧的拳头猛然放开。 天地一静,空气凝滞。无数龙卷风夹杂金光定在空中,仿佛万年,又仿佛眨眼,明明无声,众人却能看见听见咔擦咔擦咔擦碎裂声响彻天地,那些风,那些光,碎成一块块,裂成一片片,漫天柳叶般静止不动。 花雷漫上无边恐慌:他的大妹要…不见了! “大妹!” 花云含着笑,双臂一扬,无数风刃金刃横扫战场,如雪花,无孔不入,如死神镰刀,割人性命。 一时间,战场只闻得一片唰唰收割之声,没人敢睁眼,却透过眼皮看到金光闪耀。 “噗嗤——” “啊——” “噗嗤——” “啊——” “噗嗤噗嗤噗嗤——” “啊啊啊——” 惨叫声连成一片,无数血色喷泉喷涌。 花云静静望着花雷的方向,那个坚强的少年,忆起泼辣的花雨和倔强的花冰,那是自己留在那个乡村的原因啊,是他们让她在异世有了归属,她怎么可以容许有人伤害他们。所有人,都去死吧。 “花云,大妹,大妹,花云——” 明明周围刀光血影,自己站的地方却丝毫不损,花雷嗓子喊出了血。手脚拼命挣扎,那是他从小护到大的亲妹妹,哪怕后来她强过他,他也只有自豪和骄傲,下定决心变得更强守护她一生幸福的亲妹妹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只是在村里过着平淡普通的日子,虽然鸡飞狗跳被人欺负,可明明一切都越来越好,他们有自己家了,他们相亲相爱,从不怨天尤人与人为恶。为什么老天让自家遭受这种劫难?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平平静静平平凡凡过日子? “大妹!” 突然手脚一松,脖子上的横木寸寸断裂,花雷扭动着身子掉了下去,跌落在一地血海中,顾不上双手的无力,双臂撑地,挣扎站起,踢开脚下的血肉碎块,踉踉跄跄向花云跑去。 风,不知何时停了。周围静的像绝境。 不知摔了多少跟斗,花雷终于跑到花云身前,跪倒在地。看到她已经躺在沙地上,安静的仿如死去,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大妹,大妹…”花雷生恐声音大了会将花云吹走,小声呼唤,眼泪掉在地上,微微带红。 膝盖小心前挪,手…没法用,花雷伸着脸,想去探花云鼻息。 “别碰她。” 是重万里。 方才他命令人马全部倒伏在地,头脸深深埋在沙地里。等听得风声消失,再抬头,便见到花雷跑来。对面,已是血海汪洋。 重万里和孙虎几个离得最近,忙带着一身沙土跑来,见花雷要碰花云,急忙出声阻拦。 花雷猛的抬头,双眼刻骨仇恨:都是这个人,都是这个人!若不是他缠着大妹,他们不会有今日之难。他当初竟然还想着忠君爱国,帮着劝大妹。他真是失心疯了,别人死活关他家什么事? 重万里心里钝痛,涩声道:“她伤的很重,冒然移动会伤到内脏。” “不用你管!”像砂砾摩擦一样的声音,花雷疯喊:“都是你,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重万里紧紧抿着唇,盯着他不语。 孙虎几个觉得不好听,却没脸开口劝。 花雷冷笑:“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之前你们说话我都听出来了,你心里巴不得我死吧?你还想把我大妹我家人关一辈子吧?忘恩负义的畜生!你害了我全家!你怎么不去死!” 重万里嘴巴抿成一条线,不顾花雷扑到他身上阻拦踢打,上前要看花云,伸手将要探到她的鼻下。 “嘭——” 突来重击,重万里向后飞去狼狈摔倒在地。 “别碰我老婆。” 森然的声音在战场响起。 第二百三十二章 血海 咦?啥时候阵前多了一个人?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一个硬挺男子痴痴望着地上的花云,那不到巴掌长的头发怎么看怎么违和。 重万里一凛,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何他没有发现丝毫预兆?站起身,手按在腰刀上。 孙虎等人也各自拔刀戒备看着他。 风行浑身都僵硬了。那是花云吧?怎么缩水了?不是她还会有谁舍得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同手同脚走过去,被花雷拦住了。 “别碰我妹!” 风行瞪眼,去你妹,这是我老婆。不过,瞪眼归瞪眼,对花雷他还是要客气些的。 在到达这里附近时,飞行器已经截获地面图像反馈给他。那满天风刃加金刃,果然是他的亲亲老婆。大招一出,谁能争锋?可这小子明明是在风阵里,愣是毫发无伤,他便知道这小子是得到花云承认的。 忍着心里泛酸,风行一挥手,一条水带缠上花雷胳膊腿,捆结实了。 花雷大惊:“你想对我妹做什么?” 任凭如何挣扎,那条透明好像水做的带子就是丝毫不损。 重万里眯了眼,这又是什么东西? 风行看都不看他一眼,跪倒在花云身前,眼泪啪叽掉下来,让瞪着他的花雷一愣。 重万里沉声道:“她伤势过重,不能移动。” 风行戾气翻腾,若不是看在之前见过他们的军旗是大华的,他早一排水箭过去杀光光了。 “滚!” 重万里眼睛一沉,缓缓拔刀:“离开她。” 风行顿时眼红,反手就是一只水箭。 “滚!” 重万里大惊,顺势拔刀一挡,噌的一声,刀断了。 “将军!” 孙虎几人忙围上来。 风行不理会身后,将双手伸到花云上方,一层淡蓝光芒在花云身上各处闪耀逐渐变大连接成片。异能缓缓探进花云体内一触即收,风行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这个伤势… 淡蓝水幕将花云轻柔包裹,缓缓抬了起来。 花雷眼珠子要瞪出来:“你在干啥?把我妹脸都盖住了,还咋喘气?” 风行板着脸,引导异能带着花云向一旁缓缓飞去。 一万多人机械扭着脖子随着望去。 “诶?那是什么?” “好奇怪的…蛋?” “咋恁大个儿?” 重万里等人心惊,这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花雷急的跳脚:“你要带我大妹去哪儿?你要干什么?哎哟——” 身上水带凭空消失,花雷顾不得别的,急忙追上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三人一横两竖走进那个大白蛋里,一扇奇怪的门关上,再看不见。 惊了惊,重万里忙跑过去看,孙虎等人跟着。 “娘哎,连个缝儿都没有。”孙虎大着胆子摸了把:“还挺光滑的,冰凉凉的。啥玩意儿啊?将军,咱可怎么救花云姑娘出来?” 重万里呆了会儿,摇摇头:“这人不像有歹意,而且…好似可以治好花云。我们…在这里等着。” 众人默了会儿。 “将军,蛮国那边,要不要打扫战场?不知道二王子那个龟孙子还活着没?” 重万里盘腿坐在大蛋旁边:“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听着咋那么的心灰意冷啊?再看重万里,盘着膝抱着刀,盯着地上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互相打着眼色往远处走了走。 “将军受打击了。” “可不是,花雷那小子的话…你们不是没听见。” “诛心啊,可是,我心里就是愧得慌,都抬不起头。” “唉,本来便是咱欠了人家花云家,现在又…不管咋样,这笔债老子认了,不管花云咋样,我老丁照顾她家一辈子。” “我也是。” “咱都是,兄弟们谁不知道谁啊。好了,这边派人守着,对面咱们得去看看,兵马也得回大营。看那群小崽子还傻眼着呢。咱几个谁回去镇着点儿场子去,今天这事可不好传出去。” 几个人一合计,分了分工,分头行事。 守着大蛋和重万里的直接便围了过来。回大营的也丢了魂似的回去了。就是打扫战场的,才走过去,被冲天血气熏得捂住了嘴。 孙虎带着百来人,一个个把头脸蒙严实了,对着满地血水肉块都不知哪里下脚。 心里暗暗道,从军这些年,战场没少上,人没少杀,可这样血腥的场景,用人间地狱也形容不来。估计蛮国一万人马全交代这里了。 想了想,带头向二王子之前站着的位置走去。那里倒是好找,就在绑了花雷的大车旁边。那车底盘还是完整的呢,最上头一根横木还绑着,就是不知道那柄大斧头去了哪里。 十几个人围着那车排着队转着圈在堆到小腿肚的血水里一寸一寸仔细趟,弯着腰伸着胳膊翻腾里头的碎肉块。不只人的,还有马的。碎肉,碎盔甲,碎兵器,最大的也才巴掌的,小的有指甲盖那么小。 “这活干的,”一个小兵捧起来一堆肉,仔细辨认:“都成饺子馅儿了,哪知道哪块是二王子啊。”说完,看见一个鼻子还算完整:“孙将军,你说这是不是二王子的鼻子?” 孙虎盯着他手看了半天,怒道:“我跟二王子有那么熟吗?” 旁边还有几个也找到鼻子嘴唇半截手指头的小兵忙熄了让孙虎辨认的心。 “这谁看得出来啊?可咋找?”小兵扔了鼻子,哭丧着问。 孙虎习惯性想摸鼻子,才想起一手碎肉呢,甩了甩手,沉思道:“找盔甲。二王子那个骚包的,非得穿一身金,别人可没那颜色。找到金色盔甲,就知道那龟孙子死没死了。” 百来人急忙重新再翻拣,想着盼着能看见金色铠甲来。围着大车寻了半天,将铠甲碎片的血往身上衣裳擦,衣裳都擦成黑的了,也没找着一片金色的来。 孙虎气得跺脚,溅起一串血花:“再往大了找。” “将军,会不会是那金子被血一泡褪色了?或许,沾上血就变成红的了?” 孙虎那个气:“给老子找,回去老子让你见识见识金子会不会褪色。”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小舅子 飞行器里,花雷紧张又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静静看着那个奇怪的人使着莫测手段将花云平稳无波的带进来,不知从哪现出一个非常大的蚕茧一样的东西来,白白的,斜支在地上。上头有个透明的盖,那人将花云轻轻放了进去,合上盖子。按了个什么东西,从周围壁上忽然涌出好些清流来,慢慢淹没花云的双脚,双腿,身子,肩头,脖子,脑袋,黑红的发飘飘荡荡。 花雷急了:“你别淹着我大妹了。” 风行没好气道:“只管看着。” 花雷咬着嘴唇里内头肉,再看他转身去取了几支奇怪的透明长条管子来,将里头不知什么东西倒进一个小孔。花云周身的清流变成浅浅的绿,十分美丽。身上的血散开在水里,很快便消失不见。花云的脸逐渐干净清晰,能看到皮肤上一寸一寸断裂的伤痕。 花雷眼泪无声往下淌,都怪他。 “我大妹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 风行语气好了些。这小子问的是什么时候醒,而不是能不能活,就很能说明他对花云的心意。 花雷盯着花云的脸,又是自责又是害怕:“我能帮上什么忙?” 风行见疗养仓连接的小屏幕上显示的各项数据没有什么变化,颓废叹了口气,他要是早来那么一会会儿…怎么换了个世界,还是这么沉不住气的暴躁性子?幸好他来了,不然谁能照顾她守护他? 才有心思去打量花雷,哭得虚肿的眼,苍白的脸,瘦弱的小身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最后视线停在他的双手上。 “哟,手废了?呵呵。” 那薄凉的语气,那个幸灾乐祸。 花雷没力气生他的气,又问了遍:“我能帮上啥?” 风行一挑下巴:“有啊,你离我家花云远点儿就行。” 花雷立即怒火熊熊:“登徒子!不要脸!这是我大妹,我家花云!你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敢沾我大妹便宜!” “哟呵,”风行也怒了:“我家花云变成这样不是你招的?” 花雷顿时矮了头,眼泪又啪叽往下掉。 风行嫌恶看着他的双手,那些血口子外翻着,伤口上还滴着血。想想,两手分别抓起他的手,淡蓝色光芒自手心闪烁,只是一瞬,便嫌弃的扔开他的手。 花雷惊奇举起胳膊来,两只手无力耷拉着,他能感到伤势并未愈合,但从表面看,完好无损。甚至伤口上的皮肤比别的地方还要白嫩。 “脏死了,别弄脏我家地板。我家花云可爱干净。” 花雷忍着手背里传来的痛,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我给你打扫干净还不成?我问你,你到底是谁啊?我家花云可没见过你,你别一口一个你家的,这是要败坏我家大妹名声呢。” 风行眯了眯眼,看看花雷,又看向营养仓里“缩水”的花云,他自然看得出来,花云换了具身子,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离奇曲折,好像这小子是这身子的正牌亲哥哥啊。还是花云认同了的人,不能惹老婆大人生气,自己还是客气点儿吧。 “我啊,我是神仙,跟花云有夙世姻缘,来找她的转世,知道她有难,就赶来救她了。” 花雷想说神仙个屁,可想到他的手段,好像除了神仙也没什么人会有这样神通。难不成真是神仙? “你真是神仙?那你有什么灵丹妙药救我大妹?”花雷激动举着耷拉着的手:“你让我的手一眨眼就好了呢,一定就救醒我大妹。” 风行心道,止血和刺激皮肤生长算个屁啊。 “花云是不是为了救你才弄成这个模样?” “是。”花雷眼里的悲痛掩都掩不住,任由风行刮骨一般打量。 半天,风行收回视线,半扶在营养仓,看着里面面无表情道:“她的伤没有那么容易。我是神仙,花云是我的妻子,也是神仙。因为一些变故,投胎到你们这个凡界。她要救你,激发了灵魂里深藏的仙力,可惜这幅身子是*凡胎承受不住仙力。别看她表面还是完好的一个人,可身体里面,内脏,骨骼,肌肉,脉络,神经,全都断裂,一个不小心碰着,就灰飞烟灭。” 风行说着说着咬牙切齿,全身控制着才没转过身把花雷掐死。 花雷听得惊呆,灰飞烟灭? “我,我大妹她,她…” 风行冷冷道:“放心,既然我来了,她当然会安然无恙,只是,什么时候醒来还未可知。” 花雷呆呆望着花云平静的脸,如论何时,大妹都是这样一副平静的样子,仿佛一切困难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哪怕救自己时她自己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他看到她脸上仍然是平静的笑意。 怎么可能?那么强大的大妹怎么可能会灰飞烟灭? “你没骗我吧?” “当然,”风行很自信,好不容易找到老婆了,哪能让老婆受一丝委屈的? “你跟我说说,怎么我家花云就被激得动用仙力了?” 风行对花雷的说法可全是真的,不过是把身份换了个说法,觉得那样更容易接受,也符合自己以前对外的说法。不过,貌似眼前这个小子不是很相信呐。 管他呢,大不了灭了这小子。从来小舅子没好人。 花雷盯着他:“你说我家花云是仙人没假吧?我家花云一定能好起来的对吧?” 风行那个憋火,这是他的花云,跟你有个屁相干。叫的真亲热。 “没,没,你再嚷嚷小心她睡不好。赶紧给我说说,你惹什么麻烦了,怎么让我家花云受了这么大的伤?会不会有人再来找我家花云麻烦?” 花雷心里也是火大,若不是大妹还要这人救治,他非得上去撕了这登徒子的臭嘴。 “这个啊,得从去年说起。”说完,花雷心里一惊,去年,大妹不再是傻子变得清醒厉害,那个时候… 花雷仔细盯着风行的脸:“你说我家花云是你夙世妻子?你们以前在一起过?那你们分开多久了?别骗我。” 风行虽然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何意,但看他模样也知道他的答案貌似很重要,便慎重道:“这个可不好说,你们这里也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花雷心都揪了起来,要是这人说他和花云才分开一天怎么办?那岂不是正好地上一年? 风行歪了歪脖子,沧桑道:“我跟她分开好久好久了,也不知你们这里时间过了几百年。” 噗通——花雷心落回原处,正常跳起来。 “那我家花云轮回好几次你才找到她啊?” 风行黑脸:“快说。” 花雷定了定神,忽视掉双手的剧痛:“从去年,一把弩弓说起…” 第二百三十四章 跑了 外边,重万里一动不动守了许久。 “将军,将军——”亲兵激动的骑在马上大喊着冲来:“我知道那人是谁了。” 亲兵也是要上战场的,跟在重万里身后杀敌。那个奇怪的男人,他当然也看到了。当时觉得眼熟,半天没想起来,后来回去给重万里取饭菜时,进到大帐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了。真是要命。 亲兵掏出两张折叠的整齐,但明显皱巴巴的纸,递给重万里:“将军,您看看。那个奇怪的人,是国师,是咱大华的国师。之前朝廷送昭告来,有国师的像呢。” 重万里一动,展开纸来瞧。 当时,昭告送到大营里,他正为弩弓和花雷的事情烦恼,只看了眼昭告,跟郑达微一样,觉得就是个手段高明的神棍,哄得皇帝分不清轻重,竟然八百里加急。丝毫没放在心上,没看完就揉搓了扔一边去了。 那时候,他心里是气的,有功夫弄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怎么没那个心力灭了蛮国? 后来也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 现在看着那张奇奇怪怪的画像,果然那个奇怪的人就是大华国师啊。风行? 重万里心里默念,风行,花云,花云,风行,难道两人有什么关系吗? 亲兵咧着大嘴:“将军,国师是神仙呐。花云姑娘一定没事。” “恩。”重万里盯着画像发呆。 亲兵小心道:“将军,您先吃点儿?不然身子撑不住啊,万一蛮人再打过来…” 重万里抬起头:“他们不敢。” 对面那修罗场景,他不是没看到的,蛮人还有胆子来? 孙虎骂骂咧咧正往这边走。 “娘的,咋也没找到二王子穿着的金铠甲。难道那个龟孙子当真逃过一劫?” 重万里皱眉,站起来径直往那边去,孙虎忙拐个弯跟上,亲兵也急忙跟了去。 看到那边人间惨境,重万里又发呆了。 孙虎急的直搓手,喊那些还在寻找铠甲碎片的士兵,此时他们已经翻过一半血海去了。 “车。”重万里沉沉开口:“那辆大车下面找过没有?” 孙虎一愣,一拍脑袋。可不是吗?这战场上唯一完好无损的东西就是花雷呆过那大车了。当时二王子就在旁边,要是往底下一钻,花雷都没伤到,底下的他更伤不到啊。他咋就没想到? 当下亲自噗通噗通跑过去,钻进大车下头仔细翻找,半天,才钻出来,拿着什么东西,骂了声娘,黑着脸走到重万里跟前。 “那龟孙子肯定逃了。” 重万里接过来,是一截覆在小臂上的铠甲,金色染着血,是二王子的东西无疑。 “咱翻到的铠甲碎片,最大也才巴掌大,这截是完好的,将军你看接口,是被硬生生扯断的。肯定是这龟孙子逃走的时候嫌麻烦扯断的。” 难不成他是爬着走的? 重万里面无表情,示意亲兵带回去。 孙虎可惜归可惜,却又道:“可他一万人马,指定逃不出几个。嘿嘿,二王妃又反了他,够他焦头烂额的,三五年之内别想来挑衅。还是花云厉害。” 说完,顿时捂嘴,小心看了重万里一眼。 重万里转身往大蛋那里走。 孙虎恼的的拍了自己一巴掌,一个小兵正走过来,惊叫:“孙将军,你咋糊了一脸血?” 孙虎才反应来,自己俩手上都是血呢。扯过衣襟擦了擦,喊还在找的小兵们。 “都出来,都出来,那龟孙子跑了。上马,跟我去那边看看,都沾着血呢,跑了也看得到脚印,老子倒要看看,到底跑了几个。” 那边重万里来到大蛋边,正碰上上头划开一道门,花雷站在后头。两人看对了眼,皆是一愣。 花雷先转开眼,他还是恨重万里,花云不好,他就越恨,花云好了,他也会恨。 亲兵惊喜叫起来:“国师?国师大人。” 后头风行推了花雷一把,把他推出去,跟亲兵笑道:“你知道我啊?” 亲兵激动点头:“知道,知道。京里来了昭告呢。” 风行笑:“看到我画像了?” “看到了,看到了。” 风行笑得更亲切:“花云来你们这好久了吧?” 亲兵愣了愣:“是啊。” “那她没看到昭告吧?” 亲兵一噎,他们将军揉吧了昭告顺手塞进书架上了,别说花云了,便是其他人也只是听了一嘴知道皇上封了个国师,除了他就没人见过画像的。 风行那个气:“我可是跟你们皇帝陛下说的好好的,这昭告还有我的画像要张贴大华各处的。你们这里明明也有,花云早来这了,她怎么就看不到?” 亲兵莫名心虚。 重万里看着他。 风行冷笑:“若是花云见到了,她自然会找了我来,哪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危险境地?” 花雷听得恍然,他发的是寻人启事啊。原来之前他不知道大妹在哪里,所以昭告天下,就为了告诉大妹一声他来了。那怎么现在突然出现?是了,他说大妹被逼得用了仙力,他是神仙,所以才觉察到,立即赶来了吧? 重万里心里有了答案,果然这两人是认识的,都会那些神通手段。心下也是后悔,当初就该将昭告贴到大营外的。算算时间,昭告下发时,花云已经在北上的路上。她担忧花雷,日夜没停留,想来也没去注意这些东西。白沙镇那里又没有衙门,还不如大营里消息灵通。当时自己怎么就将昭告随手塞一边了呢? 后悔也晚了,只希望花云无事。 “她…还好吧?” 风行冷冷道:“不好。” 冷场了。 亲兵不自觉往后挪,忽然发现什么。 “哎?你的手好了?” 众人纷纷顺着他的视线往花雷手上瞧去。果然,被挑断手筋的两只手完好无损,皮肤比他们哪个都水灵。 见众人惊讶瞪大眼,还有花雷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风行心里冷笑,面上讥讽道:“好了。不过是以后提不起笔拿不起针罢了。” 啥?啥意思?就是那伤,没得好的意思? 重万里心里想问,那花云呢?你能不能医好她?但也知道自己开口必然会被这所谓的国师讥诮回来,也问不出什么。便对花雷道:“你随我回营,请军医来看看。” 花雷冷哼:“不用你费心。” 这是真记恨上他了,重万里也没得理由推脱,心里很是难受。 一时间,又冷场了。 风行心里才舒服点儿,要是这花雷真跟这重万里走了,他冒着被花云痛打的风险也要现在把这忘恩负义敌我不分的小舅子宰了。看在他知趣的份上。 “进去守着花云去。” 花雷冷着脸又往里走,再对着重万里,他怕自己忍不住挠他一脸,哦,不对,是踹他一脸。 第二百三十五章 算账 风行靠在门上,皮笑肉不笑道:“重将军?我家花云来这里后都是谁照顾着呢?我有事问问。” 重万里点头:“我这就派人去叫他。” 孙虎被人追了回来,手里握着一块金色铠甲,嘴里直骂娘。 “还真让龟孙子跑了。看脚印,跑了三个。” 重万里心里默,要真是二王子死在那血海里,他反而会不敢相信。那么狡猾善于揣测人心的人,估计第一时间就往车底下钻了。 想着又不由想到,花云若是将自己这边也当了敌人,他们能活下几个。心里也明白花云是给花雷留条后路,给还在茴县的家人留条后路。 一时心里又酸又涩,自己在她心里早就是恶人了吧? “国师找你。” “啊?”孙虎愣住,反应过来,小心指指里头:“那个男人是国师?不是说国师都是骗人的神棍吗?” 正巧门打开,风行笑着对他道:“巧了,其实我也会骗人。” 孙虎噤了声,不好意思抓抓头。 “进来吧,有事问你。” 孙虎看看重万里,哎哎应着小心提脚走了进去。娘哎,这么白的地板,咋比他买给媳妇的那块玉还要白?还反着光,照着人影呢。 孙虎见自己映在地板上的影子,不自在拉了拉衣裳,太干净了,比刚洗的碗都干净。再抬头一看,里头全是白白一片和奇形怪状的东西,更拘谨的站着不动了。 “呵,呵呵,国师大人,花云姑娘在哪儿呢?我能不能见见?” 疗养仓只能从上头的透明盖子可以看到里头,花雷正坐在旁边。 孙虎很是拘谨站在门口的地方,尽管地方不大,却也看不见花云。他人长得粗犷,站在那里像一颗树,眼睛只看着风行,并不四处乱看。 风行心里点头,示意花雷带着他看。 孙虎不明所以,往花雷那里去。才迈一步,地上就留了一个血水混着沙土的大鞋印子,在雪白地板上格外显眼。 孙虎红了老脸,心道,要是脱了鞋,自己靴子里头早灌满血水了,岂不是更脏?而且还脚臭。 风行看得失笑,道:“没关系,你过来吧。” 孙虎红着脸硬着头皮:“过会儿我打水给你冲干净。” 风行笑了,打个响指,只见一个盘子大小板凳高的东西从角落里滑出来,停在脚印上转了转,立即地面干净如初。 孙虎惊诧无比,心里想,这是啥仙兽呢?咋也看不见个眼睛鼻子的? 一步一步走在前头,那小东西将脚印全扫干净了。 花雷示意他往疗养仓里看。 孙虎低头,吓了一跳:“咋还淹了?花云姑娘咋喘气啊?” 花雷帮着解释:“没关系的,里头是仙水,我大妹能在水里头喘气。” 孙虎想了想,点头:“是,你妹是仙人哩。那,国师,花云姑娘啥时候醒呀?” 风行沉了脸:“我也不知道,她的伤势太重了,只能慢慢养着。”想到小飞行器里备着的药剂,风行心头沉重,问孙虎:“我想知道花云来到这里之后的事情。你…怎么称呼?” “孙虎。” “孙将军,能不能给我讲讲。” 孙虎看了眼花雷,爽快道:“这有什么,花云姑娘自打来到边关都是我陪着一块的,她做啥也带着我。花云姑娘可是仗义的人,这事本来就是咱对不住你们家,以后你家有啥事找咱们兄弟,一定给办妥妥的。” 后头的话是冲着花雷说的。 花雷不接话茬,孙虎一叹。 “你别怪将军,是咱当兵的欠你家的。咱也没想到…龟孙子的二王子,娘的,等下次遇到老子亲手剁了他。” 花雷一惊:“他竟然跑了?” 风行也皱眉,一个普通人,竟能从花云的大杀招里逃过? “是呀,那龟孙子鬼的很,知道花云姑娘不会伤到你,竟钻到车底下去了。可不就让他逃了。还有俩,估计是他心腹,也跟着一起逃了。不过就逃了仨。” 花雷低了头。 风行微微点头:“麻烦孙将军从头说起吧。请坐。” 话音未落,孙虎屁股后头突然地板分开,里头升起一座白色的圆椅来。吓的一跳,这啥啥啊,真吓人。见花雷也坐着一把一样的,便不客气也坐了上去。屁股挪了挪,还挺舒服。 “花云姑娘一到大营,就说要巡边,将军便派了我领路…” 孙虎虽然不善言谈,但说话不添不减也流畅,将花云来到边关后直到今天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花雷听得差点儿就在天绠山被追上,后悔莫及:“早知道,我该一头撞晕成老板,磨蹭个半天,大妹就能找到我了,也没有后头的事儿了。” 风行白眼:“一个男人只知道后悔,没用。” 孙虎不好说风行,劝道:“你能留下暗号就很了不起了。也是那个成老板太狡猾。” 花雷咬牙:“等我抓了他定要千刀万剐。” 风行不理他,有那个本事了再说。想想这事也不是他惹出来的,看着花雷也顺眼几分。却是对着孙虎不满了。 “好好的东西给你们,怎么也护不住我家花云的?那弩弓是我们那的,不怪花云不愿意给你们。他重万里也是太贪心,自己又没本事。给我家花云招了祸,怎么就不能平息的?等我回去非得跟你们皇帝陛下好好说说。” 吓得孙虎慌忙跳起来:“不是,国师啊,这事,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将军打算挺好的,拿营里弩弓换花雷回来。谁想到二王子那龟孙子偏让花云姑娘拿着将军的头换呢?花雷,你也在场的,你说,花云姑娘怎么可能答应的?” 风行瞪眼:“他招来的祸当然他去平,才要他脑袋怎么了?稀罕啊,我家花云的命就不值钱?” “不是,不是——哎哟,这我也说不好,”孙虎苦了脸:“这就是那龟孙子的反间计,花云姑娘答不答应都没好下场的。” 风行哪里不知道里头的道道,冷笑道:“那我家花云现在就好下场了?” 孙虎哎哟一声不说话了。 风行站起来,走到恒温柜取了几只药剂来,倒进疗养仓,看了看数据。嘱咐花雷:“你在这好好守着她,我去去就回。” 花雷和孙虎茫然看他。 眼里闪过杀意,风行冷冷道:“敢动我老婆,我找他算账去。他现在也跑不远。你不是知道他们大营在哪里吗?我去炸了它。” 第二百三十六章 炸了 孙虎带着风行骑马往蛮国大营而去。 孙虎待要绕路,避过蛮国的巡兵。 风行笑道:“不用,咱们直接过去,路上遇到人我解决。那个二王子一回去肯定要跑。” 孙虎便听了。 很快,遇到几个蛮国小兵。还离着近百米,风行不待他们拔刀便挥了几个水球过去。个个有脸盆大小,罩在蛮国小兵脑袋上。 孙虎就见水球里,蛮国小兵睁大着眼睛鼻孔嘴巴咕噜噜冒气泡,水快速往身体里灌进去。 蛮国有几个会水的?也没人想着先闭气。便是会闭气,这水球裹得死死的,也早晚逃不脱被灌水的下场。 不是憋死就是淹死。 两人不停留的跑过,孙虎心里有了谱,直线往蛮国大营去,路上遇到的人都被风行远远甩了水球解决掉。其中几个机灵,立即屏住呼吸头往沙地里钻。这是想着水遇到沙会被吸附掉,可惜任凭他们怎么滚怎么钻,那水球仍旧牢牢附在头上,一粒沙也没染湿,还是逃不了被灌水的下场。 孙虎看得瞠目,心里不由担忧,万一这位国师大人记恨上他们将军怎么办?连刀枪都不用动,兄弟们齐上能不能把那奇怪的水球给拔下来? 又想着风行很紧张花云,他先说说好话搏个交情才好。便不住嘴的夸起花云来,见他眼里的笑真了那么几分,心里一松,更是不住嘴的夸,直把花云夸得比开天辟地的大神都要厉害都要神勇。 风行越听越舒服,虽然知道他心思,但不妨碍他听听嘛,反正下手不用软就是了。 远远到了蛮国大营,能看到起伏的营帐,风行拉住了孙虎。 “在这就行了。” “啊?是不是有点儿远?” “就这里便好,不然,我怕你跑不及。” 孙虎顿时不吭声了。 风行拿出一个小黑匣子来,这是最后一面时,雷神给他的,里头是他多次凝聚积累的雷电之力,威力巨大。若是全丢过去,整个蛮国都别想好。不过,当初进入时空裂缝穿行到最后关头时,裂缝有闭合的趋势,风行忙释放了出去,得以在0.01秒内冲出来。现在里头并无多少能量,但弄死个把人没问题。 “你现在就往回跑,马上跑。” 孙虎一愣,心里茫然,但听话的掉头跑。 用腕表侦测,找到生命迹象最集中的那个点,密密麻麻,估计正在点兵,风行毫不犹豫将里头的雷电发射了过去。 “跑——” 风行骑着战马,又用异能加成,瞬间赶上孙虎,两人往远处疾奔。 “轰——” 两人被后头掀起的沙尘盖了满头满脸,待热浪过去停住马。 孙虎后观:“我滴娘哎,太吓人了,这不得死干净了?” 后头是高高的沙尘浪,什么也看不清。 风行继续往前走:“应该不会,顶多万把人。” “啊?”孙虎一急:“那二王子在不在里头?万一他又跑了呢?” 风行看他:“以后再收拾呗。而且,弄死他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怎么,想我和花云给你们收拾干净了?怎么好事儿全让你们占了?” “不,不是,”孙虎老脸红了又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 “问我是二王子害了花云,我有神通,怎么不立刻给她报仇?” 孙虎也不敢点头,那也应该是他们兄弟给花云报仇才是。 风行叹了声:“我家花云伤势太重,我得带她去京城医治。” 孙虎顿时提起了心:“还得去京城?那么远。呃,国师带着花云姑娘不能那啥,一个闪身就回去的?” 风行摇头:“她不能挪动。” 孙虎自动理解为,花云伤势太重,一个摇动便会… 焦急道:“那可怎么办?不能动的,还怎么赶路?” “回去我找你们将军说,有法子的。” 风行心里懊恼的很。之前他修飞船里损坏的系统时,没有用飞船的动力,而是拿了这架飞行器的能量板,用了就在飞船里放着没有装回去。因此,飞行器里只有自身储备的备用能量,还不多。 来的时候他一心狂喜找到花云了,也没想起这茬来,明明旁边有另一架能量充足的飞行器,他竟习惯性的坐了这个。谁让这个就在边上好驾驶呢? 结果,倒是成功飞到这里来了。但里头的能量寥寥无几,也不知道能飞几步,万一给他迫降到什么旮旯地里去,那可就麻烦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最好的药剂都在飞船里放着呢,花云的伤势用飞行器里头的药剂仅仅能维持住基本的生命数据。 所以,他们要去京城,立即去。 蛮国那边,终于沙尘落地,离着中心很有些距离的地方,沙土起伏,几个人钻出来。 “咳咳,国主,那,那是什么东西?太可怕了。” 二王子竟然连逃两劫,还活生生好端端站在地上。不过面色阴沉,心在滴血。 当时花云异常,他凭着超人的第六感迅速钻到大车底下,还招呼两个心腹大将也藏了进来。果然,他不详的预感成了真,一万人竟只有他仨活了下来,一万大兵被人搅成了馅儿。 疼是真疼,恨是真狠,可恐惧也是真恐惧。 那样的手段,怎么可能是人能使出来的?那是地狱放出的恶魔! 他哪里还敢停留?一等到风停,立即带心腹悄悄而快速的往后爬。爬到半道,他还小心往后看了看,正好看见风行控制着异能让花云飞。心里更是惊骇,趁着那边注意力全在风行那里,三人迅速离开战场,往大营跑去。很快遇到巡兵,骑上马,到了大营,便下令兵马转移。 风行找来时,其实已经移走了很多兵马。二王子心突突跳个不停,并没进大营,号令大军只带兵器战马,舍弃物资立即转移。 果然,被人家寻仇了。 二王子目眦欲裂,这一爆炸,他失去的人马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他,不能去杀回来。 这些魔鬼! 没有搭理手下的话,二王子眯眼细看,黑烟滚滚,黄沙满地,忽然,近处一个人形在翻滚。继而发现第二个,第三个… “我们先去与大军汇合,再派人来救治,你们随我带兵回部落,先收拾那个毒妇再说。” 二王子满腹怨毒,全冲着二王妃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心肠太软 两人回去后,重万里仍守在飞行器旁边。 风行不相信他是愧疚,宁愿他是在做戏,心里讥讽了句“真闲”,便径直进了去。 孙虎与重万里汇报情况。 见疗养仓上的数据并无变化,风行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变遭就好。飞行器里储备的药剂足够支撑到京城,等到了京城,再慢慢稳固身体内部,他再用异能疏导治疗,花云便能好起来。 现在这幅身体太脆弱,更承受不起任何外力。 “我要马上带她回京城养伤,你呢?” 花雷一惊,点头道:“我自然要跟去。哦,不过要请人帮忙给家里带封信。” 花雷有点儿出神,也不知道大妹出来找他跟家里说了啥借口。总不可能说实话,不然爹娘哪受得了?弟弟妹妹也等不住。 风行心里一动:“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爹娘,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也没啥好瞒的。 风行心里叹气,还有个小舅子,这种生物怎么哪哪都碰得到?还以为终于能过上梦寐以求的二人世界呢。希望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老话是真的吧。 花雷叹气:“也不知道大妹啥时候醒,我得给家里编个借口拖着先。” 风行暗哼,这是还瞒着呢,有什么好瞒着的?他家花云肯定没亏待了他们,连命都搭进去了,怎么?他们都不用担心一下的? “走吧,出去跟重万里说一声。得让人送我们回去。我可不知道路。” 听到这,花雷愣了愣。 “你是咋来的?都没看到你就出现了。又是仙术?” “就坐这个飞过来的。我在京城觉察到我家花云出事就飞过来了。” 花雷大张了嘴:“从京城?那都不到一刻钟的?那你带着大妹再飞回去呗。” 让重万里送,不是耽误工夫吗? 风行心里郁闷,面上不显,将对孙虎的说辞又拿来唬弄花雷。花雷还觉得很有道理,更是恨重万里了。 两人出来。 重万里便道:“已经让人去准备大车了。是要将这个…小屋子一起搬走吧?” 看来孙虎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风行挑了挑眉:“那谢谢你了。” 听在重万里耳朵里,万分刺耳。 花雷对着孙虎道:“孙将军,能不能劳烦您给我家里捎个信,就说我大妹找了我出来游山玩水,一时半会儿不回去了。” 孙虎哪能不答应的。 重万里道:“我会给郑达微写信。他一直在保护你家,而且花云出来找你,已经跟你家人找好了理由,也同郑达微说过了,连书院那边也串好了说辞。你不必担心,他会处理。” 花雷没搭理他,重万里有些黯然。 孙虎看得心焦,忙开口道:“等大车来还得等会儿,你们先等等,我去白沙镇把花云姑娘的东西取来。” 花雷忙谢过他,风行倒不在意。 孙虎回来,只见营里最大最结实的大车已经到了,那间小屋子一样的大蛋缓缓飞起来,停了上去。两边抱着木板干草绳索的士兵立即围上去加以固定。 重万里显然是被冷遇的那个,见他回来,皱眉问道:“路上难免颠簸,不是说花云现在动不得吗?没事吧?” 孙虎知道他真的是关心花云,可惜那两人不领情啊,叹道:“肯定没事,国师和花雷谁也不会大意了。而且,那里头…怪的很,花云姑娘肯定没事的,将军就放心吧。” 重万里不说话了,半天又道:“你带人护着他们回京。” 孙虎点点头,他本来也想主动请缨的,不见着花云活蹦乱跳,他睡不着啊。 “我带人晚一天再回去。” 孙虎吓了一跳:“将军,没有圣命,你——” 重万里苦笑:“必须得回去。我欠花云个交待,而且风行是国师,我怕皇上会被迁怒,毕竟是咱大华欠了花云的…说到底,是我不对。” 孙虎心里叹气,将军是要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了。平心而论,将军再错也不过是没有防备住二王子,之后对花云,大家都看在眼里,即便到了最后,宁愿放弃弩弓,也没有舍弃她的意思。 别看将军外表冷硬,实则很重情义。不然就凭他后娘从小到大层出不穷的毒杀暗杀,以将军之能,能容忍到现在?还不是惦记着那点儿单方面的父子情?他老子出面掉几滴猫尿,将军就不追究了,他们都觉得将军心肠太软。 其实花云姑娘这个事,要是放在那些老油子当统帅,保不准一家人早被那啥啥了,他们将军做的何止仁至义尽?当然,他老孙也不是白眼狼,只是想说世事多无奈,上战场厮杀的人都不把自己命看在眼里的,何况别人的。 只是可惜,将军的善意,人家压根不看在眼里。也是,哪个不是为自己想呢,尤其突然又冒出个国师,两边关系更僵了。 “将军放心,等花云姑娘醒了,我一定告诉她您的苦衷。” 重万里苦笑:“你不明白吗?我所谓的苦衷,她从来未放在眼里,所以不会理解更不会认同。”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花云脸不红气不喘不假思索的说她跟大华没关系了。真的是没关系啊,这下好了,整个大华都欠她的了。不知道他的命能不能让她一家还有国师消气的。 孙虎一愣,还要再说,被重万里拦住了。 “你只管护送好他们。我这边安排好营里,也要带着彭仇回去。这么些年的旧官司也该了结了。” 孙虎立即恨恨:“对,将军,您可得跟皇上好好说说。若不是那狗贼,彭仇不会故意泄露了消息,连那个成老板都不会叛国。这事还不是他以前埋下的祸根?还有,之前他克扣咱军饷粮草的事,一并抖露出来。” 说完不放心,又嘱咐道:“这次,你可别心软了。你爹再哭也不行。这里头牵扯了多少人命啊。” 重万里嘴里犯苦,要是自己早彻底死了心,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我心里自有分寸,你们都放心,咱们保家卫国可不是给那些蛀虫败类看家护院的。” 孙虎才满意,放了心。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只手 飞行器固定好了,门打开,花雷找见孙虎:“孙将军,我大妹的东西都捎来了?” 孙虎忙过去:“都带来了,就是衣裳包裹,一对鸽子还有马。” “鸽子?”花雷不解,什么东西? “马不是军营的吗?我们不要。” 重万里一边解释:“都是郑达微给花云的,鸽子用来传信,马是良驹,花云骑着来的。” 一听郑达微,花雷立即想起当初重万里买**弓时他可是功不可没,立即冷了脸。 “他的东西我们不要。” 重万里便后悔开口,连郑达微也被迁怒了。 花雷要去接包裹,才想起来,自己俩手都没法用,一时无措。孙虎便帮着提进去,顺便再看眼花云。 “哦,还有这个。” 孙虎将另一个包袱丁丁当当放在旁边白色小桌上。 “这是黄婶子做的。花云姑娘一来两人就投了脾气。黄婶子和我说,当初花云姑娘和她讲好了的,救你出来教给你做她家泥罐焖鸡的。现在也赶不及了,里头调料她配好了的足够用。还有几罐子鸡,说今早见花云姑娘没吃好,等她一走就焖上了,现在吃正好。” 说完怕他再拒绝般赶紧逃了出去。 花雷坐下来看着那透着香气的包袱发愣。 风行冷眼瞧着:“想什么呢?几只鸡就让你倒向他们那边了?” 这小子要敢说是,他立即灭了他。 花雷有些茫然:“当初他们来我家要买**弓,我心里想着,有他们守护才有国朝的安宁,我们享了平安日子当然要维护他们。后来哪怕被蛮国人抓走,我也不改初衷。直到——现在,大妹变成这样,我恨死了他们。” “然后呢?” 花雷看着包袱:“我还是恨他们,可心里也感激边关大军,真破了国,大家哪有安生日子过?” 风行冷声:“我家花云为你白死了。” “不是,”花雷急了:“我就是,就是有些,想不明白。我当然要恨,他们害了大妹。我就是想,若是他们任我砍,我该不该下手。” “不下手呢不甘?下了手呢又不忍?” 花雷点头。 风行一时无言。当初他认识了花云,一见倾心疯狂追求她。后来才知道,花云的身世,可称为研究所的样品。那时,他不是不恐慌的,因为他也是研究所的人,他一度以为花云绝不会答应他。因为绝望,他反而更疯狂更豁出去的追求她。后来,花云竟然真的答应了他。他心里是不解的,还问过她。 记得花云那时说,这是个扭曲的世界,没有对错,没有黑白,没有好坏,便是她不止杀过丧尸变异兽,更杀过很多人。大家都是为了自己活着。什么好坏是非,不过从自身评断罢了。比如她痛恨的研究所,杀了很多人,但他们的研究成果又救了很多人。 他记得花云笑着对他道:“不过是麻痹了自己并坚持着自己坚持的是对的。如果你够强,你就是对的。” 是啊,在那个末世,做什么都是为了活下去,不管是弱小的普通人,还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 眼前这个美好的世界呢?不也是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 风行看着迷茫的少年,心微微一软,道:“若是花云,她肯定会说,只要你觉得对,那便对。” 花雷喃喃:“惟心而已吗?” “嘶,好香,这手艺不是盖的。”风行安慰了一句,立马意识到这人是自己天敌,收了怜悯之心,解开包裹,从五个坛子里取出一个打开。 “五个全给我家花云了?看来我家花云一如既往的好胃口啊。” 花雷回过神,听见这话,忽然想起花云喝血的怪癖来,犹豫要不要说。但转而想到,虽然这人说是在救花云,而且看着两人真熟悉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真像他说的是夙世夫妻。万一是仇家呢?救了花云再利用她呢?不能不防,还是先不说的好。 “唔,得给我家花云留着。”风行说着将剩下四个还有里头的小布袋包严实,起身走到恒温保鲜的无菌柜前。能原样放几个月呢,等老婆醒了在吃。 回转过来,风行捏起一块鸡,吞进嘴里:“哇,香,真香。皇宫里头都没这手艺。要不,你去学会了再进京找我们吧。” 花雷黑脸,早看这人不正经,果不其然。 风行又吃了一块,呵呵笑起来:“开玩笑,你也吃啊。” 花雷脸更黑,他怎么吃? “哦,对了,你的手废了,不能拿东西啊。呵呵。” 呵你妹啊,假如你有妹的话。 风行一边嚼着焦香酥软的鸡肉,一边盯着花雷的手看。 这小子心性倒是不错。明明看出自己能治好他这小伤小痛的,可愣是没开口求他。而且,看那高高肿起的手背,里头开始化脓了?竟能不动声色的。这小子放在末世里好好**,也是个狠角色。 自己有心给他个教训,谁让他被抓住害花云吃大苦头的。不过…风行心里有些怵,万一花云醒了因为这事生他气怎么办?骂几句打两下都没什么,她身体还虚呢,气大伤身。 “来来来,把手给我。” “干吗?”花雷瞪他。该不会给他手心里放肉吧?他才不要。 “哼,给你治手啊。总不能你借口这个什么也不做,还要我伺候你吧?” 花雷反而迟疑了,这万一他对大妹有不轨之心,自己欠了他的人情可没法还。 风行不耐烦,拉过他右手,只有一处伤,淡蓝光芒闪过,花雷眼睛都掉了出来,活动着五指,竟然真的完好如初! 用力攥了把拳头,没错,跟以前没受伤时一样好。 “...谢谢你。” 风行又拉过他左手,连接五指的手筋全被挑断,手背上肿得像馒头。又是淡蓝光芒闪过,左手恢复原本的模样,一丝伤痛也没有了,只是仍然耷拉着。 花雷有些迷糊。 什么情况?什么意思? 风行淡淡道:“只是把里头伤口治好,手筋仍是断的。这只手废了。这是给你的教训。” 花雷心里黯然,不是为自己的手,而是为自己的弱小害了花云。吸吸鼻子道:“你说的是,多谢你。我有一只手足够生活,这教训我要记一辈子。” 这是不打算治好了? 风行指指泥罐,漫不经心道:“吃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以身抵罪 两人慢悠悠吃完一只鸡,风行看过疗养仓,数据仍是无变化,心里叹了声,转身打开虚拟屏幕。花雷好奇望过去,发现那一方突然闪现出外边的景象来。知道是“仙家”手段,也不想让风行看轻自己,便做出一副淡然模样。 风行却是黑了脸。看屏幕上被兵士包围着大车缓慢移动。都说了的,马上走马上走,他们倒是马上走了。可都吃完一一只鸡了,才走了…有两百米没?这得猴年马月才能到京城啊? 开了门,风行找到孙虎喊:“快点儿走啊,跟乌龟爬似的,耽误救命呢。” 孙虎就在大车前头,听到他喊,纵马跑过来:“我这不是怕颠着花云姑娘吗,不是说她一动就…那啥的?” 风行气得才要解释,后头花雷惊讶叫道:“已经开始上路了?我在里头都没觉到呢。” 风行冷冷道:“里头当然安稳了。这可是我亲自设计的。” 孙虎听明白一点,还是谨慎确认道:“国师,是不是不管外边怎么快,都影响不到里头的?” “是是是,只要不是翻车,就影响不到我家花云。” “那成,”孙虎心里也着急到京城治好花云啊。“那我们就用最快的速度赶路。你们有啥事就喊我。” 两人又进了去,果然再看那图像,所有兵士已经在策马狂奔,当然没有全速,要考虑到大车不能跑那么快,不然半路非得散架。还要顾及着大蛋不能掉下来。 孙虎在前头嘱咐小兵:“你快马先行,先到离城,让那里准备一辆一样的大车,要结实厚实,还有马,健壮的,吃饱喝足等着。我会最大速度赶去,等到了离城,估计这车磨的差不多了,咱们换车马再全速前进。” 小兵点头,他是常跟在孙虎身边的,早对花云佩服的不要不要的。尤其现在花云可是全军的大恩人,他都跟同伴们商量好了,让家里给花云立长生牌位呢。 “将军放心,我一定准备的好好的,等你们一到离城,我再往前走。咱们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很快就到京城了。” 小兵迅速离开,孙虎围着大车转了一圈,觉得还挺稳当,大喊一声:“再快点儿。” 那边重万里回了大营,想想,先给郑达微写信,将这边的事情无遗漏的全告知他,放飞了信鸽,又去了彭仇那里。 彭仇不复往日的死寂,一脸呆滞望着气窗,听得动静,看见是重万里,陡然扑到木牢边上崩溃落泪:“将军,我给你惹祸了。” 重万里摇摇头:“明日,我带你回京,你的仇,我的仇,兄弟们的仇,一次都报了。” 彭仇哭道:“将军,是我牵连了你。外头的事,兄弟们都跟我说了。花云姑娘竟然…那是国师啊,他们不是神棍,是真真切切的仙人,朝廷不能不给他们交待。将军,你将我交出去吧,这一切本来便是我设计的。” 重万里平静道:“花云早知道你的心思,不是没动你吗?” 彭仇一愣:“可是…将军你呢?万一你被皇上…” 重万里苦笑:“你又不是他们几个大老粗,你看不出来?花云从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更没放在心上。” 彭仇顿时说不出话来。 重万里席地坐到他对面,淡淡说起来:“她来时,我跟她道歉。她说,这事是她的错,是她当初没有坚持才给自家招了祸…” “当初她不愿意卖的,后来还是说了若是边关被破,战火会烧到琅州烧到茴县,她才松了口…” “当初她说,她手里的弩弓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她被蛮国的人围攻,跑去问郑达微,只是骂他为什么瞒着她…” “她来边关后,除了寻她哥,别的事一概不管一概不问…” “她来看你时,也没有生气…” “她说,大华和蛮国,不关她的事…” 重万里越说越苦涩,彭仇默默的听,心里不是滋味。 “所以,你明白吗?国,是不存在于她心里的。她看在眼里的只有她承认的人。以她的本事,我们都没资格管她的事。因此她出了事,也不会想起我们。” 彭仇低着头。 重万里忽然说不出的颓废:“我也想过,若不是花云,若她没有那么厉害,若她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民…彭仇,你说,这会儿我们会如何?” 彭仇一震,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激愤少年,早冷心冷肺只有谋算。若是重万里说的那样,若是自己,怕花云早活不到今天。 不是他冷血,而是惯例如此。能做出精良武器的人,哪个朝廷不是第一时间牢牢控制在手里?但凡有异动,必要斩草除根。 但,这次遇到的是花云,一个“神仙”,他们无法掌控! 彭仇心里一震,所以,自己也成了不惜牺牲别人成全所谓“大义”的人?可大义不正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难道自己变成了打着“大义”的旗号而欺弱贪婪之人?那他与仇人又有何区别?可——他要报仇!不惜一切的要报仇啊,哪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重万里心里却在无比后悔,或许自己当初真不该强要弩弓,他孤家寡人一个,若是牵连了众位兄弟,还有郑达微… “花云不追究,不代表我们就无错了。哪怕是国师也不追究,但皇上必然要给他们一个交待。他们的身份…还有,国师一人去炸了蛮国的大营,死伤过万…” 彭仇眸子一缩。 “呵,他们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花云杀了一万,国师杀了一万,仅仅是在挥手间,还有他们的特别身份,所以,我必须尽快主动的熄灭他们的怒火。” 彭仇苦涩:“您是要代大华给他们一个交待吧?” 重万里摇摇头:“我是主将,守护大华是我一辈子的重任。而且,这事确实是我挑起来的。” 彭仇心里悲恸:“可是——” “你不用管别的。这也是咱们的契机,不止是蛮国,还有朝廷那边。这事必然要捅破天的,那就趁机为将士们打一个安稳的后方好了。你明白吗?” 彭仇重重点头:“将军但请吩咐。” “你只要跟我到京城,实话实说就好。我会护你周全,直到——” 重万里转身而去。 彭仇泪流满面,直到他叛国伏法?还是将军以身抵罪? 第二百四十章 到京 “愁人呐。” 偌大宫殿里,只有皇帝和大总管一坐一立,哀叹一出,殿里显得有些愁云惨淡。 大总管跟着不动声色的叹气。 这是什么事儿啊。 从收到边关加急传来的重将军的密信,他们和乐可亲的皇帝陛下几乎已经食不下咽了。 怎么就那么巧? 原来国师的夫人竟然早就跟大华边军有了干系!还是眼下这种… “愁人呐。” 这次,大总管附和着皇帝在心底也叹了声。 “唉,朕怕要失去这个小友喽。” 大总管在心里想着安慰的词,心思好几转,也没想出啥来。国师唯一看重的就是他夫人了,他们害得人家如此,还不兴人家生生气发发火? 皇帝不舍的打量自己金碧辉煌的寝宫,问大总管:“你说,朕这座皇宫够国师炸几次的?” 大总管差点儿趴下:“不至于吧…国师…下不了手吧…” 如今,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国师心软吗? 皇帝接连叹气:“不然,朕拉下老脸跟国师商量商量,能不能挑几个用不着的行宫炸了去?还能省下每年的修缮费。” 大总管觉得或许可行,总得有个出气的地方。 “唉——”皇帝真觉得愁人呐,问大总管:“太医院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各位太医全住在宫里严阵以待,还有能找来的民间名医神医也都接了来,远处的正接着呢。宫里药材齐备,还有各位大人家里珍藏的灵药奇药也在收集中。”说完,大总管自己都没底气的安慰道:“放心吧,皇上,有这么些人,这么些好药,一定能将国师的夫人救回来的。” 皇帝不语,那也得这些准备用得上才行。人家可是神仙,万一没用呢?唉,不管怎样,这也是姿态,更是他的大华的一份心。他心里真当风行是小友的啊。 “不管国师如何要求,朕都满足他。” 大总管心里道,国师除了他夫人,还有啥好要求的? 愁人呐。 外头响起声音,大总管忙出去瞧,转身回来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上头挤挤挨挨排着好几个不同形状却同样精美的小盅来。亏得他端的稳当,一丝声响也无。 皇帝瞧见,呵的一笑,眼里却无笑意:“这次是哪几个嫔妃关心朕的龙体了?听着外头还吵了几句,这是不让朕安生呢。” 大总管平静无波直接将东西放到下头矮桌上,没有端给皇帝的意思。 “各位娘娘也是担忧您呐。” “呵——”皇帝捻起一边小碟子里焦香的馒头片,几口吃下:“担忧朕?担忧朕让她们做寡妇呢?” “陛下——” “个个都说是自己亲手做的吧?个个都拿朕当傻瓜,看看那一个个指甲长的,上头染得那个花哨,再去洗个菜泡个燕窝,呵,朕吃得下吗?” 皇帝越说越烦,对大总管道:“你现在就去御厨房,端着这些玩意儿,就说日后哪个再帮着她们“亲手”做饭的,直接一棍子打死。” 当他舌头吃不出来,还不是那些御厨的手艺。 大总管领命端着东西走了。 皇帝又捻起一片焦香馒头:“还是皇后好啊,这味道只有她烤的出来。”说着笑起来:“总算不像小时候,烤黑了也逼的朕吃了。” 吃掉一片又发愁了,设身处地的想,要是有谁动了自己的皇后,自己也得疯。 愁人呐。 孙虎率领士兵日夜不停终于到了京城。 真是日夜不停。但是,人又不是铁打的,总要休息睡觉的。风行急着救老婆,便将花云用不上的体力补充药剂冲淡了给他们喝,有个伤啊痛的,自己出手便治好了。颠坏了十辆大车,终于在某天下午到得京城。 花雷被掳走是在八月十六,后来花云赶到边关,等到他的消息救出他,再踏上去京的路,此时,将要进入十一月。京里很冷,已经下过雪。地上一层薄薄的白。 皇帝率领文武大臣在城门处迎接,边关事情朝中已经尽知,没人对皇帝此举有半个异字。 这就是实力的好处,若是花云和风行只是普通人,没几个人能看在眼里。 风行只是在大车到了皇帝辇前的时候,开了门,喊了声:“陛下,我得带着我妻子进宫。” 皇帝当即点头:“国师放心,去宫里的路已经行人回避,国师先行一步。” 说着御林军大统领亲自上前带路。 风行也不跟他客套,喊孙虎跟上大统领,又关上了门。 里头,花雷紧张问他:“进宫?是请太医诊治吗?他们能行吗?” 听风行说,他大妹现在可不是凡人了,太医能给仙人治病的? “我的东西在宫里放着呢,直接去宫里治病。” 花雷点了点头,回头去看花云。走了一路,花云在里头淡绿色水里躺着没有丝毫变化。他实在对风行不放心的紧,但眼下,除了听他的也别无他法。 外头,皇帝仍坐在辇上不动。 旁边一个官员给大总管挤眉弄眼。 大总管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他。心里嘲讽,咱只听陛下一个人的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官员无法,小心往辇边挪了挪,谄媚道:“皇上,天冷,臣伺候您回宫吧。” 皇帝瞥他一眼:“不急,重万里还在后头呢。” 重万里带着人也是日夜疾驰,紧紧跟在风行一行人的后头。 风行懒得理他,重万里也从没追上来,只是在后头跟着。 那官员皱了皱眉头,做出一副愤慨的模样:“皇上,臣有话说。那重万里胆大妄为,竟然给皇上给国朝招惹如此大祸来。若是国师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臣请皇上立即拿下重万里,格杀勿论。” 这一番铿锵有力义正言辞,听得众位官员纷纷看过来,脸色莫名。 皇帝神情未变,仔细看了那脸上恨不得刻着“我是忠臣,我是清官,我是正义化身”的官员一眼。 这人挺人模狗样的啊,据说当年也是京里有名的翩翩佳公子啊,怎么里头就脏烂臭呢? “万卿,朕记得,你是重万里的舅舅吧?” 万大人一滞,沉痛道:“虽然臣的妹子是重家继主母,臣这个舅舅是后的,但臣没有尽到长辈教导之职,请皇上责罚。” “那等重万里回来,你便教导教导吧。”皇帝真是懒得看他一眼。 啊?万大人有些懵,什么意思? 第二百四十一章 恍然大悟 重万里的密折是分两份的。 一份是关于花云,详细说明了弩弓营与花云的牵扯,之后的绑架夜袭救花雷所有与花云有关的事情。 另一份便是关于重万里后娘舅万大人的。里头先写了成老板的事,提到密道还有他成功掳走花雷的本事,最后写了他的身世。再写彭仇,投敌卖国请刑部兵部按法处置,当然处置的还包括彭仇的血海深仇。再提到以往他们大军被克扣的军饷粮草,还有被抢的军功,请皇上查明真相。最后一句话:其,劣迹斑斑,上不可全述。 皇帝看得那个不好,若重万里写的都是真的,他姓万的是大华十辈子的死敌投生的吧? 关于花云的事,皇帝并没有瞒,甚至故意放出风声去。军里有不少世家子弟在,瞒是瞒不住的。而且皇帝也是暗暗表态,让众人在这紧要关头都给他消停些,千万别又惹了神仙生气。 关于万大人的事,皇帝心里信了七八分,但没见到证据时也不能一棍子将他打死。因此,那份密折,除了皇帝没别人瞧见,皇帝也只是看的时候骂了声万大人该死,只被大总管听了咽到了肚里,对外瞒得死死的。 重万里日夜兼程,皇帝就等着他回来对质了。且不能让那蛀虫惊动,以免做出什么再给国朝挖坑的蠢事来。 正想着,重万里带着兵压着一辆围满厚布的车来。 “皇上。”重万里单膝跪地,后头哗啦啦跪了一地。 万大人眯着眼,这些年来,为了帮亲妹妹亲外甥,重万里早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偏偏杀了那么多次也没得手,他恨不得上去亲手掐死他。 若不是还看不准皇帝的心思,他该跳出来大喊一声“既已得罪神仙连累大华,还不速速自我了结?”。 “请皇上责罚,臣罪该万死。” 皇帝看着地上年轻冷硬的将领,心里微微叹息。望向一边,那边站着的是没有实权的王公侯爵。重万里他老子在那伸着长脖子看呐,皇帝不用仔细分辨也知道,他脸上的焦急可不是因为这个儿子,而是怕他家的富贵到了头。 想当年重老将军如何神武威风,怎么唯一的儿子偏长成这幅德行?难怪当年重老将军不顾独子绝食也非得给他娶了重万里的娘。早知道这儿子立不起来,且早被万家小表妹拿捏了吧?可惜,老将军拗过了儿子没防备住老妻,重万里亲娘一咽气,那边就勾结起来进了门。 皇帝想起当年重老将军从战场上回来,杀气腾腾,恨不得休妻杀子,当年他还亲临重家劝架来着。后来——怎么着了呢?哦,老将军辞去大将军,一堵墙分了东西,自个儿带着孙子过日子,跟休妻也差不多了。一身本事,手里的人手全交给了重万里。 再后来,老将军积年暗伤发作,进了宫求请,以前挣下的家业爵位都不要了。只求皇上以后护着重万里些。 都是老伙伴了。皇帝心里也戚戚,都答应了下来,老将军回府就仙逝了。还留下一封绝情书:那边院里的任何一个人,谁死了也不准入重家祖坟。 皇帝顾着老伙伴的情谊,不忍重家再丢人,没对任何人说老将军的托孤遗言,也没动重家。只是,这些年来,重万里亲爹只顶着一个世子的名头承不了爵,已经有人猜个大概了。 皇帝感觉到重世子望向重万里的怨恨狂怒,心里冷笑。 得亏自己儿子孙子没这么不成器的,不然非得亲手掐死了去。 “没工夫搭理你,自己去天牢住着去吧。对了,那个谁谁,也一起去。等朕看过国师再着人处理。” 重万里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皇上这是要等国师缓过来亲手处理他?也好,这样更能让国师泄愤吧。 立即早得到吩咐的御林军上前,卸了重万里的佩刀,押着他进城。还有更多团团围住遮得密实的囚车,一块往城里天牢而去。 皇帝御辇先行驶入城中。 万大人得意上马,来到重万里跟前,翘起一边眉头,痛心疾首:“哎呀,我的好外甥,怎么就要进天牢了呢?这进去可就难出来了。舅舅想为你打理都找不到门路呢。哎呀呀。”又往后看了眼囚车:“你应当也坐在囚车里进京嘛,这样才有认罪的诚意嘛。” 说完哈哈大笑驾马离去。 若是以往,重万里不生气也要气闷,这次,只是冷淡看眼便宜舅舅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傻,就这样的傻蛋玩意儿,自己早该跟兄弟们说的一样,抹他脖子多简单的事儿啊。先斩后奏,大不了栽个赃,谁还能把自己怎么的?忽而想起祖父临去前的话:你还是心软啊,妇人之仁,终会害己。 重万里突然就这么想开了,也不用人押着,自己就跨上马向天牢奔去,后头囚车紧紧跟随。 这次,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起那个从没正眼看过自己一眼的老子来。 风行一行果然畅通无阻一直到了观星台边。 花雷在飞行器里看着巨坑底部的小飞船瞠目结舌。 “你就是坐着这个来找我大妹的?咋落到皇宫里来了?没砸着人吧?” 风行想起来也是郁闷,竟然被一块石头吸引了来。一边控制着飞行器飞进飞船里,一边理所当然道:“这里人最多不从这里找从哪里找?哦,对了,你也知道我做国师的昭告了。要不是出了你的事,花云不早找到我了。” 花雷也叹气:“怎么就那么巧?或许晚个一两天,大妹也不会受伤了。” 已经进了飞船,风行控制着疗养仓飞出,花雷被眼前的飞船内景震撼了。周围一块块闪烁的大墙壁是什么?头上脚下铺着的像石头又像金属,还有很多奇怪的长的圆的尖的钝的东西冷不丁的动一下。 风行哪有时间搭理他,给花云换了个更高级的疗养仓,从几层密封的冷柜里取了一只无色药剂来,滴入几滴,顿时疗养仓里的营养液一阵沸腾,迅速变成血红色。浓稠的颜色看不到花云的脸。 花雷惊叫一声:“要给大妹喝血的呀。” 风行皱眉,怎么听怎么一股恍然大悟且不意外的意味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怪别人 不动声色将药剂放回冷柜,风行回身再看营养仓上的数据,已经有一项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松了口气,有用就好。 “来,来,来。” 花雷莫名:“要我做什么?” 风行笑了,一个挥手,一条漂亮的水带缠住花雷将他带到半空中。 “你干嘛?要干什么?” 花雷没有挣扎,觉得这人发神经呢? 风行问:“你那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我家花云要喝血?喝什么血?” 花雷心里一凛,这人不知道?那他不可能与大妹有很亲近的关系,那他绝对不能说! 看着花雷恨不得把嘴唇都抿紧嘴里,风行气笑:“好啊,知道你防着我呢,可也得分个轻重缓急。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影响花云恢复呢?” 花雷迟疑,但是—— 风行冷笑:“怪不得花云被你差点儿害死,就你这脑子。若是我对我家花云不利,这会儿还会救她?” 花雷嘴硬道:“谁知道你救了她是图啥呢?万一你要利用她啥的…” “嘿呦,你可真是谨慎呢。不说我是世上最为花云好的人,便是利用我也得先救人不是。” “你这神鬼莫测的手段,谁知道你暗藏个什么心思,耍个什么心眼——哎哟——” 水带突然消失,花雷摔了下来,对风行怒目而视。 风行冷声:“你不说,我一样能知道。” 说完,不理花雷,走近疗养仓,静静看着花云,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喝血! 丧尸! 风行立即想起当初那几只意图阻拦人类大迁徙的丧尸王,其中一只抓了自己,花云为了救自己,被他咬中。 丧尸病毒! 风行眼里晦涩难明,花云身体里当然有丧尸病毒。他早已想过,如果花云变成了丧尸,或者别的什么,他也要守着她一辈子。只是——不是说丧失病毒不能通过空间通道的吗?而且——风行再次观察疗养仓上显示的身高体重等人体数据,回想花云如今的体貌特征。没错的,花云换了副身体,不是原来的身子缩水,而是彻底换成这里普通人的身体。 或者说,精神磁场进入空虚的肉体,灵魂附身! 那没有寄体的丧尸病毒怎么可能影响到花云? 除非——丧尸病毒能影响精神磁场! 风行觉得有些失控,这个说法倒是有人试着提出过,也有研究所秘密进行研究。但所有研究都夭折了,无他,凡是感染丧尸病毒的人不是大部分立即变成丧尸被了结性命,就是很少一部分变成进化人类。丧尸病毒实在霸道,即便只感染一点点,也会迅速吞噬同化寄生体。也有研究所坚持跟踪造出来的进化人,或是养丧尸,但没有一个数据说明丧尸病毒不只改造肉体,还能影响精神磁场的。 听那小子的意思,花云明明和常人无异,哦,力气大了些,速度快了些,但不过是有强化者的迹象。那个喝血——他确定花云不会有这样的怪癖。 除非是丧尸病毒在搞鬼! 想到花云的特殊性,风行不由怀疑是不是因为花云感染了病毒但还未异变就进入空间通道的原因。 再想到花云的异能。那天检测到异能迹象直到花云发大招,仪器搜集到的异能数据可是从无到有从低到高的。就像几个呼吸间,从一级飙升到高级一般。 而花云寸寸龟裂的伤势似乎也在说明,之前她并无异能,仿佛是受了刺激一瞬间觉醒异能并不断攀升,而肉体承受不了巨大的能量险些爆体。 风行手一紧。难道——花云真的是在战场上觉醒的异能?要知道异能其实是丧尸病毒改造人类基因而来,那花云这副新的身子有了异能,岂不是证实了病毒真的存在?那…花雷说的喝血也可以解释了。 不就是带了丧尸病毒嘛,风行想了那么多反而轻松了,不论如何,他都找着老婆了,以后就是两人过日子了。谁敢对花云不利,他就去灭了他。 只是——风行又有些小担心,花云身体太脆弱,不能探入异能观察,不知道能通过空间通道的病毒会异变成什么模样,会给花云带来如何改变,自己目前的医治方案可不可行呢? 再一想,自己还能有什么方案?等花云身体养得好一些再说吧。 等再看花雷,气都不打一处来:“还想瞒着我?不就是我家花云喝点儿血吃点儿肉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花雷黑脸,你先前分明都不知道的好不好?不由问道:“我大妹之前不这样的?” 风行甩了甩头发:“当然没有了。之前有我在,吃喝住行伺候的好好的,哪样用得着她操心?哼,我家花云在这里受了多大委屈啊。” 花雷沉着脸,对这个所谓的国师,名为风行的家伙,他真是从第一眼就看不顺眼啊,听他说话也不顺耳啊。呸,说的他家花云好像离不得他似了。哼,等大妹醒了,他就好好问问。若不是他说的一般,他非得拿大扫帚把这不要脸的东西扫出去。有他大妹在的地方,这登徒子远离十丈以上才行。 但回想过去十几年,他家花云可不就是天天受委屈吗?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护不住她不说,还连累她至此。 花雷啪叽掉了男儿泪。 风行眉头都立起来了,逼到他脸前:“哟,我家花云还真受了不少委屈呢。给我说说,我得给她报仇去。” 花雷心里那个气,怎么哪哪都有你? “等大妹醒了,她要跟你说,我才说。你现在再问我也不会说。还不知道你是好人坏人呢。” “哼。”风行听到外边有动静开门飞出去了,心里不知骂了多少遍的小舅子。 皇帝站在大坑边眼巴巴瞧着风行飞过来落到他跟前。 “国师,尊夫人如何了?是国朝连累了她。” “啊?”风行面对一脸诚恳的皇帝终于才从花云身上分了点儿心思,想起这件事的政治影响。气归气,但他不是擅自做主的人。 “伤的挺重的,不知什么时候能养好。陛下不必自责,我妻子说了,这事都是她自己没坚持才惹出来的。不怪别人。” 嘎? 皇帝陛下忽闪了忽闪老眼睫毛,这么好说话? 第二百四十三章 回来了 “不过吧——” 听得风行要拐弯儿,皇帝眨了眨老眼。有什么话直说,他一个当皇帝的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这事也不全是我妻子的责任。” 皇帝恳切点头:“是朕御下不力。” 风行笑了:“陛下真是胸怀宽广的仁君,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一力承担,真有大家长风范。” 皇帝听得舒坦:“都是朕的子民。” “呃,长好长孬也怨不着您。” 皇帝觉得不是很对味儿,您就直说怎样才能消气成不成? 风行坦荡道:“我都听我妻子的,等她醒了再说吧。” 皇帝:“...” 身后大臣宫人们:“...” 神仙也会妻管严? “那…朕早已让太医院众太医还有诸多民间杏林高手随时候命,还有各种药材,国师但请差遣他们,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朕讲。但有能及,绝不推辞。” 风行想了想,先是摇头:“太医就不用了,我妻子的伤势估计这里没得人能医。药材嘛…” 皇帝立即大手一挥:“朕让人马上给国师送来。” 风行点点头:“先送几样你们这里养身子常用的药材来,我没接触过,不知能不能用上,还要先试验试验。” “行!来人,给国师送年份最长的人参雪莲灵芝来。” 风行谢过,立即又回了飞船。 皇帝四周望望,点了工部尚书出来:“在旁边起座屋子来,把药材都运来,国师若是有别的需求,全力配合。” 工部尚书可不敢全交代给手下,自己领命亲自去找内府督办了。 皇帝对着乌鸦鸦一大片人,感慨道:“国师真乃大度之人啊。” 众人:“...” 明明是惧内的人好不好? 皇帝移驾去了皇后宫里,拉着皇后感慨半天,终于靠在榻上睡着了。 难得这些天睡踏实些。 皇后伺候皇帝躺平盖好锦被,不由失笑,自打国师出现后,皇帝倒是往她这里来的时候多了。虽然老夫老妻,地位牢固的她不在乎圣宠雨露了,但两人能守着说说话她也是开心的。 有情郎难求,不知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得到国师那样的好夫婿。 众位大人在风行大度姿态下得以安全回了家,满京城顿时飞窜起关于国师与国师的媳妇不得不说的深情感人爱情故事。 各种版本从神魔到人鬼,不一而足,谁都觉得在国师对他媳妇无限宠溺一往情深生死相随的后头有一个惊天动地翻山倒海惊心动魄的美好故事。 也不知把这些版本念给花云听听,她会不会恶心的起来削人。 郑达微就是踏着各种版本在天色微黑的傍晚进了郑国公府,一路上听到的只言片语差点儿挤爆他的脑子。从重万里的飞鸽传信中,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简直是大跌眼镜,那个流里流气的神棍竟然是花云的前世夫君?扯淡吧? 京里的人们更扯啊。因为不管哪个版本都在说花云美得惊天地泣鬼神,作为见过真人版且关系还算不错的他,是捂着嘴回的家,真怕一个受不了说了大实话,让正热情兴奋的京城民众砸了臭鸡蛋。 不是他眼界高,摸着良心讲,花云不丑,可他以前身边的丫鬟随便哪个提溜出来都比她好看。哪怕是三两扮上女装,也比她有风韵。 那姑娘,不,应该说那汉子,有过身为姑娘的自觉吗? 郑达微回来的急,家里人不知道,一路往内院去,惊得路上丫鬟媳妇婆子个个不是大叫就是大叫着往里跑。郑达微忽然觉得花云那样的女子才真是难得可贵。瞧这一有点事就咋咋呼的小家子气。 人家宰人都不眨一下眼的。 听到动静的老夫人坐不住了,含着老泪往外头跑,她的心肝儿尖尖哟可回来了。 老娘都动了,身为儿子的郑国公能不动吗?不耐烦的跟着往外走,嘴里还嘟囔:“那个小兔崽子…” 紧随婆婆脚步的国公夫人一眼瞪过去,我嫁的可不是老兔子! 郑国公悻悻住了嘴。不过往后一瞧,老父亲也在后头跟着呢,心里莫名舒坦了些。 老国公老眼一瞪,兔崽子,都是因为你,他的小孙子才离家出走那么久。 郑达微见到家人一愣,随即笑得花一样要给老夫人磕头。 老夫人心疼一把搂住他:“我的乖孙孙哟,都是你爹那个兔崽子让你受苦了…” 国公夫人拉住儿子一只胳膊,心里想道,说来说去,自己还是嫁进了兔子窝啊。 一番亲热来,亲热去。因为各房分开用饭,听到动静的几房老爷夫人也跑了来,又是一番亲热来亲热去。还有众多哥嫂,侄子侄女,热闹闹乱哄哄,反倒将老国公和郑国公挤在了最外头。 “咳——,”郑国公咳了声:“有没有跟你上峰请假?怎的突然就回来了?” 才说完,国公府一干女人都瞪向他,早就该回来了,怎么就突然了? 可见,郑达微是多么的得人心。一个不会继承国公爵位还自己特别有才名给家族添光又嘴甜貌美会拉拢人的小幺,哪个家里人不喜欢啊。 尤其几位婶娘和嫂子表示,她们自己相公都不知道自己脸上抹的是哪种胭脂红。这小子送礼送的太贴心。 成为众矢之的的郑国公哪会怕了几个妇人。 “既然回来了,那便跟爹到书房,有事情问你。” 老夫人板了脸:“就去院子里头说。好不容易人回来再被你吓走,你也别进这个家门了。” 郑国公:“…”怎么媳妇还跟着点头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拥着郑达微进了主院。 众人纷纷坐定,郑达微迫不及待问他爹:“重万里呢?” 郑国公沉了脸:“下午才回来就进了天牢。之前你的信里言语模糊,国师的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国公当然知道花云的存在,之前只知道这个人,与自己小儿子好似还挺熟悉,只是,怎么突然变成了国师的妻子?如今关于国师和他妻子的事,京都传的纷纷扬扬,方才他和老父还顺耳听着故事呢,他心里便一直飘忽,他小儿子在里头扮啥角色。既然人回来了,他必须立即问清楚了,要知道他跟重万里可是好的穿一条裤子的。 重万里可是下了天牢!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作孽哟 郑达微显然不关心他爹关心的,摸着脑袋道:“那国师不会是骗子吧?花云用得着当人妻子?” 那姑娘该娶媳妇吧。 郑国公怒:“怎么说话的?” 郑达微呵呵了声,又问:“花雷,就是花云的弟弟,爹见着没?他的伤势如何了?” 花雷一路上没在人前显露过,因此没人知道他已经好了一只手。 郑国公摇头:“不知道。” 郑达微无力跌到老夫人身边,泄气道:“那完了,花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花云能把所有人都宰了。” 郑国公眼睛一暗:“你倒是跟她熟的很。” 郑达微张了张嘴,没说话,郑国公便明白了,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顿时严肃起来:“你跟我去书房。” 老国公沉吟道:“我也去听听。” 见这幅模样,屋里众多女人也不好拦着,倒是一个少妇看着是活泼的性子,见郑达微跟众人微笑,嘴快问了句:“听说国师的夫人是仙界第一美女,真是如此?” 顿时,全部人不由都支棱起耳朵。 郑达微一噎,虽然他惯会哄女人,可这么违心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呵呵笑:“挺不一般二般的。” 说完忙说了声:“这次回来的匆忙,茴县又是小地方,土仪也拿不出手,没给大家带礼物,日后补上。” 说完,忙给祖父父亲使眼色快走,对于女人们关心花云的话题,他再八面玲珑也不知该怎么说。 后头女人炸开了锅。 “礼物那点子东西的,有心意就够了。小幺都瘦了。” “就是,我这个当婶子的,拿一百两来给小幺补身子。” “我也一百。” “我也是。” “我没娘大方,前几天才得了一双老山参,给小弟炖汤喝吧。” “相公新淘了一方成砚,正巧配小弟…” “我娘家送来的南方果子…” “吉祥果子我还给小叔留了一半呢…” “我给小叔绣了一双袜子…” “...” 老国公和郑国公出来门相视一眼,全府女人都只关心这小子去了。 中气最足喊声最大的是老夫人:“去什么书房,就去小幺的院子,请神仙石养养。可怜我的心肝儿,瘦了这么些。” 走在前头的老国公脚下便拐了拐。 郑达微一头雾水:“祖母说什么呢?” “就是你院子里那块水中石,国师见过了,说是对咱郑家人特别好…” 郑国公将风行那天说的话复述一遍,郑达微听得张大了嘴站住了脚,真有那么神?突然拔腿就跑。 “哎,哎,你跑什么?” “我这就让人将那石头装了,给花云送去。” “哎,哎,混账,你往哪里送?” 郑达微哎哟一声站住了回过身喊:“花云在哪呢?” 郑国公变了脸,心里大叫不会吧。 “在宫里头呢。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你都走不出三条街。” 郑达微愣住了,又拔腿跑了回来。 “爹,把你入宫那牌子给我用用。” 这次,连老国公都变了脸。 “知道你是想帮忙,可人家国师压根看不上这石头。人家是神仙,缺什么啊。” 祖父和父亲审视的目光让郑达微心里直发毛,讪笑道:“我也是急了,当初那弩弓的事,我没少掺和…万里都下了大牢,我想着表现着点儿,他也能早些出来…” 老国公哼了声:“重小子那里不用你操心。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把天牢包围看紧了。没有圣命谁也别想进去。” 郑达微听到这,反而放了心。 “那就好。” 顿时,俩老狐狸眯起了眼。 “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呢?” 郑国公又问:“你跟国师的夫人到底什么关系?” 郑达微别开了眼:“我觉得咱还是得去宫里问问。估计这会儿皇上也为花云的事儿头疼呢。不管有用没用咱都得做个姿态。也是帮皇上在国师面前努力一把。祖父,爹,觉得如何?” 父子俩对视一眼,觉得有理。 老国公沉吟了声:“也不用亲自去了。当初说那石头事儿的时候,皇上的人可是在场,皇上早知道了,上次还笑过这事儿来着。这样,我让大管家拿牌子去问内宫大总管吧,直接问这石头是整的运给国师还是请国师来。这仙界来的东西,咱也不敢妄动。” 郑国公点头。 郑达微自然没得话说。 喊来大总管去了,三人也进了书房。 老国公顿时跌了脸:“把你们那边的事仔仔细细一点不落的给我交待清楚。告诉你,皇上原本便看重国师,他可是解了京郊的旱情从未索要过什么。本来皇上便觉得欠着国师的呢。现在人家两口子合力灭了蛮国二万多,人家遭灾又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惹出来的。可怜皇上还得给你们背锅填坑。重小子回来,皇上没问一句直接下了大牢的,你要是也做了什么祖父亲自把你也送进去。” 郑达微苦笑:“祖父,事情万里都跟我说了。你们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法子治好花雷的手。花云那个人,眼界高的很,没心思弄报复迁怒的。花雷好,大家都好。花雷不好,大家都不好。” 两人心里一咯噔,这话怎么说的这么了解这么亲密? “还不知道国师夫人能不能救回来呢。” 哪还顾得上什么花雷? 郑达微神情空了那么一瞬,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哪怕重万里给他描述了花云的伤势,他也坚信那么强势那么厉害的花云绝对不会有事。 “呵呵,花云才不会有事。” 谁有事她也不会有事。 两人听出了郑达微话里的自信坚定自我安慰还有…紧张惶恐,心里更是不安加剧。 那得是个怎样绝色的女子,惹得他家小幺动心了? 见郑达微微微走神,郑国公猛然重重一拍桌子:“现在!立刻!马上!把所有事情,你的,重万里的,国师夫人的,所有瞒着我和你祖父的,有关无关的事都给我交待清楚!” 郑达微目光迅速一闪,竭力做出无谓模样,可惜瞒不过生下他的老子。 郑国公细长眼睛一眯,黝黑不见底:“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的家族令牌呢?真当暗卫都被你拉拢去了呢?还有你动用家族力量帮重小子做的事,当我和你祖父瞎呢?不交待清楚?好啊,老子让你昏睡个把月。黄花菜都得凉。” 老国公还来凑热闹,乐呵呵道:“昏睡好啊。等你一觉醒来,新媳妇都圆过房了。” 郑达微黑了脸:“哪来的媳妇?亲都没订,这京里一个女的都配不上我!” 两人心里同时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啊。没订亲的你看不上,偏偏看得上有主的?小兔崽子不省心啊。 “哼,不用你瞧得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媳妇进了门怀上,你立即有多远滚多远。” 郑达微立即蔫了,就凭暗卫手里那些好东西,他爹说这话还是太谦虚了。 “得得得,我说。不过您二老听着,可得帮着我帮着万里些。还有花云。” “那是国师的夫人,你直呼其名像什么样子!给我叫国师夫人,要么就叫风夫人,要么叫神仙!” 反正,是不能喊人家名字。 郑达微黑线:“花云实岁都没满十三呢。” 老国公拔了鸡毛掸子,郑国公抽了画轴,同时砸过来。 “快说!” 连人家年岁都清楚,作孽哟。 第二百四十五章 放心 很快,大管家回来了。 大总管听了不敢耽误,亲自跑到观星台问风行,风行直接道没用,谢谢他们的心意。 老国公和郑国公,听了松了口气。郑达微却是失望。 “怎么就没法子帮上了?” “好了,赶紧洗漱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郑国公心烦的把儿子往外赶。 郑达微委屈:“我还没吃饭呢。” 郑国公瞪眼,他是虐待儿子的人吗? “直接回你院里,祖母那里你别去了。我告诉你,此事事关重大,你再敢擅自做什么,坏了你们的计划我不管,若是给皇上给国朝带来危险,我这个做老子的抽死你。” 郑达微不屑撇嘴,这话他从三岁就开始听了。哼哼了声,跟老国公告退,仰着脑袋看都不看他老子一眼就出去了。 这场景三人早习惯了。 老国公和郑国公思索了半天,摇头:“听小幺的话,那女子行事无常又极度护短。我们能做什么?” “爹,什么也做不了。小幺他是脑子坏了,国师夫人那种伤势国师都有法子治,那个少年的伤能算的上什么?我估计人家都已经好了。神仙之能不是我们凡人能想象的,不过,从跟国师接触以来,倒是好说话的很。” “可他的执念,咱们也看得清楚。只希望老天保佑,保佑他夫人平安无事,不然…” “明天,我进宫,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咱家还有不少好药材,我送进去。爹,重家那里…” 老国公冷了脸:“重家的事你别管。咱家早跟那半边府没关系,只要保住重小子就行。” 他跟重老将军可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如果不是那边闹腾,老友还能多活几年。 “娶妻当娶贤。” 郑国公颔首,可怜老将军一辈子英明忘死打拼,都被家里老娘们儿折腾没了。 第二天,郑达微缠着郑国公进了宫。 一夜之间,大坑旁边起了三间大屋,浓郁的药材味儿充斥其间。 工部尚书和内府总管累得狗喘气,幸好木材都是现成的,宫里手艺高强的匠人,不用铁钉单用大大小小木头便能建起结实的屋子来。众人其上,很快便建了三间,简单但足够宽敞。 盖因风行发现这里的药材竟真的有用,虽然效用微乎其微。 昨晚收到皇帝送来的珍贵药材,风行立即拿着一堆奇奇怪怪的瓶子罐子,又是烧又是泡的,花雷伸不上手,就见他糟蹋了两只老山参,弄出一管子微黄的水,倒进一个奇怪的东西里,上头光芒闪烁,出现很多他见所未见的奇怪符号来。 风行显然是惊异的,他听说过草药但没见过,据说家里本来也收藏有,可惜有了木系光系,以往的中医西医也只存在传说中了。 “对人体确实有用,不过目前花云的伤势用不着。” 在皇后那里安睡的皇帝被报得这话,精神大好:“目前用不着,那以后用啊。国朝药材何其多,这样没用别样就有用了呢?” 吩咐太医院将能搜集的所有药材都送份去,还派了御医配合风行介绍药效的。 那三间屋子就那样起来的,不能将东西全放在露天里吧? 皇后心细,一边添了句:“越来越冷,给国师一家送棉衣被褥去。” 一身破烂的花雷,终于能穿得一身厚衣裳了。风行身有异能,不惧些许温度变化。花云更用不着。花雷呢,在飞行器和飞船里恒温舒适,倒也没冻着他。 不过,风行对中药起了兴趣,皇帝说的对,指不定哪味药就对了花云的伤呢? 他便想一味一味的提取试验。 但太多了,一个人得试到什么时候?他还要时时刻刻注意疗养仓里的花云。便打起了花雷的主意。都是这小子连累的,还想****享清闲?抓着花雷无力的左手,残忍的将他手里头断掉萎缩的手筋蛮横接起来。 花雷倔强咬着唇,感觉比被割断时还要疼,像有什么东西钻透长好的血肉打结似的。始终没发声。 让想看好戏的风行很是气闷,指使着学提炼。 花雷磕磕碰碰做了一次下来,被骂了无数声的笨蛋蠢货,对着那一小管提取的鹿茸液,不解问风行:“就这样碾碎泡水里再啥啥的?不用煎药的?” 风行也不解:“用油煎?药效会更好?” 花雷傻了,这人不知道啊? “我们这都是请大夫开方子对症下药,要好些药材开在一起煎水服用,那样药效才好呀。” 花雷有些生气,不会就问啊,糟蹋了不少好东西了,万一对他大妹有用呢? 风行白他:“不早说?你出去吧。” 花雷怒,恼羞成怒就要赶人的? “花云身边离不开我,你去上头,跟他们说,煎一副这里最养伤的药来,我再分析分析药效。” 花雷便成了上头下边的接头人。上头大屋里一个太医守着一个炉子,亲自煎自己最拿手的养身方子,煎好了便由花雷端进飞船里。 为了方便,风行给花雷还装了两个小巧的飞行装置在脚底,短距离升降绝对没问题。 花雷挣扎两下就学好了,他有心眼,别人问他怎么突然会飞了?他只说风行对他施了法。 天亮,皇帝带着皇后一起来了趟,花雷进了飞船换了风行出来。 风行知道皇帝心里的担忧,大方安慰他:“陛下不必担忧,这是我妻子的劫难。不管在哪里都有这么一劫,您只管放心忙国事,若有需求,我会请您帮忙,您不拒绝我就好。” 他心里想的清楚,人家皇帝对他真的没得说,他不能因为这事迁怒人家,毕竟人家也纯粹是倒霉。但他不迁怒,花云这个正主生不生气,他可是不保证的。到时花云要做什么他也不会拦着还得加把火。不过以他对花云的了解,她再生气也不会直接对上皇帝。 “您放心便好。” 皇帝放心了,关切一番,携着皇后走了,他是有工作的人,得上朝啊。 皇帝走后没多久,郑达微来了。他一小小县令,没资格往金銮殿上站。借着父亲在朝上他静候的功夫,先来这边看花云。 当然,得在大统领那里报备过了。 后宫哪能随便男人走的,观星台的大坑更是没有人可以随便靠近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好转 彼时,风行在飞船里,花雷端着两罐子药汁从大屋里出来。 郑达微眼睛一亮,高兴喊他:“花雷,花雷。” 花雷觉得耳熟,望见是他,顿时黑了脸,目不斜视要走。 这是心里恨上他了。 眼珠子一转,郑达微笑眯眯喊:“你不关心家里怎样了?临来时,我还去看了一趟婶子呢。” 花雷站住脚,咬牙切齿:“谁是你婶子?我们小老百姓可高攀不起。” 郑达微跑过来,先仔细看他的手,完好无损连块破皮都没有,而且看着跟以前也没啥不一样的。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花雷冷笑:“我的手国师治好的。” 言外之意,跟你们没关系。 郑达微肃了脸,往后退一步,深深一揖直到地面。 “是我和重万里对不住你们家。” 花雷讥讽:“当不起,郑大人是要我们原谅呢?” “不是,以后但有差遣,绝不推辞。” 花雷冷声:“那就离我家远点儿。” 郑达微仍是笑眯眯不生气:“婶子肚子可大了。” 花雷立时白了他眼。 “我家里头都好?不知道这边的事儿吧?” 郑达微点着头:“都好,都好,花云在哪呢?我看看她去。” 飞船里提取药液的风行呲牙瞪眼看向眼前大屏幕,敢直呼他老婆的名?还叫的这么亲热?这小白脸居心不良啊。弄死他。 飞船外花雷冷了脸:“你离我大妹远点儿就是对她好。” 首得风行赞赏一次。 郑达微苦笑:“我与你大妹是朋友,都不能探望的?” 下头风行砸了拳头。 上头花雷脸上落了霜:“大人慎言。我家大妹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村姑罢了,从来没得朋友,对大人也只是敬畏。” 风行赞赏两次。 郑达微摸着鼻子苦笑,花云对他有过那玩意儿? 见花雷对他一副拒之千里之外的模样,郑达微也知晓短时间内不可能让花雷对他好脸色。至少,花云好之前都不可能。 还不如自己主动示好。 “你家里都挺好的。我派了人暗暗保护,一定不会再出意外。你娘身子也挺稳,我买了户周全下人,一个汉子赶车看门,一个婆子照顾你娘做家务,一个小子跑腿种地,就不用老麻烦别人。” “你家里并不知道你和花云的事。当初花云说你去游学,她跟着一起去看风景,你爹娘信了,只是惦记你们。只是花雨花冰没相信,便另说的别的借口。说你被邻国公主看中掳走,说的你挺可伶,花云来救你的。你弟妹信了。不过临来之前我说花云已经救了你出来,但涉及到两国相交,要到京城给朝廷交待一声。没有问题的,他们也相信了。” “关于你们要耽搁的时间,我只说朝廷有安排,他们倒是很乖,没吵闹。” 郑达微最后道:“还有三两。你娘喜欢听他说话,我让他留在茴县了,每天都去你家,也是免得有人动歪心思。” 他安排的这般周全,又是买人又是派出自己人,把自家照顾的好好的,花雷却不好冷言相待了,可心里到底隔阂了,只淡淡道了声谢。 郑达微高兴起来,这不是就好转了? 殊不知,花雷心里想,一码归一码,等大妹醒了一声令下,他就咬死他。 再傻他也知道,这是京里,是这些有权势的人的地盘,摆个脸色他们心里有愧疚能当看不见,他要真干点儿什么,还不知道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会做出啥事呢。 他得和大妹全须全尾回家见爹娘。 郑达微叨叨个不停,花雷只听就是不搭他关于花云的话茬。一直到有个小宫人来寻,郑达微失望离去。临走还喊他:“以后我天天来啊。花云需要什么,你直接给我说。” 花雷翻了个白眼,端着药飞了下去。一进去见风行面无表情盯着自己,那张脸拉得老长老黑。 “那小子谁啊?” “我们那的小父母大人,当初买弩弓的另一人。” “看着挺自来熟啊。” “我家买地,我进书院,都是他帮的忙。” 风行哼哼:“你不进书院,就不会被人有机可趁被掳走,就不会害了花云。” 花雷放下盘子,无语看他一眼:“是这样。不过,既然你不喜欢他直说好了,我也不喜欢他,用得着挑拨离间吗?” 风行脸又黑了一层,小舅子。 花雷忽然觉得好笑,故意道:“郑大人总是想往大妹身边凑,我家花云可是清清白白大姑娘呢,哪能让个外人靠近的。居心不良吗这不是?” 风行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家花云身边只能我站着,谁敢靠近弄死谁。” 这个小舅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啊,脑袋有时候还是清醒的嘛。 花雷瞥他,很是无语,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再去端药,你看好花云啊。” 分析药效很是简单,只要往分析仪里一倒就行,还能多个工作室同时工作。风行只要将药汁一倒,什么都不用管。只看着花云就好。 花雷反而比他累,更累的是上头抓药煎药的太医们。 没几天,风行便分析出果然配方后的药汁药效更好,有给花云试一试的价值。甚至他不小心发现之前送过来的一枚玉盒,那温润的玉石,有种特殊磁场,可以温养花云支离破碎的身体。 只是那玉太难得,那枚玉盒是来装皇帝收藏的极品血参的。大总管将皇帝,还有皇后的私库通通翻了个遍,风行才从一大堆的珠宝里挑了几块极品美玉还有两枚深海大珍珠,分析调整了磁场,在疗养仓壁上小心放好了。 果然,上头显示的数据变化的更明显了些,花云的精神数据在缓慢的恢复。 只是那些药汁提炼出来精华却还不能用,花云破败的身体还无法承受。或许再过个三五天,就能加到里头一滴两滴的。 风行也不急,那些相隔两个世界的日子他都熬过来了,如今两人已经在一起了,他还怕什么? 观星台范围热火朝天,运药制药煎药,所有人脑里心里除了救治花云再想不到别的。 所以,当有一天一声尖利的嗓音响起来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恍恍惚惚不知今夕是何夕。 “国师,国师你在哪里?” “花云?花云!你给我出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石郡主 众人纷纷走出来,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二八年华的美貌少女,正一边往观星台狂奔,一边大声叫喊。亏得她跑的那么快,头上发髻竟也没散乱。 谁呀这是,众人交头接耳。不一会儿,就有人恍然,八成是为了那人来的。 飞船里风行黑脸拉大了屏幕,仔细打量那少女。 “不认识啊。” 花雷脸色不好:“不是你惹了人家?怎么听怎么对我家花云不怀好意。” 风行板着脸:“除了花云我谁都没惹,谁有那个资格?” “那这女的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你上去看看。” 花雷暗嗤,心虚了吧,想想,飞了上去。 众太医连同宫人都被这狂奔的少女吓住了,见她直奔到巨坑旁,声嘶力竭大喊:“花云,花云,你出来,有本事当面对质。快出来。” 对质?对什么质? “哎呀,拦着她呀,别让她打扰了国师啊。” 这女的怎么进来的?没有大总管或是大统领的同意,闲杂人等不能靠近这里的,况且这只貌似来找茬的。 花雷飞了上来,落在她三米外,皱眉喝道:“你是谁?来干嘛?” 少女脸色通红,跑的,满脸怒容,两只大眼睛恨不得烧起来。 “你又是谁?敢管本郡主的事?” 花雷心里冷笑,贵女?呵呵,他可瞧不在眼里。一看就是个骄纵任性不讲理的刁蛮女子。 “我是花云的哥哥。你喊我大妹干什么?没事快点离开这里。” “哥哥?你是——花雷!” 少女一声尖叫,刺的花雷俩耳朵底子疼,急忙抬手钻了钻耳朵。 少女眼睛一闪,突然朝着花雷脑袋扑过来,身形还挺快。 花雷吓了一跳,下意识一脚踹了过去。眼前少女很美,可惜花雷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心里惟三女人便是娘大妹小妹,别的在他眼里没区别。哦,也是有区别的,女的总比男的好踹些。 那一脚很快,是花云教的招式,没想到少女身子一拧,竟然避过了去。人没事,只是大腿侧面有个淡淡印子。 少女怒气腾腾,这一脚原本是冲着她小肚子来的。 “你——竟然打女人?是不是男人?” 花雷无语:“你们京里的男人都是任女人打骂的?郡主?你是打着男人长大的?” “你——”少女饱满的小胸脯急速起伏,见花雷一脸冷淡,丝毫看不到自己的美貌身份似的,喘了两口气,高高在上斜睨他:“不是说你的手废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关你屁事!” “你——”少女心里咒骂一声贱民,冷着脸道:“你早就没事了吧?还隐瞒着不说居心不良。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花雷莫名,觉得这些贵女说话是不是都没头没脑?这里这么多人,哪个不知道他手好了? “这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赶紧走。” 其实,花雷想说的是赶紧滚蛋。 少女脸色阴沉:“花云呢?我要见她。” “你没资格。” 这是刚跟风行学的。 “混账!我堂堂郡主屈尊来见她一个贱民——” “啪——” 太快没有躲过! 少女不可置信捂着脸,突然放大的少年的脸色黑沉,目露凶光,咬着牙。让她不由想起很久前自己得到的一只花钱豹,被关在铁笼里,她拿着铁鞭打它要驯服它,可那只豹子只用凶残的俩眼瞪她,她没告诉过别人,她心里很害怕,害怕的连续几夜做噩梦,梦见被那只豹子撕成肉块碾在脚下。 这个凶狠的少年,让她又想起了那只豹子。 怕什么?少女心里打气,那只豹子还不是被自己吩咐人斩成了肉块。自己可是郡主,只要吩咐一声,这个少年一样能变成肉块。 “你这个贱民。本郡主吩咐一声,你就要身首异处。还有你那个讨厌的妹妹——啊——” 少女眼里的恐慌差点儿藏不住,双手捂着两侧脸颊,嘴里有些陌生的腥气味儿。 花雷只觉得心里一阵暴躁,再不想压抑,磨着后槽牙:“再不滚,我就掐死你。” 他不是说着玩的。少女咬着花瓣般的嘴唇,眼里怒气腾腾透着楚楚可怜,要她走,没门。她来这的事还没办成呢。 少女捂着脸控诉般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们要杀了重万里!都是因为花云,都是因为她!” 花雷愣了愣,随即漠然道:“你是为重万里来的?关我们什么事?” “你——”少女发狂,大颗大颗泪滴纷纷滚落:“他们说是重万里害了花云,要杀他平息国师大人的怒火。明明不是他的错,是你们自己的事。是你自己不小心被蛮人抓走的。是花云非得要救你,才牵连了重万里。你们是国朝的人,当然要为国朝肝脑涂地,不过两个小民罢了,重万里可是守护边境立功无数的大将军,他为国朝出生入死流血负伤——” “闭嘴!” 一声怒斥,大统领终于赶来,灰白着脸,额头后背冷汗一片。 “石郡主,这里闲人勿进,请你立即离开。” 面对馒头脸的可怜少女,大统领眼里冷漠夹杂戾气。 “不!我不能让重万里被冤死!让花云出来对质,明明重万里没有做错。他做什么了?他不是帮着他们了吗?这群刁民恶意诬陷——啊——” 这次可不是打耳光了,石郡主翻滚着身子跌落到三米开外,捂着肚子剧烈咳了起来。 一个透明的大脚丫子在原来石郡主站的地方嘭的一声炸裂洒落,湿了大统领的鞋面。 “国师。” 风行笑得温文尔雅:“大统领这是来抓苍蝇的?” 大统领苦涩难言:“国师见谅。是我看守不严才让外人跑了进来。” 风行好脾气摆摆手:“没什么,进来就进来吧,我又不是解决不了。” 大统领心里苦笑,他一边怕国师生气,一边又怕这要命的郡主被人家要了命。 地上少女见风行望过去,立即移开了眼,但脸上的愤恨羞辱恐惧后怕不要太明显。 “是给重万里求情来的?哦,是问罪。我家花云可从来不会犯错。你知道为什么吗?” 少女一滞,什么意思?因为她是…神仙? 石郡主这会儿才想起她嘴里的贱民刁民是神仙的事来,终于清醒过来,浑身颤抖。 第二百四十八章 傻眼 “因为啊,我家花云从来都是最厉害的那个,谁也打不过她啊。是吧,大统领?” 迎着风行平静的目光,大统领却头皮一阵麻过一阵。 风行的意思他明白,他在说:若是花云真是普通人,他们完全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想怎么揉搓便怎么揉搓。但可惜,花云不是。不止花云不是,他这个花云的夫君更不是普通人。人家两口子联手完全可以弄死所有跟他们作对的人。即便是灭了大华,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只要弄死皇室就可以了。 “大统领,我一直觉得我这个人是挺好相处的。” 别逼他翻脸。 “你们帮着我找人,我帮着你们降雨。” 谁也不欠谁,况且,人还是他自己找到的。要翻脸,完全没顾忌啊。 “至于他重万里要活要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都是你们自己在作,不要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真当他好脾气呢? “等我老婆醒了,她说不追究自然不追究。她要谁死,谁也不会多活一口气。” 有仇他们自己会报,不用别人瞎操心,更不能让他们背黑锅。 “这姑娘不会来第二次了吧?” 赶紧滚蛋。 大统领喉咙干涩,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啥,挽回挽回。干脆,打个同情牌吧。 “国师说的是,是我们做事不周。这女孩从三岁就喜欢重万里了,走哪跟哪鬼迷心窍。她家也管不住,气得她娘一年病好几回也拦不住。” 所以,看在同是被爱情烧坏脑子的份上您体谅体谅,别跟她一个小孩一般见识。 “等回去,就让她家严惩不贷。宫里也会降下旨意问罪。” 风行乐了:“别,这样还不知我们又被扣了什么罪名呢。只要别再来人打扰我们就成。” 大统领不敢再多说,来到石郡主身前蹲下,低声喝道:“赶紧随我走。” 若不是看在她家大人的面上,真想现在就弄死她。这是来帮重万里的?这姑娘是生怕重万里死的不够快吧? 石郡主犹有不甘。 大统领冷笑:“帮你的三公主可是被关思过殿了,仨月别想出来。” 石郡主打了个冷战,三公主可是最得宠的公主,亲娘是贵妃。思过殿,听着好听,其实就是小黑屋。三公主还从没见识过呢。不能出屋子一步,吃的荤腥不沾,还得抄经。 完了,她完了。 友谊不知能不能保得住,贵妃娘娘得恨死她。家里人呢? 大总管脸色阴鸷:“京里郡主多了去了,皇家不稀罕,石家稀不稀罕?” 石郡主打了个哆嗦,她娘是郡主,按规制,她顶多捞个县主。但家里父辈争气,她又从小与三公主好,还是贵妃出面,她才破格封了郡主,但空有名头的那种。若是她被夺了封号,岂不是更配不上他了? 赶紧爬起来,石郡主低头耷拉肩老老实实往外走,只觉得众人眼色又是嘲讽,又是鄙夷,跟箭头似的往她身上扎,哗啦啦,眼泪淌个不停。 姑娘想多了,大家都还震惊于竟然有人敢找国师茬的大事件中没回过神呢。 风行和花雷回了飞船,看过花云。其实也看不见什么,每隔半天,风行便滴药剂进去,疗养仓里的水一直氤氲如血,哪看得见花云啊。 不过,风行说,花云情况在好转,花雷总能安一安心。 “那女的一看就是没脑子,也就这样的人才脑子进了屎能看上重万里。” 风行说的很不客气。 花雷点头:“就是。” 空气一僵,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别过眼。同时心道:竟然跟他有共同语言了?真是太可怕了。 抖落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两人各忙各的去了。 那边皇帝对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绝色美人——贵妃娘娘,头次只觉得心烦的。 大统领过来,低低回禀,皇帝沉声道:“让皇后处置,告诉皇后一声,她倒是越来越慈和,该拿出凤威的时候就得拿出来。自家的地儿都被外人乱跑的。” 这是要严惩了。 “是。” 贵妃哭声一顿,肩膀颤了颤,不敢再把时间都浪费在哭泣上头,楚楚可怜跪在地上,微微抬头,一双水目波光盈盈。 “皇上,三公主可是臣妾的心尖尖,也是您最疼爱的小公主呢。她长这么大,您都舍不得说话重一句的。这孩子被臣妾养得太天真太良善,石家丫头是她好朋友,来找她帮忙,三公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她也是一片好心呀,皇上,您就饶了她吧…” 皇帝面无表情,心里吐糟,自己怎么就养了一群猪队友?连自己亲闺女都要火上浇油生怕自己这个当老子的还不够烦。 听贵妃哀哀苦求半天,皇帝让她起身她不起,让她回去她不听,也烦了起来,这是来求情的还是来威胁的?你就是跪上一辈子,这金砖也掉不了一层皮。 终于烦了,皇帝怒了,他不再年轻,美色的诱惑力没那么大了,心里更重情义。贵妃如此不体谅,他想起的是贤惠大度的皇后。 一个忍不住:“妾就是妾,上不了台面。” 嘎?贵妃俩桃花眼瞪成了大猫眼。什么?她听到了什么?妾?上不了台面? 哭声终于消失了。皇帝耳朵清静了,可看着极度震惊的贵妃,又心生不忍来,毕竟陪了自己这些年。 “皇上?您,您说什么?” 惊骇之下,贵妃娘娘忘了柔软了嗓子娇媚了声音,中年妇人的本色嗓音露了出来,有几分尖利。 皇帝动了动身子,很是不适,以前没听过贵妃这样说话呀,是哭劈了嗓子?但这话里满满的不可置信还有隐隐的质问,让皇帝一丢丢的愧疚迅速烟消云散。 就说小家子气吧。若是皇后生气,早自己拂袖而去或是把自己赶走了。到底谁走,取决于在谁的寝宫。皇后能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很生气,我很愤怒,你惹着我了,小心点儿。 那才是夫妻嘛。多大气。 这一想,皇帝更看不上贵妃了。真没眼力劲儿,自己现在哪有心情哄她,还不赶紧的消失? “来人,扶贵妃回宫。既然身子不舒服,过年前就不要出来吹冷风了。” 这是禁足? 还噙着泪的贵妃傻了眼。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下场 事儿传到皇后耳朵里,皇后微微一笑,揶揄了句:“怎么越老嘴巴越毒了。” 她和皇帝是娃娃亲,会爬就在一个炕上滚。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夫唱妇随。虽然皇帝年轻时候风流花心,呃,现在也没多专一,但对皇后是没得说,两人完全能被评为大华史上最恩爱的模范帝后了。 皇后时不时吐槽两句,也不怕皇帝听见。皇帝听见了,也不生气,除了皇后,他还有哪个真正贴心的人? “石家丫头押回去了?” “是,奴婢亲自送到了石家大夫人面前。石家大夫人应当是已经知晓了,脸色白得跟蜡头似的,让两个丫鬟在后头扶着才能动呢。” 石郡主不懂事,但她的郡主娘,真正的公主的女儿,还是石家的当家主母,不能不明白这里头的厉害。估计宫里人一走,石郡主再得宠也得脱层皮。 大宫女心里勉为其难同情了下石郡主:“您的懿旨传给了石家老夫人…” 皇后哼笑了声:“免得她清闲,她不是自得石家规矩严吗?” “贵妃那里…” 皇后淡淡:“不用管她,养出个好女儿,没得给皇家丢人。” “娘娘是说…” “哼,本宫平日里说几句都不行的,看她自己教养的公主厉害的不得了,满京城的公子哥都看不上,非得看上有家室的。丢人现眼。” 啊?大宫女愕然,脑子一转,难道,三公主看上了…国师? 皇后冷笑,对贵妃她是没得说了。本着嫡妻的责任,很久很久之前,她提出过将三公主拎出来教养的,不单对三公主,另几个公主也是一样对待。人家都好好听话,偏贵妃天天来跪着哭,生怕她这个恶毒的皇后害了她的宝贝女儿。皇后生了气,故意让皇帝撞上一回,顺水推舟就让她亲自教着了。 幸好她只用管公主,皇子有皇帝派人亲自管着,不然她要是动到贵妃的儿子,贵妃还不得给她撞柱子? 就知道三公主养歪了,现在都眼界高的盯上神仙了,不顾她亲老子焦头烂额,她还支使了闺蜜当枪使去寻“情敌”的麻烦。也就皇帝这个眼瞎了的才觉得他的三公主天真善良纯洁可爱。 估计,三公主肯定是听说了国师夫人伤势太重不能被人打扰才怂恿石家丫头去吵闹的,万一国师夫人被闹死了呢?她不是就有机会上位了?真是——当别人都瞎呢。 “传令后宫,但凡有谁再无令靠近观星台,不论身份,当场打死。” 皇帝说的对,自己是越来越慈和,让一些人忘了自己也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了。 大宫女心里一凛:“是。” 三公主被关小黑屋,石郡主被抽了鞭子跪祖宗,贵妃被禁足。一夜之间,大家再度深刻认识到国师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不怪石郡主去闹,她想破脑壳也想不出花云的厉害。花云发威,除了亲眼见过的人,别人只从耳朵里听过却是不信的。 人也是奇怪,平日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能被传得三人成虎。可超脱常识的事实他们潜意识不会接受,自然而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颇有鸵鸟心态。 皇帝职业特殊,知道重万里这个时候不会骗他,他在军中也有眼线,边关的人被花云大杀招震撼的除了实话实话没别的词能想,明里暗里几条线传回的消息一模一样,作为一个英明的君王,他信了。 但花云制造的地狱场景,对京里没亲眼见过的人来讲,跟在茶楼听说书乐呵一下感叹一声没啥区别。因此,人们下意识忽略了花云,只看得到风行。尤其边关的消息不到一定地位也只能听个只言片语,比如那位石郡主,听了风行花云各种版本的爱情故事,已经将花云当成祸国妖姬了,在她心里,重万里妥妥的被迷惑了,被利用了,被冤枉了,被当挡箭牌了。若不然,一个小民罢了,他怎么没抓了她关了她杀了她? 因此,妒意冲头,再被别有用心的三公主一挑唆,她冲进宫里,颇有些正室来找害了她男人的小三算账的意味。 京里同她这样想的不在少数。 不过,石郡主三公主和贵妃的下场似乎给了他们兜头一棍子,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好像。 许多官员家里灯火彻夜不休。 第二天上朝,原还只是官员圈里隐隐流传的杀重万里以平国师愤的建议正式跳了出来。 “臣愿大义灭亲。” 这是重万里他爹重世子第一个跳出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从上古说到当朝,从小家说到国朝,那句“大义灭亲”,就是他的结束语。 朝堂之上静悄悄。 皇帝眯着眼瞧着下头,神色无波。一个个低着头看似恭敬,谁知道他们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 这重华安…眼底一片青,这套谏言写了一晚上没睡觉吧? 皇帝心里叹了声,重老将军真倒霉,有这样的儿子难怪被气死。真该早收拾了他。 重世子富贵闲人一个,哪有资格上朝呀。昨晚专门递了折子进来,皇帝看出他心思,就点了他上朝。 看吧,果然是当众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儿要舍弃重万里。他以为他这样做,就能保住他那半边府的富贵了? 这倒霉孩子还不知道,他爹临走前早把整个家上交了吧?没有重万里,一家子早沦落到街上要饭了。 脑子装屎的,下头一串儿子加起来也没重万里一个手指头有用,要不,收回重府,让他们赶紧滚出京城得了,眼不见心不烦。 作为一个圣命又宽容的皇帝,他表示,有这样的臣子是他帝生的瑕疵啊。 “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有的人附议,有的人反对。 皇帝听得人附议,心里就发堵,不过看到是自己平时不看好的本就打算打发到不要紧地方去的,好歹有了安慰。也不全是脑子装屎的嘛。 “郑国公觉得如何?” 沉默的郑国公往前一步:“臣认为重万里只是年轻做事不周全,并无过错。” 这样的忠臣良将被推出去,以后哪个将领愿为国朝效力? 第二百五十章 完了 重世子跳起来:“郑国公说的好轻松,不是你家小儿子——” 郑国公细长眼一瞪。 重世子缩了缩,忽然又硬了脖子:“对了,你家小子跟重万里可是好朋友,你为重万里说话,是不是听了你家小子说他好话?你这可是徇私!是枉法!” 皇帝:“...” 众人:“...” 特么的到底该谁徇私?到底该谁执法?世界颠倒了吗? 皇帝深深觉得重老将军的坏家老娘们儿当初生重世子时忘了给他生脑子。 “即刻三司会审重万里。” 暗地里的取证都差不多了,赶紧把那堆糟心的破事撕扯清了,看着个没脑子的货跳猴戏,他这个皇帝很心累。 皇帝说即刻,当真是即刻,也不用提审大堂了,皇帝领头,带着需要参与的官员直接去了天牢最底下一层。 郑国公也跟着去,让人快马通知郑达微也来,他是弩弓事件的参与者,也是其他案件的取证人。 重世子自然也要去,还有重万里的后娘舅,他的官职正好做审判,一路上心里暗搓搓的想,这次定要弄死重万里,亲妹妹可就能彻底掌握重家了。 到了天牢,重万里被提出来,还有彭仇。 众人对彭仇是陌生的,这是谁? 彭仇砰砰砰对皇帝磕了仨头,也不用别人问,自动自觉先说弩弓的消息是他透漏给蛮国二王子,他通了敌叛了国,接着再说他为什么叛国,又牵扯出他家的冤情,有重万里之前配合,人证物证都齐全了。 一众官员冷汗淋淋,这小子分明是在说官逼民反。 证人早偷偷运进了天牢,是老村长还有一个老无赖,都是受了当初县官支使或落井下石的。哆哆嗦嗦被带上来,吓得什么都全招了。 还有当初那个县官,本来在外地做官,被皇帝暗卫弄了来,也全招认了。上头的连襟还有更上头收了钱的万大人都供了出来。 万大人心觉得不妙,想呵斥。 可惜皇帝坐在上头,早吩咐众官员不得插嘴,先仔细听了案情再说,他这时候呵斥岂不是显得他心虚?万大人一咬牙,不过是担个失察的罪。 彭仇的冤情说完,重万里上前再说成老板的事。 成家虽然除了成老板外其他人都死绝了,但也不是无人知道些许内情。有茴县几个老人提供的证词,成家人当初的户籍资料,房屋田产变更资料,证明重万里不是杜撰。 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证,一出来,万大人就滑到地上去了。 是他早年的一个心腹,为他办了不少事,后来派出去做生意,多年没回京了。当年万大人抢了成老板的娘,就是这人跟随左右出主意的,也是这人处理的成老板娘的尸首,甚至对成家斩尽杀绝的后事也是这人找的杀手。 万大人心里大叫一声:吾命休矣。 众位官员听得心情复杂:又是一桩官逼民反。不是万大人早年造的孽,哪里来的彭仇泄露弩弓的来源进而暴露了花家?哪里来的成老板发现边界密道将花雷掳走逼的花云发威? 这才是罪魁祸首啊。 “臣,臣冤枉…臣,臣也,没想到啊…” 连平日里跟他一个鼻孔出气的人也不由鄙夷,废话,你要是想得到你还会无法无天?你以为你是神仙呢? 皇帝没搭理他,示意重万里继续说。 重万里又拿出万大人贪赃枉法克扣军饷的证据来,不是一次两次,只要是给重万里运的,他都插过手,每次数额还不小,亏得他留下的那部分能让边军饿不死。 皇帝心里有气,不是对万大人的,这人没救了,不值得生气。他是气重万里,为什么不早说出来?便是弄不死万大人也掳了他的职。暗骂重万里一点儿都比不上老将军。 想着,就想起重世子,狠狠瞥一眼,不用想,也是这个废物从中搅合的,待会儿就收拾他。 重世子从一开始听就呆了,不是审判那个逆子的罪的吗?怎么就成了大舅子的讨伐会?他虽然一事无成,但大是大非上偶尔还是灵光的。大舅子…好像没救了? 然后重世子就傻了,说如丧考妣都没这么失魂落魄。当年亲爹去的时候,他伤心归伤心,未尝没有松了一口气的。 这还没完,万大人这样的人物贪赃枉法欺压良民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桩?重万里调查不到的,郑达微都补全了。万大人自己都记不清了。 一桩桩一件件,并着证据全都摆出来。 万大人呜呼哀哉,今日不是他要弄死重万里,是重万里非得弄死他啊。 周围三尺内已经没人站在他旁边了,万大人想,要是自己一头撞死不认罪,家人能不能逃过一劫? 说完万大人,重万里还没完呢,又开始给自己伸冤。从小到大遇到的暗杀明杀人杀毒杀,也全讲了出来,有的有证据有的没证据。也无所谓了,还有那半边府借着重家的名头做的诸多违法的事,也都抖落出来。 重家完了。 重世子想扑上去打死那个孽障,可惜,他腿软的像面条,跟他大舅子一样伏在地上起不来了。 “为何不早说?当朕是神人,不用你们说什么都能知道的?再给你们伸张正义?”皇帝叹息:“老天爷还有闭眼打盹的时候呢。” 重万里低头羞愧。 “妇人之仁。” 重万里身子一震,祖父临终前也是如此说他,他…果然错了。 皇帝懒得再说他,希望经过此事,这小子能真正成长为老将军那样顶天立地无愧天地无愧自身的汉子。 重万里深深叩头:“是臣辜负了皇上的隆恩,辜负了祖父的教诲。” “还不晚。” “待花云醒来,臣,任随她处置。臣,在天牢等她。” 一句话,将弩弓之事全揽在自己头上。 众人不胜唏嘘。 皇帝有些牙疼,心道,你以为你多重要的,人家根本就没看在眼里。不过也没好意思打击他。 “听旨——” 赶紧把眼前这两只货处理掉好过年。 “快过年了,大妹能回家过年吗?” “过年?什么时候?”末世里谁过年啊。 “还有一个来月。” “或许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行刑 花雷眼睛蹭——亮了。 风行笑着点了点头。花云好转了,如果说之前的她身子像一堆碎末被他强行维持着形状,现在就像纸糊的,虽然不堪一击,但好歹是自身能维持了。纸嘛,再养养,就厚几层,结实点了,他就能勉强用异能滋养了。彻底好转不过就在早晚。 京里风起云涌他们并不知道,倒是郑达微来了一趟,说万大人的事。 他之前想天天来,指不准哪次就能见到花云。可风行第一面就记住了他,特别跟大统领嘱咐,绝对不想见到这小子,郑达微再挠墙也没用。这次原本是大统领领了圣命来的,被他死缠硬磨哭鼻子抹眼的非得抢了这差事。 大统领一脸的古怪,只说帮他问问国师见不见。 风行当然不见! 可花雷要见。 “郑大人是人精,他肯定跟茴县那边有通信。我还想问问家里情况呢。” 风行无法,从花雷以前的话里,他听得出来,那是花云认可的人,不能不关切着。便让花雷出去见他,反正他是绝对不会让居心不良的男人靠近他老婆一步。女人也不行。 郑达微见只有花雷,还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心里失望,脸上仍是笑眯眯。说了万大人的案子:“判了抄家斩首。” 花雷想了想,一点儿都不为过,只凭官逼民反灭人满门的罪名都够砍他三回。 不过郑达微说的是轻的。皇帝的判决不只是对万家的,凡是查出来有牵连的官员从犯全部从严处决,要知道万大人被揪出来的事儿可不少,牵连的人更是不少。别看万家没被株连九族,可被夺了数代的科举。谁都明白,万家完了,一个鼎盛世家就此永远消亡。 “你要不要去看行刑?还是国师有兴趣亲自执行?” 花雷摇头,对万大人的行径,他是服了,这人是生来祸害大华的吧?不过,花云不醒,他没心情关心别的。风行也是如此。 郑达微见他不说话,便问花云如何。 花雷只道不知何时才能醒。 静静站了会儿,郑达微便说起花家的情景:“…他们都挺好,你娘怀相挺好,顾老说定能母子均安,你弟弟妹妹上学也很努力,得了先生的夸奖。你舅家娶了媳妇嫁了闺女。你家在村里被人拥护着,也没人找茬儿…我让三两给花雨花冰说了,能给你们写信的。估计过几天就有信来。” 花雷客气谢过他。 郑达微只好失望离去,花雷却又喊住了他。 “哪天行刑?不然,我还是去看看吧。” 风行走不开,他还能离开个一时半刻的。 郑达微有些讶然,随即想到什么。 “你是想着…” 花雷点头:“若是我,灭门仇人伏法,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只有我见过成老板。” 始作俑者,万大人,他没那么恨。毕竟万大人害的人再多也没他家。可,成老板呢?不管他身世如何凄惨冤枉,总是他掳走的花雷带到蛮国的,花雷最恨的就是他。想当初他还允诺说动花云进而让重万里郑达微他们都帮着他伸冤来着。现在想来,成老板不心动也是有道理的,那万大人不比郑家差多少。 可是,他再凄惨再冤枉,也不是把无辜的人陷入深渊的理由。 不弄死他,花雷不甘心。 郑达微肃容:“好,我会跟大统领讲。那天由他接你去,你不能露出形容,以免让他觉察到再跑掉。等你发现他,我们就上去逮了他。” 成家的事大白于天下,朝廷想补偿都没得补偿的,满门只成老板一人了,通敌卖国可是实实在在的,活剐都不为过。 朝廷正就要不要为成老板的娘立贞节牌坊争议不休。 花雷回去跟风行说了,风行立即同意,还道:“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弄死他痛快,就把人带回来,我来处理。” 过了几天,花云情况好转,一层纸皮变成两层纸皮,再过几天,两次纸皮变成三层纸皮…终于等到变成木皮壳子了,风行小心将从中药汁子里提取的精华滴了进去。 看着上头变化的数据,跟花雷啧啧称赞:“别看这东西难闻又难喝,可这效果真不错。不止滋养身子,连精神也有修复。好东西啊。” 花雷白他:“能不是好东西吗?一副药只用那几滴,那一副药里头全是珍贵药材,好些听都没听过。以前我家过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副呢。” 上头太医只留了几个,因为风行后来说只几副方子才有用,其他的煎了也白搭,药效可忽略不计,皇帝便让别的人撤了回去,没用的药也搬走。 风行喜道:“很快,身体就能全好了。”只要有个好的开头,后面便是水到渠成,身体能受得住药力,不过是眨眼功夫便能好全嘛。 大统领来找花雷,万大人要被行刑了。 花雷还有些懵:“都腊月了,我还以为要明年呢。” 大统领扯了个生硬的笑:“皇上说了,过年都要除污去垢,要过个干净年。” 皇帝实在是心里堵得慌,让万大人在天牢里轮流体验了一遍各种刑罚,把他小时候往谁家丢石头的小事都审出来了,大手一挥:杀猪,过年。 花雷跟风行说了声,就被大统领领走了,换了侍卫装,头脸故意被银色头盔遮住一半,夹在大部队中到的刑场。大统领也想抓住成老板,让手下巧妙遮着花雷却又不会挡住他观察围观群众的视线。 花雷莫名有种感觉,成老板一定会来。 从万大人被跪倒行刑台上,花雷就在所有能看到的地方搜寻成老板,从最前头的百姓一直到不远处临街店铺开着的窗户里,没漏过一个人,可惜一无所获。 “时辰到,行刑。” 刽子手一口烈酒喷在手里的雪亮大刀上,手起刀落,圆滚滚的脑袋咕噜噜滚下高台。 “哈哈哈哈哈——” 刽子手疯魔一般挥着大刀疯狂砍在万大人缺了脑袋的身体上,鲜血喷飞。 众人都惊呆了,傻子般齐齐望着行刑台。 那熟悉的声音… 花雷眸子一缩,指着行刑台,大喊:“他是成老板,他会易容。” 喊着,便往台上冲。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丧尸王 大统领一惊,还真是人物,要知道今日这刽子手可是京里最有名的杀一刀,他也是认识的,竟然被他易容的一丝不差谁也没有发觉。 那当然不是杀一刀本人,大统领也反应过来了,杀一刀可是一口黑烂牙,台上那疯子明明是一口白牙。 一个提气,大统领扯着花雷飞上了行刑台。 成老板又砍了几刀,见两人奔到眼前,带着无比的满足还有说不出的得意,对着花雷道:“我亲手为我全族报仇了。” 说完,口吐黑血,睁着眼睛,面带微笑后仰摔地。 大统领上前一探,摇摇头,死了。伸手在他耳朵后边脖子里摸了摸,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果然是成老板,脸上说不出的平静安详。 花雷喃喃:“总觉得他没这么大度。” 大统领心里一凛。 他说的是报了全族的仇,全族多少条人命?他只拿了万大人一条人命就满足了? “驿站——” “报——” 一个侍卫跑上来,神色很不好看,低声回禀:“驿站传来消息,被发配的万家人全被毒死了。男女老少,无一人幸免。” 抄家之后的两天,所有的万家人皆沦为罪民,全被一道圣旨发配南疆军中服苦役。上到八十岁老太太,下到襁褓中的小婴儿,无一幸免。 一圈人病怏怏失了心气,哪里走得快,皇帝又有令,让他们活着到,专门派去押送万家人的官兵也不敢太催着。走了好几天了,才出了京都地界。 带队的押送官正想着要不要偷个懒,弄几辆大车赶紧把人弄去早回来呢。一觉醒来,所有万家人七窍流血,全死了。队里的兵也少了一个。 大统领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成老板先去扮成官兵毒杀了那家人,又扮成刽子手亲自剁仇人脑袋来了。 大仇已报,他也去含笑九泉了。 什么事儿啊。 万家也不会慢慢消亡了,被人家一锅端灭了满门,真是一报还一报了。 花雷听了望着成老板露出的真容沉默不语,心里莫名就悲戚的很。设身处地,若他是成老板,怕也会这样疯狂。心里倒是理解他了几分。 等回去,风行见他神色不对,问他怎么回事,花雷说了。 风行却是嗤笑:“你可别矫情了。这种事…在我们那里太常见。你杀我,我杀你,我们早习惯了。” 花雷一呆:“你不是从仙界来的?怎么会——” “有什么怎么会的?”风行淡淡道:“除了经过生死的伙伴,所有人都会对你下杀手,不过看谁更强罢了。” 花雷惊住,表示接受不能。 风行嘻嘻笑道:“不说花云如何的威名远扬,就是我,”风行举着两只手:“我手上沾过的人命,绝不比重万里少。” “那——我大妹——” “花云啊,”风行笑得温柔:“我跟她比,就跟你与重万里比一般。” 花雷张着大嘴,半天说了句:“不愧是我家花云。” 以往进入腊月,京城便热闹起来。当然,不管什么时候,京城都是热闹的,但腊月总是格外的热闹。今年,京里的热闹却带着一份小心忐忑。 不说万大人一案,菜市场被砍了十几人,单成老板就足够让京里众多官员提心吊胆没心思过年了。 大官小官,有权的没权的,全绞尽脑汁的想,自己以往得罪交恶欺压甚至是冤枉的人里头,有没有这样的毒角色。万一真有看着像的,赶紧该补救的补救,该挽回的挽回。要命呢。万家一百来口子人全死在他手上了,鼎盛万家的嫡枝就这样断了。 成老板家的故事传出去后,市井酒楼里少不了几个脑缺的天天激愤的叫嚷,什么就得这样来,哪天被当官的逼的没活路了,就往他家里投毒,死全家。要不然就是喊,大不了投敌国去,给他安个官逼民反的罪名。 当然,这种言论皇帝还没心大到容忍的地步。很迅速的,便有兵马司的人来将这些二货逮了扔大牢里去。乖乖认错的,打几板子就出来了。还梗着脖子“官逼民反”的,呆里头过年吧,每天也得挨上几板子。 很快,过激的言论便没有了。 但大家宅里的女眷却是心慌慌的不行,每天吃什么喝什么都要先试毒,便是家里面上不在乎的男人们,也悄悄在袖里别了银针。 外头一片惶惶,风行这里却是惊喜,没想到那些中药精华这么给力。花云的身体迅速好转,虽然仍是脆弱,但能禁得起异能治疗了。 他的水系异能虽然不比木系的专精治疗,但他为了好战的花云专门往治疗方向研究过,甚至还抢了队里医生的饭碗专门护理花云。 将花云从疗养仓里移出来,小心的放在治疗床上。 在花雷看来,花云是虚浮在离地三尺处,身上裹着一层厚重的水雾,只露着脑袋。 没穿衣服。不过没走光就是了。 “那个,我怎么觉得,大妹有些不对?” 隔着这么多天,花雷终于见着花云了,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挪开。皮肤上的龟裂已经消失不见一片光洁,可见花云是真的好转了。 风行白了他眼:“你试试泡水里这些天?” 他知道花雷说的是什么,心里得意不已,但现在他才不会说怎么回事。 花雷一想,也是,要是自己泡进去,早肿成麻袋了,大妹现在看着可是正常的。 风行转到花云头部的位置,思索再三,还是不敢直接进入头部,太不保险。摇摇头,又绕到她手边,缓缓探出手,水雾后退露出花云的手来。完好如初。 风行手心贴上花云的手心,水系异能化成几缕丝线缓缓钻进花云手心内,在手掌内部盘旋滋养,再慢慢向小臂爬去。 花雷不看花云了,只紧张盯着风行的脸。见他从一开始的愉悦轻松,渐渐变的凝重,突然睁大了眼,极度震惊,脸色变白,额头上冒了汗,手都抖了,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花雷急了,忙把他扶起来,指着花云问:“我大妹咋了?” 风行咳咳咳了半天:“...我还没准备充分。” 花雷:“...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毛躁?” 面对花雷鄙夷,风行头次没反击回去的,心里大喊,我才是吓死了,花云体内怎么出现了丧尸王的经络?! 第二百五十三章 并存 丧尸进阶到丧尸王,与正常的人类并无二致。 仿佛是一颗树分了两只桠,一边开了一朵花一般。 花云的实力与丧尸王相当,大致能归为同一等级。 虽然都是丧失病毒改造的结果,但由人进化,还是由丧尸进化,哪怕外表看不出差异来,实际上也是不同。 除了脑袋里同样有晶核外,进化者和丧尸王的能量运行路径可是完全不一样,是完全不同的两套内循环系统。而且,能量运行方向也不一样。人类是顺时针,丧尸是逆时针。 可风行在花云体内探到了什么? 花云体内有两套能量系统! 一套是他熟悉无比的属于异能者的循坏系统,一套是他亲眼见识过的属于丧尸王的循坏系统! 风行的小叔所主导的研究所,是世界顶级的。数量稀罕的丧尸王也被捕获运来研究过,他对这些感兴趣,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丧尸王的身体细节构造。 方才从花云手掌探入,他并没有发现异常,花云身体内经络仍旧脆弱,他只敢催动异能慢慢游走,不敢碰触经络内壁。进入小臂方觉得不对,好像这里不该有这么一截经络的呀,他不敢大意,绕了过去。没一会儿,又发现一段,又一段,又一段… 在心里将这些位置连接成线,花雷慌了,这跟自己观摩过的丧尸王的经络一模一样啊! 早想过花云可能会丧尸化,风行早做好了准备,他能护着她啊。 可是——两套经络并存? 风行心里真的没有谱。 因为研究所早就发现,这是不可能的。有异能者被高阶丧尸伤了转化成丧尸,他们有进行观察,所有人无一例外的在变成丧尸的改造过程中,异能经络硬生生被改造扭曲成丧尸经络。无一例外! 所以,所有的研究所一致认为,人就是人,丧尸就是丧尸,绝不可能共存,因为基本的身体结构就不允许。而且一旦变成丧尸绝不可能逆转变成人。 但是——花云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风行越想越害怕,他害怕两套经络在花云脆弱的身体里打起来,现在的身体强度完全承受不住啊。 怎么办? 花雷问:“怎么办?你再准备准备?” 风行有些发呆,准备?准备什么?之前花云伤成那样,他都能医好,是因为他有经验有药剂有设备,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该如何救。可现在呢? 修复身体是必然的。但疏导异能…风行怕了,或许花云体内的两套经络达到一种诡异的平衡才能平安共处的。他帮她疏导经络,万一一个不慎,打破了这种平衡… 风行一个咬牙,不行也得行,不用异能滋养,花云有可能一辈子也醒不来,或者被体内的无法宣导的异能再次爆体。 想到花云以前经常开玩笑:“没路了呀,走呗,走着走着不就出来了。” 风行去冲了个冷水澡,喝了好几支营养剂,又回到花云身边。 他想着,只能兵行险招了,假如此时的情况是两套系统达成平衡,那他就同时疏通。从手上开始,便是出了个什么意外,以他的本事,再长个手出来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想好便做,风行嘱咐花雷,他需要高度精神集中,谁也不能打扰,赶了他去外头住。 花雷心里不想走,但也知道花云生的希望全在风行身上,他不能阻拦,就搬到了上头大屋里。 立即便有宫人来伺候他起居。 之前,住不用管,吃喝穿用,皇帝指派大总管亲自负责,两人从没委屈过的,享受的待遇跟皇帝也差不多了。呃,当然不会穿龙袍,但一开始吃的当真是直接照着皇帝膳食多一份送来的。后来是风行道太多,点了几个菜,让御厨房轮着做的,一次两个菜,一个汤,几道主食。两人便吃的肚子圆。 花雷个头又见长,还长了不少肉。 因此,他搬上去,风行也不会担心他生活。 花雷走后,风行便凝神为花云疏导那只手里的经络。仔细搜寻,果然在原先没留意的地方也发现了丧尸王的经络,异能分成两股,小心翼翼的同时行进。 以前,他没少为花云做这个,但他实在没有给丧尸治疗的经验啊,因此格外的谨慎与缓慢。 幸好,并无大碍。一边是异能者的淡红色经络,一边是丧尸王的淡黑色经络。淡蓝的水系能量飘进里面,轻轻碰触经络内壁,不管是淡红色还是淡黑色一开始是干燥排斥的,慢慢变得湿润柔软,再慢慢能主动吸收水系能量。 等一只手掌疏导好,一个夜晚过去了。风行浑身是汗,将花云送回疗养仓,换了疗养液,在那只手上深深一吻,染了满嘴红。 “这么不爱惜自己,我不守着你怎么能放心?” 满头黑发湿透黏哒哒的贴在头皮上,风行将花云的手轻轻放回去,关上仓盖,伏在上头,低低道:“竟然敢扔下我…说好缠你一辈子的…以后咱俩永远在一起…” 啪叽,透明的仓盖上印了个大嘴印子。 风行觉得那形状很不满意,嘟着嘴调整着角度又印了好几个。 “唉,好久没亲亲,嘴唇都不灵便了,老婆赶紧醒来吧。” 风行也不休息也不冲洗,趴在上头絮絮叨,说着离别后的相思。 果然,没有小舅子那种碍眼的存在,空气都变得甜蜜了。 风行过着甜蜜蜜的二人世界,花雷那边却是焦急的不行。他想问,又怕打扰了花云的治疗。只好按着餐点数的给风行写纸条。 风行不是机器人当然要吃饭。以前是花雷出来接御厨房送来的饭菜,现在是风行弄了个微型飞行器,顶着一个金属圆盘,跟个小桌子一样。定时定点落在上头,放上饭菜后再飞回去。稳稳当当,一滴汤汁子都洒不出来。 花雷便给风行写条子:大妹好转没啊?好到那个阶段了?还有多久啊?你不能偷懒啊。要不要我进去帮忙啊?还关心风行:你行不行啊?要不要加个菜啊?你想吃什么啊?来点水果啊? 风行一扫就全丢给了清洁机器人,算这小子还有良心。 第二百五十四章 动静 成功疏通一只手,风行便有了把握,再给花云治疗速度便提了起来,很快胳膊,脚,腿,半边身子,另半边… 风行忙得不知今夕是何夕,花云的身体强度随着风行的疏导,还有加入中药精华的营养液的滋养,迅速增强。等风行对着花云的脑袋发呆时,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风行盯着花云的脸,不敢下手啊。那里可是能量核心晶核的所在地啊。身体已经很诡异了,脑子内部又是何等情景?自己异能侵入会不会导致什么严重后果? 说起来头疼,两条经络的运行方向是相反的啊,而且那套淡黑的经络总让他觉得很不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吞噬掉淡红的另一套。到时候可怎么办? 风行叹气,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在脑子里,他是万般想看花云的晶核怎样了,又万般的不敢。 想了许久,风行还是冒不起这个险,毕竟手没了他能长手,脚没了他能长脚,甚至有药剂仪器的配合下他也能培养出全新的内脏来。可大脑…呵呵,他还不是神。而且,哪怕他有那个本事长出两个大脑半球来,可里头储藏的记忆呢,经验呢,技能呢,那些没办法无中生有。 于是,只能用水系异能一遍一遍的滋润温养身体里的经络以期能反哺到大脑,毕竟都是与大脑相连通的嘛。又让大总管找了更多的玉石珍珠宝石来,挑出含有特殊磁场能温养恢复花云精神磁场的来,布置在花云脑袋周围,希望能保持住那种诡异的平衡。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风行眼见的瘦了三圈,时时刻刻盯着花云,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来次爆体。 所幸,似乎一切都很顺利,花云的气色越来越好。 外头花雷心情是食不下咽的,却还是逼着自己吃东西。多多的吃,愣是吃出了胃病来,幸好旁边就有太医在,及时给他开了药饮下。 胡子花白的太医劝他:“花小哥关心家人是没错的,但先要保重自己。我们做大夫的,看过的事多,心里不免冷硬,但知道保重自己才是最对的。花小哥是男人,男人遇到什么事也不能先倒下。” 花雷点头,想想干脆帮着太医磨药粉,好歹能转移下焦躁的心情。 大总管和大统领一天一次的往这边跑,一个上午,一个下午,每次看到的都是静悄悄的巨蛋和摇头的花雷,陪着发会儿呆就失落的离开了。 今年这个年是别想过了。 郑达微也来,郑国公还是很给力的,有那个本事让他一天一次的跑,主要是他脸皮够厚,而风行也没空搭理他。 带来了花雨花冰的信,信里很大度表示他俩能照顾好爹娘守好家,让哥哥姐姐在京里好好玩,别忘了给他们带礼物就行。还千叮咛万嘱咐,让花雷一定不能对那什么公主动心,说什么也不能倒插门,俩人还语重心长说“门当户对”,得找个勤劳能干贤惠温柔的大嫂才行,公主那种生物他家实在放不下。 另外还隐晦道,让花雷照顾好花云,口渴了,肚子饿了,他这个当大哥的得周全着些。 看得花雷又哭又笑,若是能让大妹立即醒来,便是喝人他也能揪出一打来啊。 回了信拜托郑达微送去,郑达微更有理由天天来了,嘴里念叨的都是花家的事,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寂静的巨蛋看。 车轱辘子话不知来回说了多少回,花雷也不嫌烦,他心里只盼着花云也能听到,想着爹娘弟妹些,赶快好起来吧。 很快,便到了大年三十。 郑达微再仗着他爹,这一天也不可能再进宫串门,家里一堆女人也堵着不让他来。 大年三十呢,哪有往外跑的。 花雷找了大统领,请太医们回家过年了。太医的药一直没断了煎,都是跟饭菜一起送进去的。花雷知道风行是如何使用的,只要一次多弄些,也没个趁热喝才管用的说法。便请太医提前煎了十天的量,全送进去了。 至于几个小宫人,便跟着花雷一起守着。他们可没法出去跟家人团圆去,也不知道家人在哪还在不在的。几人凑合着吃吃喝喝,也算是个温馨的年。在花雷这里,清静又安全。 皇帝那边下了旨意,说今年不设宴了,让大家都在家里好好过个全乎年。 不少人还觉得挺不错的,以往都是忙着梳妆打扮半天,再进宫感恩戴德的吹着冷风嚼着冷菜,大晚上再回到自己家再过年。被点名进宫的人累,家里等着的人也累。 皇室宗亲只进宫问个好就行,也不留饭了。 只寻了不大又暖和的地方,皇帝皇后嫔妃和皇子公主们吃顿饭就得了。 皇帝听了家宴流程,点点头:“挺好,家宴家宴,自家人吃顿饭挺好,省得那些大臣们辛苦一年了,还得进宫领宴,他们家里人还眼巴巴的等。” “陛下仁心。” 仁心啥呀,皇帝叹气,那边国师夫人还生死不知呢,自己哪好意思大宴群臣的?没那个心情啊。 “走,去看看国师去。” 皇帝便出了来,正遇见皇后过来呢。 “你怎么过来了?” “天气正好,晒的人暖洋洋的,走动走动就到这边了。” 皇帝一乐:“晒晒挺好,朕去看望国师,你也一起?” 皇后点头:“自然一起。” 天下最尊贵的两口子便一起往北边走,皇帝叫了辇来,观星台可是远的很,皇后哪走得到啊。两人一起上了辇,被抬着去了。 到了地方,只见花雷和几个宫人在伸着脖子往下看呢,大统领也在。 皇帝过去问:“国师出来了?” 几人忙行礼,被皇帝拦住,又问了次。 大统领回道:“没,只是方才,好像有什么动静,现在还不清楚。” 一边皇后就好奇的看着花雷,这是她第一次见花雷。后宫不得干政,她也不是多喜欢插手的人。 小少年生的眉目俊郎,身若青竹,眉宇间一股坚毅还有一股子朴实无华劲儿,挺好的少年郎。只是冷漠了些,皇后心里叹息,遇到这么些事没疯就说明人家是个大气坚韧有成算的。 得让皇帝对人家好些才成。 第二百五十五章 水龙卷 皇帝站在坑边上,大统领小心挡在前头,两人都伸着脖子往下看。 “开了,开了。” 众人讶然,下头巨蛋开门了,就见一个长长的圆筒样的东西飞了出来。后头紧跟着的是风行,举着俩胳膊托在下头。 花雷大喊:“我大妹醒了?” 风行此时却有些狼狈,却是冲着大统领喊:“这附近哪里地方宽阔又没人的?” 大统领一呆,脑子迅速划拉起来,地方宽阔没人?出京啊。 还是皇后皱了皱眉,提醒皇帝:“北海子。” 国师看着可着急,出京怕是来不及。 皇帝恍然,才记起皇宫北边可不是有一大片的海子吗?平日里也没人稀罕去,距离尴尬啊。去赏个水景吧,走着累,坐辇也废功夫。有那个功夫了吧,还不如去城外行宫更好玩。因此,那里是难得的偏僻地儿。海子再北边儿就是山。因为属于皇家,平民不给进的。皇家人也不去,平日偶尔也就内府的人过去瞧瞧,今天绝对没人在啊。 大统领得了皇帝点头,忙往北边指:“那边,那边没人还宽敞。” 风行嗖的一声就飞了,他要疯,因为花云的精神力突然暴动,这是什么?这是要爆发的节奏啊!幸好身体数据还是稳定的,只要宣泄出来,应该不会伤到自己。但花云发大招,那后果… 风行不敢想,一直往北飞,没多久就看到一片汪洋水国,淼淼无边,中间点着几块陆地,建了几座房子。 在看着最好的那座房前落了地,风行一脚踹开门,屋里冷飕飕也顾不上了。打开疗养仓,从背上包裹里拣出一身衣裳,里衣外衣鞋袜都有,快速而仔细的给花云穿好了。 “老婆啊,老婆,你尽管发飙,这里没有人。我就在河对岸等你啊,等你发完飚,我就来接你。” 风行又从疗养仓里抽出一个金属小柜子来。 “这柜子还是新母星发现的金属做的呢,一定不会被你削吧烂的。等会儿你要是觉得饿就打开,想吃什么拿什么。我没上锁,柜子门一扭就开了。” 说完,还不放心,冲着花云的嘴深深吸了上去,再抬起头,见屋里原本静静垂落的帐幔飘动起来,风行知道不能再留下了。 “老婆,我等你。” 轻轻放开抱着花云的手,花云却并无落到地上,而是虚躺在空中。 风行深吸一口气,也不关门便跑了出去,踩在空中,回转身,听得咯吱咯吱声,屋子仿佛在颤抖,立即朝着来时方向狂飞不已。 发飙的老婆太可怕。 风行落到岸上,皇上一行人也到了。 花雷扑上来:“我大妹呢?她怎么了?怎么了?” 风行把他抓着自己胳膊的爪子打落:“在那边岛上呢。就差最后一步了,马上就好。” 花雷惊喜道:“好了?真的好了?太好了。哎,怎么把大妹一个人留在那里啊,我去陪她。” 风行嘴角抽抽,拉住他的后脖领:“不想死就老实等着。” 花雷转了个圈,瞪他:“什么意思?”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边皇帝有些气闷,他的皇后一把年纪了突然来了玩心,非得过来看看,真是的,万一碰着伤着怎么办?她那个小手炉在这大冷天里顶什么用? 皇后不理会皇帝,努力朝海子中间看,一片白水茫茫。 “咦?起雾了?还是起风了?” 众人看着岸边纹丝不动的柳树条子面面相觑。 今天是个大好天,冬日暖洋洋照着大地,有风,但不大,都吹不起掉光了叶子的柳树枝子。 没有风啊,可是随着皇后的话望去,好像那远远的水面上真的起了风? 风行进化后的视力自然比别人看得清,他看见远处小岛上被几颗老树遮住的那几间屋子已经被掀了顶。附近的水面开始剧烈的晃荡。 四周望了一圈,风行觉得应该不会余波到这里来…吧? 风行对大统领使了个眼色,又对皇帝道:“陛下,这里有我等着就行了,要不,您和皇后娘娘先回宫吧。” 皇帝才从水面上收回视线,看向风行,吓了一跳:“国师,你怎么瘦成如此模样?” 风行摸了摸脸,一片凹,不在意笑了笑:“最近有些累,休息休息便好。” 众人也都跟着吓了一跳,国师脸上怎么都没肉了? 花雷神色复杂。 皇帝大怒:“是不是御厨房没尽心?国师放心,回去朕就撤了他们。” 风行哭笑不得,只得道:“是为了救我妻子,耗尽了大量仙力,过些时日自然就恢复了。陛下不要多想。” 皇后扫了皇帝一眼:人家那是为伊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觉。 皇帝讪讪,道:“那国师回去可得要让御医开个方子好生调理才行。” 风行点头,那些方子药材的,还是很可取的。 皇帝忙又道:“朕陪着国师在这等着。” 大统领知道风行是怕伤着龙体也上前劝,皇帝不高兴道:“朕说话不管用的?” 大总管又道家宴的事儿。 皇后开了口:“让她们等着。” 当她耐烦那群女人呢。 皇帝赞同。 众人无法,只得将帝后两人围住。 花雷站在风行旁边,低声道:“谢谢你。” 为了救花云,都瘦成肉干了,这一片心意他领了。 风行白他:“我救我老婆,又关你什么事?” 花雷气闷,这样臭屁的性格,大妹怎么可能瞧得上? 众人皆往水面上望,没多久,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 “那,那是,水龙卷?” “水龙卷!真的是水龙卷!” 只见中间小岛周围起了风,那风仿佛从水底冒出一般,明明这边仍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一圈一圈围着小岛转,水皮慢慢被风带了起来,转啊转,转啊转,转着转着就站了起来,一道旋转着的圆形水墙在水里缓缓上升。 水墙带起更多的风,风带起更多的水。风生云起,很快,水墙粗了好几倍,长到近十丈。可丝毫没有停下,反而在更迅速的生长壮大着。水墙下边的大漩涡已经远远可见。 大统领和大总管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和不安。 “陛下,娘娘,请回宫。”两人跪下同声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降甘霖 皇帝犹豫,他倒是没什么,但皇后… 皇后不去看皇帝看向她的眼睛,却扭头问风行:“国师,本宫可以在这里吗?” 一问,这里安全吗?二问,风行愿意保护他们吗? 风行在保养得宜仿如只三十余岁的皇后眼里竟然看到了少女的狡黠,心里不由失笑,这皇后比自己的母亲年纪差不多,却很…调皮。 想到母亲,心里黯了一黯,笑道:“当然可以。” 皇后放心了,国师保证她的安全呢,对着皇帝挤了下眼,又兴致勃勃看水龙卷去了。 皇帝摇头,这脾气都磨下去多少年了,又冒出头了。罢了,只要她高兴。也随着去看水龙卷了。 被忽视的大统领和大总管默默自己爬了起来,一边一个挡在帝后身前,果然两人是夫妻,都不是听人劝的。 水龙卷越长越粗,越长越高,几丈,十几丈,几十丈…满京城都看到这等异象了,屋外的扔了手里的东西,屋里的全奔了出来,满城百姓都爬到屋顶上墙头上,站在椅子上梯子上,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失魂落魄望着北边连接天际那一道白。 “那是什么?” “不知道。” “去看看?” “我不敢。” 兵马司的人循着方向找去,在海子见到众人远远停了脚。 看,国师在那呢,还用问吗? 也呆着一边看着了。 谁都没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因为有神仙国师在呢。 至于风行有没有考虑这里头的危险?呵呵,只有他知道。 脚下的水面已经下降了近三尺,风行心脏被握的紧紧的。看这吸水的程度,他家花云的风系异能没有掉阶啊。就不知道金系的如何了。风好散,朝着天飞就是了,可万一里头夹杂了金刃… 风行突然有点儿心虚,不动声色看了皇帝一眼,这时候疏散全城百姓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风行又开始盘算,自己拉着花云和花雷跑路的路线,应该能迅速脱身接上花云这里的亲人有多远跑多远。天大地大的,又不是只有这个国家。 花雷敏感侧头:“你脸怎么绿了?” 风行拉着他往皇帝那边靠了靠,双手撑起一个透明的半球形水幕来。 全城下刀子,他家花云应该还没那么厉害…吧。 水幕将众人全罩在了里面,丝毫不影响呼吸视野。 皇后抬头看了眼,若不是离着她很高,她还真想戳戳试一试。 水龙卷已经高达天际,撕扯出一圈圈的云来,呜呜的风声和哗哗的水声响彻京城。 郑达微爬在屋脊上,听不到祖母和母亲焦急的呼喊,傻傻道:“花云,肯定是花云醒了,重万里说,她会刮大风…” 说完,踩着瓦片跳了下来,二话不说往外头冲。 “备马,备马,我要去北海子。” 急的老夫人和国公夫人直跺脚。 老国公在后头叹了声:“让他去吧。” 郑国公安慰着老母和夫人,心里下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回茴县了。 同一时间,坚持住天牢的重万里得了牢头的通风报信,也钻了出来,站在台阶上抬头望。 住大牢,是他自己求来的,皇帝并没判他的罪,因此天牢的官员客客气气并不限制他的行动。也没得限制呀,人家就是呆在小牢房里安安分分的能管着什么? 望着那巨大的水龙卷,重万里眼睛有些疼,喃喃:“她要醒了吗?终于要醒了吗?” 水龙卷中心的花云,直立着漂浮在空中,闭着双眼,仍然未醒。但她的精神力却开始清醒。一醒来,便察觉脑子晶核里的能量仿佛一股洪水被圈禁在方寸之地,她便下意识按照以前做过多次的那样,打开一道细小的口子,将被圈禁的能量丝丝渗透出去,流过干枯的身体,滋养河道般的经络。此时,她的精神并未完全清醒,丝毫未觉体内经络的异常。充沛的异能冲进所有能冲进的地方,叫嚣着流向全身各处。 小口子再大一些,更多的能量流出,打开水闸,能量充斥身体,炸开河堤,身体再容纳不下,冲向外界…风起,水起,水龙卷直插天际。 异能释放出去,花云的精神力进一步清醒,她感觉自己仿佛附身在急速旋转的水龙卷上,自高而下望着脚下一切。 水,都是水…那是岸,岸上好像有人,谁呢?看清一点儿,再看清一点儿…是一群衣着奇怪的人…哦,不奇怪,自己也有那样的衣裳…可,穿那样的衣裳杀丧尸时不会被绊倒吗?真是奇怪,自己不喜欢走一步都会踩到的衣裳呀… 呃,那个少年瞧着很眼熟呀,那焦急的眼神,期望的神色…谁呀?好像是…花雷?对了,自己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没有丧尸。 唔,真好,没有丧尸真好。 咦?那个人…花雷旁边那个人…那个瘦成皮包骨头的男人… 轰——,水龙卷愣是在空中停住了身,风停水静,空气仿佛凝滞。 水幕下头的风行突然打了个哆嗦。 “完了,我要死了…” 离他最近的花雷也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待要问,外边突然有了动静。 轰——轰——轰—— 巨大的水龙卷突然炸裂开来,远远近近下了一场太阳雨。 太阳雨范围之大,京城百姓都感受到了这一场后来被称为“神降甘霖”的吉祥雨。 那水龙卷是朝着风行这边炸开的。因此,京里百姓觉得是天降甘霖,岸边上的众人却是被海子里涌过来的浪头淹啊淹。 当然,有风行的水幕全方位挡着,众人脚下的地皮都是干的。 皇帝和皇后只是一吓,便迅速变得泰然,这种有趣的经历当几辈子皇帝和皇后也经历不到啊。 这辈子,值了。 风行在浪头底下白了脸。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躲?又在心底祈祷,老婆啊老婆,气大伤身,刮刮风就得了,千万别下刀子啊。我真的顶不住啊。 浪头过去,四周边的水哗啦啦又流回海子里,水面比之前下降不少,露着一大截湿乎乎的河岸。 花雷问风行:“我大妹好了?” 风行看他一眼:“好了,还没完。” “啊?”花雷眨眼:“还有水龙卷?” 风行木着脸,水,他有什么怕的?他怕的是… “花雷,我对你还不错吧。” 花雷愕然,什么意思? “我治好了你的手,你不能见死不救。”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呢?” 很快,花雷就知道风行说什么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辈子 花云爆了水龙卷,体内过多的能量疏导出一大半,彻彻底底清醒了。一清醒来才发现自己竟身无寸缕的漂浮在空中。 风行给她套在身上的衣裳,被异能爆碎冲没了。 幸好身边全是水雾,也不担心走光。 精神力一扫,发现了下面的半截房子,想先找身衣裳穿。 落在地上,挥手赶走水雾,映入眼帘的便是风格完全不搭的疗养仓和金属小柜子。花云忍着嘴角的抽动和暴走的心情,拉出底下眼熟的包袱皮,翻了一身衣裳穿戴好。 才拎起那小柜子仔细看。这得多脑抽,才想得出把自己各种妖娆?诡异?的脸和身姿印在金属板上?呵呵,六个面一个不落啊,就是转角的地方,都印满了字,拿近一看:老婆,我来了。老婆,我爱你。老婆,在一起… 花云怒火熊熊,这是多怕自己不知道他找来了? 愤愤打开柜子,花云愣了,怒火瞬间熄灭。 一盘盘一碗碗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她还不放在心上。可隔开的另半边冒着冷气的柜格里,一小袋一小袋暗红色的透明袋子… 花云拿起一袋,凑在鼻尖闻了闻,眼泪哗啦掉下来。 是风行的血!还新鲜着呢。 把血袋放回去,花云迅速将热乎的饭菜一扫光,一边内视自己的身体。叹息一声,怪不得他准备血。自己体内竟然有了丧尸王的经络。又内视大脑,一颗晶核没错,却是黑红的颜色。她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晶核,不知这有什么重大意义。 吃完饭,花云便拎着小柜子往岸边飞。她的异能回来了,甚至比以往只强不弱,当然也能飞了。 众人便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神女从水面飘飞而来,当真称得上仙姿缥缈倩影袅袅…呃,假如这“神女”长得再好看些,面部表情再柔和些带个朦胧神秘的小微笑就完美了。 花云飞到跟前,落了下来,位置很巧妙,离着风行的透明水幕只有半胳膊远。 “开门。” 花云声音很平静,风行腿肚子却打了转。 花雷听得风行咽口水的声音,很是疑惑,他不是盼着大妹醒来的?看看外边冷着脸的花云,花雷按捺下激动,知趣往皇帝那边让了让。 风行磨牙,这没良心的小舅子。 “花,花云,呵,呵呵…” 众人侧目,这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国师,怎么说句话跟要断气的似的? 花云翘起嘴角,抬起手,就那么轻轻往水幕上一拍。 啪嚓一声,挡住大风大浪的透明水幕就那样消失了?! 花云上前一步,众人不自觉退了三步,顿时把风行干脆利落的推了出来。 “过来。” 风行小心肝一跳,想说,有这么些人看着呢,能不能给留点儿面子? 众人给他留了面子,又往后退了三步。 风行:“...” 磨磨蹭蹭走上前,注视着那熟悉的脸庞,眼圈一红:“老婆,我想你。” 花云心一疼,当她不想他吗? 可再想也不能以身涉险。 嘭—— 小小的金属柜子被墩在地上,众人不自觉的低头看,止不住的嘴角猛抽,这上头印着各种各样真人一般的图像,大家也不稀奇了,仙人手段嘛。可这噘着嘴的,扭着腰的,翘着屁股的,跳的蹦的躺的趴的,这是几个意思?他们国师是脑抽的? “你怎么在这?” 风行眼圈更红:“找你。” 花云望着他消瘦苍白的脸,抽了那么多血出来,能不瘦能不白吗?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当我白救你了。” 风行:“没你我不活了。” 花云大怒,道:“真是白救你了?” 当她命不值钱?还是他的命不值钱?还玩穿越时空的?长本事了? 风行委屈的小媳妇模样:“你不是答应我了,一辈子在一起的?” 花云更怒:“我那个时候一辈子就完了,还有哪辈子?” 风行直着脖子嚷:“我一辈子还没完呢,一定要找到你,这不是找到了嘛。” “还有理了?”花云举起手:“越来越本事了?” 众人大惊,这是要…家暴? 花雷也傻了,早该知道,他永远不用担心大妹的呀。就这情景,他该担心风行啊。 风行抬起头,众人叹服,这是人家要打他,他还主动把脸凑上去? 想完,又觉得不对,国师咋看天呢?也跟着抬头望,一个个傻了眼,那天上飘来一层密密麻麻亮闪闪的是什么东西? 风行结巴了:“金金金,金刃?” 花云笑:“没想到?” “不是,不是那个,刚刚,水龙卷都散了吗?” “只是风散了,你这个混蛋,要不是看见你站在这里,这些也会跟着去下雨啊。” 差点儿真的天上下刀子啊,风行汗,他这是救了京城百姓许多命啊。 也不想想,不是他,这天上也不会有刀子。 “老婆,你,你,你想干嘛?要冷静,要三思,我可是你亲老公。” 花云冷笑:“给你长个记性。” 后头众人望着天傻了,妈呀,那是一天刀子啊? 大统领直吸冷气,可不是嘛,他这会儿看清了,那一片片亮闪闪的东西,可不是一条条柳叶小弯刀嘛。那个薄那个尖,扎在人身上那个爽… “撤。” 大统领低声命令,众人围着皇帝和皇后悄悄往后退,生怕一点儿动静就会把天上的刀片震下来似的。 皇帝和皇后也不敢再好奇了。 花雷想了想,也往后退,左右他家花云吃不了亏。 风行心里骂死了一群人,都是一群没良心的。 “老婆,都散了吧,举着它们多累啊。我给你捏捏。” 往后退的众人:没骨气啊没气节。 风行怒:有本事你们骨气的向刀子冲啊。 “我知道你生气,可是,可是,我来都来了,这不是全须全尾站在这里嘛,我们应该相逢一抱续前缘才是。老婆…” 花云呵呵的笑,笑得风行直冒冷气。 半空中的金刃忽而动了,往中间聚集,很快便凝成一个金光闪闪的大球,嗖嗖嗖的翻滚着,条条冒着森森冷气。 风行眼一闭,大义凛然道:“来吧,只要你消气。” “硬气。”花云气得赞了一声,手猛地往下一挥。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变样 “啊——” 风行心惊胆战听着尖叫声还有连成一片接连不断的噗嗤噗嗤声,等着消停了,才敢睁开一只眼。 “哈哈哈,就知道老婆对我最好了。” 风行手舞足蹈。 他的面前,花云的身后,大片水面上,翻滚出氤氲的血色来,水下不断漂浮出切成段的各种鱼。 众人一直在发傻,这鱼块挨鱼块的,看着绵延了好几里了去。海子里的鱼都被切了? 国师夫人好像比国师更厉害啊。 皇后忽然笑了笑,低声吩咐大总管:“找人来捞吧,做成全鱼宴给宫人们吃吧。” 大总管脸皮抽了抽,低声应是,心道,必须得捞啊,虽然天冷,可一样会臭的,到时岂不是整个皇宫都遭了殃。 花云消了气,风行就嘚瑟了。上前一把抱住她,恨不得贴在身上。 “我再也不让你离开了。” 一滴泪滴在花云脸上。 “你知道没你的日子我怎么活过来的吗?训练训练再训练,若不是当初侥幸搜到这个地方的些许信息,小叔说帮我,我早活不下去了。” 花云埋在风行胸膛上,也湿了眼睛:“我只想让你好好活。” “可没有你,我还有什么活的意义。” “万一你寻不到我呢?我不是白救你了?” “可我寻到了啊,真好,我们还有一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这可是非礼勿视男女大防的时代啊,众人尴尬转过身,当看不见。 花雷也转了身,心里哇凉,自家大妹就这样被拐走了? “花云,花云——” 一阵高喊声伴着马蹄声往这边冲来。 “嗯?”花云抬起头,越过风行肩膀往远处看:“是郑小幺啊。他怎么来了?” 风行身子一僵,煞白的脸愣是黑气沉沉。早该弄死那小子。郑小幺?叫的这么亲热? 郑达微路上淋了一阵暴雨,浑身上下水淋淋的,但掩盖不了他满脸的喜意。 “花云,你醒了。” 郑达微勒住马,喊了声,翻下来,先给皇帝皇后见礼。 抱着的两只已经分开了,众人也就转了身来,好奇打量着让国师踏界而来的“仙界第一美女”。 呃…模样嘛…那个所谓的第一说的是气质吧?是吧是吧? 皇帝叫起,郑达微笑眯眯过来,盯着花云仔细打量:“醒了呀,咦?怎么长高了这么些?” 风行一个跨步把花云拦在身后,黑着脸瞪郑达微。 “你,说你呢,不知道男女有别吗?离我妻子远点儿。” 花雷过来,把风行推到一边,小少年红着眼:“可好了,吓死哥了。” 花云拍拍他的肩:“没事了,我都好了,以后也不会有事了。” 花雷眨眨眼:“怎么高了这么些?”指着花云的手脖子:“袖子短了一大截呢。” 原本,长期营养缺乏,家里几个孩子都长的比同龄人瘦弱,后来伙食改善了,才都开始窜个头。花雷比花云大了两三岁,又是个男孩,花云比他矮一头。可现在,花云比他高了多半头。 这个头放在男子里也是中等个儿了。 而且,花雷仔细看花云的脸,嘶——这模样好像也不太对劲儿啊。 风行在一边得意,这就是他家花云原本的样子。想来应该是之前身体碎裂的不成模样,他用药剂帮花云重塑身体时,花云潜意识中想要的是自己以前的模样,药剂又有刺激细胞分裂骨骼生长的作用,长高不是问题。至于模样,不就是个脸部微调吗,能有多难? 不过,这副身体确实与花云长得极为相似也就是了。 风行不由走了个神,难道这是花云能住进这具肉身的原因?这里头又是什么原理缘由呢?难道长得像的肉身,更适合精神磁场停留? 花云早已发现自己的变化,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不能对花雷讲,总不能说,你亲妹子早没了,被野鬼占了身,现在又给改了容貌吧。 因此,只淡淡道:“醒来就这样了。” 让原本想过来圆场的风行又缩回了脑袋,就是嘛,他家花云用得着给谁理由给谁解释?猎杀大队长啊。 花雷想了想,去看风行:“是不是因为大妹有了仙力才变得模样?” 风行装模作样点头:“正是。她想起以前的事,又觉醒了仙力,自然就变成以前模样了。” 花云一听就知道风行那张嘴不知又乱说了什么,便沉默着。 花雷拉住花云的手:“那…大妹还是大妹吗?” 这话说的一股深深的恐惧在里头,仿佛花云下一刻就乘风而去似的。 花云笑了,反握住花雷的手:“我当然是你大妹了,就是花云啊。” 虽然身体被改造了,甚至基因也有了变化,但不能否认,这具身子是货真价实的花家大女儿花云。 花雷不眨眼盯着她半天,花云淡淡微笑,并不闪躲。 花雷松了口气:“还是大妹就好,要是把你丢了,哥也不活了。” 花云:“...”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拿“不活了”来威胁自己? 自己是太惯着他们了吧? 风行插嘴:“早跟你说了,我家花云来到你们这里不知道投胎几次了,既然生在你家了,不管前世如何,这辈子就是你家的人,你担心个什么?” 这是解释给花雷,更是解释给花云听:记着,你是投胎到这里的,可不是野鬼附身。 花云当然不会说实话,她怎么忍心一家人伤心呢。 旁边被晾了半天的郑达微笑眯眯开了口:“花云,你醒了便好。今天是大年三十呢,茴县是回不了了,去我家过年吧。” 什么? 风行怒。 “我说你是谁啊?一边站着去。我家花云刚醒,还没养好身子呢。去你家干嘛?给你家蓬荜生辉,被你再利用去啊?” 郑达微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微微转身,正面对着风行,正色道:“是我和重万里给花云惹了麻烦,我们设宴赔罪不行吗?国师请一起来。” 风行冷笑:“皇宫不比你家好?死了你的小心思。” 眼见两人掐起来,皇帝咳了声:“宫中摆宴,庆祝国师夫人痊愈。不知国师和…国师夫人可否赏脸?” 风行、花雷和郑达微齐齐看向花云。 花云一怔,皇宫?随即笑了笑:“竟是在皇宫?这是京城?” 皇帝点头,皇后也笑着示意。 花云笑了起来:“听说皇宫里有天下最好吃的饭菜,我倒是想尝尝。” 就这样做了决定。 请国师和国师夫人吃饭,可不好只几个人陪着,皇帝当即让人请大臣重臣来赔宴。这一折腾,规模便大了去。大总管先行一步,传达圣命去了,宫里的准备,宫外的通知,半天功夫够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的。 “国师,国师夫人,咱们一同回宫吧。” 从始至终,也没人想到花云该跟帝后怎么见礼的事儿。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一般 也不知,大统领什么时候调来一些马,除了帝后仍是乘辇,其余人皆是骑马。 大统领特地慢了一步,走到河边蹲下细看,他是想找几柄柳叶刀看看的。可惜,竟一柄也没有找到。 “咦?怎么会没有?明明好几个刀孔呢。” 又扒拉开一个小洞,里面仍然一片空到了底。大统领挖出一块石头,石头上被打出一个细细的孔有石头一半的深度,但那该存在的柳叶刀愣是没有了。 “怎么回事呢?”大统领想不明白,不再寻找,翻身上马追上众人,心里想着,仙人手段果然不是凡人能及的。 前头花云听得后加入进来的马蹄声,不由一笑。 物质不是凭空而生无中生有的,她能掌控风,不如说是掌控空气的流动。能发出金刃,其实是将附近的金属元素提炼凝结而来。能凝形自然也能散行。不拘哪种异能,其实说白了,都是用自身调动天地间的能量物质为己所用,用完当然要还回去。因此,那些金刃在花云发出后一定时间后又分散成微小分子物归原处了。 若是异能者每次调动异能都是绝对消耗的话,母星早撑不到人类大迁徙的。 风行郁闷看前头的花云,花雷在她右边,郑达微在左边,三人有说有笑,这是把自己给屏蔽了? 说的是郑达微,他在说花家的事。花云当然要听,因此,他便占了花云旁边的一席之地。 原本风行是在花云右边的,花雷硬生生插了进来,很是严肃跟他道:“虽然你们有前缘,可是这辈子,你跟我大妹还没关系,呃,也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你不能离着花云太近,这不是你们那,这里女子名节很重要的。” 风行那个气,指着郑达微:“那他呢?” 花雷便道:“他是我们茴县父母官,父母官,就是说,他跟我爹娘一个辈分的,是长辈,不用太避讳。” 没人觉出,郑达的笑意僵了一下,立即回复平常。 看来这小子仍是很排斥郑达微啊,风行仍不甘心,刚刚都抱抱了,用得着装冷淡吗? 花雷很较真:“除非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我大妹娶回去,以后你不能对我大妹动手动脚的,说话也要当着人面才行。” 娶?当然要娶。他做过多少次美梦娶了花云了。多好,没有消灭丧尸灭杀变异兽任务的世界,他能安安心心娶了花云过小日子了。 “我们这的风俗,女子及笄就能嫁人了。”怕风行听不懂,花雷直接道:“你等个三年就好。” 风行怒,三年?他三天都等不了。马上!立刻!即刻,洞房! 呃,要不要请皇帝帮个忙,大年三十多好的日子啊,就在众人见证下,成亲! 花云淡淡扫他一眼:“我要先回家。” 尿性,一看那眼珠子转啊转,就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风行泄了气,被花雷挤到后头去了。 听得家里一切无碍,花云由衷感谢郑达微:“多谢你了,我在外面最放心不下就是家人了。” “谢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风行暗道,怎么就应该了?你什么身份啊? “花云,难得来京城一趟,去我家做客呀,不然我请你下馆子,京里好吃的饭馆酒楼可多。” 花云摇头:“不了,我打算直接回茴县。” 郑达微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回去,你不认识路。” 花云要点头,风行追上来道:“不用,老婆,我们坐飞行器回去。” 花云微微愕然:“你都带了什么来呀?” 对了,还没问他,怎么来的呢。 风行得意:“该带的我都带了,能带的我也带了。等回去,给你看。” 花云见他笑得两眼眯成缝儿的模样,心情没由来的好。 “好。不过,回家可不能飞回去。我还想过清静日子呢,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些事儿。” 都说“回家”了,可见那家人在花云心里的地位,风行自然附议,便道:“那便做马车,还是骑马?” 郑达微立即接过话:“那我来安排吧。” 风行气,哪哪都有你。 花云已经同意了:“那麻烦你了。”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呀。”郑达微笑。 前边辇车上的帝后支棱着耳朵呢。 皇后低低问皇帝:“郑家小子是要干什么呀?” 皇帝想了想,低声笑道:“估计是惦记着重万里呢。唉,那个小子,让他出来不出来,难道真要在天牢等着国师夫人去问罪他?” 皇后微微皱眉:“我怎么瞧着人家压根没想起他来?” 皇帝哼了声:“人家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就他心里当天大的事自己过不去了,关着就关着吧,想不明白这辈子也到不了他祖父的高度。” 皇后便道:“年轻不经事的,老将军去的早,也没个长辈提点教导。要不要跟国师夫人提一提?” “不用。郑家小子若是不提,咱们更不用说。” 一直回了宫,郑达微愣是没提重万里一个字,让风行和花雷侧目。 大统领上来撵人:“多谢郑公子护送,请回吧。” 他眼睛又不瞎,这会儿心里着实佩服风行,要是有个男的在他媳妇儿耳边嗡嗡个不停,他早拿刀砍了。不过——大统领心思一转,这也足可以看出国师夫妻二人谁在上风啊。 大统领是想不到的,在风行说的那个所谓仙界,哪有什么男女大防,别说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走近点儿说说话,有时为了躲避丧尸,陌生男女都能面贴面一个小时不动弹的。 风行真没放在心上,他放在心上的是郑达微明显对他老婆不一般。 郑达笑微微跟众人告别,不回头的走了,便没有人看到他眼里的失落。 与帝后分开,风行花云和花雷回到观星台。 花云看了眼大坑,朝风行竖大拇指:“这里有句话,朝中有人好办事。你是运气好,有个好小叔。” 风行也笑:“如果不是小叔,我早撑不住了。”说完想到什么笑个不停:“不用我撑不住,他们早想着把我分尸了。” “他们”是谁,花云自然知道。当然是自己的生死伙伴。 “回去再说,我有很多事情问你。” 说完,花云一手提着金属柜,一手揽住了花雷的腰,在风行嫉妒的视线中飞向下头的小飞船。 花雷原本有些不自在,看到风行的噬人目光后,挑衅的搂了搂花云的肩膀。 该死的小舅子! 第二百六十章 情有独钟 到了飞船,风行拉着花云要给她做身体检测,花云不同意:“我已经看过了,这些仪器也检不出什么来。我觉得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风行只得暂且作罢,就见花云把小金属柜拖到眼前。 “输回去。” 风行眼睛一亮:“你没用?” “没用。” 两人说的“没用”,自然不是一个意思。花云是说,她用不着喝风行的血。 风行略一犹豫,问道:“是…担心我?” 还是需要喝血的吗? 花云闭眼仔细感受了下,摇摇头:“没之前那么强烈,好像也不需要。” 这是承认,之前她确实需要喝血,但现在不需要了。 风行松了口气:“看来没问题。” 花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听不明白啊。马上,他就明白了。 因为花云打开柜子,拿出一袋暗红的血来。 “马上输回去。” 花雷惊得张大了嘴,再看风行苍白的脸色,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竟然将自己的血抽出来喂给大妹喝? 大妹喝人血的? 不由就说了出来:“大妹从没喝过人血的…” 风行瞪他,要他怎么解释,他是异能者,血液当然与普通的人或动物不一样,里头含着能量的? “输血管在哪儿?看你白的跟鬼似的。” 风行自以为幽默道:“那咱俩就是人鬼情未了。” 被花云瞪了眼,乖乖去取输血管了。 血袋悬挂起来,鲜血顺着透明的软管流淌而下,透过细细的银色针管流进风行胳膊里。 风行躺在一张奇怪的白色床上,花云坐在旁边。 花雷呆呆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大妹,不然,我出去走走吧。” 花云道:“那你多穿件衣裳。” “不用,上头的屋子里都有,我就在这周边走一走,待会儿再回来。” 风行奇怪,小舅子不是严令禁止俩人接触的? 花雷心里苦啊,妹大不由哥啊,自己就是这么一说,大妹毫不犹豫就让自己出去,妹子大了留不住啊。 花雷自己往脚上装了微型飞行器,打开门飞了出去。 花云挑眉:“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啊。花雷的手治好了,还让他留在飞船里,还学会了这些。” 风行翻了个白眼:“还不是看你的面子。” 花云毫不留情拍了他一下:“好好说话。” “唉,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又来了两个小舅子。”风行唉声叹气,看得花云直笑。 “还有一个小姨子呢,三个孩子都很不错,不然我来到这里时,不会留在现在这个家。” 说着话,门又打开了,花雷抱着一个大包袱进了来。 “是皇后派人来送的衣裳,大妹赶紧换上。” 放下东西,花雷又飞了出去。 风行看着花云拣了一身顺眼的衣裳来,调整小床抬起上半截,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闲着的那只手托着脑袋。 “换呗,咱又不是没见过。” 花云似笑非笑瞥他眼,伸手就解开了脖子下的纽扣。 咕嘟——,风行瞪成牛眼,抬起脸恨不得视线能拐弯儿,下一刻,眼前一暗。 “唉——” 往前一摸,一个金属罩子罩住了脑袋。 就知道,又是这样。 花云换好了衣裳,打个响指,金属罩子顿时消失,风行重见天日,满脸都是不满。 “他们怎么样?” 风行坐正了,道:“都很好。你把我救出去,差一点儿就被他们分尸,还是雷神拦着了。” 花云笑:“便是雷神不拦,他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顶多打一顿。” “打一顿?”风行两只手比划着:“你那毒妹子,那么大,那么大啊,一团毒液啊,全身毒都调出来了,要往我嘴里塞。还有那个冰块,冰刀冰箭还有冰牢,什么都往我身上招呼。哼,他们倒是默契,冰块走上三路,那团火就走下三路。地陷木刺,精神攻击…不过那会儿,我也真是不想活了,不是雷神说我死了对不起你,我早就…” 从这话里就听得出来,风行和花云“娘家”那些大小舅子大小姨子们不怎么融洽,连名字都不叫的。 “回了研究所,我才发现当时我背着的那台搜索仪上竟然有搜集到数据,非常适合生命繁衍,就去求小叔帮忙。你知道,因为耗费物力太大,迁徙点没有不得已的变故不会更改。小叔答应我试试,之后我每天都在做这方面的准备。雷神他们知道了我的打算,说等我来找你后,他们再去新星球。就一直在母星留下了。” 花云静静听着:“你用了多久?” “三年。”风行竖起手指头,眼睛又湿润起来:“之前只试验过一次,第二次我便来了。小叔说,他连万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可是我等不了了,幸好,找到你了。” “可是,我来这边才一年多。你什么时候来的?” “才一年多?看来不同的位面时间流速也是不一样的。我来没几个月。对了,当时他们在过节的,中秋节。那就是八月十五了,这个咱们那边也是有的,奇怪了,怎么节日都是一样的?” “应当是两个位面有什么交叉吧。语言是大致相同的,文字也相似。” 风行点头:“应当是了。宇宙当真奥妙无穷,咱们那里才迈开向宇宙行进的第一步。” 花云思索道:“看来,破开时空是有迹象的。我听说,当初我来到这个位面的时候,天空有雷霆声,但没云雨天象。后来我和郑达微去书院看我哥,万里无云突然雷声阵阵,现在想,应该是你在那边做实验的那次。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你来的那天,也是万里无云突然起了雷,声势浩大。当时我便有怀疑是位面屏障不稳。果然如此。还真是你来了。” 风行拍着手:“老婆真厉害,不愧是我老婆。不过,你跟那个郑达微好像走的挺近的。” 花云把他手按回去,笑了笑:“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家伙,有时候跟你有点儿像。” 风行脸都黑了:“你不会是拿他当我替身吧。” “想什么呢,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花云想起自己不解之处:“之前,我有丧尸化的迹象,越来越喜欢喝血。奇怪的是,对别人我都能压抑的住,可对着郑达微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喝了他。” “哼。”风行心里不爽的很,仔细一想便明白了,便将郑国公家的天外飞石的事说来。 “那就怪不得了。”花云摸了摸嘴角:“原来是血液感染了些微能量啊。倒也没什么,我现在身体已经有了异能经络,我估计以后也不会再需要喝血了。” 风行才舒服了点:“就讨厌别人打你主意。” 花云好笑:“别想那么多。我来这里便打算孤身一人过一辈子的,是遇见了花雷几个,才没一个人离开。” 风行顿时高兴了,花云这是对自己情有独钟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小宫女 一边输着血,两人一边述说着别后的各自情景。 花云知道自己的伙伴们在风行来这里的同时全迁去了新母星才放下了心。又得知风行将他家里的事也安排好,便彻底安心了。 风行得知自己老婆哪怕流落异世也没被人欺负了,仍然是压着别人打,更加自豪。 花云又说到自己的晶核:“黑红黑红的,明明两套经络都是连接晶核,还是相反的方向的运行,我并没感觉不对头的,仿佛天经地义似的。” 风行也想不明白,猜测道:“你说会不会异能者或者丧尸王进化到最高阶,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两者兼容,相辅相成?” “谁知道。不过这个世界不需要异能,进到哪级也无所谓了。” “怎么无所谓?”风行没好气道:“不是你厉害,别人打杀不了你,你当你以为能活到现在的?哪个位面的人心都是贪婪的,只有绝对的武力才能压下那些蠢蠢欲动的肮脏欲望。” 花云一想,确实是的。叹了声道:“是我想差了,也太大意,又自负,偏偏弄出个没用的弩弓来,给花雷招了祸。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哪治得好他的手。一辈子就被我毁了。” “这又关你什么事?当我听不出来呢,要不是你操控着那家人分出来,他们怕活不过几年去。被抓也是他没本事。” “好了,不是跟冰块他们处不来吗?怎么学的一嘴的毒舌。” 风行不满又委屈:“我学会还不是因为他们当着我面冷嘲热讽的?真是的,还在背后说我坏话。” “够了啊,”花云瞪他:“说你几句怎么了?哪个没救过你命的。就是嘴巴毒了些,不是一样将你当自己人的。” 风行嘟嘟:“我就是气。” 那群人嘴真不是嘴,什么话都说的,当然不是好话,全是说自己不好的,一个个恨不得花云赶紧甩了自己。说自己体力弱鸡异能不高长得不够好也就算了,奶奶的,竟然说自己毛头小子功夫不够强三秒都是顶了天。 去你妹的,有本事脱了裤子比比啊。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花云心里暗笑,那些话她当然都听过,知道队友是怕风行信不过坑了自己,不过事实不是证明了风行绝对靠得住吗?自己的眼光一向很准的…呃,是早年被骗被背叛的经历多了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 “老婆,”风行眼珠子一转:“好久没见,亲亲呀。” 花云笑了,俯下去一只胳膊抄起风行的脑袋,嘴巴堵了上去。 风行唔了一声,紧紧搂住花云的肩,难得老婆这么热情,怎么也得坚持个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 两人这边缠绵,花雷那边遇到了点儿事儿。 他一边围着观星台绕圈子,一边想着以后的事。大妹是留不住了,看那模样,还不定能把她留家里几天,那就得准备嫁妆了。家里的银子还不都是花云挣来的?给她全带走理所应当。可娘家也不能不出嫁妆的呀。 在花雷看来,花云挣来的银子是她的私房钱,不能当嫁妆的。一想一家人靠着花云的私房钱存活,心里更难受了。 嫁妆银子哪里来呢? 鸡再多养些,还有兔子和羊。地里明年就该有产出了,明天就是明年了,倒也不用等太久。可才垦出来的地能产多少?粮食也卖不了几个钱。 还是得找别的来钱的法子,自己去街上给人代写书信去?那挣的更少啊。还是找个生意做做才好… 呃,还是把大妹尽量多留留吧,一定风光大嫁才行… 花雷就没想起书院的事来。 走着走着,绕的圈子大了些,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忽然听到哎哟一声,花雷收回心思,循着声音就望见一团粉嫩嫩在地上蠕动。 走过去才瞧清,原来是个小宫女裙角缠在树根上解不下来。 小宫女瞧着才六七岁的模样,穿着喜庆的粉红小袄,上头绣着梅花,裙子是绣着鲤鱼的绯红宫裙,还系着几根黄的绿的宫绦,随着小宫女坐在地上跟裙角较劲散落在地上。 从花雷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得到小宫女两个包包头,用红绳系着,缀着几颗碎玉,看她小手指头跟裙角和树根扭了半天,反而越缠越紧。 小宫女看着是手疼了,又生气,小巴掌猛的拍到树根上,顿时“哎哟”一声。 花雷失笑,绕到她前面,蹲下,找到裙角的头,慢慢在树根里绕。 这小宫女真本事,怎么缠成这复杂的模样。 这里是一片杂树林子,什么树都有,树根纠缠夹着杂草,平日里没有人来,连打扫的宫人都不来的,盖因没主子往这里来。 终于解开,全新的小宫裙被扎了几个洞出来。花雷抬头,就见小宫女嘟着粉嫩的花瓣嘴。 乌鸦鸦的齐刘海,粉白的小圆脸,黑黝黝的大眼睛,娇翘小鼻子,圆嘟嘟的小嘴巴,漂亮又讨喜。 “你是谁?怎么跑到观星台这边来了?这里可不是能随便走的。” “我好不容易才从那——边钻进来的。”小宫女往北边指,示意自己走了老长的路,好奇问花雷:“谢谢你帮我。你穿的衣裳不是宫人,那你是谁?” 花雷拍拍可爱的小包包:“快回去吧,别乱跑。” “怎么是乱跑呀?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来的。”小宫女眨着大黑眼睛,对花雷很不满,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别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已经长大了。 花雷好笑,不期然想起花雨花冰,哄她道:“那你好厉害,一个人能绕到这里来。现在回家去呗。” 小宫女皱起小鼻子:“才不要,我来找国师大人的,你是不是国师?不对,你好像小了点儿。国师在哪儿呀?你带我去好不好?” 花雷诧异:“你找国师干嘛?” 小宫女苹果似的小脸就皱了起来:“我想请国师帮帮娘娘。” 花雷愣了:“皇后娘娘?” 才分开多久啊,之前怎么没说什么的?难道是不好当着人说的?花雷一瞬间就想到了后宫阴私上去,脸色顿时冷下来。还不解,怎么找个这么小的丫头来说?只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就不怕她办事不牢靠的? “不是,不是皇后娘娘,”小宫女没发现花雷的脸色,急忙摇头:“是芸嫔娘娘。” 第二百六十二章 背人 花雷不解,芸嫔又是哪号人物? 小宫女瘪了小嘴巴解释道:“我是芸嫔娘娘宫里的。昨天,娘娘在花园子里走,半道上碰见了贵妃娘娘。”说到这里,怕花雷不明白,先说明:“这宫里的娘娘,皇后娘娘最大,然后是贵妃娘娘,之后是妃,然后是嫔,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花雷耐心道:“你接着说。” “芸嫔娘娘要给贵妃娘娘行礼的。当时是在花园假山旁边的小路,小路旁边是假山石垒的水渠。芸嫔娘娘让到路边行礼,贵妃娘娘看不见似的就过去了。她还推了娘娘一把,娘娘就踩进水沟里了,脚崴了。肿了好大一圈呢,青红青红的,好吓人,走不了路呢。” 脚崴了…花雷很无语,要是换个别人他转身就走的,可对着小丫头,让他想起花雨花冰来,便格外的耐心。 “那你来是?” 小宫女急急拉住他的袖子:“我想请国师帮娘娘治好脚。我听说,国师连断手的都能一下子治好呢。” 活生生的案例啊,花雷的手已经让风行成为比神医还要神医的存在了。 可那是断手,这小丫头说的是崴脚,他都觉得太小题大做太浪费风行的能力了。 便笑着道:“脚崴了没什么的。拿水敷一敷,抹上药膏揉一揉,几天就会好的。你不用担心的。” “不行,不行,”小宫女急的猛摇头,缀着小碎玉的红头绳都甩到脸上来了。 花雷好笑的按住她脑袋,帮她把乱了刘海理整齐。 才六七岁的小丫头,不用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的。 “哎呀,”小宫女许是嫌刘海碍事,又或者憋着她了,小手往上抓了几抓,刚理好的刘海帘子被掀到上头两旁,乱糟糟的露出晶莹饱满的大额头来。 花雷噗嗤笑了,以前花雨急了也是撩头发,后来分出来越来越臭美,格外宝贝她的小黄毛来,就慢慢改了小习惯。 唉,跟大妹说说,赶紧回家才是正经。 “哎呀,你不懂,这宫里的事啊复杂的很。” 老气横秋的小包子,花雷更笑了起来。 小宫女急的跺脚:“你不是宫里的人吧?你真不懂。我听说今晚上要大办宫宴,哎呀,就是不大办,娘娘的位份也要出席的。可脚伤着呢,怎么去?硬要去了站个大半天的,哪受得了?不得——瘸了?” 说着两大眼睛就蓄了水。 花雷心里一软:“不去了呗。” “你懂什么。”小宫女眼里水更多了:“这宫里捧高踩低的。娘娘要是不去,被…皇上和皇后厌了怎么办?就算皇上皇后不生气,那别的娘娘可不是好说话的,往后一年都会说小话。哼,都是贵妃的错,我…家娘娘那么大一个人看不着啊她,非得往我家娘娘身上撞。她就是故意的。” 花雷又不解了:“她一个贵妃犯得着故意去一个嫔?” “你不知道?是了,你不是宫里人。”小宫女乐意解惑:“三公主,你知道吧?” 花雷摇头,他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小宫女莫名就开心起来,大眼睛笑成两弯月牙,讨喜的很:“三公主是贵妃的小女儿。她被皇上禁足不准放出来。嘻嘻,她长那么大都没被罚过呢。” “活该。我…家娘娘那么不爱串门子的人,都早嘱咐我们,在宫里一定要小心,国师这里不能来,不能打扰国师什么的。之前皇上和皇后娘娘也都下过令的,没有他们允许,谁也不能来的。” “哼,偏她脸大,仗着贵妃谁都不放在眼里。她有个朋友,是石家的郡主。那个石郡主啊,听说闯到这里来大喊大叫的,得罪了国师呢。就是三公主帮着她进来的。后来,她就被关小黑屋了。” “贵妃也被禁足,过年才给放出来。可三公主还没出来呢,她那脸啊,拉得比面条都长。” 花雷噗嗤笑了,这小女娃竟拉着下巴比划面条多长呢。 “她就心情不好呗,我家娘娘倒霉就被她推了呗。真是讨厌。” 花雷点头附和:“真是讨厌。”又试探道:“那什么郡主跟个泼妇似的,你说的三公主是她的朋友,那三公主也一定很讨厌吧。” 小宫女眼睛笑成两道缝儿,花雷心想,看来贵妃和这芸嫔很不对付啊。 “不过,你不是说圣命不得靠近此处吗?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小宫女有些慌,缩着脖子左右看,小小声道:“我就是撞撞运气。我寻思着,我偷偷溜进来,就在附近等着。运气好,碰见国师就求他出手帮帮娘娘。碰不见,我,我就回去了。” “哦?那国师要是不出来呢?” “唉,那就是我家娘娘倒霉呗,没办法忍一年就好了,以前又不是没忍过。” 小女娃满脸的失落黯然,让花雷不禁心疼。 “你家娘娘很喜欢你吧。” “那当然了。” “那怎么让你一个人来?你要是被发现了,不得被打板子,你家娘娘真心狠。” “哪有!你胡说。”小宫女捂着嘴,把声音压下来,恶狠狠瞪着花雷:“我是偷跑来的。被娘娘发现也要打板子呢。娘娘请了太医,太医说十天好不了,娘娘都打算跟皇后娘娘去告假请罪的。我是偷跑来的,娘娘那么好,我怎么舍得…” 小宫女红了眼圈。 花雷又想起花雨,受了委屈也是这样咬着嘴唇的模样,叹了一声道:“你跟我来,我帮你去问。” “啊?你认识国师的?” “当然。我就是那个手伤了被国师治好的人。” “啊?真的?” 下一刻,花雷就被两只小手抓住了右手,咕噜噜的大眼睛盯着上头猛瞧:“怎么一丝疤痕都没有的?不是这只手?” 小宫女扔了右手,跑到左边又捧着左手细看:“怎么还是没有疤?国师连疤都能去的?你没骗我吧?哎呀,你手长得真好看。” 花雷忙把手抽出来,有些不自在道:“两只手都伤了,又都好了。国师是什么人呀,当然不会留疤。” 他只是没话说,才不是要夸他。 小宫女拽着花雷袖子,随着他往前走,忧郁道:“万一国师不帮我呢?” “呃…我帮你求情。” “你真好。” “放开我袖子,自己走路。” “脚疼,走了好长的路,都起泡了。” 小宫女抓着花雷站住,蹬掉一只鞋子,扯了袜子,抬起给花雷看:“哎呀,好大一个泡。” 白白嫩嫩一只小菱角,圆乎乎的脚趾头,大脚趾侧边一个大水泡冒着粉光。 花雷并无异常,他见过的女娃脚丫子真不少。至少到了夏天,村里河边女娃都是脱了鞋才敢下水的。不然鞋子泡烂了,就是一顿好打。 只是觉得这女娃脚丫子挺好看。 弯腰给她穿好袜子套上鞋,一把背到了背上。 “我背你走。” 小宫女伏在花雷背上,笑眯眯着晃着两只小脚丫:“你真好,我还是第一次让人背。真舒服,看得又高。你叫什么名啊?喜欢吃什么?喜不喜欢踢毽子?” 叽叽喳,叽叽喳,花雷觉得小丫头太能说,一路恩啊啊的,一直背她到大坑旁边的木屋里。 屋里没人在,估计几个宫人去准备晚宴了,花雷将人放在套着锦套的大椅子里,拉过一床被子盖好。 “等着。” 小宫女转着大眼睛认真点头。 还挺听话。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宫宴 “就是这个小丫头啊。” 花云点着大屏幕,虚空投影出一个小丫头拖着一床被子,趴在坑边上,巴巴望着坑里的飞船。 花雷脸有点儿黑,还以为她会乖乖在屋里等着,谁想到他一走就跑到坑边上来了。 又输完一袋血,风行将针头拔下来。好多袋呢,得分几次输回去。 “这丫头不错呀。不像上次那个石郡主,疯子似的大喊大叫个不停。” 花云只当什么石郡主也是来求医的,便没有多问。 风行和花雷也没有多解释。 重万里在花云面前被提及的机会又这么溜过去了一次。 风行唏嘘:“我听说,这里的女人都想进后宫呢。你们看,皇帝的女人也才俩得脸的,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就算皇帝全收进来哪里有地方安排的。嫔?还算是有头脸的,都混得这么惨。所以,正正经经嫁个人过日子不好吗?非得上赶着做妾。” 花雷哼了声:“你想的倒简单呢。你一来便在皇宫,哪能体会民间疾苦。你问大妹,我们村里,哪个不是正头娘子,除了几家家里条件好的,三个月也吃不上一顿肉。生了孩子没饭吃饿死的,也不少见。是被人欺负但能吃饱穿暖好,还是没人稀得欺负你天天挨饿强?” 风行想来想去:“这是生产力,还有社会资源分配的问题了。”知道花雷听不懂,便道:“还是花云强。” 花雷翻白眼,有这样奉承的吗? 花云却是点头:“只要自己够强,什么好日子过不上。她有本事就干翻皇帝自己当皇帝呗。” 花雷差点儿闪了腰,苦着脸道:“大妹,这可是谋逆的话呢。哥知道你厉害,不过这话你以后可别说了。皇帝有千军万马呢,一人挥一拳咱也敌不过呀。” 花云认真想了想:“是有些麻烦,不过不是没办法干掉他。” 花雷都要哭了,能不能这么异想天开?或者心血来潮? 风行本想无原则拥护老婆的,但想到皇帝是地头蛇,且对自己一直不错来着。便道:“干掉皇帝麻烦不说,没了皇帝这天下就乱了套,种地的开饭馆的都做不成营生了,咱也没法安生过日子。吃力不讨好的事咱不做。” 花云点头。 风行问花雷:“你要帮她?” “小丫头看着挺可怜的。” 风行便打量投影,小宫女还伸着脑袋看,眼睛滴溜溜的黑亮黑亮的,很灵动。 “你别被利用了吧?” 花雷一滞:“应该不会…吧。” 花云道:“这小丫头眼里的关切不是装的,算了,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给她得了。” 风行撇嘴,叨叨着老好人,翻了一支药剂来,滴进一个空瓶里几滴,又捏出一团水注满,盖好盖子,交给花雷。 “一半喝,一半洒在伤口上,立竿见影,药到病除。” 花雷说了声谢,接过来就出去了。 “这么烂好心,你得教育教育他。” 风行对花云如此说,在末世,好心遭恶报的还少吗? “这又不是末世,”花云笑道:“再说,不是有我吗。况且,那个小丫头眼神纯粹干净。便真是有人算计,她也只是棋子,什么也不知道的。” 屏幕里小丫头许是看见了花雷,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忽而笑了起来,眼睛眯成月牙。 花雷已经落在她旁边,手里拿出小瓶来。 花云指着小丫头的小脸:“你看,这笑容真漂亮,末世里哪瞧得着?” 风行哼哼:“听说某人还被孩子背后捅过刀呢。” 花云脸一黑:“我当时就把刀反捅回去了。” 风行扬起下巴:“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没人比咱俩强,我看谁敢暗算你。” 花云瞪他眼不再说话。 大坑旁边,花雷对小宫女道:“一半内服,一半外敷。” 小宫女喜得不行,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团什么东西来,塞给花雷。 “我出来的急,什么也没带。这是我跟陶姑姑学做的小花猫,送给你。” 花雷看着那团凌乱的红绳,内心很凌乱。你确定这不是一团乱线?头呢?尾巴呢? 不忍打击小丫头,花雷道:“我帮你把脚上的泡挑了,你再回去,不然你脚走路更疼。” 小宫女摇头:“不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娘娘赶不及参加晚宴了。还得梳妆打扮时间来不及了。” 花雷心道,女人真是麻烦。 “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要,不要。”小宫女连忙摇头,红头绳又甩到脸上:“让人知道了会给娘娘惹祸。我走了,以后我再来找你玩啊。” 说完,把被子往花雷怀里一塞,跑到一边树林子里不见了。 花雷抱着被子进了木屋,心道,这宫里真不是人该进的地方,这么小的孩子都被逼的做这么危险的事。一被人发现打了板子,还不得去半条命呐。希望小丫头回去的路上顺畅些不被人发现才好。 想是想,他也没那个烂好心去护着她离开。药都给了,还想怎样? 而且,貌似自己还因此欠了风行人情?现在一想挺不值的,不过是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崴了脚。可再一想那可怜兮兮的小宫女,又觉得日行一善也没什么不好。 晚宴前,大总管亲自来请。 三人收拾整齐一新赴宴。 花云随着来到大殿里,只见密密麻麻一片人头。腹诽,不就是吃顿饭嘛,难不成人越多吃的越香甜? 许是看出风行和花云都不耐人情周旋,皇帝简单讲了几句,表达对花云的欢迎对新年的期许,又鼓励了臣子一番,便举杯开宴。 风行花云和花雷坐在皇帝下首,并没有分开坐。花云在中间,就见体态窈窕的小宫女们鱼贯而入。上菜的上菜,斟酒的斟酒。 殿里人太多,坐在最里边都看不清门边的人,当然,风行和花云除外。花云只扫了一眼,只瞧见郑达微一个认识的,对他点点头,便低头吃饭。 众人听闻国师的夫人平安醒来不觉都是松了口气,这预示着一场大灾难消弭于一场无形之中。除此之外就是男人们隐隐的失望,不是说仙界第一美女的吗?女人们的暗暗自得和嫉妒,这样的长相而已,怎么寻到国师如此这般俊美又痴情的夫婿呢? 花云全部心思都在吃喝上,才苏醒来,每个细胞都叫嚣着饿饿饿。她又喜欢吃,还不挑嘴。这宫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因为菜式多,分量自然便少。因此,小宫娥才端上一碟菜,花云几下便吃个干净。 她吃相并不风雅,但也不粗鲁,满殿的人不觉都偷眼瞧她,不自觉也跟着吃多起来,似乎…今年宫宴的佳肴确实比以往美味? 皇帝也开心,吩咐人将自己珍藏的西域葡萄酒给花云。小小的夜光杯里琥珀色的葡萄酒,花云喝了一口,眉开眼笑。这葡萄酒还是冰镇过的。做皇帝的真是好享受,怪不得那么女人想往后宫里跑。这男人家业大好东西多啊。 吃了许久,碟子撤下几十个,花云摸着肚皮,觉得有七分饱,决定缓缓再吃,免得撑坏了胃。 正巧眼前端了一道鸡来,花云就想起黄婶子的焖鸡,想到了边关。 便跟风行和花雷感叹道:“今天过年,不知道重万里和孙虎他们在边关怎么过的。是不是也大吃一顿?” 花云声音并不大,但也不小,至少皇帝那边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很快大殿里都静了下来,皆看向花云。 “怎么了?”花云茫然。 第二百六十四章 自作多情 饶是近些年注重修身养性,皇帝也有狠吐一大口血的冲动。重万里都心存死志只为她平气,这当事人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由控诉看向风行和花雷,怎么回事?京城都闹翻了天,怎么花云什么都不知道的? 风行和花雷也愣了愣,互相看了眼,才发觉两人好像谁都没有跟花云讲她在边关昏过去后的事情,他们都以为对方说了。花云肯定是以为她被风行发现就直接带来京城了。 事情确实如此,只不过,同时还发生了别的事情啊。 现在解释又说来话长了。 风行略一想,长话短说:“重万里他们随着你我一同回了京。他现在在天牢里住着呢,因为害了你。” “啊?”花云有些接受无能:“我那个状况…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风行知道花云是说,她的身体和精神的异常,没有边关之行也会慢慢显露出来,早晚会崩溃。因为花雷一事,反而激得她硬是开通了异能经络,可谓是因祸得福。 话是这样说,但自己万一没来,或者万一晚一步,花云便是身死的下场,他对所有牵扯进这件事的人,包括重万里包括郑达微包括花雷都是有怨气的。 只不过花雷是小舅子,他不得不忍就是了。 花云一看便知风行心里在生气,再看花雷也是一脸郁郁,便对皇帝道:“重万里并无过错,不过是太年轻没经验而已,没有罪哪来的以命抵罪?陛下就放了他吧。” 皇帝心里叹气,花云说的大气,不计较,但他这双老眼哪里看不出这是人家压根没把重万里放在眼里?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蚊子叮了狮子一口,狮子因为别的原因恰巧受了大伤,蚊子战战兢兢以为自己害了狮子,惶惶不安。等休养好了,狮子会记得叮他一口的蚊子吗?恐怕他从来就没发现过蚊子吧。 “朕从未说要治他罪,是他主动把自己关在了天牢,说等国师夫人醒了亲自处置他。” “这样吗?”花云皱眉,淡淡道:“我可没那个闲功夫。明天我们就要回家,他爱住哪儿住哪儿,生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满殿寂静。 这般不在乎的口气,重万里可是国朝最年轻最有前途最得圣心的年轻将领啊。怎么被国师夫人说起来,还不如…她面前那盘菜重要的? 风行心里笑疯了,让他往他自己脸上贴金,他老婆可不是轻易将别人看在眼里的人。 花雷愕然后佩服不已,觉得自己太没有格调了,看大妹轻飘飘一句话,便将重万里蔑视到了天那边,自己还咬牙切齿,岂不是看重了他? 郑达微满心的苦涩,重万里日夜自责究竟能算什么?知道花云冷心冷情,可…她竟连怨恨迁怒都没有的吗?自己在她心里又有多少分量?或者,自己有没有走进她的心?应当…可能…比重万里要强些…吧? 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生硬,花云对皇帝解释道:“当初,重万里和郑达微来跟我买弩弓,我虽不愿,但最后还是给了他们,始终是我自己主动同意的。后来郑达微给我家帮了忙,算是抵过了弩弓钱。我哥被掳,是我们自己家没本事,但他们有过,是他们明知道我家被蛮国盯上却没有告诉我,后来我去边关救我哥,重万里和郑达微也帮忙了,马马虎虎算是功过相抵。当然,还是因为我哥平安无事。若是我哥出什么事,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花云说完,心里补充,恐怕那时自己连鬼也做不成,幸好风行来了。不由伸出手,拉住了风行的手紧紧一握。 风行无声的笑,嘴角都扯到了耳朵后。 下头伸着耳朵抬着头的郑达微心头苦涩,看来,自己比重万里并无好到哪里去。 “既然我哥没事,我也没事,那便两清了。我们跟重万里便再没有什么关系,他是生是死,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当然,若是以后再牵扯出什么事来,牵连到我家,不用陛下过问,我自然该找谁算账便找谁。我若是想让谁死,简单的很,不用他求着来。我若没找他,那他就识趣的别来烦我。” 皇帝觉得丢人啊,满脑子都是四个大字:自作多情。 他决定了,马上让人去天牢,把国师夫人的话一字不差的转告重万里,不,是警告!他要是执迷不悟再不出来,就让人叉回他家,生生死死,他这个当皇帝的很忙,没时间搭理他。 丢人呐。 “我说话不讲究,陛下还请见谅。” 吃人家嘴短的花云很有良心的补了这一句。 众人:“...” 不是仗着仙人的身份,单凭这态度,就得拉出去斩首。 皇帝呵呵。 皇后笑道:“国师夫人是真性情,且恩怨分明,本宫佩服。” 花云看向皇后,见她并不是面子话,眼里还带了几分欣赏,便友善的点了点头。 收回视线,不经意撇到皇后下首的一个美妇人,却是眉间不满带着怨恨的,也没在意,只觉得这人离着皇后差远了,怪不得坐在下头。 那不满怨恨的正是贵妃。本来被禁足的,临近过年被解了禁。可三公主还被关着呢,几次去求皇上,都没开恩放人,贵妃除了恨被打了鞭子还下不了床的石郡主外,格外恨的便是风行和花云了。 所有的事,不都是这两个神仙引出来的? 贵妃没有皇后那么高的觉悟和眼光,多年的独宠(除屹立不倒懒得理她的皇后外),让她认定这天下最厉害的就是她的夫君皇帝陛下,而她这个最受宠的皇帝的女人,当然是天下第二厉害。 一个两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神棍竟然敢害了自己的宝贝三公主,不是找死吗? 不知贵妃大脑是不是被不知名的病毒侵入了,连皇帝都礼遇敬待风行花云,偏偏她还看不清形势。或许跟她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她又不关心朝政所致,若不是皇帝这些日子冷着她,她还顾忌着皇后,早亲自去跟风行花云问罪了。 所以说,女人一定要了解男人的事业,不然没有共同语言不说,最要命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你就会犯了男人的禁忌被嫌弃,尤其对一个妾室来说,这点尤为重要。 当然,现在贵妃还没被皇帝厌恶嫌弃,但再不擦亮眼睛放干脑子里的水,那天也不远了。 那天,不但不远,还很快。 贵妃妩媚的眼神微微一扫,便落在了后宫嫔妃群里的一人身上。 芸嫔。 若不是给皇帝生下一女,这个嫔位也不是她这个没颜色没手段没背景没心机的女人能得的。 想想芸嫔是自己好端端走来的,还有暗线传来的话,贵妃心里冷笑,自己的三公主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得好。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夜 花云说完话,觉得胃也缓过来了,挑挑拣拣又吃了些,便站起身告辞。 风行和花雷随着起身。 满殿的人都看明白了,这才是当家作主的人。 皇帝并未挽留,和皇后一起和乐的说了几句话,便让宫人送他们回去。 然后才是国朝正式的晚宴。 幸好花云吃的快,没多耽误他们多少时间。 郑达微食不知味,被郑国公看在眼里,心里一沉。 石家的人反而心里松了口气,连重万里人家都没想起来,他家那个不争气的小郡主冒犯的事应该更不会追究。等伤养好了就放出来,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娇女。 贵妃咬了咬红唇,心道,跑到倒快,便宜了他们。眼神瞟向身后的贴身女官。 女官微微颔首,怀里抱着一个小匣子,里头是整整齐齐的女则和孝经,是三公主尽心抄写的。 呃,必须是三公主抄写的,对外。 贵妃压下心头的愤恨,用尽心思奉承起皇帝,终于哄得龙颜大悦,接着红了眼圈,娇滴滴唤道:“陛下,在这君臣尽欢的日子,三公主虽然人不在,但她仍是惦记着她最可亲最喜欢的父皇呢…” 皇后在旁边眼见的贵妃用也不知谁抄的鬼东西三言两语唤起了皇帝的慈父之心,于是三公主被放了出来。 皇后表示:我就静静的看着你作死。 花云三人回到飞船,喝了一杯小酒的花雷脸蛋红红,傻笑:“大妹,你说咱们明天就回家了?” “是啊,留在这里又没事。该回去看看了,不知家里怎样了。” “恩,好,回家,回家好,我早想着回家了。” 风行不看醉微微的花雷,问花云:“你想回咱就回。马车马匹我来安排,有什么想要带回去的?吃的用的?我去跟他们要。” 花云摇摇头:“也没什么要带的,人回去了就行。” 风行忽然笑了:“行,咱人回去就行。东西,他们自然会给送过去。” 便要歇息。 飞船里有不少小休息室,当然有风行亲手按照花云喜好布置的房间,花云直接入住便好,以前的衣服风行也放在了里面。 花雷盯着风行不动弹。 风行气道:“回你房间去睡呀。” 花雷看着他:“我跟你睡。” 风行那个气,什么人呐。拆散人家夫妻要天打雷劈的知不知道? 见花云进了里头,风行不耐烦跟花雷掰扯,直接打了一团水雾过去,花雷就软软要倒,风行大步夹住他的腰,把他往最远的一间休息室的床上一丢,就钻进了花云的屋。 这间是最大的一间休息室,本来就是他们的夫妻房。 花云在浴室洗浴,风行听着哗啦啦的声音格外的心安。按按屁股下柔软的大床,想,怎么也要翻滚个几百回。 等花云穿着睡衣擦着头发出来,就见风行眼冒绿光的望着她。 花云一笑,落在风行眼里便是万种风情。 接过大毛巾,风行拉着花云坐在他身前,给她擦着头发,温柔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长发的样子。” 花云已经完全是以前的模样,只是头发却比以前长的多。得多大的心才敢在丧尸爪子底下留长头发呀,花云自从接触外界开始,头发都没长到肩膀过。她能记得那么多的发辫花样,未尝不是心里还有种向往。 那是对宁静和平生活的向往,女孩可以长发飘飘的美好时代。 花云抓起一缕头发,轻轻笑了声,默默发动异能,长发波浪一般在脑袋周围漂浮飞舞,一下就干了。 风行很不满:“我帮你擦不好?” “这么长,擦到什么时候去?我累了,要睡。” 风行立即担忧问:“身体不舒服?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对劲?还是做个检查吧。” “没有,”花云转着脖子:“你也看到了,硬生生长了一大节,身体里的营养哪跟的上?我估摸着得补个几个月骨头才能长结实。我现在需要睡眠进行自我修复巩固。” 风行想着也是:“这样说来,你的骨骼可是脆弱的时候,我给你配些营养剂,你多休息。” 花云翻到床上侧躺着,支着脑袋眯眼坏笑:“怎么?不着急的?” 风行也眯了眼,真想来个饿虎扑食。 “我怕把你撞坏了。”也翻过去,将花云搂在怀里,把她脑袋放在自己胸膛上。 “睡吧,等你睡醒了,咱们就回家。” 既然花云认为那里不知什么地方的地方是家那便是家,他嘛,花云便是他的家。 才闭上眼,风行立即沉沉睡去。 花云睁开眼,异能从两人交握的手掌探入,看着风行消瘦的面颊,花云轻轻叹了声,被别人侵入体内,竟毫无所觉,固然有因为是她的原因,可这家伙恐怕三年多都没睡过一个好觉。而且——这家伙的异能没有丝毫的提升,怕是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如何找她上了。 因为晶核的异常,花云怕影响到风行的异能,稍微一探便收了回来,搂着风行的腰沉沉睡去。 第一天一早,大年初一,花雷脸黑黑蹲在花云房门口一直等到大中午。 他敲过门,没动静。他想,肯定风行那个登徒子把自己弄昏了就去沾大妹便宜了。太过分了,没名没分的,这不是坏大妹名节吗?尤其过分的是,日头正当中了,两人还不出来。 他大妹才十二啊十二,哦,今天十三了?可也不大啊。 突然想到花云现在比他还要高半多头,花雷纠结了,他家大妹是才十三吧?是吧?是吧。 终于等到门开了,花雷见风行果然在里面,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打到他脸上。 “你,你你,我跟你说的话,你都不放在心上是吧?纵然我大妹认了你,你也得该守的规矩也得守,连亲都没订呢。你敢沾我妹便宜?” 风行挑挑眉,花云的便宜还真就他沾得。 “怎样,打我呀,你打得过吗?” “你——” 见两只掐起来,花云毫不客气踢开两人,对花雷道:“哥,你别多想。” 花雷心里泪,还用得着他多想? “不过是个形式,要是家里需要,办就是了。我跟风行早就是夫妻了,没有那么多避讳。” 轰隆—— 花雷顿时白了脸,喏喏着道:“你,你,你跟他,他…” 花云点头:“我们上辈子都在一起了啊。” 风行得意的笑。 花雷蹦了起来:“那是上辈子,这辈子不算。你才多大啊,听哥的,在家再留两年。你不懂,呃,那个你现在,还小,出嫁太早人家说对你不好的,呃,爹娘也舍不得你不是,反正,你离他远点儿先。等你及笄了,哥才放心…” 花雷语无伦次,满心流泪,有些话他这个大哥不好说啊。 但是,花云懂啊。 “我们没有圆房,你只管放心。” 花雷又红了脸,这种话就不要明明白白说出来好不好。 风行暗嗤,什么年纪小,花云身体已经完全…咳咳了,好不好。等补好身子,立即洞房,生上七八个娃。 “我看见宫里一早派了人来等着,不知是不是找你有事。”花雷对风行道。 来到厅里,果然上头站着一队宫人在坑边上候着呢。 “应该没什么事,不然怎么不喊人的。”风行不在意道,问花云:“倒是该去拜个年,也要跟皇帝辞行。你要不要随我去?” “去呗,反正我也闲着没事。还能看看传说中皇宫的风景。” 一行三人便飞了上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冲撞 这个时辰来觐见的朝臣命妇早已都出了宫,皇帝正在皇后的坤宁宫,后宫嫔妃自然也在。 花云三人便被领到了坤宁宫。 宫人在最前面引路,花云风行并肩走在中间,花雷在后。 花雷低下头忽然发现袍子一角沾了些东西,便蹲下来用手轻抖,这一耽搁,花云和风行已经绕过前头一道金桔花墙去。 花雷忙站起来去追,后头却传来一声轻叱。 “哪里来的小子,敢在坤宁宫乱走。” 花雷跟没听见一般,迅速走进了花墙。 “你,你,你给我站住。” 花雷已经跟上了风行和花云,突然袖子从后头被人拽住了,也不回头,猛的一甩袖子便把那只手甩了出去。 “你,大胆!” 花云和风行站住脚回头,便见花雷不悦理着袖子,旁边站着一个少女。 瓜子脸,大眼睛,白如雪,美如玉。 少女脸上染着一层薄怒的红,美艳不可方物。 呃,在别人眼里。 这三只没感觉。花云是个女的欣赏不了女人,风行只欣赏得来花云。至于花雷,只见他微微皱着的脸,就知道这孩子还没开情窍。 少女对着花雷怒道:“你是谁?没听见本公主在叫你吗?哪里来的野小子,坤宁宫也是你能乱跑的地方?敢对本公主无状,来人,拉下去打板子。” 什么玩意儿啊?公主? 花雷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得罪她了? 风行冷下脸:“公主?本国师的人公主也有权处置了?” “国,国师?”三公主才瞧见花雷后头的风行,眼里不由一慌,立即盈了一层水光。 接着便看见风行身边的花云,顿时心里泛了苦水,这就是国师的夫人?就这等姿色,随便拉个宫女都比她好看。国师看上她什么了? 上次本想借着石郡主大闹一场,最好耽误了花云的伤,让她“仙逝”才好,谁知道不但没影响到花云,反倒自己被关了小黑屋。 再看着花云,三公主眼里的嫉妒恶意便掩不住了,那么出色的国师,那么英俊厉害的男人,凭什么被这个丑八怪占了?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 花云挑了挑眉梢,这种“情敌”一般的目光,她没少经受过,风行这个不省心的,走到哪儿,烂桃花开到哪儿。 “我们进去。” 三人便要转身。 三公主哪受得了花云话里的不屑一顾,娇喝道:“站住。” 前头带路的小宫人一看不好,悄悄往殿里跑。 风行不耐:“你要怎样?” 三公主顿时满心苦涩,他,他没认出自己来? “国师,我是三公主,是荣安啊。” 风行不语,谁知道你是谁啊。后宫里他也就分得清皇帝皇后大统领和大总管。 三公主见他果然不记得自己,不由心生怨恨,舍不得冲风行发火,指着花雷道:“大胆刁民,敢冲撞本公主。打下去打。” 她猜出了花雷的身份,应当是那个花云的哥哥,不过一介小民罢了。她舍不得动风行,但没道理容忍一个小民百姓对自己无理。 没人敢动,花雷看向花云,那是公主啊,得罪了会不会给大妹惹麻烦。 花云微微点头,示意别怕,万事有她担着,该咋样咋样。 花雷对着三公主恭敬施礼:“不知公主走在小民身后,失礼了。敢问小民如何冲撞了公主?” 我前你后,要冲撞也是你冲撞我。 “你,我,本公主让你站住,你为何不站住。” 花雷:“未曾想是公主在说话,更未曾想到是在叫小民。” 没名没姓的,谁知道你在叫谁呢? “你,后来我拉住你,你为何——” “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你——”三公主恨不得立马喊了人来将这个刁民打死,但国师在呢,咬着殷红嘴唇,大眼睛水光盈盈,可怜兮兮望向风行:“国师,他欺负我——” 风行默,他哪只眼睛也没看到她被欺负了。就算被欺负了,又关他什么事? “公主想要如何?” 那么冷漠那么敷衍那么全不在意。 三公主鼻子一酸,皇家的尊严让她强硬的仰起头,不让眼泪奔出。 “冲撞本公主,最少打五十大板。看在国师的面上,就打三十好了。” 风行心道,我还要谢谢你? “不用,”花云忽然开了口:“该打多少就打多少。” 啊? 众人皆愣住了,什么意思?国师夫人不该是护着自己哥哥的吗? 花云淡淡看向三公主,平静薄凉的目光让三公主觉得自己被剥了衣裳一般难堪,心里一缩,却又立即升腾起一股恼羞来。 “好,既然国师夫人开了口,那五十大板一下都不能少。” “自然。”花云点点头,对花雷道:“哥,你去冲撞她一下,不能让这什么公主师出无名。” 啊?众人又愣住了。 花雷明了,走到花云身边,挡着嘴小小声道:“撞哪儿能让她少半条命?” 花云眼里染上笑意,也小小声回:“五十大板,她是想要你的命。不管撞哪儿,你只管撞,我在后头给你加把劲,先把她弄死再说。” “啊?”花雷觉得有些不妥:“那咱来得及逃吗?” “有什么来不及的,我带着你飞。大不了杀了她爹,乱套了,谁还顾得上咱?” 风行听得脸皮子直抽,要搁以前,花云哪用得着动这些心思,一把金刃飞过去捅死她算了。哦,也用不上她,那群凶残的早忍不住扫平一切障碍了。眼前这姑娘知不知道,她是多么的荣幸让自己这边还商议商议的? “胡闹!”不知道自己正将被谋杀的皇帝怒气冲冲过了来,身后是皇后贵妃还有一大群人,浩浩荡荡。 皇帝对着三公主:“胡闹。刚放你出来,又惹是生非。” 三公主红了眼圈,指着花雷:“父皇,儿臣哪有惹是生非。明明是这个人无理在先。” 毕竟是对着皇帝,花雷不可能不尊敬着:“参见皇上,小民有罪。” 皇帝瞪眼三公主,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少年,他派人关注了的,不是主动惹事的人,尤其是在皇宫里,天下没哪个敢在这里惹事,哪怕他身后站着国师。 第二百六十七章 嫌弃 皇帝和蔼道:“你何罪之有,不过是一场误会。” 三人听了不语,误会就误会呗,虽然咱不怕事,但皇帝总是特殊的存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有人不愿意啊。 三公主红了眼圈,受到天大般的委屈似的:“父皇,儿臣还从来没有——” “荣安是来给本宫请安的?” 看不下去的皇后突然开口,成功将三公主诉委屈的话打了回去。 贵妃没给这丫头生脑子的吗?没看出她老子都不想得罪人家的,她还偏偏不罢休。嫌她老子命长的? 三公主对皇后是从心底里发憷的,虽然贵妃自得于她是后宫“第一宠”,但再不愿相信也得承认,她要真是第一,那皇后几十年的稳坐后位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淡淡一扫,三公主心里就发了抖。皇后从来不会给她面子,从来都是或严厉或无视的嫡母姿态,她相信,若是皇后要为难她,贵妃也没得办法。 这里是坤宁宫。 三公主咬着唇,不甘低下了头。 这一低头,把贵妃气得不行,自己被这老女人压一头也就算了,凭什么自己的女儿也要看她的脸色?这可是皇上最宠爱的三公主。 皇上见三公主低了头,心里满意。三公主长得最漂亮,又会撒娇,他不免多疼了几分,有段日子没见,他也不是不心疼的。这会儿见她打扮的漂漂亮亮,低着头柔顺的样子,心里便不由感慨,这个娇娇的小公主也长大了,懂规矩了。 要是皇帝弯弯腰看看三公主的脸,未必会这样想。 三公主和风行三人是站在皇帝一圈人面前的。离着三公主最近的便是花雷。 皇帝看着看着难免就转到了花雷身上,少年郎虽然瘦了些,却透着几分青竹的挺拔,眉宇开阔,眼神坚定,神色沉静。想到之前派人搜集来的消息,这少年虽然才拜进蒙阳书院,还是走的后门,但授课的先生们,皆表示其是可造之材,好好打磨,必是美玉一块。 能让蒙阳书院的先生们如此称赞,此子定非池中物。 皇帝多看了一眼,眉清目秀,俊秀清朗,还有那一层特殊的身份。 心里一动,忽然说了句:“少年温如玉,少女娇如花,朕看你俩站在一起倒是赏心悦目的很。” 轰——众人脑子有些懵。 皇帝说什么了?啊,他说两人站在一起好看。 这是挺平常的话,可说的人不一样啊。 要是换了别人说,说了也就说了,听的人喜欢凑热闹就附和个一句,不爱听就当听不见。 可他是皇帝啊,这种话不能乱说啊,一旦说出来,跟指婚也差不离了。 贵妃脸一白,她的三公主。 皇后也变了脸,多好的少年啊,就要被糟蹋了。 是的,尽管花雷是寒门,甚至也没功名,皇后就是觉得三公主是糟蹋了他,说句不客气的,要三公主嫁给花雷,也只钱财上,花家不会吃亏。至于人嘛… 众人面面相觑,她们该说什么?肯定不能说皇帝不对的。但说皇帝说的对…贵妃那脸色已经要吃人了。 还是不说的好。 花云风行和花雷倒是没多想,虽然不喜欢这个三公主,但人家确实长得漂亮。人家当爹的夸女儿好看是应当的,顺便客气客气夸夸花雷,那也没什么。 因此三人淡然的很,甚至花云还点了点头,花雷确实生的不错。 这落在贵妃眼里,便是泥巴腿子不知好歹妄图高攀皇家女。 她千疼万宠的宝贝女儿哪能嫁到一个泥巴窝儿里被磋磨? 又见皇帝冲着花雷笑微微,张口欲说什么。 贵妃头脑一片空白,只觉下一刻便是赐婚的话,忙抢先出了口:“皇上,三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岂可…受苦受难。” 得亏她这句补充说明,花云三人一愣,终于明白周围人脸变色是啥原因了。 齐齐看向三公主,少女脸失了血色,跟见了鬼似的,嫌恶又恐惧的看了花雷一眼,迅速转向风行,那微张着小嘴巴的小模样,就差说一句:国师,你收了我吧。 三公主的姿态太明显,眼睛黏在风行脸上,上半截身子前倾还抬起了手,一脸被辜负要生死离别的表情,让皇帝心里咯噔了一下。 皇后冷眼瞧着,心里冷哼,你这当父皇的总算知道了你宝贝女儿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惦记上有妇之夫,贵妃教导的好女儿! 皇帝刚才确实萌发了指婚的心思。他想的明白,虽然花雷只是个乡下小子,但有才有貌就好。只要他好好进学,有他这个老丈人撑腰,以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哦,虽然不能做实官,但爵位这东西还不是他想给就给,想给多高就给多高。而且,他出身低,对着难免骄纵的三公主必然会矮一截,当然会哄着顺着三公主。等成了亲,公主府就在京城,花家人又简单,三公主当家作主,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差了。 要说,皇帝对三公主当真一片慈父心,妇人看重的身份地位,说到底不是他给的?他虽然想着借机夯实与风行花云的关系,但更多的是为三公主着想的多,希望三公主出嫁后也能过得顺遂。 可惜,发现了三公主心思,皇帝是如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的,要真成了,三公主觊觎自己的妹夫,像话吗? 不成就不成,反正又没说出来。但贵妃这话,不是看不起花雷的意思?也就是看不起风行花云啊。但愿他们听不出。 可惜,人家脸上那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风行笑道:“三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能受苦受难。” 你们家闺女千万别想着进我家的门。 风行算气了,还敢嫌弃我们? “这倒是,瞧三公主这可怜的小模样,也只京城养得起,我们那里的女孩都很健壮。” 我就是明明白白嫌弃你。 三公主身子晃了晃,脸色更是惨白,控诉看着风行:国师大人,快来保护人家。你忍心让人家被恶人欺负? 皇帝恨尴尬,他弄不清,花云说的是他们来自的仙界,还是现世的家茴县。不过,三公主被嫌弃是真的。 皇后心里发笑,可不是,三公主除了宫里的规矩还学了什么?琴棋书画,那是过日子能用的?想想她要真嫁给花雷,嫁进花家,除了好听的名头真没什么用,不会管家,不会经营,就她那性子,要她伺候公婆夫君教养子女…呵呵,不是祸害人家吗?还把人家花雷好好的前途折进去了。 贵妃气得要死,她的三公主岂是能被什么人看低的?望向花雷,眼里怨毒一闪而逝。往后看了眼,瞧见后头一个嫔妃正看向她,抬手抚发,点了点头。 嫔妃紧随着点头,张开了嘴。 “呀,芸嫔妹妹,昨晚还当姐姐看差了,原来你的脚真好了。好的可真快呀。”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外男 这话题转的真是生硬啊。 皇后好无奈,非得把自家的脸都丢尽吗? 一听芸嫔,还跟脚有关,花云和风行便知道,这找事的,又把他们牵扯进来了。 来就来呗,他们又不怕。 花雷也皱眉,感觉不妙。 被点名的芸嫔有些慌,愣愣不知所措。下意识把身后的什么遮挡住。 皇后瞪了眼说话的嫔妃,道:“芸嫔的事,本宫已然知晓,晴嫔是要代本宫掌管六宫了?” 晴嫔有些愣,皇后知道?看眼芸嫔,果然见她只是手足无措,却不怕不畏,便想到她定然是伤好后来与皇后请过罪的。皇后的话里满是警告,显然是要自己闭上嘴,可是贵妃… 贵妃一个眼刀扫过去,晴嫔心里苦涩,自己的家人还指望贵妃娘家提携呢。 皇后,已经得罪了,贵妃那里,却不能再得罪。 晴嫔一咬牙,咯咯娇笑:“芸嫔妹妹好手段呢,昨天上晌还脚不能沾地的,晚宴却与好人无异。这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呢?” 皇后脸一寒,晴嫔这是打定主意为贵妃卖命了?希望她不要后悔。 皇帝也听出几分意思,脸也落了下来。他知道后宫女人好拈酸吃醋明争暗斗,他平时也乐得看她们闹,又闹不出什么大事来,可给他给皇家给国朝丢人就不行了。 芸嫔再次被点名,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话:“妹妹的伤,原本便无大碍的——” 风行不耐对皇帝道:“昨天有个小丫头来讨药,说给什么娘娘治脚的,我心情好,就给了。陛下,是不是有违什么宫规?” 他直接承认还说的清楚,倒让别有用心的人一堵。 皇后忙笑道:“国师仁慈,是芸嫔的福气能用仙药。本宫在这里谢过国师。” 芸嫔不好再回避,也走上来谢过风行。 花雷眼睛一闪,昨天见到的那个小宫女原来就在芸嫔的身后站着。只是看她的穿着还有旁边的宫人…花雷瞄了眼小丫头梳的繁复的发髻上头一只凤鸟样的发饰,心里微微一叹,原来竟是个公主。 自己又被人利用了。 花雷望着小丫头,脸色唰就沉了下来,带着不喜。 小丫头也正望着他,见他如此,顿时难受起来,大眼睛就瘪了。 花雷立即扭回脸,暗道,我又没欺负你,哭什么,宫里的女人惯会做戏。 好像事情没按预期的走,晴嫔再次受到贵妃的示意,又开口:“原来是妹妹去求了国师呀,哎呀,瞧我这脑子,定然不是妹妹去的,妹妹哪走得了呀。不知是妹妹身前哪位伶俐人啊,这么善解人意忠心妹妹,能违抗皇上和皇后的命令闯入观星台去为妹妹求药,姐姐可要好好看看呢。” 皇后沉了脸,皇帝也不开心了。 一群不省心看不出脸色的,不知道这时应该把话题扯开吗?非得拿这事说个没完吗? 皇后看眼三公主,再看眼暗自得意的贵妃,心道,随你们闹吧,再厉害的正室也拦不住一心要找死的小妾。 花云烦了,对着晴嫔道:“你想做什么?如果跟我们有关系,那就快说,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忙。如果跟我们没关系,那你们自己在这说,我们不奉陪了。” 毫不客气的一顿说,晴嫔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可怜兮兮去瞧皇帝:“皇上——” “说。” 皇帝怒了,拦不住拿命去丢人的人啊,脸已经丢了,今天就看看她到底要闹什么。 晴嫔有些慌乱,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啊。不觉就看向贵妃,往下她该怎么说啊? 贵妃闭了闭眼,蠢材。 晴嫔被众人盯着浑身不自在,忽然看见芸嫔的女儿,四公主,像抓着稻草般的喊:“啊,方才国师大人说是个小丫头去讨的药呢。可芸嫔妹妹宫里哪有小丫头啊,倒是四公主——” 众人:哦,是要牵扯出四公主啊。 四公主被点名,小脑袋一扬,腾腾腾走到皇帝和皇后跟前。 “父皇,母后,是儿臣偷偷跑到观星台与国师讨的药,不关别人的事。” 小丫头态度鲜明,说话清脆,丝毫不犹豫。 还不错,花云默默点评,只是没脑子了些。 比起三公主,皇后对四公主有好感的多,对着皇帝道:“我也没想到四公主这么大胆,昨天还是芸嫔被哄着用了药,脚上立即好了,才知道她跑去找国师的事。立即来我这里请罪,我详细问过了,并无——”皇后说到这,去看风行。 风行点头:“没妨碍着我们。” “所以,我便没有惊动皇上,想着这事就这样过去吧。但等年节一过,四公主要抄孝经以作惩戒。虽然国师不在意,但咱家的孩子毕竟无礼在先,还是要罚的。” 皇帝便道:“皇后处置便好。” 三公主心里愤愤,听听,叫自己就是荣安,四公主就是“咱家孩子”,这偏心不要太明显。 晴嫔有些傻眼,这就完了?不行,若是这样,贵妃是不会让娘家帮自己娘家度过难关的。 “皇上,这不公平。当初三公主不过是被石郡主蒙骗了去,就被罚关禁闭,可四公主自己闯进观星台,为何不罚?哦,只罚了抄孝经,这如何与三公主受的委屈相提并论?依臣妾之见——” “闭嘴。”皇帝受不了了,人家都不追究自家孩子了,自家人嘚嘚个不停,这是多想自家人倒霉啊?有没有脑子啊? “后宫事务全权由皇后打理,任何人不得置喙。” 皇后接着道:“来人,带晴嫔回去,精神不好就好生养个半年,别出来丢人现眼。” 晴嫔大惊失色,想要求情却说不出来,被两个宫人架着走了。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贵妃气疯了,见三公主默默掉眼泪,眼睛都肿了。心里一狠,对着人群里一个人点了点头。 “皇上,皇后娘娘——” 才要请风行三人进门宾主尽欢的皇帝和皇后心里同时炸毛,还有完没完? 噗通一声,一个宫女突然跑了过来跪下。 皇后心里一凛,这是…四公主的大宫女? “叉下去。” 连听也不听了,本来四公主的事情已经平息,这个时候跳出来横生枝节,可见这大宫女不是为四公主着想,怕是另有其主。 顿时旁边过来两个嬷嬷,强硬架起宫女就要走。 宫女一慌,不管不顾叫道:“四公主与外男有了肌肤之亲——” 什么? “堵上她的嘴!”皇后厉声,反了,反了,自己懒得理她们一个个觉得自己心慈手软了是吧。 皇后狠厉盯了贵妃一眼,这是你自寻死路。 贵妃被盯着出了一背冷汗,阴沉沉想,凭什么自己的三公主就要被罚,她一个丫头片子就能逃脱的? “就是国师夫人的哥哥——呜呜——” 宫女被堵了嘴,可惜,晚了。 “有点儿意思啊。”花云怒了,上前一把扯出被按到在地的宫女嘴里的帕子。 “说吧,我听着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但凭 花云手一挥,两个宫嬷嬷只觉一阵劲风迎面扑来,不由自主松开手往后退。 宫女得了自由,反而怕了,嘴唇颤抖不成语。 贵妃大急,说啊,怎么不说? 宫女狼狈避开花云目光,不期然撞上贵妃的视线,心里一个打突,知道自己今天怕是不好,但…想想一家子人的命,眼睛一闭,近乎喊了出来。 “四公主被国师夫人的哥哥看了脚,还摸过了。” “你闭嘴!”素来软弱的芸嫔吓得几乎要晕倒,若不是惦记四公主,她真要晕过去。上前指着宫女鼻子,颤声道:“贱婢,你竟敢胡言,污四公主的名节。枉我平日里对你多有器重,四公主更是将你当成最亲近之人。” 皇后微微皱眉,看芸嫔愤怒的模样,这宫女在诬陷? 宫女磕了个头:“芸嫔娘娘自然不知道。因为四公主回来脚磨出了泡,是奴婢一人处理的,便是那时四公主对奴婢讲,国师夫人的哥哥看了她的脚,且亲手帮她穿了鞋袜。” 穿了鞋袜,那自然被摸了脚。 “你,你,你——”芸嫔身子晃啊晃,恨不得扑上去将宫女吃掉。 花云留意着四公主,见她又是茫然害怕又是担忧不可置信,心里叹气,才多大的孩子啊,这又不是末世,怎么也摊上这样糟心的事儿。 风行凑到她耳边,轻声嘲讽:“看来,她娘是真不知道,小丫头只对这宫女讲了。啧啧,把人当成亲姐姐了吧?看吧,被捅刀了吧,被背叛了吧,受伤了吧,伤心了吧。我跟你说,这皇宫就不允许心思纯粹的人活着,她要么变黑,要么被人害死。” 花云推了他把,就喜欢看热闹。 “这世上谁也不是生下来什么都懂的,不就是被捅刀子嘛,谁没被捅个百来八十次的。” 风行翻了个白眼,当他没打听呢,某人曾经被白眼狼捅刀子后那个伤心哟。 “不知道小丫头会怎样。” “看看再说。” 果然自己被利用了,不过,好像那个小丫头也是被利用的,这让花雷心里舒服了些。 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陛下,当时小民见四公主走路不便,以为四公主受了伤,且四公主年纪幼小,比小民幼妹还要小,尚未到男女大防的年纪,才——小民有罪,请陛下责罚。” 花云不爽了,又是跪又是罚的,找事儿呢? 芸嫔眼里一亮:“对,对,四公主还不满七岁,没有到大防年纪呢…” “四公主今日已经虚九岁了。”宫女如是道。 啪—— 老好人芸嫔忍不了了,这是非要害死她女儿吗? 贵妃冷冷道:“芸嫔好大的威风。皇上,皇后娘娘,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既然皇上不追究四公主擅闯观星台的罪,都是自家姐妹,臣妾也会安抚三公主。” 这是说对三公主不公,她还大度的不追究了? “但身处内宫,四公主竟然被一个外男看了身子。” 屁个身子,只是一只脚丫子好不好? “若不从严处置,置皇家尊严何在?以后哪个公主在自己家里也敢安心的?还有后宫嫔妃不定走在内宫哪个地方就被突然冒出来的登徒子唐突了去。臣妾们愿意以死证明清白,可置皇上的威严龙威何在?” 皇帝脑门上青筋跳啊跳,贵妃可真能扯,新年第一天啊,她就给整个“以死证清白”,这是生怕自己这一年顺当了? “你待要怎样?”花云淡淡开了口。 贵妃不自在躲开花云目光,那目光太冷,只看一眼就冷到了她的骨子里,让她错以为自己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而是对方不屑的沾手的一只…苍蝇。 她才不会傻到自己开口得罪人,她只是提提规矩提醒一下皇帝和皇后,必须严惩冒犯了公主的人,不然宫里住着的公主名节都坏了,还怎么嫁出去?还不是皇室丢人? 贵妃不说话,也没人敢开口。 皇后暗叹自己苦命,刚想把一摊子破事自己揽过来呢,花云又开了口。 “是了,从刚才那个被弄走的女人开始,你都是在拿别人当枪使,你当然不会让有些话从你嘴里出来。呵呵,这个背主的宫女是吧?你是不是安排她说出你的主意来给我们添堵?” 贵妃白了脸:“皇上,臣妾与此事绝无干连,不能任人污蔑臣妾清白,还请皇上给臣妾做主。” 三公主也适时哭着喊冤:“父皇,您看到了吗?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您的面污蔑母妃的清白。父皇,您快治她的罪呀。” 噗嗤,皇后死死咬着嘴里侧的嫩肉,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真的笑出来,若不是那个“父皇”是她夫君的话。 这俩人是还活在一年前吗?当眼前这个龙袍加身的男人无所不能呢?是了,这俩人只怕只相信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忘了人家不是神棍而是真正的“天外飞仙”吧?她们的“天”,压制不了人家那“天外天”! 多年的养尊处优让贵妃失了刚入宫的谨慎和精明了,唉,过了今天,这贵妃之位怕是要空下来了。 皇帝脸都绿了,治罪?要不先撤了你的公主封号? “国师,让你见笑了,贵妃和三公主定是吃的不合适中了毒才言语失常…” 风行一听,都不忍心板着脸了,能让一国之主找这样的瞎话,真是…可怜呐。 贵妃和三公主当即傻了。 花云不管她们傻不傻,问早傻了的宫女:“说,这个女人都是让你说什么?嗯?我哥摸了公主,怎么处置?” 宫女哪还敢说话? 花云揉了揉脑袋,这是逼她发怒呢? 皇后一边开口:“国师夫人,四公主还是个孩子,哪有什么男女大防。这宫女触犯宫规,交由本宫处理,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答复。” 花云伸手止住她,淡笑:“我习惯自家的事情自家处理,皇后娘娘还有陛下,可以吗?” 他们能说不可以吗? 大总管偷偷拉皇帝袖子,伸着手指头示意他看众人身后的金桔花墙。 皇帝莫名其妙,看了一眼两眼三眼,猛的眼睛一瞪。花墙上的花叶和金桔在轻轻摆动,如风吹动一般,可是——皇帝看了眼皇后——他的皇后不愧是全天下女人的表率,那端庄优美的站姿,头上簪的九凤簪,翘起的发丝般金丝,凤嘴衔着的长长珠串,纹丝不动! 再扫视一圈,皇帝看清一个事实,他们被一阵诡异的风包围了! 周围的花树,树上的灯笼,都在轻轻晃动,可位于中间的人却是没有感受到一丝风。 比国师还要厉害的国师夫人动怒了,他这个连国师都敌不过的凡人皇帝除了让人家发泄怒火还能怎么办? “但凭国师夫人处置。” 第二百七十章 处置 被众人逼视的宫女不敢开口了。 可牵扯到了花雷,花云岂会善罢甘休? 风行拦下她要动作的手,笑道:“我来,我学了新玩意给你看看。” 花云便站到一旁。 “抬头,看我。”风行道。 宫女本能的不想照做,可不知怎的,听着那话那声音,身体不自主便抬了头,对上风行的眼睛。 风行的眸子是黑色的,像漂亮的黑宝石,此时,这对眸子黑得越发深邃,像大海像深渊,让人恐惧又不自禁的沉沦。 花云挑眉,这家伙学了催眠? 众人眼里,宫女痴痴望着风行,仿佛失了魂魄。 贵妃忽然慌了神,她觉得自己好像走了一招臭棋。或者说,她找错了人下手。 “贵妃怎么说的?要怎处置…国师夫人的哥哥?” 下一刻,众人听到宫女木讷平缓无起伏的声音:“贵妃娘娘说,为了四公主的清白,公主们的名声,后宫嫔妃的安全,要国师夫人的哥哥…以死谢罪…” 花雷顿时捏紧拳头,竟是要自己命? 花云冷笑一声,大总管腿发软,后边小金桔噗通噗通接连掉落。 “或者…净身入宫…” 花雷更怒,要自己命根子,比死还折辱人? 花云眨了眨眼,才想明白这个净身入宫是什么意思,冷哼一声,风行赶紧退到她后头去。 宫女还呆呆的仰着头。 皇帝等人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忽然,四公主冲到花雷身边,伸开小胳膊把他护在身后,大声叫道:“不是他,不是他,是我。是我脚疼,才脱了鞋袜给他看的,他不看我硬要他看的,我自己穿的鞋袜,没让他帮忙。他没摸我,也没看我的脚,不关他的事。父皇,母后,母妃,真的不关他的事,要罚就罚我吧。” 四公主内心是害怕的,刚才花雷被说出来,她又是内疚又是害怕,害怕自己不知会怎样被父皇罚,会不会也被关小黑屋。 在小丫头心里,关小黑屋就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了。她一直在害怕,一直在害怕,就没有站出来说话。可听到宫女说不是让花雷死就是让他当太监,她的良心过不去了。死是比关小黑屋更可怕的事情,这个哥哥这么好,她不要他死。当太监?她听到过宫里小太监暗地里哭,说他给祖宗丢人了,没脸去死见先人。虽然她不是很懂,但她听出来了,当太监比死更可怕。这个哥哥更不能当太监。 不就是关小黑屋嘛,大不了她偷偷带蜡烛进去就是了。左右她是公主,父皇不会关她一辈子,还是会给她吃喝的。她不怕!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 皇后心里一暖,虽然笨了点儿,但心还是好的,总算有个能拿得出手的公主,希望国师他们看在这丫头的份上别太生气才好。 “皇后娘娘,这个小角色还请您处理了吧。”花云淡淡说道,没理小丫头。 有勇无谋,还有的学啊。 皇后义不容辞啊。当即让人将还失魂中的宫女拖了下去。 “至于贵妃…”花云阴沉了脸:“敢算计到我头上,该说你胆子大吗?” 贵妃鼓足胆气,刚想怒斥大胆,却见花云朝自己动了动手,自己竟然飞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雍容华贵美艳逼人的贵妃娘娘飞到半空中飞速转了起来,没一会儿就转成一束剪影,跟个陀螺似的,连喊声都听不见了。 皇帝脸色有些难看,不会当场要转死贵妃吧?能不能留个活口,给他留点儿面子啊? 三公主呆呆仰着头,终于回过神来,大喊一声,伸着两手向花云扑来:“放下我母妃。” 花云打了个响指,平地起了两股小旋风,一上一下扑到三公主身上。 众人同时倒吸凉气,三公主脑袋以下被旋风裹住了,这没什么,可是,她宽大的袖子往左紧紧贴在上半身,凤尾群却是往右一圈一圈缠在腿上。 就是说,三公主上半身被旋风往左拧,下半身被旋风往右拧。 腰际衣服被风吹了上去,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三公主不盈一握的小蛮腰,扭曲成一个惊人的角度,跟麻花似的,仿佛下一次眨眼就嘎嘣一声断了。 三公主头次觉得自己不比帕子结实,那种要被活生生又慢吞吞的拧断的感觉,那种巨大的疼痛,让她失去了力气挣扎抵抗,狰狞了绝色的小脸用眼睛求救。 皇帝唰的变了脸,注意力全被三公主的腰吸引去了,暂时忘了半空中的陀螺贵妃。 毕竟女儿和女人是不同的,尤其这个女儿还是他最疼爱最喜欢的那个。 皇后眼角瞥见皇帝攥紧的拳头,深吸一口气,不敢找花云,低声恳求风行:“国师,三公主可否交由本宫处置,定会给三位一个满意答复。” 风行看了她一眼,先道了声“皇后娘娘辛苦了”,让皇后心里那个堵,可不辛苦嘛,小妾庶女惹祸,还得她找补。 “皇后娘娘请放心,我妻子只是逗逗她,不会伤她一根头发。” 皇后默,她不能再多说了,等着吧。 皇帝也听见了风行的话,心稍微安了安。只是到底忍不住,加了句:“千万别伤脸,不然嫁不出去了。” 话是对着风行说的,却是说给花云听的。 花云听得一抖,差点儿没控制住小旋风,心道,这当爹的也不容易啊。不由想起花长念来,还有万氏。两个老好人,从来不敢害人,连正当防卫都怕伤了别人。虽然拎不清,却绝对宠着儿女,甚至任由他们当家胡闹。在这个君父为天的位面,实属难得。 这一想,顿时归心似箭。 整治两人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挥手一阵风直扑三公主脸面。 三公主只觉得一阵疾风对着脸上吹,风太快太大,快到自己呼吸不到空气,大到一口风灌进来把气管憋住。 好长久的感觉,三公主都觉得自己被憋死百年了,脸上身上一松,大口空气涌进肺里,终于又活了回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见三公主倒在地上,跟条鱼似的大张着嘴,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忙上前半扶起她,趁机检查一番,在腰部按捏了几下,对皇后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是示意三公主并无大碍。 皇帝松了口气,才想起半空里还有一个呢。 众人跟着抬头,就见转成陀螺的贵妃嗖的一停,砸了下来。 一团黑黝黝的东西就那样滚在地上。 当真是黑黝黝,在地上滚。 话说,贵妃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又密又长,放下来快到小腿了。可在空中被风卷着,发髻自然松开,头发像蜘蛛丝似的在贵妃身上缠啊缠,贵妃恐惧之下又蜷缩了身子… 所以,众人看见的就是一只黑色大茧子,这里缠着一只钗,那里别了一只簪,找不清贵妃的头脸在哪儿,不过…不少人纷纷挪开了眼,黑黝黝大茧子外头露着白生生的——两只脚。 国师夫人是故意的吧?贵妃指使人说她哥哥看了四公主的脚,她立马就让贵妃的脚丫子当众展览。 不管故意不故意,国师夫人已经表示的很清楚:她不好惹! 贵妃此刻的情形和今日的行径,充分证明一个事实,跟国师夫人作对,那就是——作茧自缚!自寻死路! 第二百七十一章 离京 贵妃如三公主一般,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呃,丢脸不算大碍的话。 然后花云三人便被请进了坤宁宫,双方默契的将方才的插曲忘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发生过般。 不过,还是有后遗症的,比如,众多嫔妃都不敢进屋了,皇后便让她们各回各屋。 客套几句,风行便提出辞行。 皇帝很是矛盾,不是该挽留好还是顺从好。他是真想留下风行镇国,可,贵妃的事显然已经得罪了人家。 皇后笑着对花云道:“京里灯节热闹非凡,国师夫人可有兴趣一观?” 花云摇头:“多谢娘娘美意,不过家里爹娘弟妹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实在不好再耽误。” 过年兄妹俩都没回去,还不知道花长念和万氏会如何担忧,也怕事情瞒不住,见不到完好的花雷,万氏会动了胎气。 风行立即对皇帝道:“陛下,我们今日便走,可否?” 皇帝哪里还能拦的,留风行还不如留花云,显然花云是不会留下的。 “朕安排人护送你们。” 风行看眼花云,又婉拒了去,说他们要日夜兼程,自己知道路不用人带。 皇帝沉吟,便道也好,稍后会让人送土仪礼物。 风行当然不会拒绝。 皇帝又问以后还会不会来京城,什么时候来。 风行便道,一切都看花云的意思。 皇帝那个郁闷,大男人能不能有点儿自己的主意? 花云便对皇后道,以后有时间一定要来京城游玩,但现在家里实在走不开。 皇后表示理解,说要送花云很多的衣裳料子,还有首饰宫花把玩纸墨。 花云略一沉吟,觉得自己要示好,便毫不客气接受了,说自家妹妹是个爱俏的,皇后送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便好,也不要大张旗鼓,托郑达微送来便是。 风行听得脸都绿了,怎么又提起那小子? 皇后笑着答应,皇帝听了也松了口气,看来国师夫人还是挺好交往的,只要不惹她,而且也不会牵连迁怒。 三人告辞出来,花雷便被拦了路。 四公主一直在门口猫着,见花雷出来一下就跳了过去,吓了花雷一跳。 花云往一旁望了望,芸嫔在不远处紧张看着这边,见她看过去貌似还抖了抖。不由失笑,想,是不是软弱可欺的父母的孩子都会比较大胆有主意。 四公主要去拉花雷袖子,花雷忙把胳膊往后撤。开玩笑,帮她穿了回鞋袜,自己差点儿被那啥。再拉个手,还不定怎么样呢。 四公主咬着嘴唇,泫然欲泣。不是美人含泪欲坠不坠那种,是马上下一刻张着大嘴哇哇大哭。 花云坏心眼的想,她咬着嘴唇一定是为了遮住缺了门牙的黑豁口。小丫头都是爱美的。 四公主吸吸鼻子,道:“对不起,我没想到,没想到会,会害了你。我一直,一直觉得…呜呜,圆儿姐姐怎么那样呢…呜呜,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的…哇哇…” 小丫头终于忍受不了背叛的心痛哇哇大哭起来。 花雷莫名想着,原来公主哭起来和乡下小丫头也没差的啊。 叹了声,问她:“就是你那个什么圆儿姐姐让你去的观星台?” 四公主抽着小鼻子,神情委屈又愤恨,显然是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也知道那个宫女这会儿怕是已经没了命,可怜又可恨,失落的点点头:“她在我身边已经三年了呢,我身边的事都是她打理的,她还教我翻花绳,谁想到…她竟是贵妃的人…” 还不满七周岁的小孩子,宫女陪了她已经三年,也就是说,在她能清晰记忆的童年里,都是那个宫女陪伴左右,这一刀捅得很深啊。 花雷沉默看着差点儿被坑惨了的四公主,忽然觉得花家那些人,哪怕是李氏也比这宫里的女人可爱。人家那心思都摆在明面上的,就是要弄死你,可这宫里的女人,不到最后一刻,谁能想到那笑语温言下是怎样狰狞模样?这里的女人真可怕。 花云扫了眼不远处揪着帕子的芸嫔,对四公主道:“无所谓谁的人谁背叛谁,没有背叛只是筹码不够。她背叛了你,只能说是你手段不够,怎么就让贵妃拉拢去了呢?说到底,就是你不如别人。” 后头偷听的帝后相视一眼很无语,话是没差,可…四公主才几岁啊。而且,这种话,也没人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皇后淡淡看向芸嫔,若不是她暗中照拂,且芸嫔只得一女,胆小懦弱的芸嫔哪还能存在于后宫中?花云的话,更应该由她这个亲娘私下教导,可芸嫔,怕是一辈子也讲不出这些话。也是,若芸嫔真起了心思争斗,怕更是早被人害成了渣。 四公主呆呆望着花云,她从没听过这些,听清了却不懂,一双大眼睛很是茫然懵懂。 傻乎乎的,花云笑了笑,揶揄花雷:“哥喜欢这个小丫头不?反正咱对她家有恩,把她带走也不是不行。” 花雷吓了一跳,都蹦了起来:“瞎说,咱家又不是没女娃。我就是看着她想起雨儿冰儿来了。” 帝后看着叹息,少年只有恼却没有羞,可见是真对四公主没别的心思,心里不由可惜,若是四公主再大一点儿… 花雷勉强到了能娶妻的年纪,但四公主还不满七周岁,等四公主及笄,花雷能当好几个娃娃的爹了。这让皇帝有心赐婚,也没脸开口。 四公主仍是傻傻的,还问花雷:“大哥哥家在哪儿,以后我去你家找你弟弟妹妹玩好不好?” 呵呵,花云觉得三公主四公主都被养傻了,一个被养得没脸没皮惦记别人的男人,一个太…单纯了,谁都能抱走卖一卖。 “咳,”皇帝对四公主道:“以后国师还会回来京城,到时花雷带了弟弟妹妹来宫里玩,父皇一定喊你来。” 你一个公主,能随便出宫的?更别说跑到千里之外的州府去。 这个女儿太不谙世事了,之后得让皇后好好教导教导。 大总管这时来报:“皇上,已经准备好良驹了,还有干粮银两等物也备好了…” 皇帝看向风行。 风行拱手:“陛下,那我们就此告别。等我妻子家里安顿好了,我再回转京城,请陛下派人看守好观星台。切勿让人下坑,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皇帝点头:“国师尽管放心,不只你的‘坐骑’,还有国师府,朕也让人打理着。”又对花云道:“可惜,国师夫人还未去国师府看看呢。” “哦?”花云诧异:“陛下还给了风行宅子?那等下次来京城我一定去瞧。” “好。”皇帝笑道,只要还回来就好。 三人被大统领亲自送到皇宫门口,三匹高头大马,背上放着包裹,大统领在一边等着。 “银子,吃食,衣裳,地图,还有这个,”大统领交给风行一个金色令牌:“国师若需与官府打交道,有这面皇上亲赐的令牌,他们会全力配合。一路必然畅通无阻。” 大总管接着道:“知道您三位归家心切,新年礼物咱们随后马车送去,国师夫人,您看送到茴县的县衙如何?” 花云笑道:“大总管安排的妥当,先谢谢您。” “哎哟,可不敢可不敢。” 虽然大总管难免有些娘气,可花云觉得挺顺眼自然的,人又能干又有眼色,比贵妃好不知多少倍了。 三人告别大统领和大总管,骑马离去。初一,路上并无几个人,畅通无阻出了城门。 然后在城门外边,就看到了…重万里。 第二百七十二章 洒脱 重万里旁边就是郑达微,还有孙虎。 风行牙疼,特么的不是说大年初一没人乱跑的呢吗?怎么姓郑那小子又来了,还笑?笑个屁啊。还有姓重的,那么“深情”看着他老婆干什么?不想活了? 却是孙虎咧着大嘴迎了上来:“花云,听说你醒了,我就说,你那么厉害,老天也不敢收你。没事了吧?好全没?” 对孙虎,风行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便不怎么吃醋防备。见他驾马过来,没给甩脸子。 花云笑道:“是啊,我没事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孙虎挠着脑袋笑:“昨天知道你醒了,将军说你肯定急着回家,我们一早就在西城门等了。” 花云点点头,问他:“我要回家了,你们不回边关的?” “托你和国师的福,蛮国死了二万多,最新传来的信儿,二王妃造反呢,边关今年特别的安稳。京城这边也有事要处理。不过,都忙得差不多了。” 说话间,重万里和郑达微也驱马过来。 重万里眸色深深,想说一句“对不起”,却知道人家没看在眼里,说别的更是不知该说什么。 花云很平静,还有心情取笑他:“不是真的在天牢过的年吧?” 重万里不自在摇摇头:“子时前出了来。” 花云又道:“你心思太重了。” 一个男人心思重不是好事,想做什么做就是了,什么后果接着就是了,随心所欲一回掉脑袋也值得。哪像他现在这样,施展不开手脚小家子气模样还白白进天牢。 不过,这里不是末世,谁知道他们是什么讲究呢。 花云没那么多心思分给他,只道:“我们走了。” 重万里艰难开口:“以后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 “我会开口。”花云笑了笑:“这样你舒服了吧。” 郑达微在一边笑微微:“这话你不用说,花云从来不会客气。是吧,花云?” 风行怒,说得你多了解我老婆似的。去死去死去死。 花云道:“当然。” 重万里没了话说,郑达微便道:“你先行一步,我过几日回去再去看你。” 风行已经在思考,怎么不动声色弄死他了。 花雷看了眼风行,对郑达微道:“不劳烦郑大人了。大妹,咱们走吧。” 风行心里给花雷加了一分。 郑达微恍若未听,又对花云道:“三两在茴县呢,有事就找他。” 花云应允,瞧着他座下马儿,笑了:“原来千金也跟着来京了,我都忘了,还有那对鸽子呢?你收回去了吧?” “带回来了,孙将军送回来的,白给你准备一遭,你也没用着。” “哎呀,”花云忽然记起郑达微给的那些东西,别的也就算了,那块令牌,怕是当初没有被她变成金刃也被她的金刃砍得七零八碎了。 “那块牌子——” 郑达微笑:“你总算想起来了?丟了也无妨,我让人再制一块就是了。跟信鸽一样,白准备了。” 花云道:“怎么是白准备呢?不是突发状况,我原本打算带着我哥吃你家一路回来的。” 郑达微哈哈笑,又道:“别的东西你也没用着吧?” “用到了,给了不少给蛮国二王妃呢。” 郑达微一愣,也好,没白瞎,用到对付二王子上头去了。 “喏,这个给你。” 郑达微又拿了一面铜牌出来,小巧的方形令牌只有半个手掌大小。 “看记号,找一样的店铺,支银子用人都可以。” 花云还未接过来,风行斜插过来冷冷道:“不必了,陛下已经给了。” 说完,掏出金牌晃了晃。 郑达微失笑:“倒是让国师见笑了。” 说着,便收起铜牌塞回袖子里。 风行冷哼,被花云白了眼。 “那,我便祝你们一路顺风。” 风行脸色好些了。 “过几天再见。” 风行脸又黑了。 孙虎说道:“我送你们回去。” 啊? 三人才瞧见孙虎的马背上捆着几个包袱。 “我正好回家看看爹娘媳妇,路过茴县,跟你们一道走还能指指路。” 风行对孙虎随行没意见,花云也没意见,花雷更不会有意见。便带了孙虎与重万里郑达微摆摆手离去。 两人目送许久,郑达微拍拍重万里肩膀:“还看个没完?” 重万里没动:“那你呢?” 郑达微耸耸肩:“走了走了,跟我回去好好吃一顿,看你瘦得骨头都出来了。你那府里太冷清。” 重万里随着郑达微调转马头:“我真的错了。” 郑达微不在意道:“别钻牛角尖儿了,对上花云,以往学的对错是非全没用,她只一条,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你倒是了解她。” “性情中人呐。” “你…别想她了。” 郑达微沉默半天,笑了起来:“边关平静,你的婚事怕是要提上日程了吧。” 重万里无力,这人,真的放不下了? “我现在没人管了,我不急,过两年再说。” “呵,你以为真的没人管你了?你有个准备吧,自己先看好,我估计着,顶多过了灯节,你必须得娶媳妇了。” “你是说…” “自己想去吧,难道真要姓石的进你家门?” “...回去你帮我打听。”重万里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也逃不掉的。” 郑达微一派轻松:“我是该成亲了,祖母和母亲正在斟酌人家。” 重万里默了,这家伙从来比自己洒脱。 真洒脱吗? 郑达微翘着嘴角,努力忽视心头隐隐的痛。 说是日夜兼程,但花云他们的速度也快不起来,因为花雷骑术不精。 他当然不精通,还是家里买了马车,才第一次坐到马背上,没人教后来又去了书院再被劫了去。因此,他是一边跟孙虎学骑马,一边赶路。 不过,总是比马车快且方便。 路上休息时,花云便有闲心问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 孙虎详细说了那天的事情,花云自信自己大招收了不少人命,但风行那一炸… “你带了雷神的雷球?” 花雷孙虎顿时面带崇拜,原来风行花云还与雷神相识的?那与风婆电母认不认识? “带了一盒子,穿过通道裂缝最后关头时,几乎全用了。后来就剩了一颗那天就用掉了。” 若是异能者,还能稍微抵抗,只是普通人…那只能道一声他们倒霉。 第二百七十三章 白眼儿狼 后来又说到来了京城,重万里下天牢,拉下万大人,然后便是万大人斩首,成老板的报复。 花云听得叹息:“成老板是个人物啊。” 孙虎也惋惜:“不为悍将也是军师,可惜了。” 忽然想起彭仇,好像也跟着一起来京了?那他如何了? “还能如何?虽然他与二王子勾结其实是他的复仇之计,可叛国就是叛国,国法军法皆不容。他…也是斩首的下场。”孙虎勉强扯扯嘴角:“不过,兄弟们联名上了请愿书,怎么也得给彭家留下一条血脉。” “啊,”花云有些意外:“你们要给他找媳妇的?谁愿意嫁给他?” 孙虎笑了笑:“找啥媳妇啊,明知道当寡妇哪能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啊…是将军找了几个…清白的姑娘。你也知道,穷人家的姑娘,多的是爹娘卖了换银子的。不过将军允了,只要其中一个有了身孕,别的立即给找婆家嫁了,便是有身孕那个,生了孩子也给副嫁妆嫁出去…都是买来的,没有将军,她们的下半辈子怕是更…总之,两厢情愿。” 这倒没什么,末世来的花云风行觉不出不妥,便是花雷想想村里那些闲话,也知道有重万里给做媒,那几个姑娘算的上是逃出生天一般了。 “希望都能怀上。”花云道:“可怜他一家都被灭了,还有成老板,比彭仇家更是灭了干净。” “谁说不是呢。彭仇好歹有个机会传下血脉,可惜成老板——” 花雷便想起成老板当初在天绠山说的,他喝了天绠山的水早无法传继血脉的事,说了出来。 孙虎吸着气:“想不到天绠山这么毒。也难怪他一股脑儿毒了万家百来口子,还亲手斩了姓万的。要我,我也这样啊,成家是真真正正被姓万的给绝了。该!姓万的害了多少人啊,拿全家人的命都填不上。” 花雷问:“那姓万的狗官,别的案子都审出多少?只知道的彭家和成家,都是被灭了门呢。别的还不得更多?” 孙虎沉着脸:“可不老少,那个狗娘养的,不单他,还牵扯出十几个来。当初抢彭仇他小姑那个小官,也被抄家斩首。还有别的。遭他们害的百姓加起来更是好几个百来口子。皇上责令各地都查清了,该洗冤的洗冤,该补偿的补偿,实在补偿不来的…唉…” 花雷听得心里悲哀,是啊,想成老板那样的,一个家族都全部被害的,除了被朝廷拿出来当案例警示官员,还能弥补什么?原本便不浓的仕途心思越发淡了下来。 凭他的身份背景,能往上爬几级?还不是被众多这大人那上峰的压着抬不了头。 孙虎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声:“彭仇他家在的那个村,你们知道吧?” “怎么了?” “那群忘恩负义的畜生,全村人享了彭家的恩,却一个个落井下石,彭仇的弟弟是被村里孩子打死的,他母亲也是被村里妇人打了生病死的。” 花雷骂:“一群白眼儿狼。” “可不是,”孙虎嗤笑:“你们不知道,彭仇这话说出来,那些大官一个个都还不信呢,拽着文说什么圣人教化什么的,说彭仇夸大其词,国朝重教哪有那么夸张。结果呢,他们那个老村长一条条都认了,连哪家搬了彭家的啥占了彭家的啥都交待清了,呵,一数落下来,全村人一户没落。” 孙虎脸上浓浓鄙夷:“那些个文官脸上哟,”又压低了嗓子:“我瞧的分明,咱们皇上那脸啊,那个绿啊…嘿嘿。” 三人无语,你的皇上是臊的吧,你还笑得出来? “就说那些个文官都是烂心肠,花云啊,你别看咱一个个大老粗不讲究,可心是红的,是人心。那一个个啊,是黑的,狼心狗肺。” “对。” “皇上脸上挂不住了,气得喊了礼部什么官,让他亲自给那个村送个石碑去。” “啊?石碑?干什么?” “皇上亲自给他们换了个村名,叫‘白眼儿狼村’,说谁占了彭家的便宜,三辈子不准迁出村子,搬走的也得再搬回来。哎哟哟,可笑死我了,哪听说过这种事啊。不用三辈子,有这块石碑在,背着这种忘恩负义的名声,那个村子也别想娶媳妇嫁闺女,擎等着灭村吧。” 花云想想:“他们村里自己通婚,三代还是能坚持下来的。” “名声早臭了,过了三辈子也没人要,早晚得灭干净。” “到了期限,改头换面搬到外地去就是了。” 孙虎默了默:“希望他们后人吸取教训,啥圣人不圣人的,做人先得对得起自己良心。” “孙将军说的有理。”花雷道。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说,进了琅州,到了茴县。 城外,孙虎抹了把脸,呵呵笑道:“我也急着回去看媳妇儿呢,不送你们到家了。花云,有事儿就给兄弟们来信儿。” 这是早说定的,以后花云家的事就是他们自家的事。 “行,不跟你客气,有事儿一定找你们。你快回吧。” “用不了两天我就到家了,还能过灯节。我走了。” 孙虎打马离去。 三人转身进了茴县,要从另一边出去才能到家。天正黄昏,大片晚霞铺在天边,预示着明天是个好天气。 “要不要买些东西?” “不用了,京里还要送来呢,不耽搁了。” 风行偷偷问花云:“我这一身怎么样?” 花云无语瞧他眼,她是把花长念和万氏当成自家人,但这定位嘛…你整一副小女婿拜见老丈人丈母娘的紧张态度干啥? “你是国师。” 风行立即挺直了腰,看来他家花云并没有把便宜爹娘捧得太高啊。 废话,她堂堂猎杀大队第一大队长,无爹无娘在末世三十余年混得风生云起,跑到这边才一年功夫,能让一对普通的包子夫妇担当自己爹娘的角色? 花长念和万氏时至今日在花云心里的定位顶多算个自己人,还是没有战力需要保护的那种。 要风行放下身段去巴结讨好他们,花云第一个看不下去。 风行琢磨开了,自己得弄个什么模样的出场呢?太高端了,怕吓着那家人。太普通了,不能彰显自己在花云心中的地位啊。 花雷归家心切,控着马儿飞跑在前头,很快出了茴县,几下便跑到花云种的一溜花墙旁,只看见灰白的树干,又长高了不少。顺着花墙又跑一段,已经看见被光秃秃的果树围起来的大院子,此刻,那院门正开着。 花雷湿了眼睛,一边加快马速,一边大喊。 “爹,娘,我们回来了。雨儿,冰儿,我们回来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别吓娘 万氏正被姜婶子扶着在院里溜达,肚子跟揣了球一般。忽然恍惚听见什么,万氏迷瞪了迷瞪。 “我,我怎么恍惚听着你哥在喊呢?” 花雨花冰在玩他们的新游戏,往墙边立着的一个胸前画了墨圈的稻草人身上砸石子,噗噗噗声不绝。 听万氏如此说,两人立即停了手,侧侧耳朵,丟了手里的石子往外跑。 “哎哟,真回来了?”万氏又惊又喜,张着两只胳膊也跟着过去。 姜婶子忙扶住她:“你可不能跑哇,慢着点儿,慢着点儿。” 花雷已经拐进了村子,离着自家门口近了更近了。 “哥,哥,你回来了!” 花雨花冰尖叫着往花雷跑去,吓得花雷出了一身冷汗,勒着马儿转了个圈子。 “胡闹,小心被马撞着,站到一边去。” 后头两人也跑了来。 花冰小脸乐开了花:“姐,大姐,你也回来了。我想你。” 花雨也跟着叫:“姐,我好想你,好想你。” 花雷下了马,咧着嘴大笑伸开胳膊,俩小的风一样从他身边窜过去了。 好尴尬,花雷揉了揉鼻子。 花云也想他们啊,跳下马伸开胳膊。 “姐——嘎?” “姐——啊?” 两小的生生在花云身前撑住了腿,惊诧仰头望着花云,眨眨眼,回头看眼花雷,再扭回头看花云,再眨眨眼。 这…好像不对呀。 这才小半年的功夫,他家大姐咋长了一头还多呢? 花云蹲下身,一边抱一个,稳稳站起来,问道:“我不在家,家里还好吧?” “啊,啊,”两人显然还没想明白,没听清花云说了什么,就啊啊了。 风行也下了马,牵着两匹马打量后头才跟出来的万氏。嗯,两眉势平,眼神温和,圆鼻头,上嘴唇并不薄,只一眼,风行便看出了万氏的性子,不要太好糊弄的那种。 “姐,你咋长这么高了?这是吃啥了?”花雨问。 “姐,你长得咋这么快?我啥时候能长跟你一样高啊?啊,模样也长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花冰说。 花雨立即鄙夷:“姐长高了,脸也大了,五官能不长开吗?笨啊。” 五官长开也就算了,脸,大了? 花云占着两只手呢,没法摸摸看。 花雷走了过来,虎着脸:“都下来,别累着你们大姐了。” 大妹才好点儿,身子还得补呢。风行跟他说过了,别看着大妹现在威风,内里可虚。 “不要,”花雨搂着花云脖子,小脑袋靠在花云肩上,得意道:“姐可喜欢搂着我。哥,你还舍得回来的?那啥公主呢?” “啥公主?” 花雨一个激灵,坏了,露馅儿了。 跟过来的万氏挺着大肚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狐疑。 花冰搂着花云另一边,难得露个大大笑脸:“哥说,他要好好读书考状元,给娘娶个公主儿媳妇,多风光。” 花雨附和:“娘喜欢啥样的?” 这瞎话扯的,风行暗道,这小姨子小小舅子也是有道行的啊。 万氏失笑:“想得美哩你们。娘才不要啥公主媳妇,咱家哪供奉得起。哎?云儿长了不老少啊。”万氏看看花云再看看花雷,哎哟一声:“你比你哥能长咧,娘得赶紧给你做衣裳去,家里衣裳都小了。还有你哥的,你说你们两个,过年也没得回来,不省心的。” 风行无语,这便宜丈母娘都没想过正常人类能长这么快的?真是…太好糊弄了。 咳咳两声,风行上前一步,跟花云站在了一起。 风行模样长得相当不错,俊逸风流,不然最后能被那群大小舅子大小姨子们默许站在花云身边?至少下一代不会丑啊。花云又不是绝色大美女,下一代的颜值水平必须靠父亲的基因提高啊。 模样长得好,让人下意识就少戒心。 万氏笑着问:“雷子,这位大兄弟是?” 风行脸立时绿了。 花雷到了家,不像在外边老绷着,见着家人那心早飞起来了,听了万氏的话,哈哈哈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花云也笑,放下花雨花冰,挽住了风行的胳膊:“娘,这是我…夫君。” 说男人好像有些太粗犷。 “夫君啊,夫君,呃,夫君?!” 万氏许是孕傻,念叨了几遍才觉得不对味儿,瞪大了眼:“瞎说啥呢?你才多大的人儿。把手放开,不许跟人家瞎胡闹。过来,过来,站到娘这边儿。” 对着风行没了好感,敌意满满,跟看人拐子没差了。 花雨花冰瞪着眼张着嘴,一副惊吓着的模样。 花雷喘匀了气,道:“娘,咱们回家再说。”看眼沉默微笑的姜婶子,笑道:“这是姜婶子吧?劳烦你照顾我娘了。” 姜婶子搓着手:“大少爷好,大小姐好。大少爷说哪里话,我们一家是下人,照顾主子是应该的。” 姜叔,姜婶子,还有他们的儿子姜大虎,正是郑达微买了伺候花长念家的一家人。郑达微跟花雷说过,花雨花冰的信里也提过。知道一家子为人老实本分,此时见了,花雷暗自点头,万氏脸色红润,精神头很好,这家人应该不错。 姜婶子便扶着万氏一边,花雷扶了另一边往家走,花云风行还有俩小跟在后头。 前头迎上一个小伙子,瞧着比花雷大个二三岁,正是姜大虎。 姜大虎浓眉大眼,穿着短袄,大冷的天还挽起半截袖子。 “大少爷?大小姐?” 万氏笑起来:“这叫的咋那不舒服。你叫花雷花云就是了,咱是乡户人家,说了多少次,哪那么生份的。” 姜大虎嘿嘿的笑:“这是规矩。” 花雷在皇宫见多了随时随地下跪的宫人,此时听着这种主子的称呼,倒没觉得不习惯。对他淡淡点了点头,虽然看着是老实的,但人心需日久,还是亲自观察一段时间好。 风行道:“把马牵进去栓好。” 那个理所当然啊。 姜大虎愣了愣,这位是谁啊? 万氏担忧的直瞅花云,这到底是谁啊?俩孩子别是在外头遭了什么事儿,被人赖上了? 花云郑重介绍:“这是咱家的大姑爷,把马牵后院去吧。” 哈? 万氏红了眼圈,侧身拉过花云的胳膊来。 “到底咋回事啊?你别吓娘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赶尽杀绝 花云只道了声“进屋说”,便和花雷搀着万氏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只见与走时并无太大不一样,只是院子里栽种的花草只剩枯黄的枝子,带着冬日的萧索。鸡叫声,兔子蹦跶声,还有后院传来的牛马的踢踏甩尾声,还有羊圈里咩咩的叫声,让花云从里到外的通爽。 哪里都没有家好啊。 看到墙边立着的稻草人,周边地上散落的小石子,花云笑问花雨花冰:“你俩这是练准头练暗器呢?” 两人立时扬起小脸,得意道:“等练好了,看他们…” 后头的话没说,花云却觉出不对劲儿,那小脸上的恨意可不是虚的。 家里出事了? 直到进了屋里,万氏坐在圈椅上,背后塞了枕头,几人也落了座。 姜婶子小声道:“我先去喊老爷回来,就准备饭。” 万氏点头:“去吧。” 姜婶子出了屋,花云淡淡问:“爹呢?” 这个时候可没有农活能忙,正是农人最闲的时候。 “爹去巡查了。”花雨嘟了嘴。 巡查什么?就是乡下种地的,有什么好巡查的? 花雷沉下脸:“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万氏急道:“先别说家里了,这这这,这位…那啥,你俩先跟娘说说,这是咋回事?” 花雨花冰也伸长了脖子,异口同声道:“姐,咋回事儿啊?” 花雷也看花云,这事他不好解释的。 花云道:“等爹回来一起说,不是坏事总是了。”顿了顿,问道:“怎么不见舅舅一家人?” 万氏脸色很纠结:“你二舅陪着你爹在外头呢,一会儿就来了。你姥爷…病了,在家里养着呢。哦,蔡花过门了,枣花也嫁出去了。你姥姥身子也不舒坦,你舅母婆媳俩儿在家里伺候呢。” 花雨快嘴道:“姥爷不是病了,是伤了,摔石头上腿坏了,下不了床。” 万氏嗔道:“雨儿。” 花冰板着小脸:“娘有啥好瞒的,村里都知道,姐和哥早晚也得知道。” 花云想了想:“万老大又来闹了?不是让他们不能进村的?村长没来帮着咱?”那她就要好好去说道说道。 除了万老大家,还有花家那群有嫌疑。不过花长祖做了官,不敢闹出伤人的事来。万老大不一样了,万姥爷再伤着,也能说是自己家事。 “没,不是,那个…” 万氏支支吾吾,花云看向花雨:“雨儿说。” 花雨气愤道:“可不就是那家不要脸的。姐,我跟你说,真是,太下作太没脸没皮了。” “雨儿啊,你慢点儿说,不是,你哥你姐才回来,还饿着呢吧?先给你姐倒杯水。” 热水是现成的,花冰蹦了起来,拿了几个大碗,一边道“二姐你说着”,一边翻了芝麻花生红糖磨的面倒小半碗,拿热水冲了,取了调羹搅搅,端给三人,万氏也有一碗。 风行感动,小小舅子还是很贴心嘛。 人家花冰只是礼貌好不好,不就是一碗糊糊嘛。 “那家作死的偷着来的。三十那天,家家忙着做菜贴对联呢,没几个出门的,就被他们摸进了二舅家。咱说好的一起过年,二舅一家都在咱这,姥姥姥爷说他们先在那边贴对联,就撞上了。” “后来,是吵吵起来了,隔壁听到动静,才到咱家来报信儿。赶过去看,他家两口子带着三个儿子,五个人人人怀里抱着东西,不是粮食就是棉被,正往外跑呢。都快到村边了,姥爷姥姥在后头追。” “看见我们来,他们慌了。姥爷趁机抓住万老大胳膊要把他抱着的那只羊抢回来,万老大狠狠推开姥爷,旁边正巧空地堆着一堆石头,是别人家要起屋的,姥爷摔上头了。” “村里人围上去一顿揍,没便宜了他们。董叔给姥爷看了,骨头没断,但裂了缝儿,姥爷年纪大了,得养上几个月。姥姥拉扯着也被推倒了,倒是没伤着,就是气得喘不上气,董叔给抓了药正喝着呢。” 花云怒:“就把他们放了?” 花雨忽然住了嘴,别开了脸。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儿?” 万氏在一边气道:“还是这个小姑奶奶,厉害得她,一个没看见,她拎着咱家别大门的木栓子去的。好家伙,冲着人脑袋就抡啊,一棍子下去全是血。” 花云惊了下,那木栓子可是有成年男人胳膊粗的,别打死人了吧。 花雨吐了吐舌:“我力气才多大,当时气急了,那万老大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他自己爹娘也就罢了,还骂我爹娘?看我不弄死他。” 竟然是万大舅被开了瓢? 花云郑重点头:“对。” “还对?”万氏气得白了花云一眼,拍着桌子,显然今天想起来还很生气。 “他一个混人,打就打了。可谁打他不行,偏偏用得着你?” 哎哟,花云一听这话,便知道当时情景估计万氏也气得够呛,不然怎么说万大舅被打了也就打了呢?上次万大舅一家差点儿把家里搬空,她也没说这话。 万氏恨铁不成钢:“你姐都够娘愁的了。好嘛,你能把你亲娘舅往死里打的。虽然说是断了亲,可说亲的时候,谁还想着这茬?哎哟哟,让你在外头憋着点儿憋着点儿,你把娘的话都忘到脑后头去了?” 花雨不屑撇嘴:“我召婿上门不行?我不嫁不行?” “你,你就气娘吧。”万氏再生气也舍不得打骂孩子,花雨一脸的有恃无恐。 花冰凑热闹:“嫁人干嘛啊,大姐二姐都留在家里,我养着。” 花雷不满,你养着?这是说我这个大哥没用? 风行眯了眼,小小舅子要拦着花云出嫁? 万氏嘭的拍了桌子,脸红眼睛圆,显见是真生气了。 “什么样的闺女才嫁不出去?啊?那得多丑的?有你这样扯姐姐后腿的?” 花云安慰道:“娘,冰儿就这样一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不就领了你大女婿回来了?” 万氏心那个堵啊,她是愁嫁不出闺女去,可闺女也不用这么贴心这么早就领了男人回来吧?还是个“老”男人。 花冰冷嗖嗖看了风行眼:“就是啊娘,你先给大姐掌掌眼,不合适咱再换。” 风行:“...” 就知道所有名为“小舅子”的生物,都是让人讨厌到该赶尽杀绝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被欺负 万氏又是一拍桌子,怒容满面:“还说!瞧你干的好事儿!” “冰儿干吗了?” 瞧着怎么更生气了? “这姐弟俩!雨儿这边给人开了瓢,冰儿更是无法无天,竟是拿了斧头去,按着万福东的腿砍,两条腿都砍断了!” 花云默了默,要说花冰劈腿粗的柴力道还小点儿,但断个腿骨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冰儿心里有谱,上次我只是断了万福来万福全的腿,让万福东逃了去。这次就给补上了。咦?”花云算了算日子:“那两人养好腿才多久,又跑来作了?这是算准了我不在家吧?” 上次花云送花雷去蒙阳书院,万大舅一家趁机来花长念家吃喝抢夺,正巧被回来的花云碰个正着。花云打万大舅两个大儿子用了巧劲儿,让他们回到家半夜里才发现骨头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好了才半年又不安分了。这次是确定了花云不会忽然回来,想着没人能修理他们? “那是他们活该,还敢来。我走时也特别嘱托了雨儿冰儿,有人欺负咱家就往死里打,不就点儿小伤,娘有什么好气的?” “娘还能为什么气?”万氏郁闷不已:“还不是怕以后你们说亲人家拿这个来说事,冰儿对表哥下那么狠手,娘不是怕没人家敢把闺女嫁到咱家来吗。唉——” 人家不得瞎猜花冰是不是家暴啊? 深深叹了声,万氏忽然问花雷:“雷子没在外头惹祸吧?现在也就你在外头显得好说话,赶紧给娘娶个贤惠媳妇儿来,有大嫂操心,娘才不管你们了。” 这得为他们仨的婚事多犯愁啊,都撒手不管了,那么心灰意冷呢。 花雷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弟弟妹妹能不能娶亲嫁人,全看自己了? 花云问万氏:“就因为雨儿冰儿打了他们,就放过他们了?” 万氏白她:“那只是打吗?年三十的,都见了血了。”说完,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喘了口长气:“反正东西都抢回来了,人也打了,便是曹氏和那俩大的,也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放了就放了。以后再来闹,就拉去见官。” 哎哟?怎么出门一趟,万氏变得这么果断狠心了? 万氏也是气狠了,曹氏那张嘴真不是东西。原本还惦记点儿骨肉情的,可万姥爷被推倒,万姥姥气得差点儿上不来气,万氏对万大舅一家只余恨了。偏曹氏嘴巴不干不净,诅咒万氏肚里那个生不下来,还骂花雷花云死在外头,花雨花冰长不大。 万氏能不恨毒了她?恨得她赤红了眼,顾不得大肚子上前揪着曹氏头发,啪啪啪扇了十几个大巴掌,她自己的手都扇肿了。可见万氏有多恨。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拼了自己的命不要都要生下肚里这个,更遑论四个大的她更是看得比命都重。 曹氏这一骂,俩家便切切实实成了仇。万氏此时才说,下次再来直接送官。 要是这次送官,她怕花雨花冰被传的不像话,影响以后说亲。早打定主意,再有下次,把俩孩子关家里,自己拎着菜刀砍人。 花雷默默的听,心道原来之前万大舅家就来闹过一回啊,怎么没人跟自己说的?恩,等明天他再跟花冰好好盘问盘问,家里到底还瞒了他啥。 花云见万氏终于有点儿狠心的模样,不由欣慰,想想又觉得不对:“那爹去巡查什么?万老大家便是不死心,小儿子才断了腿,也不会立即再来闹吧?” 万氏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花雨花冰也磨起了后槽牙。 这是发生比万大舅家更糟心的事儿了? 正在此时,哐哐哐的脚步声从大门外传来。 原来是花长念跑着回了来,后头紧跟着万二舅,还有一个中年汉子,应该是姜叔。远远的,姜婶子累得吁吁小跑跟着。 花雷迎了上去:“爹,我回来了。” “啊,啊,”花长念极为高兴,拍着花雷的肩膀:“雷子长高了。麻烦你先生了,咋过年还赖在人家家的,等你回书院给先生带节礼,咱不能白吃白喝人家。半大小子的,这半年得吃人家多少银子啊,咱把钱补上。” 花雷:“...大妹早给了我银子,没有花费着先生的。” 花长念正色:“那也得给,人家先生费的是心血,心血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来的。” “...爹说的对。” 风行冷眼瞧着,这也是个好糊弄的。只要自己哄一哄,还怕娶不了媳妇儿?有麻烦的还是小舅子啊。 花云喊了声“爹”。 花长念猛的看向花云,要说高兴吧是挺高兴,要说激动吧也挺激动,眼眶子嘴唇都哆嗦着,放在花雷肩膀上的手也抖起来了。 “云,云,云云云…” 花云皱眉,还不到半年呢,怎么整的跟分开了一辈子似的? 叹了声,花云柔声道:“爹,有人欺负你了?” 看那委屈的小模样,一定是被欺负了。 啪啪啪,花云声音刚落地,花长念大眼里眼珠子噼里啪啦往地上砸。 惊得花云,一个炸毛:“谁欺负了你?我去找他!” “爹,爹…对不住你…” 一语未完,眼泪更是哗啦呼啦掉个不停。 风行看得目瞪口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现场应该这样翻译—— “娃啊,娘回来了。” “娘哇,我被人欺负了,欺负老惨了。呜呜呜,娘给我报仇啊,娘给我雪恨啊,娘给我——” 风行甩甩脑袋,原来老婆大人喜欢这调调的?早知道当年他多哭几场,是不是就没那么考验了? 屁!想得美!要是风行哭一次,花云能立马甩都不甩他的,那可是末世,末世!眼泪有个屁用! 边上万氏也捂着嘴哭了起来,又委屈又愤恨。花雨花冰握紧小拳头,后槽牙咬的隔着腮帮子都看出印儿来了。 花雷怒:“谁欺负咱家了?哥找他算账去。弄不死他!” 风行心道:弄不死他,老婆的口头禅这三个倒是学的十成十。 姜婶子奔过来,气都没喘匀急的不行:“夫人,你可不能再伤心了。才气了一场,喝着保胎药呢。顾老可是说了,不能再动胎气。” 第二百七十七章 黑狗血 动胎气? 花云脸一凝:“不许哭。” 万氏顿时噎了下,不敢哭了。 花云对着花长念点头:“说。” 花长念不自觉直了腰,眼泪咻的收住了。 风行脸色肃穆,心里笑坏了。 他家花云妥妥的大家长啊。 花长念说不出的憋屈愤慨:“云儿,爹窝囊啊,没护住你奶。” 哈?一个被埋了三十来年的人了,要怎么护? 花云有些懵:“去纸扎铺子买几个纸人家丁护院丫鬟婆子的烧给亲奶去?” 花长念眼泪又啪叽掉了,摇摇头:“不是那个,你亲奶的坟被人泼了血,坟前的松树也被拔了。” 啊?泼血? 饶是花云不懂这个世界的风俗,也知道往人家坟头上泼血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回事?” 花雷阴沉着脸,往祖坟泼血,那可是大仇。若他想的不错,那血… “是狗血。”花雨气愤道:“还是黑狗血。” 嘭—— 花雷砸了桌子,黑狗血,那是干什么用的?驱鬼!除阴气!坟地里除了阴气还有什么?先人英魂! 这是要坏他家祖坟风水,让他家亲奶地下不宁后世代代倒霉呢! “谁干的?”花雷开口,伴着磨牙声。 乡下人家再不对付,也没听过哪家丧尽天良去别人祖坟泼黑狗血的。这已经不是邻里纠纷,而是犯了律法了,更是遭人忌讳。 哪家缺德的做出这种事儿? 花雷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相信他们有那么大胆子。 花长念摇头,万氏也踟躇。 花雨冷笑:“除了那家,还能有谁?” 花冰却肃着小脸皱着小眉头摇头:“但没有证据。” 花雨气呼呼瞪他一眼:“还用得着证据?” 花冰做出苦恼的样子:“没证据就不能告官啊。” “哼。”花雨仿佛是气恼没证据支持自己的推测,又仿佛是气恼花冰跟她作对没有附和她。 花雷揉了揉脑袋:“好了,雨儿快些说。” 他是不指望花长念和万氏能说出什么的,又对花长念身后道:“二舅,你先坐,等会儿我们随你去看姥姥姥爷舅母。” 姜叔立即道:“我去屋外给婆娘帮忙去,大少爷有事喊一声。” “好的,姜叔。” 万二舅一边坐了,花雨噼里啪啦讲了来。 “咱亲奶坟头出了事,咱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天。大过年的,哪有人去上坟的。是前两天,村里几个男娃子调皮,跑到山上去玩,远远看见亲奶坟头不对劲儿。” “亲奶坟前院子铺了石砖的,灰白的大石头,青色的石碑,青石围起来的屋。咱又经常去清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几个娃子也经常去那边山头玩,眼熟了的。结果那天远远瞧着一片的黑,他们回家跟大人说了。家里大人觉得可能出了啥事,跟咱爹说,咱们去了一看,结果——不知哪个丧尽天良的在咱亲奶坟头泼了一大片的血,咱爹说是狗血。” “这种缺德的大事,村里哪能容?村长便喊了人四周围的找,那血都干透了,还不知道被泼了多久了。坟前一颗小松树被拔了,爹说看那坑里的土,被拔了好几天了。” “后来,先是在附近沟子里找到一只死黑狗,被放干了血,天冷还没臭,村长说死了得有七八天了。” 七八天?花雷心里一盘算,今个儿才十一,难不成不是三十就是初一?他们日夜不停赶路,生生只用了十天从京城赶回来。跟六百里加急也差不多了。 花雨顿了顿:“我猜着,会不会是三十那天,村里人都跑来围堵万老大,要是有人往东边山头去,也没人能瞧见。” 花雷道:“要真是冲着破咱家风水来的,指不准就是大正午阳气最足的时候。” 阳气足,阴气弱,黑狗血破阴气,要真冲着破风水去的,八成是那个时候。难道那人还跟万大舅家勾结的?应该不会,想来是巧了。万大舅家难缠又没骨气,跟这样的人勾结,不是擎等着被出卖吗? “那你怎么猜着是那家干的?” 花雨冷笑:“后来,有人在去县城的路边看见扔着一颗小松树,就是从咱家祖坟里拔的。” 花雷心里一动:“那家人回来了?” 这次说的“那家人”,是指花老头家除了花长光一房的别人。 “可不是。年节前耀武扬威回来的,一个个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还打扮的跟花婆子似来专门从咱家大门前走。这是自以为成了官宦人家,跟咱这些泥巴腿子来显摆来了。哼,不怕把她们腰给闪了。” 肯定是李氏带着儿媳妇来炫耀示威的,不过这里头一定没有已经分出来的张氏,秀才的女儿秀才娘子方氏应当也不屑于做这种事。那就是梁氏和王氏了。 花云问:“跟她们吵起来过?” “能不吵吗?”花雨恨恨:“那个老太婆,不要脸,那次咱娘出门正碰着她,老嘴不干不净把咱娘说哭了。我和冰儿在学堂,正好三两哥来咱家,把她骂的落荒而逃,以后就没再来。” “这是旧怨未消,又添新仇呀。” “本来就是要命的过节,添多少也一样,她恨不得咱家死干净,咱家也巴不得她下地狱。” 花云点头,花雨说得很对。 风行暗道,小姨子性子泼辣嘴巴也毒得很呀,不过比起以前那个毒藤美人还差的远。再看沉着脸的花雷,气咻咻的花雨,板着小脸的花冰,总感觉是末世里那三人的幼年版呢?难怪老婆大人来了这里就不走了。 花雨骂了两句,继续说:“咱家也没多想。他们回来没几天,过了初一就走了。” 眼珠子转了转,花雨接着道:“怎么说怀疑他家呢。这次走,花顺风和葛氏俩口子也跟着一起走了。花香儿说,是葛氏去求的李氏呢,事先没跟花香儿爹娘说过。” 哦?花雷问:“你是觉得这跟葛氏有关?” “那个葛氏,”花雨满是不屑瞧不起:“之前她没嫁过去不是跟咱撞上一回吗?那时候就看出她是个自己没本事还好眼红别人的贪图享受的败家女人。花香儿之前就说了,她爹闹分家时,葛氏不乐意,嫌公婆没眼力,不说巴着花长祖,还傻子似的分了家,让她过不上官家少奶奶的好日子。哼,竟是贼心不死打了咱家的主意。” 第二百七十七章 黑狗血 动胎气? 花云脸一凝:“不许哭。” 万氏顿时噎了下,不敢哭了。 花云对着花长念点头:“说。” 花长念不自觉直了腰,眼泪咻的收住了。 风行脸色肃穆,心里笑坏了。 他家花云妥妥的大家长啊。 花长念说不出的憋屈愤慨:“云儿,爹窝囊啊,没护住你奶。” 哈?一个被埋了三十来年的人了,要怎么护? 花云有些懵:“去纸扎铺子买几个纸人家丁护院丫鬟婆子的烧给亲奶去?” 花长念眼泪又啪叽掉了,摇摇头:“不是那个,你亲奶的坟被人泼了血,坟前的松树也被拔了。” 啊?泼血? 饶是花云不懂这个世界的风俗,也知道往人家坟头上泼血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回事?” 花雷阴沉着脸,往祖坟泼血,那可是大仇。若他想的不错,那血… “是狗血。”花雨气愤道:“还是黑狗血。” 嘭—— 花雷砸了桌子,黑狗血,那是干什么用的?驱鬼!除阴气!坟地里除了阴气还有什么?先人英魂! 这是要坏他家祖坟风水,让他家亲奶地下不宁后世代代倒霉呢! “谁干的?”花雷开口,伴着磨牙声。 乡下人家再不对付,也没听过哪家丧尽天良去别人祖坟泼黑狗血的。这已经不是邻里纠纷,而是犯了律法了,更是遭人忌讳。 哪家缺德的做出这种事儿? 花雷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相信他们有那么大胆子。 花长念摇头,万氏也踟躇。 花雨冷笑:“除了那家,还能有谁?” 花冰却肃着小脸皱着小眉头摇头:“但没有证据。” 花雨气呼呼瞪他一眼:“还用得着证据?” 花冰做出苦恼的样子:“没证据就不能告官啊。” “哼。”花雨仿佛是气恼没证据支持自己的推测,又仿佛是气恼花冰跟她作对没有附和她。 花雷揉了揉脑袋:“好了,雨儿快些说。” 他是不指望花长念和万氏能说出什么的,又对花长念身后道:“二舅,你先坐,等会儿我们随你去看姥姥姥爷舅母。” 姜叔立即道:“我去屋外给婆娘帮忙去,大少爷有事喊一声。” “好的,姜叔。” 万二舅一边坐了,花雨噼里啪啦讲了来。 “咱亲奶坟头出了事,咱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天。大过年的,哪有人去上坟的。是前两天,村里几个男娃子调皮,跑到山上去玩,远远看见亲奶坟头不对劲儿。” “亲奶坟前院子铺了石砖的,灰白的大石头,青色的石碑,青石围起来的屋。咱又经常去清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几个娃子也经常去那边山头玩,眼熟了的。结果那天远远瞧着一片的黑,他们回家跟大人说了。家里大人觉得可能出了啥事,跟咱爹说,咱们去了一看,结果——不知哪个丧尽天良的在咱亲奶坟头泼了一大片的血,咱爹说是狗血。” “这种缺德的大事,村里哪能容?村长便喊了人四周围的找,那血都干透了,还不知道被泼了多久了。坟前一颗小松树被拔了,爹说看那坑里的土,被拔了好几天了。” “后来,先是在附近沟子里找到一只死黑狗,被放干了血,天冷还没臭,村长说死了得有七八天了。” 七八天?花雷心里一盘算,今个儿才十一,难不成不是三十就是初一?他们日夜不停赶路,生生只用了十天从京城赶回来。跟六百里加急也差不多了。 花雨顿了顿:“我猜着,会不会是三十那天,村里人都跑来围堵万老大,要是有人往东边山头去,也没人能瞧见。” 花雷道:“要真是冲着破咱家风水来的,指不准就是大正午阳气最足的时候。” 阳气足,阴气弱,黑狗血破阴气,要真冲着破风水去的,八成是那个时候。难道那人还跟万大舅家勾结的?应该不会,想来是巧了。万大舅家难缠又没骨气,跟这样的人勾结,不是擎等着被出卖吗? “那你怎么猜着是那家干的?” 花雨冷笑:“后来,有人在去县城的路边看见扔着一颗小松树,就是从咱家祖坟里拔的。” 花雷心里一动:“那家人回来了?” 这次说的“那家人”,是指花老头家除了花长光一房的别人。 “可不是。年节前耀武扬威回来的,一个个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还打扮的跟花婆子似来专门从咱家大门前走。这是自以为成了官宦人家,跟咱这些泥巴腿子来显摆来了。哼,不怕把她们腰给闪了。” 肯定是李氏带着儿媳妇来炫耀示威的,不过这里头一定没有已经分出来的张氏,秀才的女儿秀才娘子方氏应当也不屑于做这种事。那就是梁氏和王氏了。 花云问:“跟她们吵起来过?” “能不吵吗?”花雨恨恨:“那个老太婆,不要脸,那次咱娘出门正碰着她,老嘴不干不净把咱娘说哭了。我和冰儿在学堂,正好三两哥来咱家,把她骂的落荒而逃,以后就没再来。” “这是旧怨未消,又添新仇呀。” “本来就是要命的过节,添多少也一样,她恨不得咱家死干净,咱家也巴不得她下地狱。” 花云点头,花雨说得很对。 风行暗道,小姨子性子泼辣嘴巴也毒得很呀,不过比起以前那个毒藤美人还差的远。再看沉着脸的花雷,气咻咻的花雨,板着小脸的花冰,总感觉是末世里那三人的幼年版呢?难怪老婆大人来了这里就不走了。 花雨骂了两句,继续说:“咱家也没多想。他们回来没几天,过了初一就走了。” 眼珠子转了转,花雨接着道:“怎么说怀疑他家呢。这次走,花顺风和葛氏俩口子也跟着一起走了。花香儿说,是葛氏去求的李氏呢,事先没跟花香儿爹娘说过。” 哦?花雷问:“你是觉得这跟葛氏有关?” “那个葛氏,”花雨满是不屑瞧不起:“之前她没嫁过去不是跟咱撞上一回吗?那时候就看出她是个自己没本事还好眼红别人的贪图享受的败家女人。花香儿之前就说了,她爹闹分家时,葛氏不乐意,嫌公婆没眼力,不说巴着花长祖,还傻子似的分了家,让她过不上官家少奶奶的好日子。哼,竟是贼心不死打了咱家的主意。” 第二百七十八章 爱做梦 桌上的陶壶里装着冷掉的白开水,花雨倒了一大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掉,小手一抹嘴巴,眼睛晶晶亮,显然还没浇掉火气。 万氏拦不及,心疼道:“说你多少次了,女孩子家不能喝凉水,这多冷的天啊。” 花雨又擦了下嘴:“我火气大。” 万氏无奈摇头。 “冰儿,你接着说,我歇会儿。” 花雨说话快,嘟嘟嘟一长串让人耳朵歇不来。花冰说话有些慢,但格外的吐字清晰完整。 “我和二姐是这样想的。当初花长祖捐官,花长光闹着分家,没给他掏一文钱的。花长光那种全天下都欠他都得养着他的睚眦必报的性子,早把花长光家全记恨了。这是有根据的,那几房人光鲜亮丽的回来,可没给花长光家带一份年礼的,说俸禄少啥的。可见,是真恨上了。” 花云点头,有道理。当初花长祖中了秀才,第一件事就是来花长念这里示威,可见其人肚量之小,报复心之强。花长光没给他银子奉养他,绝对会被他记恨。 所以—— “那花顺风和葛氏竟能随着花长祖去任上,里面有猫腻啊。花长祖早记恨咱家,如果说是葛氏和花顺风坏了咱家祖坟风水,是向花长祖投诚表忠心,那他们俩口子能跟着去就解释的通了。” 花云点头,分析的很对。 花冰舔舔嘴唇,又道:“而且,真要是他们做的,花长祖也必须带他们走。不然如不了他们的愿,他们再倒打一耙,说是他支使的,花长祖可就麻烦了,要吃官司的。” 说的很对,这些花冰应该早跟花长念万氏讲过,两口子只是气愤并不吃惊。 “缺德带冒烟的。” “可惜,他们早早溜了,而且一定不会承认。咱们也没找着啥线索。”花冰小大人般叹了声。 花雷便问:“事情闹出来,花长光家有没有说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花冰摇头。 花雨哼道:“花香儿倒是来过,我看他家也是有怀疑的,但好像也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的。她说,是葛氏闹腾着要跟花长祖走的,那天那几房要走了,她爹娘才知道儿子媳妇也要跟着去。之前完全不知情,还把花顺风打了一顿。可惜,大扫帚都打断了,也没拦住人家。” 花冰认真点头:“这是真的,那天我和二姐去听了,打的真热闹。” 花雷想想道:“看来花长光是********想跟花长祖撇干净,偏花顺风坑他老子,非得往上凑。” 花雨道:“都是葛氏挑唆的。娶了媳妇忘了娘。”说完还狠狠瞪了花雷和花冰。 花雷肚里喊冤枉,花冰一脸的莫名其妙。 “看来花长光家是真的不知道啊。”花云摸了摸下巴:“这倒不好去拆他家的房。” 花长念愣了愣,忙道:“不能去,肯定跟他家没关系啊。” “爹就知道?” 万氏解释道:“他家不敢。坏人家祖宅风水可是最缺德的,要不你们谁听过谁敢做这事儿的?这种事儿一旦被揭出来可要被赶出村的。还得除族。他家哪敢?” 所以说,敢做这事儿就得打定主意再不回村,比如…花家那几房,再比如…葛氏。 “难道花长光不要花顺风了?” “难说。”花雨耸了耸肩:“董叔去他家给开药方子来着,平肝火的,花长光正月里没出门,听着嘴都烂了。” 这得多大的气。可不得气嘛,要这事真是花顺风两口子做的,他们就擎等着除族离村吧。人离乡贱,他们又无一技之长,又没银子,这是生生一条绝路在等着他们啊。 万氏叹息:“别看花顺风小时候也欺负你们,他就是脾气暴了些,可他脑子没那几个小的活,也没他们坏心思多。” 万氏说的“小的”,是说花长宗花长耀的儿子。相比他们几个满肚子坏水,花长光三个儿子还算“正直”的。 “那个葛氏,不是安分过日子的人。人都好享受,谁不愿意过富贵日子?村里人谁看不出来啊,别看她整天笑哈哈的,可对公婆分家没跟着花长祖很大怨念。可她嫁给的是花顺风,当官的又不是她公公,她还妄想个啥?要真是她弄的这事儿,以后村里他们小两口是别想回了,张氏也不是好糊弄的,她还会要这个心毒手毒的儿媳妇?唉,看着挺齐整的孩子,怎么就不踏踏实实过日子呢。” 花雨眼珠子一转,咯咯笑:“娘,你当谁家闺女都跟我和姐似的明是非懂道理呢。” “这孩子,”万氏笑了,有这样给自己长脸的吗? 花长念也笑了笑,跟花雷和花云道:“爹娘商量着,等过了灯节,找个香火旺的道观庙宇啥的,咱问问人家得道高僧真人,咋把咱家风水恢复过来。该念经的念经,该做道场的做道场,可不能因为这坏了你们的前程。” 祖坟被泼了黑狗血,子孙后代永出不了头。 花长念忧心忡忡:“昨个儿爹走着走着就摔了一跤,可不就是风水坏了的缘由。” 花云无语,看你眼下那俩大眼袋,肯定是你心神恍惚没留意脚下才摔的。乡间小路坑坑洼洼的,一个不留情就能崴一脚。 花长念又道:“你们娘眼瞅着要生了,万一…还是得赶紧请高人来。” 高人? 花云看了眼风行。 风行得意,这大华还有比自己还高的高人? 花雷也往风行看。 “那爹,你在外头巡视啥呢?”花雷眯着眼问,大家都知道肯定跟那家撇不了关系了,人都走了,还能再出啥事儿? 花长念呆了呆:“这不是都是猜的吗,万一不是他家呢?爹得看着,别再出什么事儿。” 花雨花冰齐齐叹气,显然是对自己爹的天真很无奈。 花雷也叹了声:“爹,你还是…”爱做梦呐。 花长念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还很认真的强调:“爹这是谨慎。” 花云嗤笑:“你这是心存幻想,别做梦了。” 还当花老头对你有屁个父子情分呢?要真有,这些天了,他有个屁动静传回来?葛氏投诚,他不可能不知道内情的。 这老头,早把花长念当外人了,亏得花长念还不死心。 第二百七十九章 岳父 这时,一直沉默坐在一边的万二舅忽然开了口。 “雷子,这位公子是…”万二舅很狐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风行很风度的微笑,冲他点点头。 花长念哎呀一声:“咋还有个人?这位小兄弟是…” 风行的笑僵了僵,我跟你不一个辈分。 敢情便宜老丈人进屋这么久都没看见自己的?这得多没心没肺? 忽然,万二舅指着风行的头发,惊慌道:“这这这,我我我,咋咋咋,瞧着像,像像像,国师呢?” “国师?” 嗖嗖嗖,屋里除了花云和花雷,仨大人俩孩子俱盯在风行…的头发上。 话说,国师大人传遍天下的那张画像,最惹人注目的不是近乎真人的绘画风格,而是头上那比和尚长不了多少的头发。 当然,现在风行的头发长长了,但也不足十厘米,在这刚留头的小子都比他的头发长,成年男子更是长发飘飘的年代,不要太扎眼。 万二舅有生之年见过的头发短的成年人,除了一两个和尚,真的只画像上的风行一个了。 尤其,传言国师能降雨,解了京郊的旱情,靠天吃饭的老百姓恨不得把他当龙王供起来。直到现在,那画像还在城门口贴着,路过的老百姓都会瞟一眼的。 国师保佑,风调雨顺。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花长念声音变了调:“国国国,国师?” 风行摆出春风般的微笑,一副高人模样。 花云白了他眼,淡淡道:“爹,这是你大姑爷,我夫君。” “啊,啊?啊!”花长念一声尖叫差点儿掀破屋顶。 慌得外头的姜叔一家赶紧跑来瞧。 捅了捅耳朵,花云觉得这个爹还不如万氏那个娘镇定的。 “咋,咋,咋回事儿啊?” “这个嘛,说来话长。” “拣重要的说。”头次,花长念说话能这么干脆的。 花雷望着花云,你说。 花云组织了组织语言,开口:“我是天上神仙下凡,受了重伤要投胎,遇到亲奶放心不下你和娘,求我来护着咱家。娘刚巧怀了身孕,我就投在娘肚子里了。因为受伤太重,所以傻了十年,伤慢慢好了,我人也清明过来了。” 花雷眨巴眨巴眼,原来真跟亲奶有关啊。亲奶保佑哟。 “这是风行,也是神仙,原本就是我夫君。他从仙界找我来的,在京城被皇帝封了国师。我和哥跟着先生游学到京城,就碰见了,然后就把他带回来了。” 花雷默,大妹说的哪句真哪句假? 风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是最高境界啊。老婆大人厉害。 花长念:“啊…” 万氏:“啊…” 万二舅:“啊…” 花雨花冰姜叔一家:“啊…” “就是这样。”花云“解释”完,接着道:“正好,让他给咱家修复祖坟风水。” 花长念喏喏:“会不会太劳烦…国师大人了,这种小事,爹去找庙里…” 可见神仙在凡人心里地位有多高,祖坟被泼黑狗血,花长念一脸的生无可恋,可跟风行比,却变成了小事。 “岳父不用客气,几个法术便可解决。” 花云跟着道:“就是啊,爹不用跟你大姑爷客气。” 花长念嘴巴张了又张:“不,不是,那个,云儿啊,你,你,才多大啊…那个,那个,不着急吧?” 那声“岳父”,他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花云一笑,站了起来。 花长念眼睛跟着往上挪:“啊,啊,云儿长大了,啊?长了那么高呐?”再看看跟着站起来的花雷:“比雷子都高了?他娘,赶紧给云儿做衣裳。” 风行:“...” 当娘的万氏叹了声,这闺女急着出门子? 花长念才明白过来:“你,你是说,你长大了?能嫁人了?” 这话里有点儿不可思议的万念俱灭的感觉。 花云不知该怎么说,这具身子之前当然还是“儿童”,但现在嘛…风行早当了三年和尚,她不忍心一个“吃过肉”的大男人再素上三年。 而且她自己…咳咳。 只得道:“我碰到风行,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而且觉醒了体内仙力,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花云右手一挥,一团小旋风便钻了出来,在众人身边打着转儿掀起衣裳角儿飞出屋门不见了。左手手掌向上,几柄雪亮柳叶刀凝形飞舞片刻,接着突兀消失。 风行也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尖飞出一条小水龙在众人头顶转了一圈又钻回手心里。 看到没!我们俩可是天生一对! 除了花雷,众人都傻了。 “啊!做法事不用给银子了吧?”花雨明显没回过魂。 “唉,大姐要嫁人了。”花冰垂下脑袋,眼睛一酸。 花长念几人不知该说啥,哆嗦着手脚想下跪,可又觉得好像不对呀。 花云抱起花冰,揉着小家伙的脑袋,那一头柔顺浓密的小头发,手感真好。 “大姐嫁了人也是大姐啊,而且,姐又不往外嫁,就在咱家里。” 花冰立即抬起头,大眼睛蹭的瓦亮:“姐,你不走?” “不走。” “咱家招女婿上门?” “呃…差不多。” 花冰一下笑出来,透着腼腆欢喜:“那就好。我可放心了。” 风行看得那个眼疼,恍惚又看见那个冰块在笑:“队长才不嫁人,不就是个暖床的嘛。” 气死我了。 花雷一边笑道:“大妹和…风行是从仙界来的呢,不在咱家在哪儿呀?大妹不会走的。” 说完,希冀看向花云。 花云点头笑道:“自然不走。” 呼——,一家人才松了口气。 万氏拍着心口:“可把娘吓死了。” 花长念也憨憨的笑,自家有神仙啊,还怕风水坏了牵连孩子吗? 花雨转了转眼,问风行:“那个,国师——” “你可以喊我姐夫。”风行笑的可亲。 花雨不高兴了:“我姐还没嫁给你呢。” 花云道:“就喊姐夫吧,不然叫国师挺麻烦的。” 花雨才不满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喊了声“姐夫”。 风行那个舒畅啊,犹如三伏天喝了一盏冰镇酸梅汤。这声在末世就该喊的“姐夫”,终于在这个新的位面,从新任小姨子嘴里喊出来了。 他,终于正名了! 第二百八十章 外孙女婿 “姐夫,你这么厉害,那家人那么欺负咱家,你去摆平他们呗。” 哦,原来是当打手啊,风行笑眯眯点头,给岳家出力,理所应当嘛。 “当然,我去弄死他们。” 花雨花冰齐齐点了头,这确实是大姐的男人啊。 花云却道:“不用,那些人的事情我早有安排。等郑达微回来,就一次解决了他们。” 风行立即黑了脸:“有我在。” 花云好笑看他眼,瞎吃个什么醋劲儿。 “不用咱家人费心,这里不是咱们原来的地方,用用这里的规矩道理,还是挺有意思的。” 一听郑达微就不是“咱家人”啊,风行脸上才好看些。 万氏看在眼里,砰砰跳的心安稳了些。这国师大人看着很在意自家花云啊。 当下,一家人便随着万二舅去他家看望老人,一路向北,村里人瞧见,都热情招呼着回来了到家了云云,不过都是跟花雷说话,对花云嘛,村里人还是心里发憷的。也有人看见风行,脸上神色愣愣,显然是觉察到什么了。不过风行跟花云走的近,也没人来问。 到了北边万二舅家,才知道万氏说的是轻的。 万姥爷是骨裂没骨折,但比骨折也不差了。毕竟年岁大了,骨头难长。伤的那只腿一动就疼的受不了,因此万姥爷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想翻身都是喊万二舅来。 万姥姥比万姥爷情景好些,却也走不了几步路,好在能给万姥爷倒个水端个饭,许是对大儿子一家再次心灰,浑浊老眼没以前精神。 二舅母冯氏倒是瞧着气色很好,应是生活顺遂,娶了满意的儿媳妇闺女也嫁的好的缘故,常带笑模样。 还有已经梳了妇人发髻的蔡花。进门时正在厨房里,围着围兜在择菜,很勤快能干,脸上也是笑眯眯,显然跟万福山小日子过得甜蜜。 见花雷花云回来,二舅母喜得不行,她对俩孩子比对花长念万氏还感激的多,自家如今的好日子,算是兄妹俩提携起来的。 万姥爷万姥姥也高兴的不行,万姥爷一高兴伸了伸腿,哎哟哎哟又是一通叫。 风行看花云,见她点了点头,便上前,手掌抚过老人不敢动的那条腿。隔着厚厚的棉被,万姥爷觉得一阵凉丝丝却不冰的触感在自己伤腿上落下沉到骨头里,下一刻自己的腿竟然不疼了?! 万姥爷不相信,大睁着老眼,在被窝里头伸直又弯曲,弯曲又伸直,反复十几次,才回过神来。一掀被子跳下床,冲着风行就要跪。 “神仙呐——” 风行赶紧托住了,他当然值得这老人一跪,但还是别在娶妻路上平添风波了。 万氏纠结着道:“爹,娘,这是云儿的…未婚夫。” 不管上辈子,这辈子毕竟还没办婚礼呢。 接着又把花云那套说辞讲来,惊得万姥姥他们不行,还是要下跪:神仙呐。 又扶又搀半天,万姥姥对着花长念感慨:“还是亲家母疼亲儿呐,不是亲家母求了云儿托生到咱家护着你俩,就凭你俩这扶不起的木头性子,还不知早多久就被那老虔婆给磋磨死了。” 原先万氏瞒着爹娘以前的苦日子,但在村里住了那么久,东家长西家短的,万姥姥又有心,早把自己闺女过的什么日子打听的一清二楚。什么都知道了,恨不得睡前醒后求一遍观世音菩萨,收了那恶肚肠的老虔婆去。 混忘了,收人命该求阎王爷才是。 花长念和万氏红了眼。 万姥姥又道:“知道孩子护着你们,你们也该自己长长心,到底你们才是当爹娘的,该撑起门户的是你们才是。再立不起来,还要拖累孩子们一辈子的?便是未来的亲家也瞧不起你们,还不是牵连了孩子们被低看?” 花长念万氏一身冷汗,又愧又羞,连忙称是。 风行不要脸的凑上去:“姥姥放心,便是照顾岳父岳母一辈子也使得,只要花云愿意,我都听她的。” 万姥姥顿时乐得合不上嘴,想亲近吧,又不得不敬畏,但眼里那认同这个外孙女婿是真真的没假。想谦虚两句,让他别纵着花云,随即想到花云本来就是神仙,这话说着不妥啊。便只笑不说话。 花雷翻了个白眼,不要脸。 花雨也笑个不停,但明亮的眼睛里却是带着防备。 花冰木着脸,显然不是高兴的,三两哥可是说过的,越是花言巧语的男人越是不能信,那种人最会辜负女子了。 别人与万姥姥一般无二。 风行不动声色把众人表情皆收眼底,心里道,果然,缘分啊,花云这辈子的亲人都在这儿了,分明是三个孩子对她最上心。 说笑了会儿,万姥姥便道明天再去花长念家说话,让花雷花云赶紧回去休息。 一家人出来拐了个弯儿去董郎中家,正碰上他出来。 “哟,雷子花云真的回来了?我听见旁人说,正想去看看呢。” 说着,便将人让进了家,董娘子抱着闺女在给她喂烂烂的菜叶肉粥,两个儿子也在家,百看不厌的盯着妹妹殷红的小嘴巴巴巴。 “哎哟,真的回来了?赶紧坐。” 董娘子抱着闺女站起来,花雨上前,熟门熟路抱过小女娃,做了个鬼脸。小女娃咯咯咯笑起来,嫩白的小脸,红头绳扎着个朝天小辫,眉眼弯弯,特别可爱。 道了一番家常,花云对花雷点点头。 花雷便道:“叔,婶子,我们先回去,明天中午请你们来家里吃饭。”说着笑起来“算是给我和大妹补个年。” 董娘子哈哈笑:“一定去,叔和婶子还给你俩留着压岁钱呢。” 花雨抱着小女娃腻歪个没完,亲了又亲,看得董郎中二儿子董志远很不满。 “稀罕妹子回你家稀罕去,伯娘不是快生了嘛,抢我妹子干什么?” 花雨翻个白眼:“我就稀罕,怎样怎样,你来抢啊。” 气得董志远腮帮子鼓鼓,不是怕伤了妹妹,他早抢了。才多大的年纪,跟个小辣椒似的。真不讨人喜。 董志高笑笑,弟弟也是孩子心性,妹妹讨人稀罕不好吗?拍拍花雷的肩,目光很是热切:“我听到你去游学可羡慕得不得了,明天我去你家和你讨教功课,见识见识蒙阳书院的先生的高见。” 花雷微微一怔,淡淡道:“好。”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追究 回到家门口,暮色稀薄,就见一大一小俩人影在门口站着。 走进一看,原来是花顺水和花香儿。 花长念不由诧异,他们来做什么? 这两天,花香儿一见花雨便心虚,虽然偷着来解释一趟,祖坟的事儿,她家真的不知道。但两边心照不宣,十有八九便是花顺风和葛氏搞的鬼。 花雨不稀奇花香儿来找她,但花顺水…唔,上次是什么时候来过?想不起来了。 花顺水望着花云,见她突然长高这么些,也是吃惊。再看见那双跟以前一般无二的冷淡眸子,心里颤了颤。 上前一步喊了伯父伯娘,道:“你家祖坟的事儿,我家是真不知道谁动的手。” 花云眸子凉了凉,再看花顺水,目光就跟小凉刀子似的。 花顺水舔舔唇,忙补充道“我知道,你家是疑心我大哥两口子。便是我们自己…也有那个猜想的。” 花云目光缓了缓,所以呢? 花顺水又舔了舔嘴唇:“可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押着他俩来认罪。不过,这种事,我家一定容不得。只要证明是他俩做的,一定给你家一个交待。” 花长念万氏面面相觑,这么好说话这么主动? 花雷看了爹娘一眼,便知道,这话之前花长光家没提过的,这是听着大妹回来怕了? 沉声问:“这是你爹娘的意思?” 花顺水点头。 “那他们怎么不亲自来?”花雷轻嘲:“是觉得无所谓吧?” 花顺水怒,阴沉着脸,不过并没有发火,经过一年多的事情,他的暴躁性子也被打磨了不少。 花香儿扭着帕子,眼泪掉了下来,捂着嘴:“爹是想亲自来的,只是——,脸都烂了一半,实在没脸见人,才让二哥来的。” 烂了一半?花长念家吃惊,这么严重? 花香儿的话有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了,花长光又气又怕。 气得是莫非真是花顺风被葛氏唆使着做了这事儿?怕的是,万一真是他做的,一家人以后被除族出村该怎么活?便是他们不知情,但花顺风的命是别想保住了。 泼黑狗血,破人家祖坟风水,这种事他还真听过一件真的。后来,那泼血的那人被对方家里活活乱棍打死,家人也被赶走,还被夺了家财弥补人家的风水损失。官府一点儿不管的。 因此,花长光怕啊,万一长子被活活打死…怕了恨,恨了怕,心火肝火旺旺的烧,一开始嘴角起火泡,没半天上下嘴唇烧肿了,再半天,鼻子都膨起来了,火泡烧到脸颊上。 花香儿刺啦一声扯坏了帕子,恨恨道:“一定是葛氏干的。” 没人说话。知道她是想撇清花顺风。 花香儿为大哥怕,自己也委屈,眼泪巴巴望着万氏:“伯娘,我哥那人你也知道,他看着是脾气不好,可不是啥阴损的事都敢做的。是不是?” 万氏立即心软的不行,道:“顺风那孩子,是没那么不知分寸。” 花雨狠狠瞪了花香儿一眼,“就知道找我娘诉委屈。” 花香儿哭着道:“我说的也是实话啊。” 花云觉得很累,只想吃顿热乎饭,赶紧去睡觉。 便抬抬手道:“这事儿,我家是一定会追究到底的。真是他俩做的,我饶不了他们。” 花顺水花香儿脸色不好。 花云又道:“若是跟你们无关,我家也不会与你家为难。” 两人不语。 花雷冷笑:“但你们要是敢私下里做什么手脚,哼哼,赶走一家人,我家在村里还是有这个分量的。” 两人变了脸,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花云这个力大无比从不讲理的先不说,县老爷身边那个叫三两的可是三不五时就来花长念家,对着他家一家人一样亲,村长舍得得罪花长念家? 还有——花顺水瞟了眼沉默站着,比谁都高的风行一眼。他真是…? 两人告辞,一家子进了屋。 姜婶子已经做好了饭,摆满一大桌。看色闻香,便知姜婶子手艺不赖。 花冰闷闷道:“大姐回来才来说这话,还不是当我们好欺负?” 花云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等你和姐一样厉害了,他们就被你吓的屁滚尿流了。” 花冰笑了:“大姐,我什么时候跟你一样厉害啊?” 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花云心里默道,笑了笑:“明天,姐再教你一套拳。” 但比这里的人厉害,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花雨立即嚷嚷:“我也要,我也要。” “嗯。” 花雷也道:“我也学。” 花长念忽然问:“书院哪天开学啊?让你娘赶紧给你赶做衣裳。” 花雷含糊道:“等几天,先过了灯节再说。” 花长念万氏也没多想。 风行若有所思看向花雷,花雷侧过了脸。 一边吃,花雷一边嘱咐花长念:“明天中午咱家请客,二舅家当然来,董叔家,曾先生家,村长,顾老也请来吧?” 花长念不住点头:“那肯定,你娘肚子多亏了人家顾老照顾呢。你们不在家时,顾老也来了几次,可惜爹不会打猎,没给顾老吃到新鲜的野味。” “这有什么,”花云喝了口蛋花汤:“明天上午我和风行进山一趟,爹想吃什么?” 虽然风行是“神仙”,但想到他的大姑爷身份,花长念和万氏止不住的牙疼。 “啥都行,爹又不挑。你在外围看见啥弄啥,别往里头进,大冷天的,山里格外的冷。” 花云应了,又嘱咐:“把三两也一块叫来。” 万氏笑起来:“不叫他也该来了,这孩子一来啊,家里可热闹,娘就喜欢听他说话。说个啥都可乐。” 花云笑眯眯:“那把三两留咱家给你解闷?” 万氏板了脸:“瞎说,三两是郑大人的得力小厮呢,放到咱家是耽误了人家。我听说大户人家的下人走出去比九品官儿都得脸。” 想想郑达微的身份,花云说了声是:“可不嘛,九品官都没三两能让人给脸的。” “那就是,你可不许胡闹。” 风行微微冷了脸,又是郑达微。他倒是多的是手段哄万氏开心,可觉得没必要。花云分明没把俩便宜爹娘抬到多高去,他去巴结,不是丢花云的脸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天怒人怨 晚上睡觉,风行去了花雷花冰屋子。 花长念和万氏还是分开睡。姜叔一家三口住在后排屋子里。 原本给风行也是安排的后排屋,风行道省得烧炕,便主动去了花雷屋。那么大的炕,睡三人也不挤。 花长念躺在万氏炕头嘀咕:“看着倒是好相处。” 万氏叹气:“再想不到云儿来头这么大。人家是前世的夫君,还专门找来的,这门亲,咱还能不认的?云儿她自己早认了吧。” 花长念心里不是滋味,碎碎叨:“才多大的闺女,没过几天好日子就嫁人。我这心里总觉得亏了云儿。你看那个啥风行,看咱云儿那模样,眼里都冒绿光了。难不成他这就要云儿过门?” 万氏心里也不舒坦,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我瞧着人家挺好的,长的也好,说话也好,性子也好,又有本事。”说着一笑:“以前我就愁,咱家云儿太出色,谁都配不上。可好,想啥来啥,来了个配得上的。还是云儿自己喜欢的,这啊,是夙世姻缘。” 花长念撇了嘴,哪个当爹的面临往外嫁闺女,心里都不得劲儿。 “好了,看你那老脸拉得多长。孩子自己都同意了,你能做得了云儿的主?正经跟你说,云儿可是说了,成亲也在家里住着的。雷子也该说亲娶媳妇,云儿要嫁,家里屋子哪够?” 花长念寻思着:“你说再起房?” 万氏迟疑点头:“房子肯定要起。还得先跟云儿商量,他们是在这院里住,还是另起院子。人家可是国师,又不是倒插门,咱可不敢委屈了。” “那我寻思寻思再去找云儿商量。” “行了,赶紧回去睡吧,明个儿你先去买些菜来,再去接顾老和三两。” “成,你躺好了,我给你掖掖被子。” 给万氏肚子下垫好枕头,又给她整理了头发,掖好被子,花长念才端着灯回了隔壁。 万氏笑得温柔甜蜜,嫁给他爹,她这辈子知足了。 第二天,花长念套车进了县城,花雷去村里请曾先生一家,还有村长一家,让他们中午过来吃。想想又去了张来子家。 张猎头很是高兴,张来子娘端着花生瓜子给他吃。 “雷子,你是直接回来的?还是从书院回来的?” “啊?”花雷愣了愣:“直接回来的。” “哦,”张猎头很纠结:“来子不是拜了那扈队长当师傅嘛,倒是认真,平时不写个信也就罢了,过年也没回来。幸好还知道让人捎了消息来,说他师傅训练他呢。可可可——” 张来子娘一脸心疼接着道:“师傅严是好事,咱也不是溺爱孩子的人家,也没那条件。就是,就是那个,”说着不好意思起来:“来子这么大都没离过家里这么长时间呢,伯娘可想他。等你去书院,跟他说一声,能回来看看就回来看看,哪怕不能回来,写封信也行呀。” 张猎头磕磕旱烟袋笑:“咱又不嫌他的字狗爬。” 花雷笑了,一想,一定是扈队长怕张来子不稳重,跟家里一来二往的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真正的消息让家人担心,才一直扣着张来子不给回来,连书信也禁了。 现在倒无所谓了,他已经平安归来,该给书院去封信,请扈队长放了张来子回来,只要别提自己的事就好。 当下便应道:“张爷爷,伯娘放心,我回去就写封信,求求情,求扈队长让张来子探亲。这也太严了,咋不让回家呐。” “就是就是,雷子,麻烦你了啊。” “成,我先回,伯娘别做饭了,待会儿就去我家啊。” “好,等伯娘收拾收拾家里,就去给你娘帮忙。” 张来子有了好前程,张来子娘一改愁眉不展的忧郁模样,眼神比以前好了,人也带着笑模样,看着很可亲。 因万姥爷腿好了,万姥姥一高兴,身子骨也好起来。万二舅一家用了早饭便来了花长念家。 万福山原是住在仙客来,娶了蔡花后哪能带着她去住酒楼杂房的?便回了家住,****奔波村里县城两处,幸好离得近,也不耽误伙计。今日请了假也跟来。 冯氏笑他娶了新媳妇,可拴在家里了。一点也不吃儿媳妇的味儿,甚至因为万枣花紧跟着嫁出去,把蔡花当亲生闺女疼。什么活计都是她带着蔡花一起做。 蔡花是知恩懂报的,因此跟婆婆冯氏一日一日更融洽,从没闹过矛盾红过脸,让万二舅和冯氏感慨儿子眼光就是好,寻了这么好的媳妇儿。 万枣花也来了帮忙,拉着自己夫婿。一见花云眼泪汪汪,恨不得兜头抱住她。 花云虽然看着人哭不烦了,但也受不了这种肉麻的氛围,拉着风行上了山。 两人先去了祖坟那块,风行四下打量。 “行啊,地方也不大,我下阵雨得了。还是太平盛世好啊,死了还能住这么大的地,享后人祭祀。哪像咱那,死了能全尸烧成灰就是好下场。” 花云道:“你看着弄就好。动静别太大了,我不想惊得太多人。” 风行托着脸瞧她:“你是想留在这里过安生的小老百姓日子?” 花云白他眼指着山下大片地,道:“看到没,都是我的。有地有银子,想吃什么长不出来?咱家院子里还栽着菜呢,过几个月,能吃上新鲜小黄瓜了,这么好的日子给个皇帝也不换。” 风行拉着嘴角点着头,当然是了。对他们这些从动物植物都吃人,人却不能随便吃的末世来的人来讲,被圈在皇宫里整日吃着看不出原样的山珍海味,哪比得上在乡下光着脚丫子随便跑渴了地头掰根黄瓜饿了随手挖块红薯的逍遥自在日子好。 “挺好的,你想这样过我就陪你这样过。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也不让人描了我的画像贴遍全国了。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英明神武芝兰玉树过目不忘的,早晚让人认出来。就怕到时候安生日子过不了了。” “厚脸皮,”花云笑道:“所以,要请村长来呀。有些事,村长比谁都能做好。走吧,往里去看看小伙伴们。” 风行跟着走真是见识到了,这山里的野物都成精了吧,闻着花云的味儿远远就跑啊。 “你是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伤害了它们弱小的心灵?”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吃醋 说着话,就见一个洞里呼哧呼哧钻出来一个黑色身影,喘着白色的腥气往花云方向望了眼,迅速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风行:“...” 花云:“啊,它还没忘了我。” 风行手指变成黑点的黑熊,手指头颤颤:“连个畜生你都不放过?” “滚。”花云没好气踹了他脚:“乱想什么呢。之前,我有喝血的需求。家里养那几只鸡哪够我喝,鸡身上那味道又难闻。幸好有这大山,我闲来无事便来喝几口,倒也不要它们的命,跟活血库似的。就那只黑熊,被我喝了三次了,第一次还想反抗,被我打了顿。第二次就乖乖让我压,”说着笑了起来:“第三次还主动把脖子递上来。确实挺灵性的。” “哼,还给你压!还给你递脖子!我这就去宰了它。” 花云无奈,取笑他:“你也知道它是畜生,你跟个畜生吃什么醋?” 风行又哼哼几声,酸溜溜道:“还有那个姓郑的呢。你还想啃他脖子呢。” 花云真是服了:“我就是想喝他血,干吗说的那么暧昧?而且还是你说的,他血有感染能量。怎么,是跟我翻旧账?我还对不起你了?” 风行忙赔笑:“我就是气他惦记你。看那小子看你那眼神,绝对的喜欢你!真是不长眼!” 花云默,幽幽道:“我很差劲儿?” 风行幽怨:“你又跟我岔开话题,我说那小子竟敢喜欢你,我不舒服。” “切,说得我跟母夜叉似的,我又不丑,人也不错,怎么有人喜欢还错了?你再乱吃醋我生气了。” 风行赌气不说话。 花云好笑又好气,站在一块山石上摸他脑袋:“都在一起那么久了,生死都变得家常便饭,你还穿透位面追我而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懵懵懂懂,你还记恨上了,长进了你。” 风行摇着脑袋躲着她的手:“你也说他毛头小子,还敢惦记你,我去弄死他,你别拦着啊。” 说完就斜着眼看花云。 花云那个气,越活越倒退了。 “他就是个家里宠坏的孩子,眼高于顶,不过本性不错。他哪是喜欢我,不过是没见过我这样的稀罕罢了。又是叛逆的年岁,不服家里管,没做过好玩刺激的事,才——” 没错,郑达微在京中是闺秀梦中人,风流世家子,谁都要赞一声人中龙凤。便是在茴县做父母,也赢得一片清名。可这在花云眼里,着实是顺风顺水没有挫折也不够新鲜刺激的大孩子的平淡生活。 所以,突然发现有个人竟然活得格外的与众不同,郑达微不由自主被吸引。与其说是被花云吸引,不若说是被一种新的思维新的行事吸引。 风行却绿了脸:“好玩刺激?你带他干什么了?” 又吃醋了,难道是分开的三年让他醋功升级了? “没什么,说起来还跟花雷有关。” 当下,花云便将花雷在蒙阳书院受欺负,她带着郑达微夜探黄府的事情说来。 风行听了生闷气:“你当这里是咱那呢,还抱着他?他跟不上你,你就自己去嘛,非得…” “我要用他身份善后啊。之后黄家碍着他可不敢做手脚。不是挺好吗。” “好,好,”风行一想花云的怀里躺过别的男人,醋海翻腾:“你先去,他自己走过去不是一样能亮身份压人?” “好好好,”花云那个无奈:“我思虑不周好吧,别皱着个脸了,丑死了。” “我丑?我可是水系,谁丑水系也丑不了。” 风行自恋摸了把脸,虽然他不是小白脸,但身上皮肤十成十的水当当,五官又精致,他能丑了?见花云掐着腰瞪他,忙谄媚道:“还是老婆漂亮,老婆漂亮。” “你说你,越活越回去,跟个孩子吃什么醋。” 风行心里为郑达微默哀,不管他是因何被花云吸引的,他对花云可的确有爱慕之情,结果呢?人家只把他当孩子! 哎哟,他好心疼好…高兴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下次见面他要蔑视他无视他,还要仰天大笑。小样,让你惦记哥的女人。 “嘿,嘿嘿,嘿嘿嘿…” 花云看着傻了般所有心思写在脸上的男人,无奈摇头。 “走吧,我去拎只鹿就回。” 一只漂亮的鹿儿还未哀鸣出声,被凭空出现的金属圆球击在脑门上,死了。 一道利光一闪,花云伏在鹿儿脖子上,咕嘟咕嘟喝起来。 风行冷眼瞧着,等花云站起来,上前捏出一团水给她洗净嘴巴和沾了血迹的双手,啧啧:“这么大一头,你喝了不胀肚子?” “还好。” “现在是什么情形?必须要喝血吗?” 花云闭眼感受体内能量运行。一套淡红经络,无比熟悉,并无异常。另一套诡异的淡黑色,方才喝了那么多血,能量奔腾间透着异于往日的活泼和欢喜。 睁开眼,摇摇头:“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情绪波动一大,就必须要喝血才能压下心里那股躁动。后来,便是情绪没问题,也要喝血。你不知道,喝血还不算什么,我那脑子里,跟十万个丧尸叫嚣似的,喝血吃肉!到边关那会儿更厉害,我这眼睛啊,看什么都带红。还有这牙,这下头疼啊,好像几排尖牙往外钻。” 风行忙过来,扒拉开花云两边眼皮仔细看,又掀开花云嘴唇,手指头在牙床上按啊按。 “没事呀,没看到什么异常东西。之前给你疗伤,定时扫描也没发现什么呀。” 花云打掉他的手:“我估摸着应该是精神磁场的问题,看来丧尸王并不只是高阶丧尸,丧尸头领的那么简单,他们携带的病毒肯定有变异,你小叔没检查出来?” 花云面色有些古怪,风行小叔因为爱人的缘由,可称为全世界最了解丧尸的人。所有过他手的丧尸,别想一个细胞逃过他那双手的。 风行也想不明白:“可能你是特例吧,毕竟当时身处的是空间通道,那只丧尸王厉害,你也是少有的顶级高手。我小叔再厉害,也没有条件做这种实验。现在,你觉得如何?”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方 “倒也没什么。”花云精神力扫过鲜红异常的晶核,在大脑中央闪着深邃妖冶的光。 “虽然没有以前丧尸化的迹象,但我有种本能的感觉,我需要不时进食鲜血来保持两套相反方向运行的能量经络的平衡。” “但是,这股进食的欲望并不能像以前一样影响控制我的理智,嗯…有些像吃饭,但十天半月不吃也没什么影响。” 风行挠着脑瓜子琢磨半天,仍是无解,只得道:“算了,它不会控制你就好,喝血又算什么。”说完,一把扯开脖子下的衣领,露出小麦色的紧实肌肤:“有我在还能饿着你?” 这个小流氓。 花云走过去,一手摸上他露出来的精壮胸膛,另一手却环住他的腰,嗯,结实,紧绷,爆发力强,手感相当不错。 又捏又摸,风行身子软了半边。 “那个,老婆,这深山老林里…没人呐,抓紧点儿。” 花云闷闷一笑,往下看了眼,收回手站了回去,坏笑:“不好意思,我讨厌抓紧,没情趣呀。” 风行哀嚎,拉好衣裳,挺了挺腰:“你耍我吧,把我耍坏了你用啥?” “哈哈哈——”花云笑起来,挥出一股清风托起风行转了几圈:“憋坏了吧。” 风行黑脸落了地,咬牙:“不行,我今晚就要洞房。” “哪有房给你洞?” 想想那几件挨着的屋子,风行有自信久别重逢多年吃素,他非得把花云按在床上折腾个三天三夜,动静能小了去? “等着,回去我就买块地建房子,墙垒三层,还要砌三道,谁也别想打扰咱俩的好事儿。” 花云淡淡道:“成,你想怎样就怎样,先想怎么给我把身体补回来,骨头长结实吧。” 风行想想:“不然,我给你抓头老虎来?听说那玩意儿壮骨。” “行,先回吧,明天再说。你的事,须得与村长商议商议。” 风行背起鹿儿,被花云搂着腰飞起来,在最外头的山里侧落下。 花云收了异能,默默感受:“很奇怪的感觉,使用能量更顺畅了,但跟升阶的感觉不一样,好像…本来便该如此似的。” “说不准,你这样就是日后智慧生物的进化终极方向。咱已经到了这个位面,想这些也没用。” “是啊,回家。” 回到家,风行只让花云去躺着,自己将那鹿儿不假他手倒挂在横木上。 花雷几个看眼伤口,皆是愣了愣,花云喝是没喝?见着没血滴下,便是喝了。该在刀口上多割几刀。 风行不看他们,一柄水刃出现在手中,开始剥皮。 若说花云的手法,是行云流水中带着锐意杀气,那风行的手法姿势便是优雅从容的。纤长的手指,流转的水刃,漫不经心的眼神,仿佛文雅公子在轻轻掀起画纸。 端的美妙风流。 看呆了一院子的人。 村长艰难咽了口口水,趴在花长念耳朵边:“昨个晚上,就听见人说,见这位…跟县城里贴的国师画像一样哩,难不成还真是?” 花长念家今非昔比,不是他家求着他这个村长来吃饭,而是他这个算不得啥官儿的村长要巴着他家了。因此,花雷去请他,前后脚的他便带着大儿子来帮忙了。 村长媳妇身子不好,很少出门,别的儿子儿媳以前跟花长念家也没啥来往,乍上门怕村里人说闲话。因着盖房挖河,陈大河跟花长念熟络起来。每次有啥事,都是父子俩一起,这次也不例外。 董家,曾先生家,张来子家也都到了,男人围着风行看剥皮,女人却是在炕头围着万氏给花云花雷赶新衣裳。 万氏不能动针线,几个女人你一剪我一针的,很快两套衣裳成了形。 风行将鹿皮一卷往地上一扔,将鹿儿扛进新盖的厨房里,手刀划过,整头鹿儿先是开了腹内脏流进下头的大盆里。风行拎着换了个盆旁边站着,十指蓝光闪烁,变成肉块的鹿儿哗啦啦下雨般填满了盆。 风行冲着围着门口站着的男人中的花长念一笑:“叔,我去瞧花云。” “啊,啊啊。” 众人自觉让开路。 见他进了屋,村长急的搂住花长念脖子“真是啊?国师啊?” 花长念只会点头:“啊,啊,啊。” 这风行瞧着不比他闺女差啊。 “哎哟,哎哟,”村长笑得眼睫毛都看不见了,一脸菊花纹:“娘哎,爹哎,我还能瞧见神仙了。祖坟冒青烟了。” 董郎中和张猎头吸着气,真稀罕。 曾先生也吃惊,却是微笑不语。 陈大河眼都热了,忙拉住他爹:“爹啊,咱得留住国师啊。神仙啊,咱村子沾仙气了。” “是,是,留住国师,留住神仙。” 陈大河心眼多,问他:“要是别村请国师去——” “啥?他们敢?”村长喝了声,委顿了下,神仙啊,他们不请也要抢啊。迅速挺直腰:“不行,这事得捂着,你先去,家家户户都给我传到了。就说今天村里有大事,谁也不准走亲戚,村里也不见外人。快去,快去!” 陈大河苦了脸:“不让人出去还行,还不让别人来咱村走亲戚了?爹,不是——” “赶紧去。”村长抬腿一脚,粗着脖子喊:“我是村长,听我的。” 陈大河捂着屁股往外跑,他爹这辈子都没这么霸气过。 屋里风行和花云听到,相视一语。 “希望能清静两天。” 才说清静,院子里嗷的一声。 “花云可回来了,可盼她回来了。” 花云一笑:“是三两。” 风行脸又有黑的趋势,不正是郑达微那个小厮? “顾老来了,我们出去。” 顾老看着与年前一样,正在堂屋给万氏把脉。 三两眼巴巴望着花云走出来,恨不得过来抱大腿:“你可回来了。” 天知道这段日子他过的有多艰难,公子临走时下了死命令,让他照拂着花长念家。这不难,可难的是,公子说得把花云的娘,怀着孕的万氏哄高兴了,直到花云回家。 他三两是谁啊,家里夫人老夫人都被他哄得笑不拢嘴,区区一个万氏,大材小用啊。可是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三两渐渐顶不住了,满肚子的逸闻野史传说八卦,他全抖出来了,还时不时来个大串联。这都多久了?五个月啊,半年了啊,他上次来,说到前朝末位皇帝被雷劈回三百年前,占了大将军身子尚公主。那个乱哟。 花云拍拍三两肩头,和声道:“辛苦你了。给你的。” 三两两泡泪在看到被糊到脸上那张纸上的“壹佰”字样时迅速收了回去。花云姑娘就是比公子大方。 能不大方吗?包袱里的银票都是大总管塞的,又不是她自家的银子,白扔了也不心疼。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施法 饭桌上,风行提出饭后会去祖坟那里施仙术重造风水,与村长道,村里人想去看都可以。但有一点儿,他以后想在这里过平淡小日子,不希望自己神仙国师的身份人尽皆知。若是随便哪个村都来请他下个雨做个法的,他也只有搬家再不回来。 这与村长的想法不谋而合,村长笑得卑微恭敬,道一定保护好国师,绝不透漏他的消息。 顾老和三两也表示不会对别人讲。 陈大河才扒拉两块肉,又被村长一脚踹出去挨家挨户通知去了。 因此,等家里吃完饭收拾好,到达山包那面的坟地时,村里人一个不落都在,便是瘫在床上只剩口气的老鳏夫也被邻居大小子背了来。个个睁大了眼盯在风行身上,活像他有三头六臂似的。 风行可是“神仙”,又不是神棍,便省了请神附身烧香念咒跳大神的环节,让众人往后退,偷偷给花云使了个眼色。 风起,云生。 村子里人仰着脑袋张着大嘴能塞下两个鸡蛋。只听见有呜呜风声在周边盘旋,可没人觉得自己被吹着。花长念亲娘坟头半上空,忽然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雾?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积成一小片的云团,恰巧将众人空出来的地方遮盖住。 原先覆盖墓碑和墓碑前石板的黑狗血早被花长念带着人冲洗干净,他甚至跪着用干净的棉布将整个墓上的石头都擦了一遍。在周围苍绿松柏和枯黄山草深色山石的映衬下,墓地显得格外的干净和整洁。 云团逐渐变成灰色,风行觉得差不多了,掩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指搓了搓。 嘶嘶嘶—— “下雨了,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细密的雨丝轻柔打在石板上,声音悦耳动听。 村里人恨不得跳进去,接“神仙“”降下的“甘霖”,却畏惧风行会发怒,急的抓耳挠腮。 清澈的雨滴落在墓碑上,坟头上,石板上,很快汇聚成细细清流向周边流淌而出。 有不少人竟弯下身子用手去鞠水喝。 “仙水哩——” “甜着咧——” “天降甘霖啊——” 风行看向花云,暗含得意。 花云无奈白他,又想干什么? 风行微微笑了笑,下一刻—— “哎呀,娘哎,这是花?” “花,真的是花,雨做的花。” “俺接着了,俺接了朵牡丹花呢。” “这这这,这是——海棠?” “我这里还有桃花呢。” 刹那间,云团落下的不再是雨,而是各种水做的花。风行控制着各式各样密密麻麻的水花飘洒向人群。看他们争相抢夺,抱在怀里,塞进嘴里。 呃,纯净水,吃不坏人。 全部人或疯狂或感激或惊骇或不可置信,但他们脸上透露出来的对风行的臣服信仰是一致的。 风行满意了,声音似从半空中的云团传来,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边:“此地主人累世积德行善,虽被奸人所害,但宅心仁厚不忍牵连无辜百姓,特请求本仙人普降甘霖洗去罪恶,尔等日后要多行善事积累福德,自有福报,万不可妄生害人心思。” 村里人纷纷跪地,袒露心迹,表示一定听从神仙教诲。 另外,自然不住口的夸赞花长念的亲娘大李氏。差点儿被人坏了子孙后代的前程,人家也不生气的,还记着村里人,让村里人跟着沾仙气。大李氏,好人呐,哪是那个心毒手黑的小李氏能比的?花老头瞎眼瞎心啊。 花长念听着众人言论,多愁善感抱着墓碑哭了一场,哭完,精神气明显涨上去了,看风行也亲近多了。 村长在花长念哇哇哭的功夫,严厉盯着所有人,命令谁也不准将今天的事说出去,更不得跟外人透露有关神仙国师的一丝一毫。 村里人自然纷纷应下。 这还不算完,村长盯着村里几个好嚼舌头的妇人不放。 其中一个长了刻薄三角眼的不满翻了个白眼:“村长啥意思,我是那分不清轻重的人?” 村子笑得颇有几分狰狞:“我还真就是这意思。” 妇人不服,还待说。 村子道:“我不管谁家谁人,但凡让我知道今天站在这里的哪个多嘴,没的说,一家人滚出村子别想回来。咋的,有意见没?” 各家户年岁大的长辈也站出来纷纷表态,说谁敢违抗村长的话,他们族里也不容。 这是神仙啊,货真价实会仙术的神仙啊。有这么个神仙坐镇,他们村下去五百年都是风水宝地人才辈出啊。有仙气沾着,还愁家门不兴子孙不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人一上年纪,除了让家里过的好也没别的私心了。偏这个年代就是年纪大的人有声望说了算,一瞬间,村里有发言权的立即达成保密的统一战线。 众人纷纷应了,有几个人脸色不好,她们原还真想拿这事去亲戚家显摆显摆。日后有个啥求上门,她们还能要好处。 村长火眼金睛,眼观八路,一下就把这几个人挑了出来,一个一个点着名,警告她们的家人,管不住老娘们儿的嘴,一家人都滚蛋。 吓得几个惧内的爷们儿头次厉声呵斥婆娘,见婆娘蔫蔫不得不服气的模样,头次感受到一家之主的威严。那个爽。 风行和花长念一家被村里人护送了回去。 花长光一家人也回了院子,一进屋,花长光脸色都灰了。 “该不是真的是顺风两口子做的吧?真要命了。” 张氏也慌了神,坐在炕上哭:“葛氏那个贱人,可害死我顺风了。人家是神仙,还是天子护着的呢,要命,要命,要命啊。” 见张氏急得直拍炕,花香儿忍不住道:“娘,你别急,花云堂姐说了,咱家不知情,不会对着咱来的。” 张氏瞪眼:“那你大哥呢?你个死丫头,你不心疼你大哥的?” 花香儿眼一红,低着头不说话。 花顺安愣愣看着张氏,忽然问了句:“大哥心疼咱们不?” 张氏一噎,对着花香儿她能骂,可对着八岁的花顺安那双不满又疑惑的眼睛,她不知说什么好。 花顺水冷哼了声:“娘是觉得咱们不被牵连还是错了?” “我,我——”张氏无可分辩,哇的哭出来,哀求花长光:“咱给顺风捎个信,都是葛氏——” 花长光狠狠道:“闭嘴,当刚才村长和族长说的玩的?你想咱家被赶出村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学医 “那可怎么办?”张氏大哭:“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顺风去死?不行!” 张氏猛的站了起来:“都是葛氏贱人蹿哄的,我没法去找她,我还找不着她娘家的?我要让葛家鸡犬不宁。” 花长光见她要往外跑,显见是要去葛家村找葛氏娘家晦气,不由又气又恼:“就你这样没脑子过去,三句话不得被人家啥都问出来了?那国师不露馅了?咋就不长脑子?” 张氏一呆,哭道:“那该咋办?莫不是你不要顺风了?都是我瞎了眼,当初只瞧着葛氏模样好好生养,生生把儿子赔了进去。看她娘那张破嘴,那不安分的眼,就该知道那个贱人也不是个好的。都是我害了顺风啊。” 花顺水阴声道:“娘,你再哭也没用了。只盼着不是大哥亲自动的手,咱再去好生赔罪。就怕他真的沾了手,那可是国师,便是父母大人给咱做主也没用了。” 花长光叹息:“等着吧,花云哪是好欺负的。过几天就知道咋样了。” 张氏道:“那顺风…” 花长光颓败了脸,冲她挥手:“还能咋办?你去看看咱家还有多少家底,真要被赶出去…唉…” 他已经做好被赶出村的准备了,只希望能保住大儿子一条命。 花顺水花香儿不语,心里知道这个时候非但不能舍弃花顺风,还得救他才行,不然一家子更是要被戳脊梁骨。 花顺安不是很懂,抓着脑袋:“等大哥回来爹骂他,咱好好在村里过日子不好吗?” 过年时,花长宗的儿子花顺利花顺心还有花长耀的儿子花顺齐,对着花顺安好一番显摆,从衣裳鞋帽说到吃食玩具新伙伴,花顺安羡慕归羡慕,却也没嫉妒。他没出过村子,自从那些人搬出去后,爹也不沉着脸了,娘也不骂了,哥也不打架姐也不哭了,一家人比以前和乐轻松的多,他便很满足了。他真没想过跟着祖父祖母去享受城里的官家好日子。只看看二叔三叔四叔家新添的三个弟弟,一天到晚不停的哭,他就要烦死。 没错,梁氏王氏方氏都生了儿子,花老头的孙子队伍再次壮大,为了儿子,各房想尽办法给自己捞好处,不知一大家人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好。 真好假好,也不关花长光一家的事,假如没有葛氏眼红非得跟去的话。 那边,花长念将花云偷摸喊进万氏屋子里,很纠结问她:“云儿,你跟那个,风行,是咋个打算?” 花云心里门清,却一本正经道:“能什么打算。等开春就种地呗,种粮种菜,收粮收菜,时不时的进山打个兔子吃…” 万氏插嘴问:“你那个事儿…喝血那个…是以前就有的?” 这个“以前”,便是当神仙的时候了。 花云点头:“本来就会的。” “哦,”万氏明显松了口气,那就不用费心思瞒着那姑爷了,只是—— “那,那,国师呢?他也喝?他喜欢啥口味的?让你爹去抓几个崽儿来咱家养着。” 花云暗笑:“不用,他跟我一样,想喝的时候进山就成。” “哦,那也成。”万氏摸摸肚子有些不自在:“这事,你俩得瞒住了。国师那神通,咱都看见了。可这喝血…不是很好听。” 神话传说里,喝血的都是恶魔妖怪,所以一家子才死死瞒住花云的怪癖。 花云郑重点头:“好。” “咳,”花长念继续他的话题,脸上那个纠结,俩神仙来种地?他家地里的粮食还敢长吗? “种地有爹就行了。爹是问,那个,那个,爹瞧着风行那意思…你还没满十四呢。” 对着与他差不多一般高的花云,花长念说这话略微心虚。 万氏便盯着花云看,试探问道:“国师说你跟以前一样了?就是说跟以前当神仙时候一样了?这岁数…也一下子长上去了?” 花云忍不住笑起来,岁数是能突飞猛进的? 只道:“我知道爹娘是要说什么,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让风行在咱家附近起宅子,我们搬出去住,离着家也不远,能照应到家里。我们之前本来就是夫妻,这个成亲的仪式…” 万氏见她皱眉想推拒的意思,顿时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急道:“一定得办,一定得有。以前你啥身份,娘管不着。可这辈子,你是娘的闺女,娘怎么也要送你风风光光出门子。你要是不办,娘就,娘就,就生气了。” 花云拍拍万氏的手:“娘想怎样就怎样,只别哭就行。” 万氏一怔,忽然想到以前花云取笑她,花长念爱看她哭模样的事儿,不由脸红,飞快瞪了花长念一眼。 花长念被瞪得莫名其妙,不是说话说得好好的,咋就生气了? 两人让花云去玩,自己窝在屋里划拉能给花云凑多少嫁妆。 花云一出来,又被花雨拉回屋里。 花雨有些紧张,还掀帘子左右屋里看看都没人,拉着花云上了炕,捂着被子,一双大眼睛晶晶亮。 “姐,我有事儿跟你说。” 那个激动兴奋又紧张无措。 花云咯噔一下,该不是看上哪个小子了?才十岁的小姑娘啊。呃,好像村里很多丫头都是满十岁家里便开始留意人家的? 不行,绝对不行!怎么也得再等个七八年才成。 花云不动声色,问:“你碰见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开心?” 花雨一只小手捂住小脸,另一只小手按住心口。 花云又咯噔一下,怎么看怎么像动春心呢。 “姐,我,我我我,我想好以后做什么了。” 做什么?别跟我说你要嫁人生孩子。 花云不语,盘算着是谁家熊孩子撩拨了她妹,弄不死他。 花雨脸涨得通红:“我,我想学医。” 哈? 花云从被窝里钻出来,一把把被子掀开,呼了口气:“这炕烧得这么热,还捂个被子,看你脸憋的。” 还以为春心萌动了呢。 花雨也钻出来,撩了把汗湿的刘海,黏到花云身上:“那姐觉得咋样啊?” “很好啊。”挺有用的一职业,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可是——”,花雨有些低落:“哪有女子当大夫的?” 花云讶异,没有?为什么? 第二百八十七章 没法管 “大夫看诊,无非‘望闻问切’,这里头的‘切’便要肌肤接触。”花雨皱着小鼻子:“不切,哪能得知脉象?不知脉象又怎么辨症下药。姐,你还记得不?咱娘第一次给顾老诊脉,是在手上隔了帕子的。” 花云仔细回想,确实如此,只是当时她还以为是这里的风俗,原来又是男女大防。看个病都要如此,那自己抱着郑达微跑来跑去不称得上石破天惊? “后来咱们熟了,顾老年岁大,每次咱爹又在,主要是咱家是农门也不用讲究,才用不着帕子。我见过县城一个夫人得急症到仁和堂找顾老。妈呀,被一群婆子丫鬟围着,遮着身形进的内堂,外人哪看得见谁是谁啊。唉,也就罢了,左右顾老是个男的,吃不了亏。” “可我是女的,以后给人看病,摸来摸去的,人家能自在?要是碰见耍无赖的,借口啥肌肤之亲,赖上我怎么办?而且还要抛头露面,三教九流啥人都有,咱爹咱娘也不会同意。” “我可怎么办?” 花云纳闷:“你怎么就想着学医呢?” “前年,咱被赶出来,不是到董叔家住了几天吗?董婶子教我翻晒药材。那个时候我就觉得香啊,真香。那些药草的气味我觉得比脂粉都好闻。董婶子随口说了几味药的功效,我一听就记住了。曾先生教的文章,我可没那么快能记住。” 说完证明似的给花云背:“甘草祛痰也止咳,白茅味苦能止血,地黄清热又生津,忍冬散热能驱邪…” “停停停,”花云听得头疼,她很确信,她宁愿背人体穴道图也不想听中草药。 “你想学就学呗,我去给爹娘说。” “可是——”花雨绕着养白嫩了的手指,无限烦恼:“只是让爹娘同意我学,并不难。可是,姐,我学成了,总不能不用吧。学一身本事还不能使出去,可憋不死我。” 花云失笑,点着她的小鼻子:“你还没学呢,就想那么远了?还一身本事,倒是没小瞧你自己。” 花雨挪开鼻子挠了挠:“我已经开始学了,你以前跟顾老拿的医书,我全看完了,都背了一半了。” 哦?看来她还真有学医的天分。那些枯燥的药名功效,花云从没记住过。 “你尽管学,不是有千金科吗?以后你专门给女子看病不就得了?” 花雨一愣,继而一喜:“对啊,我是女的,专门给女的去看病,比起男大夫她们一定更愿意让我看。姐,你真聪明。” “想做什么尽管做,有姐呢。”花云想了想,又道:“不过,你总不可能永远绕过男病人去,谁知道以后会遇见什么情况。这样,我先想想,给你想个以绝后患的法子。” “谢谢姐,姐最好了。” 花雨张开胳膊抱住花云,两人滚啊滚。 花云把她扒拉开:“你想跟谁学?董叔还是顾老?” 见她抓着脑袋没想好的模样,又道:“哪个也一样,董叔那里你自己去说就行,顾老那里我去说。但学堂你也要跟冰儿一样上。” 花雨保证道:“姐,我一定学好。” 饭桌上花云说了花云学医的事。 花长念和万氏本能想反对,但一听花雨专攻千金科,只给女子看病,便松动了。花云又保证,不会让花雨因此吃亏,两人动摇了。 可是—— 万氏为难道:“你个小姑娘去学给妇人接生?” 花雨突然哦了声,高兴道:“我还可以学小儿科。” 万氏拍拍桌子:“你,你才多大,学那个?” 花雨看着她,无奈道:“不学那个学给男人治病?” “不是——,娘是说——” 万氏也不知道怎么说,她不同意啊。 花长念拦下万氏,认真问花雨:“大夫可不是好做的。别看顾老在咱这名声大,谁都敬着。他跟你们说以前行医的故事,他自己都被病人打了多少次,医馆也被打砸过,你能受得了?” 花雨坚毅道:“能。谁敢跟我过不去,我先弄死他。” 噗嗤——,风行实在忍不住了,一口汤喷出来,幸好拿自己碗接住了。 “咳咳,小花雨,你还不如学毒算了,有没有兴趣?” 这是救人还是要杀人呐? 花雨窘红了脸,不满风行戏谑的眼神。 “我学医是为了救人,谁拦着我谁就是耽误救人,我不就,不就得先——放倒他们?” 花长念万氏对视摇头,这个样子能做大夫?还是别放出去害人了。 花雷也皱眉:“女子行医太艰难了,哥怕你受不了委屈。” 花冰却不在意道:“有什么。谁欺负姐,我去弄死他。” 花雷一噎。 花长念万氏同时想到,这日子没法过孩子没法管了,动不动就要闹出人命啊。 花云微笑:“这事就这么定了,雨儿只管学便是。我来想法子护你周全。” 花云说定就定了,别人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花长念万氏心里发愁,花雷黯然,自己该如何才能保护家人?花冰也有了小心思,自己将来要干啥呢? 风行又一次看明白了,这个家就是自己老婆在撑着啊。若是没有花云,仅凭几个孩子能成什么事?便宜岳父岳母太软弱了。 呃,也不是坏事,太刚强了他还怎么把媳妇赶紧娶过来? 第二天,风行拉着花云进了山。 “什么?你想把飞船开到这里来?” “是啊,”风行被花云抱着往下看,他们已经进入大山深处,脚下莽莽山林没有人类踏足的痕迹。 “难道一直放在皇宫里?咱们又回不去了,飞船没用了,摆在外面不好,当然要找地方藏起来。” 花云显然不满意藏在这里:“比照母星人类发展来看,这片山林谁知道能保留个几百一千年?到时若是被人发现了,里头的东西…我记得它自带防护和攻击系统的?” “何止,杀伤力还很大,对这个位面来说。” “那留在这里不安全,咱俩本来便是侵入者,若是那艘飞船惹出什么祸来,影响了这里人类的正常生存和进化,我…会不安。” 风行拍拍花云肩膀,示意她往下落。 两人落到一个峡谷中的湖泊旁,比人高的野草看不到边,水面一层厚厚的冰,觉察不到冰下鱼儿的踪迹。 风行踩踩湖中心:“那你觉得哪里绝对安全?” 第二百八十八章 觉得脏 “从母星经历来看,直至人类大迁徙,也是有地方人踪未至的。比如——” “深海?”风行眼皮抖了抖:“你想让我找个深海地缝儿把飞船开进去?我还能出来吗?” “活火山?” “你怎么不直接让我开到地壳里头岩浆里?我能变化石。” “...其实,还有雪山也没完全探索清楚。” “...我变冰雕你开心?” 风行抱着双肩做个冻得哆嗦的模样,花云笑起来。 “这事不急,左右咱俩寿命比这里人长,等咱俩…之前,解决好飞船的事就好。” 脑域大幅开发,身体强度极大提升,进化人类的寿命自然延长。据说,二百年没问题,三百年也可以,五百年能肖想。但异能等级的尽头在哪里还未可知,人类还在不断进化中,因此寿命究竟能延长多少,并无定论。毕竟末世才三十几年,没哪个异能者是寿终正寝的。 所以,两人的人生还很长呐。 “不过放在皇宫确实不好,那可是天下最复杂最危险的地方。我在宫里也没多加留意,但史书上写,那些个皇子抢皇帝位子可惨不忍睹。万一哪个没长脑子,溜到飞船边上,激发自我防卫程序,把整个皇宫夷为平地,我还真不好意思。” 说是不好意思,也没见他究竟有多不好意思。 “也是,那个皇帝对你很不错,那先把飞船藏在这里好了。”花云踩了踩脚底厚冰:“这里没人来过,再过几十年,也没人敢来。” 风行抬头看,这道峡谷参天大树成片,漫漫野草成群,除了站在冰面上视野还算开阔,在岸上哪个地方都看不到三米外,植被太茂盛了。方才在天上瞧着,只在峡谷两头有窄窄的通道,实在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行,就这里吧。找个时间我去京城将飞船开来。” “不是损坏了一部分,还能开?” “能,我是谁啊。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能量所剩无多,但开到这里来小意思。咱们以后也用不着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有事情要办。” “好。”风行也没问什么事情。 花云抱起风行往回飞。 风行做出羡慕嫉妒的模样:“怎么也该我会飞才好,你想想,我伸着胳膊跟咱看过老电影里的超人似的在天上飞,你呢,就趴在我身上,搂着我脖子,凉风习习,白云朵朵,多带劲儿。” 现在却是…公主抱! 他是个大男人啊! 花云笑他:“想那样飞?好啊,来吧,到我背上来。” 风行绿了脸,怎么想怎么觉得那画面太美,他太不男人。 “算了。等到了床上再试吧。” 花云一把把他扔下去,又在他落地前捞住。 便是没捞住,风行自己也能安全降地。一个巨大的泡泡将他包裹在里头,上头还变出一把巨大的水伞。 风行擦了把额头冷汗,抱怨:“又没别人…” “不好意思,忘了。这个地方的人可是很含蓄的,你嘴巴严实点儿。” “不行,回去我就起房子,赶紧娶你过门。” 他有好多话要跟花云说,呃,不便外人听到的那种。除了他俩,别人都是外人。 回到家,花长念和万氏正在问花雷:“衣裳银子都给你备着,你直接带去,别的呢?毛笔纸墨,你是在咱县城里买还是去书院那边买?在咱这买的话,这就去县城看看。多买些。” 花雷支支吾吾:“啊,啊,再说吧。爹,咱家羊又多了?我去看看。” 说完去了后院,花长念和万氏又说起别的。 风行叹息,对花云佩服道:“你这辈子的爹娘,真是没法说,花雷明显有心思,他们什么都看不出来。唉,难为你还这么护着他们。” 妥妥的末世第一批炮灰啊,他家花云也能入眼? “这俩人性子却是太…单纯些。” 这不是单纯,是单蠢,还大条。 “他们要是有眼色有脑子,也不会被人家欺负到要死的份上,永远活在自己想象的美好世界里,过的再辛苦再卑微,他们也相信人都是良善的。血淋淋事实摆在面前,也看不见,真看不见。” “我很纳闷,你怎么就看上这种人?” 花云耸耸肩:“好糊弄呗,笨得我都不好意思欺负。而且他们没主见,真正的疼孩子,这点可是难得。家里孩子当家,还不是我当家?什么都听我的,省心。” 风行侧了侧头:“还算有自知之明。” “我去找花雷,你自己找事做吧。” 风行:“...”最讨厌小舅子。 学堂过了十五才开学,花雨花冰去了董家。花云在羊圈找到花雷时,他正坐在羊圈门边的木头桩子上,发愣。 “哥,想什么呢?” “啊?啊!”花雷惊醒,勉强笑了笑:“我在想,你出嫁给什么嫁妆才合适。” 这么随口敷衍人好吗? “你们就是我的嫁妆,还准备什么?” 花雷呆了呆:“这不是个事儿…” 花云一摆手:“我说的算。” 花雷无语。 “哥,你不想去蒙阳书院了?” 花雷被道破心思,不敢直视花云,扭过头看挤挤搡搡的羊。咩咩咩个没停,烦死人了。 “我就是…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花云明了,前段时间的经历,冲击了少年的小心灵。重万里没法护住自家,成老板和彭仇的血海深仇,万大人的无法无天,甚至宫里那场女人大戏,少年这是觉得世事艰辛人心无常便心灰意冷折了进取之心? “大妹,我不明白。”花雷双眼失神,轻声说道:“之前我去蒙阳书院,也不是专心仕途非要弄个青云直上来。” 花云点头:“我知道,你只是想考个功名,让那家别那么嚣张。” “是啊,”花雷自嘲一笑,低着眼睛:“那是一开始。后来得先生们教导,哥又有几分天分,也兴起了鸿鹄志,那时候不止一次我筹划着,秀才举人进士,金榜题名,改换门楣,给娘请诰命,让爹直起腰杆当家作主,让你们仨走到哪里都让别人羡慕不及。” “嗯,想得挺美好。”花云加以肯定,更肯定的问他:“现实很残酷?” 花雷不觉笑了下,大妹豁达,什么都看得开,他却没有这份心胸。 摇摇头:“残酷我不怕,哥不是退缩的人。我只是,觉得…脏。”.. 第二百八十九章 省事儿 “你觉得官场脏?” 花雷默然不语。 花云暗道,怎么一颗玻璃心呢。 “脏的是人心。” 花雷抬头愣愣。 花云笑了下,斜靠在羊圈的木头上。 “不说官场,也不说京城,只说咱们村里,李氏。你恨不恨她?” “当然。” “花老头呢?” “...” “花家别的人呢?他们都欺负过咱家。” “...” “村里人呢?现在他们是敬着咱家。以前呢?除了董叔家,谁瞧得起咱们?” “...” “村里哪家孩子没打过我?”花云指着自己脑袋。 “可是——”花雷想说,村里人无知蒙昧,官员却是知法犯法,能一样吗? 这孩子钻了牛角尖儿,人性和教养有什么干系? 花云举起拳头伸到花雷眼前捏了捏:“记得我说实力最重要吧。” 花雷茫然,点了点头。 “李氏呢,是因为咱亲奶,想逼死咱一家,她就觉得自己赢了。花老头呢,心里最惦记的是儿孙考功名,他要的是脸面。花家那些人欺负咱,除了咱好欺负,更多是因为他们要看李氏吃饭,得顺着她。村里人以前看不起咱们,因为咱们对他们没价值。” 花雷眼里渐渐有亮光闪过。 “所以——”,花云指指他的心口:“你觉得他们没有像那个万大人一般可憎,没有害死别人,真的是因为他们比万大人好?还是他们没本事?” “事有轻重,人有好坏。但人心都是一样,人心都是贪的。有人贪情,有人贪财,有人贪权,这没什么,这不也是上进心激发人奋斗进取吗?聪明人控制贪心,蠢人被贪心利用操控。” “你觉得万大人不能忍,究其根本是因为他有那个能力灭杀别人取悦自己,若是你从来比他强,你还会被他影响?” 花雷一震:“是我…太弱了?” 花云点头:“你太弱了,他却能一个脚指头碾死你。还有,他放纵了自己的贪婪,你却还有理智。他做人底线比你低,更利于自己。” “我…” “你不能一竿子把所有人都打死。朝廷官员那么多,你怎么偏偏被姓万的打击了心志?” 花雷苦笑:“哥努力一辈子也到不了他的高位,可他…成老板家,彭仇家…祸从天降啊…” 花云叹息,真是祸从天降,难道花雷想避世?成老板彭仇他们,当初也不算出仕啊。 “官场险恶,那些官员一个个心思深沉城府颇深,我怕哪天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家里遭了罪我还不知道为啥。” “那你怎么不想想,不只官场,别的也一样呢?在家种地,咱家经历过的光景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去经商,不是说商场如战场?学个手艺,有一技之长,也难免受人嫉妒排挤吧。凌然众人,被人嫉。泯然众矣,遭人骑。” 花雷一震:“被人嫉,遭人骑,被人嫉,遭人骑…” 花云重重拍向他肩膀:“你愁什么呢?有我在,以后谁还敢欺负你?就是皇帝也高看你一眼。” 花雷才重塑一点儿的信心被泼一桶冷水,苦脸道:“我是哥哥,我想保护你好不好?” “恩恩,你们在我身边就是帮我的忙了。” “我——”花雷无力摆手:“你去玩吧,我自己坐会儿。” 花云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哥,你矫情个屁啊。” “...” 花云走了。 花雷啪嗒掉了泪,又气又委屈,我是男人怎么了?我是男人不兴伤心不兴多愁善感的?会不会安慰人?会不会开解人?气死我了。 捏紧两只拳头,实力吗?只要自己有实力,谁还敢把自己把自己一家当小鸡仔对待,随便拎来拎去的? 回去风行问她:“好了?” “还没想开呢。青春期的男孩子,麻烦。” 风行为花雷默哀一秒,这种开解人抚慰受伤心灵的活,花云大队长从来不做的,队里有军师,精神系高手,能言善辩,妥妥的心灵导师鸡汤大师。 可怜的花雷,不会被捅刀吧? 呵呵,好开心。 暗搓搓的风行装模作样给万氏施“仙法”,让她孕后干燥长斑的肌肤眨眼变得水嫩嫩,惊喜的万氏不知该怎么感激他。 花云由衷感慨,水系的人走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啊。 遥想当初,大家闲着没事非得争出个哪种异能最有用最厉害来。鉴于人活着就不能缺了水,大家相当客气相当敬重的一开始便承认水系是最离不了的。先确认的水系的不可或缺才争论,哪知争到最激烈的时候,几个水系里最傲娇那个突然开了口:水系如厕能不带纸,你们谁能? 众人哑然心里大骂,特么的有这么炫耀的?谁也不会用木头茬子土坷垃小刀片子火星子去那啥好不好?不就会喷水,傲娇个屁,非得拿这事来争?咋不淹死你! 想着想着花云莞尔,水系的确挺有用。 “洒点水,屋里太干了。” 花长念生恐冻着万氏和孩子,家里时刻烧得暖暖的,一热空气便干,万氏脸上都起了白皮。 风行领命,顺着墙角下小雨。 空气顿时变得湿润。 见他下雨下到别的屋里,万氏纠结开口:“云儿,你说话得客气点儿。哪有这样支使大男人家的。” 花云看窗台外头,花长念不知在忙什么。 “是,我跟娘学,娘从不支使爹,爹还把什么都做了。娘厉害。” 万氏顿时红了脸。 脸皮真薄,花云想,哪像他们荤素不忌,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万氏温柔抚着肚子,才恢复的脸颊又红了。 “娘这身子,哪想到还能给你们添弟弟妹妹的。早先娘就想啊,给你哥说个贤惠媳妇儿,生个孩子,不管男女,爹娘都喜欢。人丁兴旺,还愁家起不来?没想到——” 脸又红了。 “这不是挺平常的事儿嘛。冰儿才几岁,娘才多大。哦,对了,花长芳不是跟花顺风差不多大的,村里不都这样嘛。娘不好意思什么呀。” 花云觉得跟万氏拉家常也是一种享受,太平盛世,扯七扯八,不会有丧尸突然跳出来。 “哦,对了,”万氏想起什么:“说到花长芳。娘听说,她跟婆家大嫂不对付,两房闹得不可开交。那家走的时候,也接了两口子一块去淇县了。” 啊? 万氏摇头,很看不上花长芳的模样:“不是娘嚼舌,花长芳不是个安分的。才嫁过去几天呀,上头有婆婆大嫂,她非得要抢管家权,要自己握着钱袋子。都是仗着有个秀才哥哥瞎闹,忘了夫家为天呐。又叫着男人投奔娘家,以后回来可咋办?婆家才是她的家。” 竟还为她愁上了? 花云嘴角笑意加深,好啊,都凑到一块好啊,一起收拾了,省事儿。 第二百九十章 透心凉 十五这天,全家人商量晚上去县城看灯。 风行很兴奋,关于元宵灯节,他是憧憬过的,据说是一个很美好很圆满的节日。想想,纯净无污染的夜幕,一轮圆月照耀人间。地上灯火通明,不是探照灯白光那样刺眼霸道,而是点点昏黄,透着诗意,温馨无比。不管是挑一盏灯牵着花云走在熙熙人群,还是站在高处抱着花云眺望烟火人间,只要一想,总有种现世美好的饱足感。 他还主动将要结伴去县城看灯的花长念家万二舅家董郎中家所有人的灯都包了。还对花冰道,要将最大的那盏给他买来。许给花雨的是最精致的那盏。 只是好心情在下午时打了个折扣。 “你怎么来了?”风行阴阳怪气道。 一身深蜜色常服的郑达微笑眯眯:“值此佳节,本官当于民同庆。” 风行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左右在花云心里,这就一毛孩子,自己吃醋个没完,不是显得自己气量小吗? 花云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到的?” “今早,元宵灯节,我这个父母官可不能不在的。尤其,”郑达微顿了顿:“越是热闹的时候,越要留意治安。很多案件都是在节日爆发。” 万姥姥一旁点头附和:“可不是,尤其是人拐子。” 啊?花云看向花雨花冰。 两人唯恐被关在家里,忙一边一条胳膊抱住摇:“姐,我们会留心,一定不跟家里走散。” 花云平静道:“谁能从我手上抢人?弄死他。” 众人:“...” 有这位在,他们担心什么安全问题啊。 花云又对郑达微道:“只比我们晚几天,难道你也是不停脚赶回来的?” 郑达微笑得高深莫测:“我是谁,我可是一路舒舒服服回来的。” 花云想想他家背景,也没多想,遂点了点头。 郑达微仍是微笑,心头却是微微苦涩。他家势力再大,也无法像国师那样在空中飞。他硬是坚持初三上的路,同样的日夜兼程,他的坐骑能比大总管给花云他们安排的名驹快多少?饶是如此,也是同意了家人给他选的亲事才换来的。 而且…郑达微眼底一黯,他在茴县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 花云忽然觉得不对。 “那个,当初大总管说给我们带的礼物,你没带来?” 郑达微一窒,旋即有些咬牙切齿,她只记得宫里的礼物? “在路上了,几日便到。里头肯定有宫灯,可惜今晚看不到了。” 三两一边凑乐:“八月十五一样用。到时候一边看灯一边吃月饼。” 花雨眼睛溜溜圆:“宫灯?皇宫里的?妈呀,我都不敢想。” 风行道:“有什么不敢想,你俩想要什么,我跟陛下要。” 花雨顿时崇拜,花冰眼底闪了闪。 风行得意瞟了眼郑达微,郑达微…仍旧笑。 傍晚,一行二十来人浩浩荡荡往县城去。三两寻了几辆马车来。万氏哪能走着去的,家里一辆马车也装不下这么多人。有姜叔赶车,花长念坐在马车里万氏对面,两只胳膊随时准备着以防万氏被颠着好抱住她。 到了主街,街上已经很热闹。有路边摆的灯笼摊子,有小贩扛着挂满灯笼的架子走来走去,临街店铺有各自装饰的,也有合伙掏银子搭建灯笼山的,大树上,屋檐下,人们前后左右头上全是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灯笼。 他们人太多,一起走未免寸步难行,因此便分成几伙慢慢逛着。万姥姥万姥爷由万二舅二舅母陪着慢慢走,花长念紧跟着万氏,董娘子搀着万氏一边胳膊,董郎中抱着女儿在前头开路。万福山带着蔡花,万枣花和她夫婿,本来结伴走,没几步路也各自分开。让后头的长辈看着笑弯了嘴。 董家两个儿子拉着花雷一起玩,三两也跟他们在一起。姜叔一家也被花长念让着自己去逛了。 剩下便是,郑达微和风行一左一右跟着花云走,花雨花冰当然在花云眼前。 花雨指着一盏莲花样的大灯笼叫起来:“姐,快看,那花中间还盘着两条大鱼呢。” 大家望去,果然粉嫩嫩的荷花灯,中间绿色的莲蓬上盘着两条大红鲤鱼,胡须颤颤,首尾相连,惟妙惟肖。 “年年有余,好寓意。”郑达微笑,问花雨:“想要吗?” 风行抢道:“姐夫给你买。” 郑达微看了眼风行,笑道:“国师许是不懂人间灯节风俗,这灯不是买的。”上前一步两根手指牵住灯笼下端粘着的白纸条:“猜出灯谜便可取走花灯。不用银子的。” “呵呵。”风行就着郑达微的手看了眼字条。大怒:猜你妹,老子连字都不认识! 语言相通,文字却不全然一样。花云尚且跟着花雷学的认字,风行来后只顾着找花云,哪有工夫学习? 这不是给这小子出风头的机会吗? 谁知,花雨此时却说道:“我不要。这街上灯好些呢,我只看看就好。好些我都喜欢,难道都猜出来带回去?也没地方放啊。” 郑达微笑容一滞,又道:“猜灯谜也有意思。” 这次是花冰开了口:“我们才不喜欢猜来猜去的,有话直说多好。郑大人不是说过几天有宫灯吗?我们看看就好。” 风行心里感动流涕,多好的小姨子小小舅子啊。 “半钩明月钓清溪。打一字。”郑达微轻声念了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由一颤。 竟如此映景? “半钩明月钓清溪?”花云也看了眼灯谜,皱皱眉:“什么玩意儿?钓鱼吗?看不懂。走吧,前头一盏猴子灯瞧着有趣。” 四人毫不留恋前行,显然猴子灯的吸引力比莲花红鲤灯更大。 “她就是她呀。”郑达微轻叹一声,松开那张灯谜,见白色纸条在灯火摇曳中转动,有种宿命的恍惚感。 “唉,该是半钩明月沉清溪才对。” 郑达微摇头苦笑一声,不顾老板连声问他字谜是不是有不妥怎么修正的话,追了上去。 正巧,花云回过头找他,柔和黄光下,平日冷清的脸也变得温暖。 只见她指着一盏灯道:“这有盏画着骏马的灯,我买了送给千金,你带给它。” 郑达微透心凉,怎么记得他的马都不记得他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还心黑 灯市热闹非凡,众人逛了两个时辰才得尽兴。 郑达微安排三两将他们送回家,并没提出自己亲自去送。 这让风行觉得这小子还算知趣。不过风行也被堵了回。在家时,说的好好的,送每人一盏灯,尤其许诺了花雨花冰。后来花雨花冰又打了郑达微的脸,虽然不是为了他,但风行高兴啊。果然比出最大最精美的花灯,要买给两个孩子。 但花雨花冰不乐意了,这人太不会过日子了。都说过几日就有京城皇宫里头的宫灯送来,怎么还要乱买东西胡花银子? 嗖嗖砍向风行的小眼神,无声嘲讽:有本事你猜灯谜赢花灯啊,花她/他姐的银子讨好他们,要不要脸? 没错,花雨花冰坚定认为风行一切都是花云的私产。 风行呕的要死,发誓以后绝不能被小姨子小舅子一时的好脸色忽视他们的恶劣本性。 马车上,花长念感慨:“从你嫁过来那年,我就想着,啥时候带着你来看灯。咱家离着县城才几步路,硬是生生拖了这么年…” 为啥拖了这些年?还不是李氏看不得夫妻俩个闲着不做活。以往每年,李氏所出的四个儿子都会带着屋里人来观灯,没一年,没一人落下的。李氏对亲生儿子是真好。花长念和万氏总是留下看家的人,并要做很多并不急的家务。四个孩子也没人来过。 万氏温柔抱着肚子:“咱今年不是来看过了?孩子们都在身边,我知足了。” 上年雪灾闹的,县城里头哪有心情过灯节,也没银子啊。幸好今年风调雨顺,事事顺心。 没错,现下的花长念和万氏只觉事事顺心。 “都是托孩子的福,托花云的福,托了…婆婆的福。” 万氏提到亲婆婆,花长念想的便多了。 “还是亲娘好…我这个名字,长念,念,是老爷子亲自取的。就是为了记住亲娘,可见当年他是真把我娘放在眼里的。”花长念似是沉痛,似是惋惜,自嘲一笑:“可惜,人走茶凉,再多的情分也经不起时间消磨。看那几个,光宗耀祖,那才是老爷子真正想要的。我这个叫‘长念’的,到底没让他长念着。” 四个孩子安静听着,风行坐在了外头,也侧耳倾听,凉凉一笑,当随便什么人都能跟他一样长情? 长情,不止要付出一颗心,更要付出努力,更要坚持到底。 花冰愣了愣,问道:“我也觉得不对,咋我们几个名字跟那些人不一样的?没用着辈分。以前我也琢磨过,又觉得不跟他们一样也挺好。爹,咋回事啊?” 花长念面现尴尬,万氏嗔了一眼:“有啥好瞒的。” 夜色里,花雷笑了笑:“这有什么奇怪的。李氏视咱们是眼中钉肉中刺,她愿意老爷子给咱几个亲自取名的?在她眼里,咱们是她一家的奴隶下人,哪配有名字啊。咱四个的名字,是爹给取的。” 原来如此。 花雷自己取名时当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下头三个弟弟妹妹取名字他可是记得清清的。花云情况特殊,当然什么也不知道。花雨花冰取名时,三人已经习惯也没想过解释什么,因此俩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得的名。 可是怎么都是单字呢? 万氏哼了声:“当初娘生了你们大哥,你们爹去找老爷子取名,被李氏拦着了。说他们又不是爹娘,不管。正巧娘生你们大哥前几天下大雨,轰隆隆打雷打个不停,娘竟不怕,是你们大哥护着娘呐。你们爹就取了个雷字。” “那咋没用顺字辈?”花雨问:“难道也是老太婆不准的?” 花长念点头,不过没以前那样失落卑微。 “她还真管得严。” 花雷道:“可见,那时候老爷子就放弃咱爹了。”偏他爹还一直妄想父子亲情十几年。 花长念叹气:“或者,从爹退学那天起,老爷子就…” 花云忽然笑了声,几人纷纷看向她,一双双眼睛只看得清眼白。 “爹,不然让风行和皇帝说一声,给你封个官位侯爵的,呕死那老头。” “咳,”花长念吓了跳,那可是皇帝,得敬着畏着:“别瞎说,有功名的人才能当官呢,对国朝立大功,才能封侯。别糊弄爹啥都不懂。” 这时,外头风行朝里头道:“不当什么,当不了官,封个爵位没问题的。皇帝还是愿意给我个面子的。” 花雷心头默默想,只为当初大妹杀了万人蛮兵,风行也杀了一万,两个人都能单独封侯的。他重万里才杀过几个?几百,可能有,几千?悬。 不对呀,花雷懊恼啊了声。 “怎么了?哥?” “没事儿。”花雷字字泣血,只顾着自家的人自家的事了,他怎么早没想到,大妹和风行立了这么大功,怎么也该向朝廷要些好处呀。凭这战功,还不得给大妹换块封地的?当嫁妆多风光?哎呀呀,恼死个人。 车里人都听出了花雷的不对劲儿,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花雨想了想:“哥,你钱袋子被偷儿摸走了?” 花雷想哭,十个钱袋子被贼偷走他也不会这么心疼呀。 车外,风行幽幽道:“我的好处,谁敢随便拿?” 呃——噗通,花雷心脏一停,那家伙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随即,心脏又跳起来,还好还好,自家不吃亏就行。 风行早打好主意,怎么可能便宜沾了他和花云光的人。 到了村边,马车分头将众人送回各家,三两才带了马车往回赶。因为灯节,城门关的晚。 几人洗了脚,躺在炕上暖烘烘的被窝里。出门子时,用厚厚的柴灰盖住了火头,回来挑开放上干柴就着。 花雨搂着花云脖子,叽叽喳喳猜想宫灯有多漂亮。 花云对她道,还专门跟皇后要了适合小姑娘的衣裳料子钗环首饰给她。 花雨激动得双脚在炕上蹬蹬蹬的踢,愣是把花冰吸引来,死活要跟花云睡。 气得风行不行。 “大姐,你都见着皇帝皇后了?长啥模样啊?” 花云想了想,单独拿了贵妃和三公主找花雷茬儿,还有四公主被她们利用的事情来说,瞒过自己受伤的情节。 “啊,太不要脸了。我以前还以为皇宫住的都是不染世俗的仙女呢,咋…比李氏还心黑还坏呢?”花雨道。 花冰重重道:“哥不娶公主。”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正的亲人 “所以,不要被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和高高在上的地位迷惑,不要妄自菲薄。” 花冰却想的别的:“那个什么三公主竟然惦记上姐夫了?姐,她不会跑来抢男人吧。” 一个小包子,一本正经说着抢男人,真是可喜可乐。 “不会。有她爹管着呢。”花云漫不经心道,要是那皇帝脑子不清醒,帮帮他改朝换代也不难。 她喜欢几个孩子,护着他们嚣张一世并不难,便是护着他们的后人也简单。从她看来的此处史书上,一个朝代最长也才几百年,战乱时还有几十年十几年几年的,甚至还有一个几天的。 第二日,花长念和万二舅商量着今年地里种些什么好。 万二舅家本来便没钱,买地起屋都是借的花长念家。万氏起先说万二舅一家给家里帮忙,要算工钱,后来万二舅想了想,按他一人的帮工钱给,多的坚决不要,说这钱也不该要,但毕竟要养家糊口。万福山在仙客来当后厨伙计,挣得的钱当了蔡家的聘礼,又跟花长念借了些。因此,万二舅要不要工钱,一家子真的得去喝西北风。 万二舅心存感激,伺候地比花长念还尽心。他和冯氏商议着,先把家养起来,再还债,再考虑买几亩地,两家才能长久。 万二舅对花长念道:“除了那几块种了冬小麦的,别的还是种些养地的才好。” 花长念点头,他心里琢磨的是别的事。 找到花云,问她以后打算:“你看划块地出来给你们起新房,选在哪里合适?” 花云想都不想:“爹别操心了,风行自己去弄。” 花长念想了想:“爹娘还是希望你们能住的近点儿,再说,风行他懂不懂买地建房这些?他是个啥想法?” 他啥想法?他可不想住的这么近。 忽然,花云想,其实住在飞船里也不错,毕竟那是自己熟悉几十年的布置环境,这里也不错,但茅房…她从没喜欢过。 “爹,你别管这事儿了,他跟我说过自有安排。你跟二舅去商量去吧。” 花长念无话可说,到了万二舅跟前不免心思不属。 万二舅笑他:“嫁闺女心里都不好受,别看枣花嫁在咱村里几步路就到,可我和她娘还是天天惦记,生怕她在婆家不顺了。” “就是啊。”花长念也很忧愁。 “是啥啊。”万二舅笑:“我们惦记的是她会不会被欺负了,会不会跟婆婆处不来。你家花云能有这烦心事儿?” 花长念一呆,风行可是无牵无挂一个人,而且花云能让人欺负了?看平日里头相处,两人也是花云为主导。自己真想多了? “况且,俩人以后还在村里,他们还不是天天来你家,你当孩子大了只晚上换个院子睡觉不就得了。” 花长念闷闷:“...还是种些黄豆吧,能磨豆腐,好卖。” 万二舅又提到雇佣短工的事儿,花长念打起精神算起人手。 那边万氏追问花雷:“你到底啥时候去书院?让姜叔送你去。” 花雷试探:“等娘生了,出了月子,我才放心去。” “哎哟,”万氏不知笑还是气:“娘生孩子用得着你?要是你给娘娶了媳妇要生了,娘非得让你天天在家里守着。你能给娘帮上啥忙啊?赶紧上学去。” “恩,恩,”花雷支吾着:“再等几天。我老久没回来了,舍不得爹娘。” “都多大的人了,想啥想。真想就赶紧把书读好了赶紧回家。等娘出了月子就找媒人给你留心着四周边的好姑娘。” 真是—— 花雷一拍额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书院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又扯出说亲的事了?想起宫里那一出,花雷是万般不愿娶媳妇儿,现在。 到了晚上,花雷翻来覆去睡不着,跟烙煎饼似的不停翻。 被窝进了风,花冰不满:“哥,你干啥?” 花雷嗓子上了火,有些肿,嘶哑道:“炕烧得太热了——” 哗啦一声,花雷被泼了个冰凉透爽。 只脸被冲了一道,头发带湿几根,枕头被褥衣裳一星不湿。 这么漂亮的技术,当然是国师大人出了手。 “多大点儿破事,睡觉。” 花雷怒,一下子坐起来:“我睡不着。” 风行也坐起来,一脸严肃冰冷看着他。 这张脸从来都是温柔和煦或淡漠冷嘲或鄙夷搞怪,从未有过如此正经如此让人不敢直视的时候,花雷心里不由升起恐惧。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风行此时有些烦,他承认三个孩子与末世里花云的生死伙伴有些些微的相似,但他们不是。他认同忍受佩服真心接纳的是那些人,而不是他们。 说到底,虽然因为花云,风行与花长念家友好相处,但没那个情分。末世那些人,不管平时如何打闹捣鬼,彼此间却是多次生命交付的过命交情,说一句你是我的命都不为过。但眼前这几个有什么? 据他所知,这家人能过上如今安宁日子全是靠的花云,是花云一直在付出。当然,他们是真心的关心花云,可在永远冷情的末世人看来,没有实力支撑的关心很…没用。这话绝情,但事实如此。 只说弩弓之事,起因是花云,牵连花雷被掳遭了难,但花云以命相救。花雷呢?他能为花云做什么?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花云早死了。 花云死后会如何?花雷便是失去两只手又如何?仅凭花云当时大杀蛮兵,这家人便能富贵一辈子。他们能为花云做的,不过掉几滴泪,享着花云带来的富足生活,闲着没事感个伤怀个念。他们能做什么实际对花云好的事情? 这小崽子还心理创伤对生活失去信心希望恢复不了了?矫情! 花云已经开导过一次了,还一副懦弱龟缩的熊模样,他还想让花云费心? 风行眼底一片冰冷隐藏杀意,认真权衡,自己要是把拖后腿的人杀干净,花云会气他多久? 没错,他有那个自信,便是他突然把这家都杀干净,花云顶多打自己一顿,绝不会跟自己翻脸。 他们才是真正的亲人,爱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正的亲人 “所以,不要被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和高高在上的地位迷惑,不要妄自菲薄。” 花冰却想的别的:“那个什么三公主竟然惦记上姐夫了?姐,她不会跑来抢男人吧。” 一个小包子,一本正经说着抢男人,真是可喜可乐。 “不会。有她爹管着呢。”花云漫不经心道,要是那皇帝脑子不清醒,帮帮他改朝换代也不难。 她喜欢几个孩子,护着他们嚣张一世并不难,便是护着他们的后人也简单。从她看来的此处史书上,一个朝代最长也才几百年,战乱时还有几十年十几年几年的,甚至还有一个几天的。 第二日,花长念和万二舅商量着今年地里种些什么好。 万二舅家本来便没钱,买地起屋都是借的花长念家。万氏起先说万二舅一家给家里帮忙,要算工钱,后来万二舅想了想,按他一人的帮工钱给,多的坚决不要,说这钱也不该要,但毕竟要养家糊口。万福山在仙客来当后厨伙计,挣得的钱当了蔡家的聘礼,又跟花长念借了些。因此,万二舅要不要工钱,一家子真的得去喝西北风。 万二舅心存感激,伺候地比花长念还尽心。他和冯氏商议着,先把家养起来,再还债,再考虑买几亩地,两家才能长久。 万二舅对花长念道:“除了那几块种了冬小麦的,别的还是种些养地的才好。” 花长念点头,他心里琢磨的是别的事。 找到花云,问她以后打算:“你看划块地出来给你们起新房,选在哪里合适?” 花云想都不想:“爹别操心了,风行自己去弄。” 花长念想了想:“爹娘还是希望你们能住的近点儿,再说,风行他懂不懂买地建房这些?他是个啥想法?” 他啥想法?他可不想住的这么近。 忽然,花云想,其实住在飞船里也不错,毕竟那是自己熟悉几十年的布置环境,这里也不错,但茅房…她从没喜欢过。 “爹,你别管这事儿了,他跟我说过自有安排。你跟二舅去商量去吧。” 花长念无话可说,到了万二舅跟前不免心思不属。 万二舅笑他:“嫁闺女心里都不好受,别看枣花嫁在咱村里几步路就到,可我和她娘还是天天惦记,生怕她在婆家不顺了。” “就是啊。”花长念也很忧愁。 “是啥啊。”万二舅笑:“我们惦记的是她会不会被欺负了,会不会跟婆婆处不来。你家花云能有这烦心事儿?” 花长念一呆,风行可是无牵无挂一个人,而且花云能让人欺负了?看平日里头相处,两人也是花云为主导。自己真想多了? “况且,俩人以后还在村里,他们还不是天天来你家,你当孩子大了只晚上换个院子睡觉不就得了。” 花长念闷闷:“...还是种些黄豆吧,能磨豆腐,好卖。” 万二舅又提到雇佣短工的事儿,花长念打起精神算起人手。 那边万氏追问花雷:“你到底啥时候去书院?让姜叔送你去。” 花雷试探:“等娘生了,出了月子,我才放心去。” “哎哟,”万氏不知笑还是气:“娘生孩子用得着你?要是你给娘娶了媳妇要生了,娘非得让你天天在家里守着。你能给娘帮上啥忙啊?赶紧上学去。” “恩,恩,”花雷支吾着:“再等几天。我老久没回来了,舍不得爹娘。” “都多大的人了,想啥想。真想就赶紧把书读好了赶紧回家。等娘出了月子就找媒人给你留心着四周边的好姑娘。” 真是—— 花雷一拍额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书院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又扯出说亲的事了?想起宫里那一出,花雷是万般不愿娶媳妇儿,现在。 到了晚上,花雷翻来覆去睡不着,跟烙煎饼似的不停翻。 被窝进了风,花冰不满:“哥,你干啥?” 花雷嗓子上了火,有些肿,嘶哑道:“炕烧得太热了——” 哗啦一声,花雷被泼了个冰凉透爽。 只脸被冲了一道,头发带湿几根,枕头被褥衣裳一星不湿。 这么漂亮的技术,当然是国师大人出了手。 “多大点儿破事,睡觉。” 花雷怒,一下子坐起来:“我睡不着。” 风行也坐起来,一脸严肃冰冷看着他。 这张脸从来都是温柔和煦或淡漠冷嘲或鄙夷搞怪,从未有过如此正经如此让人不敢直视的时候,花雷心里不由升起恐惧。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风行此时有些烦,他承认三个孩子与末世里花云的生死伙伴有些些微的相似,但他们不是。他认同忍受佩服真心接纳的是那些人,而不是他们。 说到底,虽然因为花云,风行与花长念家友好相处,但没那个情分。末世那些人,不管平时如何打闹捣鬼,彼此间却是多次生命交付的过命交情,说一句你是我的命都不为过。但眼前这几个有什么? 据他所知,这家人能过上如今安宁日子全是靠的花云,是花云一直在付出。当然,他们是真心的关心花云,可在永远冷情的末世人看来,没有实力支撑的关心很…没用。这话绝情,但事实如此。 只说弩弓之事,起因是花云,牵连花雷被掳遭了难,但花云以命相救。花雷呢?他能为花云做什么?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花云早死了。 花云死后会如何?花雷便是失去两只手又如何?仅凭花云当时大杀蛮兵,这家人便能富贵一辈子。他们能为花云做的,不过掉几滴泪,享着花云带来的富足生活,闲着没事感个伤怀个念。他们能做什么实际对花云好的事情? 这小崽子还心理创伤对生活失去信心希望恢复不了了?矫情! 花云已经开导过一次了,还一副懦弱龟缩的熊模样,他还想让花云费心? 风行眼底一片冰冷隐藏杀意,认真权衡,自己要是把拖后腿的人杀干净,花云会气他多久? 没错,他有那个自信,便是他突然把这家都杀干净,花云顶多打自己一顿,绝不会跟自己翻脸。 他们才是真正的亲人,爱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孙虎到来 十六的月亮同样又大又圆,似乎比十五还要明亮。 月辉洒在白色的窗纸上,屋里一片朦胧,风行冷冰冰的声音很小却格外清晰:“我不会允许有人拖累她。” 花雷额头滴下冷汗,此时的风行让他想起面对蛮国二王子和几万蛮兵时的花云,淡淡无所畏惧又全不在乎的语气,对敌人的无情,对生命的漠视。仿佛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其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神仙,便是如此吗?以万物为刍狗? 要风行知道花雷心思,肯定会嗤笑,刍狗?要是原始未发生变异的刍狗,传说中的美味啊,末世里多少人愿意拿人命去换。 花雷默默躺下,他又给大妹拖了后腿?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呢?到底怎么才是对的,怎样才能强大起来? 风行也躺下,心道怪不得花云说起以前,好像挺容易暴躁的,这里的人哪有他们那里干脆果决。花云哪能推翻以前的性子习惯去适应别人的。 一片静默中,花冰眼睛眨啊眨。 风行被盯得受不了了:“你看我干什么?” 花冰问他:“你觉得我哥翻被窝吵,怎么不一下把他打晕去?” 风行:“...”这小子比花雷强。 花雷:“...”这就是亲弟啊。 花冰哪看得出花雷的心事,只当花雷进学跟先生学了许多规矩,所以才显得比以前话少人也…庄重了。大哥长大了嘛。闭上眼,立即睡着了。让旁边两人羡慕嫉妒恨。 风行和花雷注定睡不了一个好觉。后半夜,天要亮前,花长念家大门被砰砰砰一通砸,吵醒了所有人。 姜叔和姜大虎穿上衣裳去看哪个催命的搅人好梦。姜婶子也来到前头,看万氏有没有被惊着。 接着,大门响声停下来,姜叔跑进来,对已经出了屋的花长念茫然道:“外头那人说是叫孙虎,来找大小姐的。老爷,开门不?” 那砸门力道,父子俩哪敢开门的,隔着门问了话一个守着一个来问。 花云揉着脑袋从里屋出来:“孙虎?让他进来吧。” 风行跟在后头:“他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下一秒,孙虎黑旋风一样刮到了屋里。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花云吓了一跳。 才分开几日啊,眼前这个脸颊消瘦,胡子拉碴,虎目血红的憔悴中年男人还是那个叱咤沙场话多又乐天的将军汉子孙虎? 风行也吓了一跳,这怎么跟饿了一年似的? 孙虎看看花云,又看看风行,噗通一声跪下了。 “花云,风行,我来求你们救命了。” 花云忙把他拉起来:“不是蛮人打到你家去了吧?他们没那个胆子啊。” 孙虎之前说回家过节的,路上还趁休息时,给家里爹娘媳妇儿子女儿买了礼物的。花云还记得他买了一把木头梳子,偷偷自己往上刻花,一看就是送给他媳妇儿的。 孙虎掉了泪:“我儿子,我儿子…” 一个转身又跑出去,再回来,便搬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进来。 没错,是搬进来的。 花云风行嗅觉敏锐,第一时间在那躺在木板上的孩童身上闻到了腐烂气息。 这孩子受伤了,很重,怕是不好。 万氏已经让姜婶子多拿蜡烛灯台点上,屋里光线逐渐亮堂,一家人全出来,围着那铺了厚厚被褥的木板细瞧,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闭眼躺在上头,盖着被子,只露着红通通的小脸,还有头上歪歪的冲天辫。男孩应该是高烧昏迷着。 孙虎颤抖着揭开棉被,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男孩穿着颜色喜庆的大红棉袄棉裤,只是一边的棉裤裤腿被剪到大腿根,露着里面的新棉絮。露出来的那条腿,从大腿中段到膝盖再到小腿,一片扁平的血肉模糊,能看到扎在血肉里的碎骨头,伤处两头已经化了脓。 “呕——”万氏捂住了嘴,一只手扶着肚子。 她现在哪能看这个,姜婶子心里懊恼一声,忙把她往里屋里扶。花长念吓得跟了进去,可别惊了肚子早产。 孙虎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还拉着身后一个同样眼睛布满血丝的妇人一块跪下,看着应当是他媳妇儿。 “花云,国师,我小儿子,还,还能救吗?” “求…求神仙…救命。”妇人喉间的呜咽声极力压抑着,听得人更加悲痛。 花云伸出两手把两人拉起来,风行已经上前仔细查看男孩的腿。 “你儿子?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重?” 孙虎大手摸了把脸,擦掉眼里的泪,却是先对妇人道:“你先休息。” “我不放心——” 孙虎将媳妇儿按到椅子上,按着她要起来的肩膀,嘶哑道:“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你照顾孩子滴水未沾,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放心,有我在,你先休息。” 妇人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懂事的花雨已经去拿碗给她冲糊糊,幸好热水随时都在灶上温着。 孙虎见她坐住了,才对花云道:“我小儿子,被歹人抓去了。我去救他,他被扔在地窖里,歹人见逃不出去,丧尽天良,拿大石头往地窖里砸。他的腿,他的腿...我们那最高明的大夫也治不好,只说准备后事…我不死心,多好的孩子啊,哪能就这样毁了…我和媳妇儿带着孩子就来找你们了…” 风行皱着眉头仔细看几近被咋成肉饼的腿,不发一言。 孙虎舔舔干裂的嘴唇:“国师,我儿子还有的救没?能不能保住命?” 他已经不敢奢望能保住腿了。风行有神通,能让花雷被挑断的手筋再度长好,可是他儿子,连骨头都被砸碎了,还怎么长? 风行可惜道:“要是这会儿在皇宫,在我的‘坐骑’里,连腿都能迅速治好,现在嘛…” “如何?”孙虎声音维持不住稳定:“命能保住吗?” 风行看他一眼:“当然,保得住。” “这就好,这就好,”孙虎再控制不住的泪水掉落,不停拿手去抹:“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就好。” 风行却又摇头。 孙虎心惊胆战:“怎么了?” 风行遗憾道:“就是这腿——” “腿无妨,腿无妨,只要人活着就好。”战场上下来缺胳膊少腿的老兵少吗?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风行不满瞪他:“让我说完。这腿治起来有些麻烦,我得把骨头经络重塑,生肉长血,怕是得个把月。” “啥?”孙虎傻了:“腿腿腿,腿能治好?” 孙虎媳妇也激动不已,跑过来,紧张盯着风行。 风行点头:“当然了,我可是神仙。” “太好了。”孙虎媳妇道:“我给您磕头。” 才跪下,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威风 孙虎媳妇儿是累的,精神紧绷一天一夜,猛然放松又惊喜过度,受不了了,被背进里屋睡觉了。 孙虎坚持看着风行处理伤口。 只见他十指灵活,带着淡淡光芒,整理着烂糊血肉。 “幸好,你们给他及时止了血,不然这么小的孩子可拖不到现在。” 孙虎苦笑:“论止血扎伤,我比哪个大夫都强。为了多保住同袍的命,我可是正经跟所有军医都学过,甚至切断坏掉的胳膊腿,我也…” 孙虎说不下去了,对着自己儿子,他却下不了手。儿子出了事,他倒希望大夫能救他一命,哪怕舍了腿,只要不是他亲自斩断。可那群大夫竟不如军医,只说准备后事。而且他也知道儿子烧得太厉害,多少同袍忍受得了断腿断胳膊的伤痛,却没能熬过高烧。 风行仔细梳理一块块碎骨,一条条肌腱。凭空长条完整的腿出来,太耗费异能,这个世界可没有晶核给他补充能量的。还是把他原有的骨头肌肉修复好吧。 等孙虎媳妇醒来,被守着她的花雨带到隔壁兄弟俩的房间,让一家三口单独在一起。 孙虎看着媳妇儿进来,咧着嘴笑。 孙虎媳妇顿时掉了泪:“好了?” 孙虎示意她上前,自己轻轻揭开儿子腿上的薄被。 “你看。” 一条完整的腿。虽然像是血泥巴糊的,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缝,像摔得粉碎又被勉强拼起来的瓷瓶,但,那的确是她儿子完整的腿。 孙虎媳妇儿死命捂着嘴,无声痛哭,生怕惊着还昏迷的儿子。 孙虎轻轻将薄被虚盖在伤腿上头,轻声道:“国师说,高烧会烧坏脑子,还说用草药退烧消炎好。花云家里帮着去请这里的名医去了,过会儿就该到了。儿子的腿才拼好,一个挪动就得散架,花云让咱一家住这屋,等治好了咱再回去。” 孙虎媳妇拼命点头,小声道:“咱得感激人家,不然小刀这辈子,这条命…”嗓子眼又堵了。 孙虎忽然笑了笑:“欠花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你守着儿子,我得合合眼。”又指着炕头放着的水盆帕子水壶茶碗道:“花云说,时不时给儿子湿湿嘴唇。还有小刀头上的布巾,觉得热了再浸冷水敷在头上。” “我晓得。你赶紧睡会儿。” 孙虎果然往大炕另一头一滚,才闭上眼就睡着了。 孙虎媳妇摸摸儿子额头的布巾,已经不怎么凉了,便赶紧拿起在盆里冷水里泡了泡,拧干了再敷回去。 花雨在外头听了听,没听见夫妻俩说话,才端着饭菜进来。 “孙伯娘,你还没吃饭呢,快吃吧,还热着。” 之前花云给她冲的糊糊,她也没能喝上一口就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吃饭,哪受得了? 花雨觉得自己是受不了的,便是当初在花家,李氏不给吃饭,他们也会自己跑到外头寻摸什么野果草根垫肚子。 花雨将饭菜搁到窗台边的桌子上,孙虎媳妇慌忙过来,不好意思道:“麻烦你家了,我们本来便是求人的,还累得你们准备饭菜,太不好意思了。”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和孙伯伯哪还能想到这些啊。”花雨轻手轻脚走到炕边,看了眼孙小刀,又轻手轻脚走回来:“孙弟弟看着比我弟弟还小呢。孙伯娘,你快吃,先喝口汤暖暖胃。” 孙虎媳妇也是个爽快不做作的,强笑了下:“才六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啊,我弟比他大两岁。孙伯娘,孙弟弟这是被人害得啊,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孙虎媳妇叹了声:“我也不清楚,我正在家呢,被人喊到医馆里,去了一看…连着找了几个大夫,都说不行了。你孙伯伯立即赶着马车带着我和小刀往你家赶,幸好,老天保佑啊,不,是你姐姐和国师保佑啊。” “我姐姐很厉害的。”花雨先骄傲一下,又同情起来:“那孙伯伯和孙伯娘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可不得累坏了。” “是两夜一天。” “啊?”花雨想了想:“那岂不是十五那天出的事儿?” “就是那天。”孙虎媳妇气愤:“好不容易孩子能跟他们爹过个灯节的,哪个丧良心的玩意儿做这种缺德事,要我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 孙虎媳妇一瞪眼一握拳,顿时迸发出一股气势来。 花雨看得愣啊愣,觉得孙虎媳妇真威风,跟要发疯的老牛似的,村里没哪个妇人有她威风。 孙虎媳妇觉察到花雨异常,立即放下手,变回一副慈母模样,不好意思道:“伯娘可不是凶恶的人,你孙伯伯年年在边关守着,家里我不得撑起来?照顾家人,跟外人打交道,还得做营生…你还小,有些事不懂,撑门户的人必须得狠必须得豁的出去,不然谁都能往你头上踩一脚。” 花雨连连点头,她好喜欢。能干,爽快,强势,镇得住场子。 “嗐,我跟你说这些干啥啊,有你娘教你。对了,”孙虎媳妇想起万氏,慌忙问道:“昨个儿晚上,我们太心急,没留意到你娘还挺着大肚子呢,让她看见小刀这模样,可不得吓坏了。你娘咋样?没事吧?要是有个不舒服,我们罪过可大了。不行,”孙虎媳妇放下筷子,要起身:“我得去请罪。” “不用,不用,”花雨忙阻止道:“我娘还睡着呢,没事,肚子没事。孙伯娘先吃饭。” 孙虎媳妇一听,便不能去了,不然岂不是又叨扰了万氏,一味自责:“都怪我们失了方寸,等你娘醒了我就去赔罪。” 花雨笑了笑,忽然听到院里动静:“是顾老来了,我赶紧带他来给孙弟弟开方子。” 说完便跑了出去。 顾老被领进里屋,一边听原委,一边给孙小刀号脉,又揭开薄被看伤口,吓了一跳,这真是神鬼手段。 但现在不是问的好时机,走到一旁桌子上,铺开纸,才要写,又放下笔:“我真是个迂腐的。听说是要命的外伤引起高烧,我让小学徒带了药来的,等着,我现在就抓,亲自熬。” 随着他来的小学徒立即将身后背着的大竹箱子放过来,打来,里头是三层的格挡,每一层又分成十几格,满满的药材,这便是个简单易携带的小药柜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是滋味 顾老两手并用,保养得宜的手指恍如穿花蝴蝶在几十个格子上方飞舞,不用称量也准确的抓了一副药来。看得一旁小学徒张着大嘴只剩崇拜,更遑论别人了。 只抓了一副,顾老道:“先把这药喂下去,看看效果,我再调整方子。”说完又问:“怎么没见花云?这孩子的腿是她医的?我可要好好请教一番。” “不是,”花长念忙谦虚:“是风行。云儿哪会治伤啊。不然,当初我瘫了,还是顾老您看好的呢。” 花雷无语,你瘫了,又好了,全是大妹的手脚好不好?都知道大妹神仙身份了,爹娘就从来没想想的? “国师高人啊,哦,人家本来便是神仙。这神仙手段我这凡人是学不会了,但还是想请教请教。” “他俩出去有一会儿,还没回来。” 顾老便去亲自熬药,小学徒巴巴守在一旁盯着,因为他发现顾老熬药跟他们也不一样,好像有什么窍门手法在里头,他有这个天赐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顾老看他一眼,叮嘱:“今日的事,一句话都不能对人透漏。” 小学徒连忙点头,知晓顾老说的八成是“国师”的事。 花云和风行知道孙小刀的伤势看着可怕,但有他们在,肯定会痊愈,便不顾忌病人家属感受翘班进山了。 风行说,要打只虎,给花云吃骨髓。 花云却记着顾老:“别,抓只壮年大虎,交给顾老,他能帮着制成药酒,或是别的。” 风行觉得也不错,花云身体现状可以说是营养不良,只要营养加上来便好,可以当成青春期急速长个的孩子对待。哦,按照她在这个世界的年龄算,正是青春期发育的时候。 想着想着,风行的目光就不自觉在花云脖子以下腰以上瞄,花云不是丰满的身材,诚然,胸前大了不利于行,但——风行口水分泌有些旺盛,这里又不需要打丧尸变异兽,长大些,挺好的。 花云冷笑:“你很遗憾呐。” 风行一个激灵,飞速摇头:“正好。” “其实,我觉得,大些是挺好。” 风行眼睛一亮:“是吧?那我多抓些野物,你多吃肉。” 花云凉凉一笑,眼睛垂了垂,在风行身上那不可言说的部位打了个转。 风行觉得胯下凉飕飕,炸了毛,一点儿都不小好不好? “难道你说的不是这个?” “当然——” “那你说的是什么?” “——是。” 风行委屈,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啊。我是你男人啊,求心疼求怜悯求给个面子行不行? 花云勾起嘴角,敢说本大队长身材瘪?要不是亲男人,早让你去见佛祖了。 两人抓了几头野物回到家。 顾老看不见条纹斑斓的大虎,冲着风行奔过来,激动道:“国师,那孩子的腿,你是如何诊治的?” 风行淡定装逼:“用仙力。” 顾老:“...” 花云笑道:“其实是刺激细胞分裂生长,组织重建。” “啊?细什么粗什么,什么组织?是异教吗?”顾老一头雾水,但眼睛是狂热的。 “这个…咳,这个世界估计最少过个几百年才能明白这些吧。不好解释。” 顾老顿时失落无比,但也没生气:“能见识到就是三生有幸了。” 风行笑:“顾老倒是不贪。” “贪?那也得有那个本事。” 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里屋。 “孩子怎么样了?” 孙虎还摊在炕另一头睡得死死的,幸好炕够大,那么高的粗壮汉子,四仰八叉的,也挤不着孙小刀。 花云看他眼,笑:“睡得这么沉,他倒是信我。” 孙虎媳妇却道:“你们一起上过战场杀过敌,老孙当然信你。” 花云失神,点了点头。 顾老道:“灌了碗药,高烧已经控制住了。等会儿再喝一碗,应该能降下了。只要腿不再恶化。” 风行便道:“腿交给我就好。” 顾老犹豫问:“我瞧着,有些地方有化脓迹象。” 风行掀开薄被看了眼:“不是大问题,等晚上我来弄。” 顾老眼睛一亮:“那我能不能看?” “当然能,顾老也住下吧,你们这草药挺好用的,腿伤引起的并发症高热发炎,还得你来。” “不敢不敢,能给国师打下手,三生有幸。” “是我们有幸。还得拜托顾老,花云情况你也见了,长得太快,骨头没长结实呢,我们弄了头大虎来,那骨头怎么吃才好?不是说吃哪儿补哪儿吗?” 顾老汗,那也不能啃老虎骨头吃呀。 “这个得食补,我给你们写些膳食方子,****吃着就好。” 等再给孙小刀灌了碗浓浓的药汁子,孙虎醒了。 看过儿子,摸摸额头觉得没之前那么烫了,孙虎长舒一口气:“小子有福气。” 花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没看好你儿子?” “这事儿,寸的。”孙虎叹了声,怕吵着孩子,来到堂屋里,方才讲起来。 孙虎媳妇问清孩子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不会挪动着腿,也跟着出来,她还不知道仇人是谁呢。 花长念一家子还有过来照应的万二舅夫妻坐在一边。 孙虎媳妇先跟万氏道歉,说自家莽撞了。 万氏是个心软的,从来不会怪别人,除了不能回想那团血肉,根本没生气的。 孙虎咕嘟咕嘟喝了碗水,抹了把嘴,沉下脸。 “是碰上了拐子。” 什么? “拐子?!”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还记得十五那天,郑达微说过节尤其要注意治安,万姥姥还说要防着拐子呢。茴县灯节没意外发生,别的地方却真的出了拐子? 孙虎媳妇眼一立,一拍大腿:“天杀的!” 不同于村里妇人说同样话时的或怒或悲或气或讥嘲,孙虎媳妇骂出这句话,气势强横,仿佛下一刻就会挽起袖子冲上去掐住那人脖子发狠一般。 花雨蹭的眼一亮。 让不经意看到的万氏一愣。 “做这种缺德丧良心的事,等回去,我活活剐了他去!” 孙虎媳妇当真挽起了袖子,还下意识往腰间摸,当然什么也没摸着。见众人都看着她,不由有些尴尬。 花雨往她腰间瞄,怎么看那手势像要拔刀呢? 孙虎好些年没见媳妇儿如此霸气了,跟众人解释:“我一开始从军,就是个小兵嘎子。她进门后,屋里伺候我爹娘,外头还自己做些小买卖挣家用。家里没个男人撑门户,不免被人欺负到头上。她性子烈,有次被逼急了,抡起菜刀就砍人…那以后,她习惯走哪儿腰里都别把菜刀,一言不合就拔刀,比我这个爷们儿都下得了手…后来,我做了武官,才好些。大家见笑,大家见笑。” 众人果然笑了,都是善意的笑。在场的人都知道生活不易,尤其对一个要撑门户的女人而言。 只有万氏一直留意着眼睛亮亮满是崇拜的花云,心里不是滋味儿。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太闲了 孙虎比花云他们晚两天到家,也来得及带孩子们去看灯节。 从军几十年,能在家过的灯节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孩子们乐疯了,也玩疯了。 在灯市上,孙虎带着熊孩子们玩闹起来,给他们讲军营的故事,讲他大杀战场的威风,讲他夜探敌情…不知都讲了些什么,孩子们开心异常,然后,不知怎么说的,玩起了游戏。雅称,官兵抓贼,俗称,老鹰抓小鸡,或者,捉迷藏? 孙小刀是最小的男孩,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是要爹抓着自己抱着爹撒娇好呢?还是不让爹抓着显示自己本领好呢?跟父亲鲜少相处的小朋友很纠结。 这幅东躲西藏不停张望不停傻乐的纠结模样,落入有心的专业人士眼里,顿时猜到了怎么回事,不由鄙夷这得是多傻蠢的爹娘才在这种时候做这等天真的游戏。不是蔑视他们的职业能力吗?果断出手。 孙小刀被看着面善说话又和善的人拐子骗说帮他找个好地方藏起来,人傻胆大的他还真的跟着走了。纯是被他爹突然回家的惊喜冲没了脑子。 很快,孙小刀就觉察到不对,这个貌似见过几面的男人眼珠子乱转,不是好人呐。 孙小刀被他紧紧拉着手,心觉不妙,生怕一个不好激得这人伤了自己。他更有一股英雄情结,他爹在战场上打坏人,那他这个儿子不能丢脸,他得想法子把这坏人拿下,那他爹不得狠劲夸他,跟他玩抛高高多少下都愿意的? 孙小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装着自己什么也没觉察到,时不时往哪个角落旮旯里跑,天真问那个人藏得好不好。 那人怕惊动身边人群,只得耐着性子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其实在他没主意到的时候,孙小刀另一只手里握着孙虎亲手给他削的小木刀,在地面上墙上留下了孙虎跟他们讲过的传信符号。他只记得紧急求救那个,因为最好记,没想到竟用着了。 再说孙虎,把几个大的孩子都找到了,偏找不到小儿子。还以为小子机灵,藏的严实呢,再去找时,便发现了孙小刀留下的暗号。一开始还以为是孩子跟他逗着玩,可再找着几个发现这方向是去城里最乱最黑暗的那块地方,暗叫不好。忙让几个孩子先回家,自己找了过去。 孙小刀彼时已经被关到一个破败院子最里头屋里,跟他一起被关着的还有七八个孩童,一个个穿着不差眉清目秀。外头有几个大汉守着,孙小刀没慌,可听到那些人说,再等几个他们就立马离开此地,慌了。万一爹没找到,或是晚来了,自己以后不是见不着爹娘了? 但他也没哭闹,一边想法子,一边还安慰哭泣的小难友们。 孙虎在茫茫草原都能找到敌踪的,找几个拐子不在话下。但他寻到破院子时,才发现这里守着的人不少,还个个有些功夫。里头小屋子传出细碎的哭泣声,说明他们已经抓了不少孩子。孙虎一个人闯进去,怕不能保住所有的孩子,更无法将拐子一网打尽。 孙虎当机立断,去官府搬人。 正巧了,父母官家的小公子也被拐了,家人正着急呢。父母官才让人封锁城门,正要派兵去找,孙虎就到了。不用孙虎劝着,爱子如命的父母官带着所有衙役跟孙虎去围堵。 本来把院子秘密围住了,孙虎道不能惊动他们以免鱼死网破,对方是个有组织的硬茬子。他先进去能搞定几个就先搞定几个,尽量把危险降到最低。 可不知是救子心切,还是动了立功的心思,父母官非得一鼓作气冲进去。 这一磨叽,拐子觉察不对,或者是新回来的人报告说城门异常,谨慎的拐子立即将所有孩子扔到院里小地窖里,抄起了家伙。 没得等了,孙虎只好和衙役们一齐冲了进去。 他一人能顶二十个衙役,拐子当然敌不过他。可离着地窖最近的那个拐子是个决绝的,见同伴接二连三倒下被抓,许是愤怒许是绝望许是为同伴报仇,他竟放弃逃生,站在地窖边上搬起旁边的大石往下砸。 地窖是直上直下的,上头的木板早烂掉了。里头小,孩子多,孙小刀又英雄般将别的孩子挤在安全的地方,他却暴露在出口下。虽然身子尽量往后躲,可腿却… “嘭——” 桌上的茶盏齐齐跳了跳。 众人眼皮子也跟着跳。 孙虎媳妇宽厚的手掌结结实实拍在桌子上,腰杆挺直,眉眼齐齐立起:“等我回去,一定活剐了他!” 听得出这不是狂言,而是认真的。 花雨眼眶子都大了几分,黑眼珠子比星星都亮。 万氏心头苦涩。 孙虎冷笑:“当时,我已经亮出身份让那县令把活人给我留着看好了,等我回去好好审。牵出葫芦带出瓜,他们肯定是个大团伙,我必把他们都掀出来。” “等等,”孙虎媳妇脸色不好看,瞪着他:“你之前报官时没亮身份?” 孙虎一滞:“他丢了儿子,一听我知道在哪,就…” 铁打的将军流水的县令,别说现在的县令了,便是以前几任也都没见过孙虎其人的。 “你品级比他高,我刚才还纳闷他怎么不听你的。原来如此,你个棒槌!” 孙虎讪讪揉鼻子。 “害我儿差点儿丢了命,哼,”孙虎媳妇儿冷笑:“等我回去找他婆娘好好谈谈。” 孙虎待要说什么。 “闭嘴!这事儿我来做,不用你操心!” 花雨眼里已经星星四溅了,两只小手还托在了腮帮下。 这次,花云看到了,不禁失笑,又看了眼失神的万氏,微微摇头。 “审问人,我最在行。要不要我帮忙?”花云很乐意提供服务。 孙虎忙道:“不用不用,”他怕花云把人弄死啊,那些拐子算什么,哪比得上蛮国二王子的暗卫耐打?况且——孙虎磨牙:“我要亲自来,你那手段我也学了的,看他们能挺几时。” “嗯,不过你要等小刀好了再去问?不怕他们出个什么意外?自杀?灭口?之类的。如果我是他们团伙老大,救不出来立即杀掉。你觉得呢?” 孙虎觉得很有可能。 “所以,”花云眼里有些小期盼:“我去帮你问吧。” 孙虎:姑奶奶,你是太闲了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堂堂正正 “我还是想亲自——” “就这样说定了。”花云隐隐兴奋。 孙虎还能说什么? “你该不是现在就去吧?” 花云道:“当然要快,万一被灭口了呢?” 风行立即道:“我跟你一起。” 众人懵了,那谁来医治孙小刀? 孙虎想哭,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拐子关得好好的,跑不了。 花云拒绝:“你留在这里,过几天我就回来了。你不用急。” 风行急眼:“那你急什么?” 花云捏着拳头噼里啪啦,一本正经道:“能帮上孙将军,我义不容辞。” 众人:“...”不要更假好不好? 风行把花云拉出屋子,低声问:“什么意思?你是想杀人了?” “没有,”花云舔了舔唇:“忽然想到能好好玩耍,就…不想错过呢。” 风行仔细盯着花云的眸子,看了许久,肯定道:“瞳孔放大,隐有血色。” 有问题啊! 花云一愣,闭眼仔细感受身体内部。 风行低醇声音缓缓响起:“幻想一下,撕开柔韧的皮肉,芬芳的血液喷射,鲜红的心脏噗通噗通噗通,一把捏碎——” 花云猛的睁眼,怒:“对我催眠?” “怎样?怎样?”风行不理花云怒火,急切追问:“有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花云仔细回想,努力表达那种奇妙的感觉:“想到那样做的话,有些兴奋和…期待。并不是非要如此,而是那种感觉…仿佛我突然就多了那么一个爱好,还是想坚持想执着的那种。” “也就是说,不会控制你,不会影响你的神智?” “当然。” 风行拍着心口:“那我放心了。” “所以,”花云再次舔舔嘴角:“多光明正大满足私欲的机会呀,我必须得去呀。” “你就不能等我几天?我也想去。” “...” 风行叹了声,看她眼神就知道不能等。这就是那颗诡异的晶核还有那套丧尸王的经络带来的负影响? “行,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花云对孙虎还算不错,自然不能不救他的小儿子。 进了屋,花云说了自己的打算。 万氏想阻止,不知想到什么,看了眼孙虎媳妇儿,遂闭紧了嘴巴。 花长念始终没发现妻女间的异常,犹豫道:“云儿,不是爹拦着你。爹知道你厉害有手段,只是,爹觉得吧,这事儿最好是官府出面。给人定罪,是官老爷的事儿。你身份不是瞒着呢吗,他们会不会听你的?人家说不定都不让你见拐子。要像你说的,要是那伙拐子后头还有人,咱也不清楚底细的。你再厉害,不是有句老话,乱拳打死老师傅,还有那句话,暗箭难防。你一个人应付得来?不然,还是等孙将军回去再查吧。” 他怕花云吃了暗亏。人拐子伤天害理,个个心狠手辣啊。 花云安慰花长念:“爹,我就是去帮忙,还不知有多少孩子被他们抓走呢。我帮忙问清楚,说不准能救出多少孩子来让他们和家人团圆呢。爹,那么多小孩子正受苦呢,你忍不忍心?” 花长念不忍心,他更不忍心自家孩子涉险。 花云让风行取出大总管给他的金牌:“爹,我拿着这个,哪家官府都得听我的。” 花长念揉着眼,噗通跪下了,他看到上头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御赐金牌?” 孙虎一惊,拉着媳妇儿冲着金牌跪下了。别人也心慌慌跟着跪。 花云忙把金牌收起来:“就是块金子,大家别紧张。爹,这下你放心了吧?” “这这这,”花长念对皇权从骨子里敬畏:“那你岂不是钦差大人了?” “差不多。” 花长念也没了理由再阻拦。 不过花云也没能立即走成,她跟孙虎仔细问了路,又被风行拦住了。 “帮我弄几柄手术刀来,孙小刀腿上会不断有烂肉,我得割了去,没有趁手的刀子。” 花云便按着他的要求使用精神力和金系异能凝出几柄细细的手术刀,有长有短,有尖有圆。 风行掂了掂:“毕竟不是锤炼过的,只能凑合着用了。不过治他的伤,足够了。”又嘱咐花云:“别一个人逞能,万一,万一觉得不对了,千万别硬扛着,不是有金牌吗?吩咐官府给你办事就行。” 他生怕一个没看住,又发生解救花雷时失控暴走的事情。不怕伤了别人,就怕伤了她自己。这次没有飞船,他感应不到也没法及时赶过去。 花云点头:“我有分寸。” 于是,花云便优哉游哉上了路。去孙虎家,要穿过茴县,花云偷偷去见了郑达微一趟,借千金。 宫里送的马是好,但她想千金了。 郑达微二话不说带她去马厩,听她简单道了原委,又是担忧又是羡慕。 “可惜,这次我没法跟你去了。”他多想跟着去,再来一次刺激的冒险。但——他真的不能再留恋了。 他有他的责任。 三两在旁边听了,眼珠子一转:“公子,要这里头真有事儿,抓住了可是大功一件。” 郑达微一抬脚:“蠢。花云有陛下凭证,可去得。我可不行,我只是茴县县令,没有那个权限更不能越俎代庖。想你家公子我被御史弹劾啊?” 三两跳到一边去:“我就那么一提。” 花云摸着千金鬃毛:“知道你官小言微,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等着,要是能让你捞一把,我就找人给你传信。” 郑达微:“...” 送了花云走。 郑达微站在后衙门口,喃喃:“她才不是热心的人。怎么主动去管闲事?出什么事儿了?还是她…” 三两低声问道:“公子,我去花家看看去?” 郑达微白他一眼,若是以前,以三两能耐,什么打听不出来的?可是现在嘛,那个国师风行看自己跟看贼似的,再去不是自讨没趣吗。 “不用。” 三两失望,公子这次从京里回来,也不记得带些银票来,伙食一点儿改善都没有。 郑达微往回走了几步,一拍脑袋。自己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怕那个神棍国师作甚? “你去一趟。买些看望病人的礼物去,看看孙将军的小儿子。我这是帮重万里关心下属了。” 三两别过脸撇了撇嘴,当我信呐? “滚滚滚,快去!”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形怪物 花云没用金牌就进了青城县的大牢。 无他—— 劫狱了! 花云那个兴奋啊,这是送上门的开胃菜啊。衙役们顾不上往里进的人,只希望能让里头人出不来。 因此花云长驱直入,找着人多热闹的地方一瞧,果然有十几个黑衣人将几个男人围在中间与兵丁打斗着往外冲。不由目光一凝,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人拐子。 一个衙役手臂受了伤,动作不由滞后,眼见要被黑衣人一刀砍向胸口。 躲无可躲,衙役闭上了眼,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己死了家人能得几两抚恤银子?大刀狠狠落在胸口—— 胸口一痛,嘎?怎么没死? 衙役睁眼低下头,突然瞪大了眼——谁能告诉他,方才明明是蹭亮锋利的大刀怎么一眨眼变成了——炭铲子? 祖宗显灵了? 衙役颤着手指戳戳“炭铲子”,真的是平的!又揉揉了眼,真的没看错。 握着“炭铲子”的黑衣人也蒙了,自己使了好些年的家伙还有这变化的? 黑衣人顾不上瘫坐地上逃过一劫的衙役,扭头看向同伴,惊骇发现不只他一人,别的同伴手里的刀剑棍,全变了样子,仿佛数只神秘大手同时一瞬间将这些兵器毁了去。 花云弹了弹手指头,操控金属变个形状不要太简单哦。 “把他们抓起来。” 花云淡淡开了口,混战一团的人才发现场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女子。 没人敢开口问她是谁,冷漠的话语,诡异的眼神,还有随便一站便散发出的让人不可抵抗无法违逆的气势。 场中安静一瞬,瞬间又打了起来。 只是这次,兵丁们依旧,黑衣人却个个失了武器。但很明显他们拳脚功夫也不弱,官兵一时无法将他们拿下。 花云捏捏两只拳头,噼里啪啦一阵响。身形一动,哎哟哎哟声不绝,跟黑衣人对战的官兵突然失了目标。所有黑衣人都捂着腿在地上打滚,只余一个身材高大,蒙着面只露着一双阴鸷眼睛的黑衣人站在当场。 站着的黑衣人掩饰住心底的惊惧,沙哑嗓音低沉响起:“你是谁?” 花云淡淡道:“不管我是谁,你都走不了了。” 黑衣人微微低着头,眼睛朝上紧紧盯着花云:“姑娘,你可不是官府的人。某劝你一句,别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微微顿了顿,阴笑着道:“姑娘身手厉害,某佩服。可,姑娘身边的人可未必同姑娘一般厉害。” 这是拿她家人威胁了? 花云微微点头:“确实。” 黑衣人眼睛一亮。 “所以…你便留下吧。” 花云说完,看到黑衣人变色的眼睛,不由一笑,敢威胁我?一步一步向黑衣人走去。 每一步都像踏在黑衣人的心尖上,他感觉自己心脏仿佛在应和着面前这诡异女子的步子跳动,每一下跳动都好似要爆开一般。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可那女子的诡异手段,能使兵器作废,能瞬间打断多人的腿…他没有把握打赢,那便…他不信以自己的身手谁能拦得住他的去路。 眼睛一眯,黑衣人猛的回身,右手在身后褐衣男人的颈间掠过,随即身形拔地而起。 褐衣男人见到黑衣人转身,还有那扬起的右手,奇怪的手势,心里悲鸣:我命休矣!脖子上微微一痛,他闭上眼,等着鲜血喷喉。早知今日,他该下狠力气学几招保命招式,而不是花拳绣腿只能唬弄人。 下一秒,褐衣男人突然觉得脖子上套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预想中喷发的血液仍安安分分呆在他的体内。讶然睁开眼,正看见使出轻功要逃的黑衣人被一股神秘力量狠狠压在地上。 其实,花云只是朝他使了一个小卷风,拽着他的双腿砸了下来。 要是有人看的清,应该能看到黑衣人裤管不自然的扭曲。 黑衣人嘭的一声摔在地上,还是悲剧的脸朝下。但他仍然坚挺的清醒着。从地上拔出脸,感谢大牢没那么讲究的铺硬石地板,黑衣人的眼睛鼻子还在原来的地方。 “呵呵,”黑衣人诡异一笑,猛的咬牙,嘎嘣一声——下巴被卸掉了。 花云半蹲在他身前,拉出他的右手,从他大拇指和食指上扯出一根细细长长的丝线来,扯了扯又弹了弹。 “挺结实的,用来割喉是不错,什么做的?” “嗬——嗬——”黑衣人哪里说得出话? 花云又扯了扯,啪叽,细线断了。 “嗬嗬嗬——”黑衣人瞪大了眼,他水火不侵刀枪不断的天蚕丝啊! 这是个人形怪物吗? 花云忽然一手抓起黑衣人的头发迫使他仰着脸,一手啪啪正反两巴掌,然后拎着他的头发一阵摇,噼里啪啦,数了数。 “原来你有二十颗后牙呀,还挺多。” 一地的牙,里头藏着的毒药当然也掉了出来。 嘎嘣一声,花云把下巴装了回去。 “前头牙还在,不影响你招供。” “休——休想!” “这要看我的本事了。” 黑衣人眼前黑了黑,她的本事?毋庸置疑了吧? 若不是被砸在地上,四肢还在抽搐,他一定要自绝! 花云指着被他割喉却没喷血的男人呲了呲牙:“这才是你们真正想救的人吧?他一定知道很多‘好东西’。放心,”花云捏了捏拳头:“我会让他吐干净。” 黑衣人眼前真的黑了。原来她没打伤自己,就是为了揪出他来?被耍了!黑衣人噗的吐了口血,完了。 花云走到褐衣男人跟前,弹了弹他的脖子,笑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以后嘛,看你配不配合了。” 褐衣男人一头一身的冷汗,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他现在只感觉脖子上套了个圈,他想伸手摸。 “别动,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褐衣男人打了个冷战。 花云笑微微:“不是一下子死掉哦,是一点一点被碾成肉糜哦。” 噗通一声,褐衣男人跪下了。 黑衣人割了他的喉,花云立即套了个气流圈上去。眼下褐衣男人无事,不过是她操控着精神力利用空气压强将他伤口维持着原样罢了。若是风行在,可以瞬间将被破坏的细胞组织恢复。但她吗——她什么时候是大夫过? 不过,有她维持着,假如配合大夫治疗,说不准能等到伤口长好。只看运气了。 能将气流操控到如此地步,只能花云这个风系第一人了。 “把人都给我抓进去,挑间最大的牢房,一个个绑好了。”花云一挥手,舔舔嘴角:“我要一个一个慢慢——审。” 呆傻半天的官兵不觉领命上前押起一地黑衣人,仿佛眼前这从天而降的女子便是他们的头领,他们的上峰,他们的——主子。 第二百九十九章 女大人 花云背着手,踱步到墙边一个放倒的破桌子旁,轻轻踢了踢竖着的桌面:“出来了。” 一个披着官服的男人从后头狼狈爬了出来,摸摸脑袋又赶紧弯腰从后头摸出一顶官帽来扣到头上。 “你,你,你是,何人?” 花云指指褐衣男人:“孙虎孙将军,让我来帮忙的。” “孙孙孙,孙将军?” 县令又悔又怕。当日若是他一见面就问清楚孙虎的身份该多好,也就不会头脑一热非让手下一攻而入,也就不会让拐子发觉继而逼急了他们,也就不会让那该死的拐子朝地窖里孩子头上砸大石,也就不会伤了孙将军的小儿子恐怕保不住命,也就不会… 再后悔也都晚了。孙虎带着儿子去求医前表明身份撂下一句话:关押好拐子等他回来亲自审! 虽然有越俎代庖插手之嫌,但孙虎是五品将军,他才七品。况且,这事儿还有他逃脱不了的责任。这几天,县令愁得茶饭不思。早知道他什么都听孙虎的啊。十几个孩子,怎么偏偏就伤了孙虎的儿子呢? 真不知该说孙虎倒霉还是他倒霉。 他是吃不香,睡不着,人拐子他也审问了,可惜,都是硬骨头,什么也不肯说。他不笨,看出门道来了,这些人不简单,怕他区区一介县令根本对付不了。惟盼着孙虎回来能审出个什么来,能解了他的气,也顺便把这大案子给破了。 只是,眼前这女子是什么人? 幸亏他上心,让衙役好生围着这些拐子。竟然来劫狱了!县令既怕拦不住他们给不了孙虎交待,又怕还是拦不住他们把自己也砍了。危急时刻,救兵天降。县令扒在桌子后头把花云威风看得真真的,觉得自己一条命保住了。 只是—— “呵呵,孙将军真是急人所急。这位——女英雄是——何时到的鄙县?”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进的青城县?怎么进的大牢?还有,你怎么证明你身份的?你说孙虎让你来的我就信了?万一哪个道上的来黑白通吃呢? 怎么进的青城县?飞进来的。 怎么进的大牢?你们也没人看门啊。 怎么证明身份? 花云掏出御赐金牌,提到县令眼前给他看明白:“这个,可以吧?” 噗通一声,县令跪了,颤声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花云飞速将金牌塞回怀里。 其他人还懵着呢,大人这是怎么了? 没等他说什么,花云一把把他扶了起来。侧了侧脑袋:“大人信了?” “信,信,当然信。” 县令心里道,御赐金牌啊,如朕亲临啊。这哪是孙虎叫来帮忙的,孙虎区区五品配不上金牌一个角啊。 “您老人家有什么但管吩咐,下官马上去办。” 老人家花云:“...” 其实,她搞不明白,只是一块带着花纹刻着字的金子,怎么就让他们怕成这样。知道这里君权至上,庶民命如草芥,但他们只看一眼就确定不是假的不是仿冒的? 呵呵,除了你老人家,谁想过仿冒这玩意?谁敢? 这都是记录在案有史可查的,谁敢作假?株连九族! 但自己这块确实是真的,这县令也没白跪。 “我去审问。” “您…您不歇歇?等天明了,下官给您备了早膳来,您吃用了再…” “不用了。” 县令抹了抹额头,这位女大人不好说话啊。 花云往里去的的步子一停,问他:“除了孙小刀,别的孩子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县令又擦了擦额头:“别的孩子已经都送回家了,顶多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并无大碍,多谢大人关心。” 倒霉催的,怎么偏偏是孙将军的小儿子受伤呢? 要是县令知道,孙小刀是故意护在最外面的,会不会吐血? 花云继续往里走,县令跟在一旁,犹豫犹豫再犹豫,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大人…这些人,”还在发抖的手指往里头指了指,小心翼翼问:“是不是有大来头啊?才劳动您亲自来问?” 花云看了他眼,这人瞧着三十来岁,长得还算周正,就是眉眼间有些畏缩眼神有些闪烁,落后她一步跟在旁边,脚步不坚定,腰背不够挺。花云丝毫不怀疑,若是被押进去的那些黑衣人大喝一声,这位绝对会往自己身后躲。 心里不由失望,原来不是每个官员都如郑达微的。心头一动,要不然… 花云点点头,正色道:“他们身后有很庞大的势力网,里头牵连甚多。具体情景,还待审问。” 县令眼底很是犹豫,很庞大?自己能不能接住并捞好处升官发财的?跟着这位女大人应该…安全吧? 花云不再理他,已经走到黑衣人被关押的地方,一看之下,赞了一声。虽然这县令有些没胆,但这些衙役还是很善解人意嘛。 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断腿的那些,全被分开一个个结结实实捆在墙边立着的木柱上。胳膊,手,也被麻绳结结实实捆住了。还有几个拐子,也是如此捆结实了。 但被抽掉牙的黑衣人,还有褐衣的人拐子却是被吊在了最中间,身后靠着的是铁柱子,胳膊被上头吊下来的铁链子斜拉开。 一个衙头模样的黑脸汉子跑过来,恭敬对着花云行礼:“大人,已经检查过了,除了您亲自动手的那个黑衣人,别的牙里都没有藏毒。” 花云点了点头。 县令苦着脸,这就换主子了? 另一个衙役过来,一弯腰:“大人,您说,咱们怎么审?咱小地方简陋,刑具才几样,您看牛筋儿挂铁钉的鞭子,老虎凳辣椒水,细铁签子指夹板,红烙铁炭炉子,大铁锤子剐肉刀,您看,咱先用哪样?” 县令心里暗骂,对自己从没这么殷勤过。一个个见势眼开谄媚奉承的狗嘴脸。心底嘶嘶冒寒气,这么大阵仗,他还真没经历过。 花云奇怪看着两人:“你们家也有孩子被拐子拐了?” 不然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要上刑? 两人对视一眼,衙头开了口:“这倒不是。不过这人拐子实在让人气愤。” “对,人人得而诛之。” “之前,咱一直拷打审问来着。想多问出些消息把他们以前拐的孩子寻回来。” “谁知一个个嘴硬的很。不是怕耽误大事儿,兄弟们早活活剐了他们。” 花云一笑:“行,那你们一边看着。” 第三百章 魔鬼 花云对县令道:“我手段有些…非常,怕大人看不了,不然,您先回去睡个回笼觉?” 县令犹豫再犹豫,不会太残忍吧? 花云便随便走到最近一个黑衣人身边,手里突然多出一把柳叶小薄刀来。 唰唰唰—— “啊啊啊——” 众人毛骨悚然。 任凭那人如何摇头摆脑,那团锋利的光芒就在他鼻子上飞舞寸步不离。光芒消失,鼻子…只剩两个血呼啦的黑洞,他的脚边,洒落一地薄薄肉片,从鼻头到鼻根,从小到大,循序渐进,铺的整整齐齐。 “啊——”黑衣人嘶吼不停。 花云淡淡:“这样,他以后就不敢做坏事了吧?”一个手刀劈过去,黑衣人脑袋一歪眼一翻,喊不出来了。 噗通——,县令不争气的跪了,浑身发抖。 这还是人吗? 这大牢,他以后可不敢来了。要不,花些银子谋个调动吧? “这才是开胃小菜,大人还要看吗?” 县令捂着胃部,艰难道:“下…下官,先…先行…告退,您,您自便。” 双腿软的站不起来,幸好有个衙役有眼色忙扶他起来,要往外走。 “等等。” 县官脚脖子一打圈。 花云客气道:“还劳烦大人跟大家说一声,有关我的事情,不好往外透露的,否则…” 她是来寻乐子的,不是来扬名立万的,不管那个“名”是什么样的名。 县官已经无法说话了,一手捂着嘴,一手虚虚摆了摆,蹒跚而去。 “我们大人…是个善人。” 衙头尴尬描补着。 “你们都出去吧。” “可是,”衙头磨牙:“我们也能帮上几分忙。” 花云沉默,她的手段,真不想让人看见。 “给你们看一个,或许你们能学着点儿。但只能你俩,看到什么也不能外传。明白吗?” 衙头和长脸衙役迅速交换了个眼色,急巴巴往外赶人,一直把人都赶到了大牢外。 “都给我看好,谁也不准进来。不然老子剥了他的皮。” 清场完毕,花云道:“随便挑一个吧。” 被绑着的黑衣人和拐子悲愤,当自己等人是待卖的野物吗?还挑一个?接下来是不是要过称? 衙头想指褐衣男子,花云忙道:“不行,这俩我留着慢慢玩。” 两人脸都绿了,把人家鼻子切片还不能叫慢慢玩的?她还想怎么玩? 黑衣人头领倒还好,褐衣男子却是两股战战,哗啦啦声响,一股骚味儿隐隐传来。 之前他也受了拷打,疼归疼,他能忍,知道自己死不了。官府这边要问他内幕,自己那伙人必须得救他,因此,他有恃无恐。可这女子…不是人啊,落在她手里连死都不能。活?还不如死吧。而且,自己现在还仰仗着她神鬼手段才还能喘气。她要是对自己做点儿什么…褐衣男子一个恐惧,就那啥了。 衙头又是鄙夷又是愤怒,原来这拐子也是知道怕的。还以为他铁打的骨头呢,还是自己手段太温和啊。他必须要跟这位女大人学上一两招。 “提桶水冲冲,别熏坏了大人。” 长脸衙役提了满满两桶水,兜头浇下去,狞笑:“出息点儿,现在还没到你呢。” 褐衣拐子剧烈颤抖不停,杀了他吧,给个痛快吧。以往最喜欢看别人痛哭流涕在他脚下挣扎的人痛哭流涕,可惜,再多的眼泪也没人看见,也不屑看。 空气中难闻的气味淡了些。 衙头随手指了指,就在被片了鼻子昏死过去的黑衣人旁边。 那黑衣人见他指自己,拼命蠕动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缩成老鼠钻墙角里去,心里把衙头上数十八代骂了个遍。 那么多人,手贱偏指我?! 花云走上前,那人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我说。” 衙头衙役:“...” 花云:“...我又没问你什么。” 黑衣人要哭了:“你问什么我都说。” 衙头牙齿磨得咯咯响,自己就是太手软了。 “还没拷打你就要招,多没气节。” 黑衣人呜呜,那东西对您有用吗?组织不是没训练过怎么对抗官兵的逼审,但眼前这女子不是人啊,他们抵抗得住吗?有用吗?甚至出卖主子也只为速死。 “这么快变节,可见你不会是核心人物,知道的也不多,我还不如直接问他呢。” 花云手指指向黑衣人头领。 原本想呵斥怒骂手下的黑衣人头领一口气哽在胸口,人家不是什么叛徒都能看在眼里的。这是瞄准了自己了啊,可恨,他现在竟什么也做不了。只凭那几颗牙,咬舌自尽也做不到。 黑衣人恨不得给她跪下,可怜兮兮道:“我多少还是知道点儿的…” “不用麻烦了,早挨早了,你别看他们现在还全乎,一会儿就到他们。你想开些,毕竟你才是第二个,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不会太…挑战。” 黑衣人恨不得一闭眼就能见到牛头马面,自己还要感谢她把自己排第二? 被绑着的其他人瑟瑟发抖,现在死还来的及吧? “想死,哪那么容易啊。把他们下巴都卸了。” 许是还没见到花云别的手段,竟然没一个英明的先咬舌自尽,被衙头两人挨个卸了下巴。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后悔没有亲手把自己的命交给阎王爷。 这女人根本就是个煞神!魔鬼! “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除了早已昏去的那人,眼看着花云走到第二个黑衣人面前。几下将他一条胳膊从粗大绳索里抽出,一把撕掉外衣中衣里衣袖子,露出精壮腱子肉鼓鼓的麦色肌肤。 花云在他肘关节揉啊捏,不疼,还挺舒服。 黑衣人却出了一身白毛汗,这怪物绝对不是给自己按摩,她想干什么? 花云想干什么? 很快,睁大眼睛盯着的众人便看到了。 那是什么?怎么出来一个包? 黑衣人眼珠子瞪出来,他没觉得啥啊,怎么就出来个包? 花云压了压指腹大小的小包,自以为温柔道:“忍忍。” 手指一滑,小包开了花,并没有血流出。 黑衣人不由吁了口气,还好。 “别急。不会流血的。” 黑衣人有些懵的点点头,旋即回神,我急个屁!你到底要干嘛? 风!在密不透风的大牢深处回荡。 所有人眼睛慢慢睁大,眼珠子快要掉出来。 “啊——啊啊——呜呜呜——” 温和的风绕着花云,然后变成细细一股温柔且坚定的钻进了黑衣人胳膊肘上的小包里,皮肉被迫分离,麦色肌肤紧绷渗出大颗汗滴,以小包为中心,四周边的皮肤开始慢慢浮起鼓胀,再带起更旁边的皮肤鼓起来… 花云手指虚虚悬在上头做了个抚摸的动作:“要小心些,不能把皮弄破了。” 轻缓的话语,在黑衣人绝望嚎叫中分外诡异。 “你们见到了?不能说出去哦。” 衙头两人冷汗掉落,双腿发颤,眼却亮的惊人。 第三百零一章 还有用 衙头和长脸衙役一前一后出了大牢,才迈出去门槛,两人身子一软扶在一起。 衙头从脸上抹下一把水来:“今个儿这事儿,一定得保密了。那位女大人,神仙呐。” 能让刀剑变形,能密室生风,还不能说明她非凡人的身份吗?又有御赐金牌,使得人只有敬畏不敢防备。 长脸衙役低声问:“朝廷这是哪里寻来的世外高人?这几个拐子牵扯到什么大人物还惊动仙人的?” 衙头忙伸出手:“别问。这些不是咱小人物能过问的。便是听见什么也当听不见。听哥哥的,瞎子聋子才活得长久。” 长脸衙役默了下,点头,转而问道:“也不知咱家大人是个什么打算…” 衙头叹了声:“咱家大人不是个坏的贪的,这胆子…也不大,怕是…” 没那个胆子跟着女大人大干一场,官职自然也没法升一升。不过胆小也好啊,不敢犯法也不敢惹事,当个小官平平安安一辈子。父母大人胆子小,未必不是治下之福。 衙头经过的父母官已经好几任,见过的人心也多,提点着自己的手下。 “世间事都是一个道理,富贵险中求,哥哥我老了没那个雄心了。老弟你还年轻,若是把握住了,兴许小小青城县就困不住你了。” 长脸衙役细长眼睛幽光闪过。 “行了,搬把椅子来,我得亲自守着。” 而大牢里,完全清场,花云舔舔嘴角,一拳头把一条胳膊已经完全鼓胀成腰粗的黑衣人打晕。 “好戏开始吧。” 还清醒着的人眼前一黑,才开始? 青城县是个好地方,主要体现在民风比较淳朴,大案要案整年也不会发生一件的。因此大牢多数时候关着小猫两三只,地痞流氓之类。黑衣人来劫牢时,吓坏了那几人,后来衙役收拾牢房,他们哭着喊着不在大牢里呆,生恐丢了命。甚至提出先让他们出去压压惊,过些日子再补齐日头。也不知那些拐子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不富裕的地方来。 不是罪大恶极的人,衙役们也不忍心他们无妄丢了命,请示过县令,早一步关到别的地方去了。因此,大牢除了花云和那伙人,再无别人。 淡淡的血腥气顺着鼻子刺激到大脑里的晶核,花云忽然走了个神,听说刑部审天下大案,还有什么大理寺对刑讯特别有一手…这两个地方犯人多啊,犯死罪的也不少,要不要去里头混一段日子? 黑衣人头领见她站在当中,微微眯着眼睛并不动作,心里苦涩,以为她在挑选下一个要下手的人。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忍着剧痛猛的用力,竟生生将下颌自己摆了过来。 花云听到动静瞧去,便知这人一定是专门练过的。 “你,”嘴里少了后牙,说话有些怪异的别扭:“你杀了他们吧,他们不如我知道的多,有什么只管冲我来,给他们个痛快。” 黑衣人皆看向他,感动的眼泪汪汪,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老大要杀他们是为他们好的。 花云摇头:“那我岂不是不痛快了?” 黑衣人头领一惊:“你,你不是为了审问我们来的?你只是为了折磨我们?” 花云不语。 “你就不怕得不到你要的东西吗?” 两边墙上的灯台,火头跳跃,昏暗的光线中,花云面上一片诡异,忽明忽暗,看得人心底直发毛。 “你会不说?呵呵…” “呜呜——啊呜——啊啊——” 花云皱眉,将褐衣男人下巴一怼。 “我说,我说啊,我全说。” “你!” 褐衣男子无视黑衣人头领的怒火:“呜呜,给我个痛快吧。” 什么时候死也这么艰难了? 花云四处找了找,拉过一张桌子,还找了笔墨来。 “说吧,我记下来。” “我们听命于同一个组织,挑选孩子的分部叫‘寻茧’——” “闭嘴!”黑衣人头领怒吼:“敢泄露组织信息,你想——” 说到这里一滞,想死吗?落到官府手里是死,被组织灭口也是死。便是组织里的血腥手段也没眼前这魔鬼冷酷折磨人。 黑衣人头领艰涩开口:“想想你的家人。” “呵呵,家人?”褐衣男子痛哭:“你来救我反而自己陷了进来,等天亮便会有消息传回去吧?你我家人都在组织手里,他们不会再派人来了,家人…还有活路?” “呜呜呜,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的——” 黑衣人闭上眼,组织严苛,自己失手,家人怕是—— 花云拿毛笔在桌上敲了敲:“哭什么?拐人家孩子时候怎么没想想人家爹娘人家家人的?你才几个孩子,想想你手上过了多少孩子了。值了。” 值了? 褐衣男子大哭:“报应,报应啊——” “停停停,”花云不耐:“我没功夫听你说天理循环,谁让你倒霉碰见我了呢。说不说?不说,我继续了。” 褐衣男人忙停了哭,问道:“我都跟你说,你能不能…我的家人…” 花云又敲桌子:“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 “...我不是讲条件,千罪万恶都是我做的,跟他们无关,他们——” “是好人?他们没花你卖孩子得来的昧良心钱?” 褐衣男人不说话了。 “交待清楚,留全尸。” 花云觉得她挺仁慈的。全尸啊,假如把这些人宣布罪行扔在街上,还不得被丢了孩子的人们一口肉一口肉的拆分干净? 她觉得哪怕万氏那个软性子呢,哪个孩子被拐卖,她也会跟人拐子拼命。当初为了肚里这个,她都不想要自己命的。 众人默然,全尸也是奢想吗? 褐衣男人呆了半天,哑着嗓子:“我全说,求您留个全尸,以后有机会,能不能求您把我跟家人葬一块?” 他已经认定家人活不成了,当初日子也过得下去,他怎么就选了这么条路?后悔,晚矣。 花云点头:“是得葬一块,你欠了他们的命,下辈子还吧。” “我们这一部,叫‘寻茧’,后头还有‘化蝶’、‘飞天’,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我们这些‘拐子’,天南海北找符合上头要求的孩子…” 褐衣男人一边说,花云一边记,听着听着暗暗皱眉:竟是如此庞大的组织,还不知多年来祸害了多少孩子多少家庭。自己要不要继续查下去?可惜那个县令怕是帮不上什么忙。该怎么办呢? 褐衣男人说得口干,最后道:“...我也只知道这些了。大人,我说这些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想忏悔,只想求个痛快,还有便是我的家人…我不忍心他们背着我的罪孽…” 花云抖抖那沓纸:“这事儿有点儿大,本来我只想偷偷来玩一遭,可惜…既然你交待了,那先别死了。” 褐衣男人惊喜,坦白从宽? “你还有用。”花云扫视过其他人,狞笑:“你们——没用了。准备好了吗?” 第三百零二章 不如死 等花云走出大牢时,天光大亮。舒服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衙头忙起身立到一旁,伸长脖子往里头看,好似他目光能穿过若干墙能拐弯儿似的。 “放心,都活着呢。” 衙头心一放,旋即羞赧:“律法有规定…” 对犯人严刑拷打可通融,人命却是不能出的。 花云感慨,多淳朴的人呀,像万大人那样的,闹出人命也有的是法子唬弄过去。 这时县令急慌慌跑过来:“大人,他们可招了?” “招了。” 县令面有喜色。 花云接着道:“他们背后还有庞大的黑暗势力,我估摸着跟什么朝廷高官的有关联。” 县令腿就一软。 “大人有兴趣跟我一起连根铲除他们吗?” 县令喉结迅速滚动:跟,能保证升官发财?不跟,会不会惹怒女大人? 花云貌似关切的保证一句:“虽然他们幕后之人会不停派杀手来,但大人放心,从现在直到进京把他们一网打尽,我一定会护好大人周全。也找人保护好你家人。” 噗通一声,县令跪了。这么危险?他他他—— “呵呵,呵呵,”县令勉强爬起来站直了:“多谢大人提携,只是,只是,下官身为一方父母,不能丢下治下子民独奔前程,这个,这个——” “明白。”花云暗道,怕死,但也不很贪心。做个小县令已经足够。 “大人,下人愿随您进京抓奸佞。” 花云微微一愣,看向衙头身后的长脸衙役,细长眼睛里有迫切光芒。 衙头忙道:“大人,常三这人脑子灵胆子大,是审案好手,咱这小地方真的埋没了他…” 县令竟也在一边帮腔:“常三确实是个人才,可惜生在青城县了,也没什么门路可走…” 衙头衙役一脸惊奇看着他,县令老脸一红,咳咳道:“大人我可是惜才之人。” 花云笑了笑:“找几辆车,押着人进京吧。这事情大人便当普通人拐子的案子,之后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常三,随我一起走。” “是。”常三热血沸腾,自己要开始不一样的人生了吗? “大人,要不要做些碍眼法,免得路上有心人注意。” “不用,真碰见不对劲的人,正好抓来。” 常三那个激动,嗖的一声跟兔子似的蹦进大牢里,没一会儿又蹦了出来,脸色惨白,扶着一边墙角呕呕吐个不停。 衙头大惊,能把最大胆最冷血的常三都吓成这样,里头得是如何炼狱血腥?他缩缩脚,不敢进去了。 县令更不敢,扶着脑袋装病让人扶着他脚底生风了,不过很有眼色吩咐了婆子来伺候花云梳洗休息。 花云经过半天的“娱乐”,丝毫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奕奕。见常三吐得绿胆水都出来了,想着还是自己回去打扫卫生。 没一会儿,站在大牢外的人瞠目结舌看着大牢里头呜呜呜卷出一道一人多高腰粗的小龙卷来。让人恐惧的是,小龙卷是血红色的,呜呜呜的风里头似乎还夹杂着不明碎屑。扑面而来的是浓浓血腥味儿。 花云猛的扬手,血龙卷窜上天不见了,也不知会落到哪里又会落下什么,会不会吓着什么人。 晴空如洗,空气清新,所有人仰望天空,齐齐吞了口口水,整齐看向花云。 花云拍拍手,淡淡道:“好了,你们自己弄些水冲冲就好。” 衙头急忙点头,差点儿扭到脖子。 “你有什么要准备的?要带什么,要通知什么人,半个时辰够用吧?”这话是花云对着常三问的。 常三忙站直了,激动道:“足够了,多谢大人。半个时辰后,小人定会将那些…人,安排好上路。” “好,你去吧。” 常三领命而去,花云忽然想到,要不要去孙虎家看看呢? 想到做到,当即便出了衙门往孙虎家去。 她听孙虎提过他家的方位,正在县城里,并不远。循着大致方向,花云溜达了去。是在一片热闹又干净的住宅区,胡同口第一家。正巧碰上一男一女两位老人拿着板凳走出来,往墙根下一放,眯着老眼晒着太阳。 老婆婆问:“不知小刀咋样了?没事儿吧?”这应当便是孙虎的娘了。 方才花云留意到,孙虎娘走路两条腿不一样长,好像其中一条腿受过伤。此时坐着,短些的那条腿便伸直了晒着,她还不时捶上一锤。 “啊?”孙虎的爹头发花白,掏了掏耳朵。 老人家应当是耳背,孙虎娘大着声又说了遍。 孙虎爹一脸愁容,跺了跺脚,大声道:“虎子不是去求高人咧?没事,一定没事,你放心。” 这话纯属安慰,不然他自己能一脸衰败表情? 孙虎娘眯缝着眼,朝路口瞟了两眼:“小枪他们能寻到他们爹娘?” 孙虎爹又掏了掏耳朵,点着脑袋:“能,不是虎子带小刀走之前留下地儿了吗?那个啥,馄饨啥的?这时候,他们哥几个该找到了,都骑着马呢。” 馄饨?茴县? 花云听着墙角愣了愣,孙虎别的儿子已经去茴县找他们了?难道在路上跟他们还擦肩而过? 花云看眼两位老人,一个长短腿,一个耳背,怪不得孙虎不带家人去白沙镇呢。这么个身体哪能在边关安家啊,不怕蛮人杀过来跑都跑不及的?再看眼他们身后的院子,还没他家院子一半大,倒是屋舍瞧着有十几间,空地便小了。听着孙虎儿女还挺多。 老头老太太晒着太阳又说了几句,都是担心儿子孙子的,接着有个婆子出来送水,喊着老太爷老太太的,劝着两人回去歇会儿,见有人照应着,花云便掉头回县衙。 县衙后头两辆大车,裹成人形布团的十几号人被分开装了进去,只除了黑衣人头领还有褐衣拐子,仍是原来模样。哦,也不是跟之前一模一样,两人恍如提线木偶,脸色白得跟鬼的,分明黑衣人头领是个黑脸,褐衣拐子是个红脸。 常三都不忍心看他俩,大牢里那副场景,头上脚下,前后左右一片红,还有那挂着的十几个原本是人的…自己看一眼都受不了,他俩可是全程旁观,能活到现在自己都要敬一声汉子。 真不如去死一死。 两人泪,他们真想死,可那女魔头不让啊。 第三百零三章 能干 花云谢拒了县令和衙头派人押送的好意,自己和常三一人一辆大车往茴县赶。要进京也要经过茴县。 千金温驯跟在花云身边,撒着蹄子欢快小跑着,偶尔往前跑一段,啃几根绿芽草再跑回来,大大的马眼时不时瞟过花云。 花云觉得挺可乐的,马随主人,千金看着温驯胆子小,但骨子里也是跟郑达微一样喜欢刺激的。不然,大车里头掩都掩不住的浓浓血腥味儿,它还敢贴上来的? 若是郑达微听了花云对千金的评语,非得吐血。温驯?胆子小?当年还是小马驹时都烈性的让他花了一个月才驯服,后来也是各种傲娇各种高傲,哪里温驯哪里胆子小了? 这也是千金聪明,知道谁惹得起谁不能惹。 再一次从前头拐回来,千金竟用大牙咬回一朵早开的小兰花来,指甲大小,几片蓝色花瓣,单薄弱小却生机勃勃。 花云一笑,摘下来顺手插在头发上。她只束了个马尾,将小兰花别在头绳旁。 “好看不?” 千金抬起两只前蹄,嘶鸣一声。 后头的常三暗道,长见识了,马也会讨好人的,这是沾了仙气开了灵窍要成精了? 多好的马啊,花云想,若是在末世,千金肯定能变异,自己就能养养萌宠了。可惜,在这个世界,千金还是跟着郑达微好。 直到了茴县,花云带着常三先去找了郑达微。 “牡丹阁?”郑达微食指扣着桌面,敲击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紧。 花云好奇问他:“正想问你呢,牡丹阁是什么地方,偷那么多孩子去养花?” 郑达微一僵,把手收回去。 “他们没给你说那是什么地方?” “说了,在京城,好像挺有名。” 别的就没说了。 郑达微按按额角:“牡丹阁嘛,是在京城,来往客人多是达官贵人,里头是…是…” 花云看着他难言的样子,撇了撇嘴:“妓院啊。” 看那便秘样,跟她有什么不好说的?怕自己一个女子听了会生气? “不是妓院,呃,那里头的女子或是男子,多卖艺不卖身…” “还不是卖的?” “呃,是…” 高级会所啊。能安上高级两字,肯定与有权利的人有牵连。又是这样的场所,看郑达微模样隐隐忌惮,怕背后之人来头不小。 花云想想,问道:“这牡丹阁跟你们家有关系吗?” 郑达微立即摇头:“绝对无关!” 笑话,那地方老头都不让自家子弟去的。跨进一步去,老头能揭一层皮去 郑达微忽然一怔,记得多年前,他还是熊孩子一个,跟老头顶缸吵着要去牡丹阁见识见识,老头暴怒按着他打了顿屁股。丢死他的脸,当时,老头最后说了句什么来着? “牡丹阁,不是你能沾染惹得起的地方。” 当时他一心以为老头是怕自己丢了“清白”,现在想来…话里有话大有深意啊。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怎么这么问?” 花云耸耸肩:“假如跟你家有关,这事儿我就不管了。跟你家无关,那我走一趟也无妨。” 郑达微顿时感动:“假如跟我家有关呢?假如我家是幕后黑手呢?” 花云奇怪看他眼:“怎么?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给你家泼脏水?” “...” “放心吧,假如你家真不是好东西,我也不会对你怎样,毕竟你不会是,我看人还是不错的。而且,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内幕,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皇帝。” “...” 郑达微心里叹了声,道:“牡丹阁,我家老头可能知道些什么。我想先问问他,看看对方好不好惹。” 虽然花云和风行是“神仙”,但毕竟花云并不是了无牵挂,他要先问问老头能不能动能不能连根拔起,会不会给花云留下后患。 花云点头:“那你去问吧,我无所谓。” 这事情她管不管都成,只是一个乐子的小事。 “那两车人,你看着安排吧,活不活的,没多少要紧。我先回家了,千金伺候好了。” 郑达微板着脸,这“婆媳”俩,好像感情更好了。 “还有常三,你安顿好。若是觉得不差,以后跟着你也好。” “好。” 花云换了马回家,进门就看见一排大小小子在自家院子里排着队打拳,吓了一跳。 “这是…孙将军的儿子…们?” 孙虎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嘿嘿笑,看来孙小刀伤势恢复不错。 “看得出来?” “能看不出来吗?一看就是你儿子。” 花云这话可不虚,齐刷刷一排儿子从高到低有五个,个个跟孙虎如出一辙的国字脸,宽下巴。可乐的是,五个儿子连同屋里还躺着的孙小刀皆是长了跟孙虎媳妇一模一样的大刀眉,一个板脸刀眉就能立起来。不过孙虎媳妇的眉毛细些淡些,六个儿子的眉毛却是又浓又黑。 这真真一眼就能瞧出是一家人啊。 花云打量着止不住的乐:“孙将军孩子都在我家了吧?” 孙虎纳闷,她怎么一点儿都不吃惊呢? 孙虎媳妇跑出来,感激望着花云:“上头有个姐姐是老大,已经嫁出去了。” 七个孩子,一女六男,真是个大家庭。 其实花云心里想的是孙虎媳妇真能干。孙虎守边关,不可能回家****厮守夜夜造人。看这几个个头,一看就是孙虎回去探一次亲,他媳妇就怀一个,探一次亲怀一个。要这里话说,孙虎媳妇比上等良田还上等良田啊。 再一想,孩子连个的生,人家还能伺候好两位身体不好的公婆,还能带好孩子管好家里做好营生,啧啧,孙虎祖上八辈子积了大德啊。 孙虎大手一挥:“这位便是花云姑娘,你们谢过花云姑娘救了你们弟弟。” 哗啦,五个孩子齐齐站直了。 “孙小枪。” “孙小戈。” “孙小戟。” “孙小剑。” “孙小棍。” 噗通——,五个儿郎同时跪下,拱手齐声喊:“多谢花云姑姑救小刀一命。” 嘭嘭嘭,仨头磕得利落干脆还带响。 花云嘴角直抽,抬手一阵风,把五个孩子掀了起来。姑姑?没记错的话,自己才十三?还是十四?这孙家孩子的名字还真是—— “你这是把儿子当士兵操练了。”花云掏掏耳朵,问向傻乐骄傲的孙虎和同样骄傲的孙虎媳妇:“你们大女儿叫什么名儿?” “孙招娣。” 好吧,孙大姑娘跟她娘一样能干,一招招来六个带把的。 第三百零四章 狼崽子 孙小刀人已经清醒过来,见着花云笑得跟他爹孙虎一样傻气。 “花云姑姑,我爹早说过,说你可厉害了。十个他加起来也打不过你一个。” 花云笑笑。 “花云姑姑,你能不能教教我,只要能打倒我爹就行。” 花云笑着看了孙虎一眼,见他正瞪着孙小刀,再看孙小枪几个,也俱是眼睛放光。这是多想把他们老子放倒啊。 风行道:“恢复挺好的,小子有骨气,不叫疼。” 孙小虎骄傲昂着头:“这点儿小伤算什么,将来我可是要继承我爹衣钵上战场杀敌的。” 孙虎大笑,孙虎媳妇笑嗔他一眼,显然早就知道并支持小儿子这种想法的。 花云便对风行和孙虎道:“事情有些复杂。” 两人脸色一凝,跟着花云到了后排屋子最边上一间,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屋里很干净,简单家具也齐全。三人对面坐了,花云将审问出的讯息一说。 孙虎一惊:“这怕是牵连甚广。” 风行翻了个白眼:“你要管?” 花云耸耸肩:“正好在京城,反正我有事要去一趟。” 风行道:“正好我也有事。你感兴趣,咱就插一脚。” 孙虎立即站起来咬牙切齿:“他们做这等让亲生骨肉生生分离的丧尽天良之事,人人得而诛之,我跟你们去,一定要将那些人拐子一网打尽,救出那些可怜的孩子。” “你不回边关的?” 孙虎嘴角抽抽:“蛮国正热闹,三五年都顾不上边境了,我多请几天假,还是能通融的。” 花云眯了眯眼:“二王妃闹翻天了?” “反正二王子焦头烂额。” “成,等郑达微来了消息,再看下一步吧。” 风行顿时不好了,怎么又关着郑达微了? 花云白他一眼:“人家是地头蛇,有他家帮着咱可免多少后顾之忧呢。” 好吧,花云说的是“他家”,而不是“他”。 第二天一早,郑达微上门来,递给花云一张纸条,上头苍劲八个小字:兵贵神速,出其不意。 花云将纸条卷起来还给他:“信鸽还是挺快的,我现在就进京?你也去吗?” 郑达微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们先行一步吧,我带着那十几人一起走,他们是人证,届时要指证的。倒是你——” 风行冷哼:“给你家送功劳,你不感激的?” 郑达微笑道:“多谢国师了。”又转而对花云道:“你到了京城先去我家,我爹安排好了,有些关于牡丹阁的讯息给你。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会直接去抓人。你只管去,闹出什么来,我爹兜着。里头不管有什么阴私牵扯,我家都接过来,不会给你添麻烦。” 风行又道:“说得你家多委屈似的,这是大功一件吧。” “是,所以,再次谢过国师了。” 风行也笑,心底却骂小毛头崽子,说谢自己,却不说谢花云,这是跟自己显摆他跟花云是自己人不要分得太清的意思? 郑达微对花云解释:“牡丹阁的事被翻出来,肯定会拿到朝堂上的,不管牵扯到什么皇亲贵胄,由我郑家来扯下他们假面,必要将他们打到翻不了身。” 风行翻白眼,这是说他们不是白享好处也是付出努力的? 花云却皱了皱眉:“会对你家有危险?” 郑达微轻轻一笑:“富贵险中求,郑家忠于的是皇帝,是皇座上的那个人,忠于的是国朝,这是为国朝铲除毒瘤,也是为皇上解忧排难,更是为了百姓讨回公道。呵呵,这种博美名的机会,我郑家求之不得。” 花云道:“说的你多无情似的。” 郑达微一滞,无情不好?理智果决,识时务而有坚持,懂取舍而不妄为,为大局灭小我,正是老头和家族需要自己成为的人。郑达微心头苦涩,无情才不会心痛。 花云对孙虎道:“既然有郑家帮忙,那我和风行先走一步,打他们个出其不意。青城县的事情,他们肯定有暗线传回京城,他们未必知道惹着的人是我。我和风行能比你们快至少一倍回到京城,他们肯定来不及防备。既然兵贵神速要出其不意,那我们先去抓人,等你们来了正好接手审案子。怎样?” 风行补充:“既然知道那什么牡丹阁,我们先去把有嫌疑的人控制起来,我们还有正事呢,可不能帮着你们把这事完全解决干净。” “好,我和孙将军会立即赶到京城。” 花云想起那些俘虏:“我觉得他们没用了,你们若是嫌累赘,弄死算了。” 郑达微汗:“那是人证,还是留着比较好。” 花云只好对风行道:“那你去县城一趟吧,我玩的有些过,你不出手,他们活不了两天。” 事实上,回茴县路上已经有两个人没挺住。半路上,花云提溜着进了小树林,让他们发挥了最后一点儿价值,尘归尘土归土了。 常三看在眼里,问也没问,让花云觉得这人有眼色有前途。 风行立即明了,花云这是把人玩脱了,只余一口气了。 “行,让他们活着还是不难的。” 仅限于让他们神智清醒的活着,呃,或者还不如死呢。 孙虎又担忧风行走了,孙小刀的伤势会不会恶化。 风行当即不吝啬异能给孙小刀加大力度治疗一把,捏捏孙小刀开始恢复气色的小脸蛋:“行了,骨头都长好了,肌肉和经络也恢复了,皮肤也能慢慢长出来。” 孙小刀乐得要下床,被风行一巴掌拍回去:“我说的好了是拼好了能自己恢复了,你整条右腿还脆弱的很。一个用力会崩裂的。” 孙小刀立即不敢动了。 “当普通骨折养就好,不要用力不要碰到,伤筋动骨一百天,安安分分躺着养。明白吗?” 一直住在花长念家的顾老也道:“我会盯着小刀的伤的。” 孙虎忙嘱咐媳妇:“看好小刀,千万别让他动,以后他还要当将军的。” 孙小刀眉毛飞了起来,笑:“对,我要杀敌保家卫国,让老百姓过太平安乐日子。” 花雷在一边看得失神,若有所思。 孙虎媳妇忙道:“你放心,我会看好他。” 夫妻多年,她一眼看出孙虎有紧急事情要去忙,她不会让家里给他拖后腿。自家男人可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做的是为了大家过上好日子的大事,她不能拦。 孙三郎孙小戟转了转眼珠子,拍着胸脯道:“爹,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刀的。” 嘴里说得杠杠响,眼睛却透过窗户落在院子里木架上晒得几样药草上。 那是花雨的宝贝。 花云静静瞥了眼,暗道:家里进了狼崽子。 第三百零五章 臣服 花云和风行当即要去京城,一家人俱是不舍。 花雷隐隐知道事情重大,只嘱咐两人路上小心。 花雨和花冰一人抱着条胳膊不松开,嘴巴嘟得有天高。 花云笑道:“京城送来的玩意儿够你俩玩一年的,姐出去几天就回,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京城送来满满两大车东西,塞得水泼不进。知道花云低调,大车外头看着跟货栈的大车并无不同,内里却是豪华。一辆马车都能置一份家业的。花长念惊得恨不得把两辆大车供起来,说俩姐妹出嫁一人一辆。 “那车里头帘子上都是珍珠呐。” 郑达微也识趣,让三两拣路上人少时候送了来,并没让村里人瞧见。 姜叔也看呆了眼,还问花长念要不要盖间大房子把两辆大车藏起来。 花长念竟然还同意了。 送来的有吃有用有玩有赏,珠宝金银,绫罗绸缎,许是看出花云对妹妹更看重,专门送给小姑娘的东西装了足足两大箱。还有名纸名砚名笔名墨,花冰小脸都端不住了。 “这么金贵的东西,我都不敢用了。” “可不敢用,御赐的呢,咱供上。以后给你和你哥当聘礼。”万氏如是道。 若不是送给花雨的那些东西过两年便用不上,万氏也舍不得她往头上身上招呼。 “都给你们当嫁妆。” 孩子们都是会过日子的,也没人反驳。 花雨蹭蹭花云胳膊:“我更想跟姐进山打兔子。” 花云嘴角抽抽:“咱家兔子几百只了?天天撞笼子,不然别养了,太多了。” 花长念便道:“是忙不来了,等爹去问问郭掌柜,咱全卖了得了。等化了冻该伺候地了,哪还顾得上那兔子啊。咱家以后只养着鸡和羊。” 还有牛和马呢,只花长念和姜叔姜大虎,真忙不来。 花冰也蹭着小脸:“姐办完事儿就赶紧回来。” 花云点头。 花长念不舍:“才回来几天呀。你娘眼见要临盆——” 花云便笑:“娘又不是给我生孩子。” 花长念耳朵边儿红了红。 “不是,爹是说,你在家里你娘她放心——” 万氏突然开口,瞪着花长念:“咋说话的,我可是生养过四个孩子的人了,这第五个肯定比前头还顺溜。你舍不得云儿直说便是,还拉我作伐子。” 花长念嘿嘿笑,很是不好意思。 花云看了万氏一眼,见她仿佛跟平日里不一样了,费力挺着腰好似有些紧张,努力做出平淡自然的模样。觉察到花云看她,腰背又挺了挺,就是不敢看她。 孙虎媳妇爽朗笑道:“这事儿大男人插不上手,花云你只管放心,有嫂子在,你娘绝对平平安安顺顺当当把孩子生下来。” 这辈分乱了套。孙虎不敢当花云长辈,因此孙虎媳妇对花云自称嫂子,孙小枪六个兄弟也喊花云姑姑。可花雨喊孙虎媳妇伯娘,孙虎媳妇可是应得响当当的。万氏喊她嫂子,人家也爽快答应。 花云不由看了眼睛贼亮不时偷瞧一眼花雨的孙小戟,这熊孩子缠着花雨让她喊他小戟哥哥,自己可是见着好几回了。偏花雨对孙小枪几个哥哥弟弟喊得亲热,偏偏不理孙小戟。 之前,花雨在被窝里愤愤对花云抱怨,说孙小戟讨人嫌的很,自己炮制药材他非得帮忙,结果看着机灵实际蠢笨,多少好药材被他糟蹋的没法用,还舔着厚脸皮要她教他认草药好去山上找来赔她。 “姐,我就没见过这么笨这么没用这么没脸没皮的狗皮膏药!” 花雨又是嫌弃又是鄙夷还咯吱咯吱磨着牙,可见孙小戟是多么气人。 花云能说什么,引狼入室啊。 不过是条小狼崽,给她妹解解闷可以,但闹腾厉害了,一脚踹出去就得。她还护不住她亲妹妹的?便是狼崽子他爹也不敢在自己手心里乱跳。 花云便告诉她,家里有事只管支使孙小戟几个,别客气,生气了也别忍着,大耳光抽他,她给她撑腰。 花雨重重点头。 那头孙小戟莫名半夜连打喷嚏。 孙虎媳妇和孙家小子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还能帮着照应家里,花云更放心了。 便跟风行骑上马先去县衙。 风行给被裹成木乃伊的众犯人保住了命,就是那样子…黑衣人头领和褐衣拐子看着十几根缺了胳膊少了腿的人棍哭不出来,他们至少还四肢俱全。 褐衣拐子正出神,忽觉脖子上一凉又一痛,一直紧紧裹着他脖子的那圈看不见的神秘圈圈消失了,一股热血唰的喷出来,让褐衣拐子觉得自己多活了几天的人生终于要结束了吗?下一刻,却见那个貌似还俗和尚的男子手掌贴到自己脖子上,自己脖子立刻不疼了,血也不喷了。 扭扭脖子又转了转:“好,好了?” 黑衣人头领盯着他完好无损的脖子,只余了些血迹,他亲手割断的那块喉咙连条细疤也没留下。 他也不是人! 心里无力却又莫名的快感,或许,组织这次真的能被一举铲除? 想想自己的家人,假如他们此时没有被组织灭口。那么代价肯定是自己的孩子被引入组织踏上自己永不见天日的老路,而自己的老娘和媳妇仍要继续做牵制自己孩子的棋子。一家人便是能暂时苟且偷生,最后又能落到什么好结局? 褐衣拐子的心理和黑衣人头领差不多。花云那一番血腥手段以及无法想象的神通,让他们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对组织再无忠心和维护,只有升腾的恨意。 假如家人已不在,那自己正是在给他们报仇。假如家人还在,或许还有活着相见救他们出火坑的的一天。 巨大的实力差距,使得他们对花云不敢讲条件只有无尽的臣服。 出来大牢,郑达微自动自觉往马厩里去。 一边问花云:“花家那些人做的事情,我已然知晓。我想问你,当初布的局,你想何时收网?” 花云略一思索,摇了摇头:“先让他们逍遥几日,等我娘生了并出月子再说吧。他们一遭难,不用猜肯定花老头会求到我爹头上来,我爹虽然比以前有长进,可惜心还不够硬,必要惊动我娘的。万一我那没出世的小弟弟小妹妹被害的没了奶吃呢?睡不好觉呢?他们担得起?再等等吧。” 郑达微点头。 花云却不放心花长祖的为人。 “他们没有做的太出格闹出人命或者别的伤天害理的事儿吧?” “没,”郑达微轻笑:“我让人盯着呢。他们一没那么大的权,二嘛,真有那种事,暗地里自然有人出面周旋。” 花云冷哼:“便宜了他们。” 第三百零六章 真好 “现在越快活,日后便会多痛苦。说不得那个时候,你家耳朵也要遭罪。” 走到马厩前,千金已经欢乐的踏着蹄子在叫了,大大马眼看着的正是花云。 郑达微失笑,故意叹气:“我还真有种给别人养闺女的感觉,听到你的名字就要往外冲,白瞎我这些年对它这么好。” 说着将缰绳解开,牵了千金出来。千金亲昵的用马头蹭花云。 花云摸着它浓密整齐的鬃毛:“千金多乖啊,可懂事。” 郑达微嘴角一抽,这两样东西他就从没在它身上见过。 “还有你家祖坟的事,我派人查清了,是花顺风的媳妇葛氏动的手,等你回来送你份大礼。” “好,留着我亲自收拾了。” 风行旁听一路,一直未说话,直到两人出了衙门后院,上马向城门驰去。 捂着胸口,风行又酸上了:“你们有小秘密,我不知道。” 花云一脚横扫,风行在马背上飘了下,又落回去。 “好好说话。是一家很讨厌的人,边走边说。跳蚤一样,之前托郑达微帮忙,彻底收拾了…” 郑达微在后头看见两人说笑着走远,牵牵嘴角,回了衙门,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连日赶路,两人入夜时分在京城城外驿站安歇,关上房门,两人从窗户翻到屋顶上,花云带着风行直线飞到郑国公府。 半空中,风行眯眼细瞧,指着下头一点光亮。 “那里,正是郑国公府放那块陨石的院子。这个时候还亮着灯,肯定不是郑国公就是老国公。这个院子可是他们家最大宝贝了,别人哪有资格住的。咱们就去那。” 花云带着风行落了进去。 离地三尺高,两人已经听出这院子里隐藏着十几个所谓高手。 风行干脆朗声喊道:“风行花云,前来拜会。” “不敢不敢,”一道男声随着脚步声从屋里传来。 树上花丛,微微颤抖的动作顿时停止。 两人才落了下去。 郑国公从屋里迎出来:“国师和国师夫人快快请进,想不到二位如此之快…” 风行牵着花云的手往里走,一边笑道:“国公爷并不吃惊嘛。” 郑国公请他们坐了,亲自斟茶。 风行看花云一口喝光,又将自己那盏递给她。 “这么晚了,难不成国公爷还在办公,还是****都在等我们?” 郑国公给花云添着茶水,苦笑:“还真是在等您二位。我和老父万万没想到,竟是牵连到牡丹阁的事情。不瞒二位,这牡丹阁,我郑家注意多年,可惜一直没有查清。它背后的利益网人脉网异常复杂庞大,有说与皇家有牵连,又有说与前朝有关系,更有说是异教…小事端不断,可大把柄没有。” 这时,花云掏出那张郑达微给她的纸条放在桌上。 郑国公点头:“是我传给幼子的。”说完,竟一揖拜下,郑重道:“若不是国师和国师夫人,我万万不敢写这张字条。” 风行似笑非笑:“要利用我们夫妻?” 郑国公不敢轻慢,认真而诚挚道:“前几年,郑家暗卫发现牡丹阁背后之人隐有控制朝廷重官插手民生的迹象,当时本想引蛇出洞顺藤摸瓜,可惜他们竟异常敏感小心,丢车保帅,让我们查无可查。” 风行撇嘴:“请陛下发兵抓起来问呗。” “万万不可。”郑国公面容严肃:“便是天子,也不能任性妄为,抓人也要讲究证据。律法面前,人人服之。我们找不到幕后人,便是抓了,也是小鱼小虾,反而让他们更加谨慎更不好抓。若是乱抓一气,不仅抓不到头脑,还会乱了民心。万万不可为。” 风行不是不懂,只是看不惯他们明明已觉察不对还不果断行动,一年年下来,不知多少孩子遭了毒手。 花云道:“朝政民生,我们不关心。只是看孩子可怜,兼我们有事情来京城,便顺手玩一玩,一来郑达微帮过我家,礼尚往来,我乐意帮你家。二来,算是给你们皇帝陛下的礼物吧。毕竟我们…” 花云没往下说,看了看风行,风行坏坏一笑。 “我们要跟陛下讨些东西,礼尚往来的好。” 花云点头赞同风行的话:“所以,你不用跟我们多说,只说去哪里逮人,逮谁,逮多少就好。事情办完了,我们进宫一趟,就要回家了。” 多么轻松的语气啊,丝毫没放在眼里啊,想想那牡丹阁可是溜了自己等人多少年了。 不同人不同命啊。 “二位请看,”郑国公显然早有准备,将两人引到长条桌案旁,指着上头铺着的地图,上头有处画着城墙宫殿,正是皇宫。这是京城地图。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郑国公指着上头几处画了牡丹花的地方:“最大的这处便是京城销金窟——牡丹阁。这三处,虽然并不叫牡丹阁,但据查,也是牡丹阁的地盘。” 郑国公苦笑:“这是已经确定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不敢动。他们能有这么大的排场,那逃生转移的门路肯定很多。我相信,便是请了皇上派兵团团围住,也抓不到大鱼。” “你们?只你们郑家?” “不是,还有几位六部和各衙门的大人,我们有心剪灭牡丹阁,却无从下手。正因为知道国师和国师夫人来去如风,且有神通无人能敌,或许能在他们传递消息前将之逮捕,才动了心思求二位相帮。不管事情成不成,我们几人还有那些苦难的孩子们感念两位神仙一辈子。” “那便不用了,感念这种玩意儿我们要不来也没用。”花云化出金刃,从地图上割了一片,将那几朵牡丹整片挖下来,对尴尬的郑国公道:“那你也不知道抓什么人了?” 郑国公更是尴尬:“确实如此,但——” “行了,”花云摆摆手:“把管事的人抓来就可以了吧,还有藏头露尾鬼鬼祟祟负隅顽抗的。我们现在就去,抓来的人送到这里来?” 太干脆利落,郑国公都有些反应不上了。 “啊?啊!对,劳烦二位把人直接送到此处,我们再——” 话未说完,花云已经拉了风行出了房门,揽着风行的腰嗖一下飞上天不见了。 “今个儿几号?”跑出门的郑国公问。 一个跟夜色融为一体的暗卫跳出来,低声道:“初十。” “啊,初十了。今晚阴天吧,看不见月亮,星子也瞧不见。真好。” 暗卫沉默,真好,这样的夜色杀人放火正好。 “收拾收拾隔壁院,准备审讯。偷偷去请王大人,陈大人,欧阳大人还有海大人来,不要让人发现。” “是。” 第三百零七章 囫囵人 离着最近的王大人才被人偷偷带进来小院,一只脚才抬起来要进屋,一阵龙卷风从天而降。 霹雳啪啦,下饺子似的从天上下人。十几个各种打扮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地上翻滚挣扎却没人喊出一声。 郑国公和王大人忙跑上来瞧,旁边一个明面上的护卫也跟过来,按着一个细瞧:“下巴被卸了…后牙里塞了毒…” 说完立即喊了几个护卫上前,一起将这些嘴里毒牙取出来。但下巴没接回去,怕咬舌自尽。 花云和风行从上头飞下,道:“把后牙打下来,不影响说话也咬不了舌。” 说完,上前亲自示范,啪啪两巴掌,晃晃脑袋,十几颗牙在石板上弹跳。 那几个护卫还真心动了去学,可惜没花云力道控制的好,不是牙没打下来,就是打错了牙。 “多练练就好。” 几人真的又换了人去练。 暗处守卫着的暗卫只觉得手痒痒,他们真想出去也练练啊。 王大人慌忙上前行礼,花云抬手一阵风止住了他,道:“这些人果然狡猾,屋里有地道,敌不过我还想放烟花信号,呵呵,能让他们得手?先关起来,这才最近那一家的,我们再去别处。等都抓回来,我亲自审。” 地道?她一把金属小弹球撒出去,叮叮当当,哪里空哪里实一清二楚。再往地道里扔把小飞刀,没一个人能跑出十米去。烟花?风行一个水团扔过去,引线火折子蜡烛灯台,哪个能着?还想反抗或者自杀?想被抽干空气还是想被裹在泡泡里?两人没惊动正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的客人们,便手到擒来。 风行嘱咐:“国公爷,可得看住了,千万别让他们死。” 不然不够他老婆玩的。 两人又飞了走。 一个多时辰,郑国公府小院上空下了四次饺子,隔壁院子里前后近十间屋子,全塞满了人。 郑国公府的暗卫沸腾了,排了短班轮流去练抽巴掌。想想,一巴掌下去,左边后牙全掉了,再一巴掌下去,右边后牙都吐了。怎么想怎么爽快,怎么抽怎么痛快。又抽不死人,还能给个下马威,多好的事儿啊。下次不定什么时候能遇上呢。 百余号人,数牡丹阁人最多,有五十来人,其中还有俩国色天香的头牌,是京城贵公子们花了银子都未必能一见的。 花云亲自抽了两人巴掌,卸了她们的牙。顶着她们吃人的目光,花云还把她们繁复的发型给蹂躏了,搜出两样小东西来,带毒的。 “啧啧,得亏先卸了你们的胳膊,不然这会儿你们是毒了别人还是毒了自己了?” 歪着下巴垂着胳膊的俩大美人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花云伸到她们高耸胸脯里的黑手。 “呀,还真有。”花云看向身后看着她取经的男人们:“你们找乐子的时候一头扎进去不怕被毒死的?” 郑家暗卫们很不好意思,不能露脸的他们庆幸此时自己必须蒙着黑面巾。他们才没去牡丹阁做过客好不好?想着国师夫人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可他们咋就这么佩服这么憧憬,又看看俩头牌缺了后牙塌下去的两腮,怎么看怎么可乐。 郑国公和其他四位大人决定立即开审。 花云道:“不用你们,我来吧,这些人受过训练没那么容易开口。你们审太费时间,我来。” 风行马上清场:“国公爷和几位大人不如去隔壁院子吃盏茶歇歇。” 他们能拒绝吗?连交待一声问什么怎么问都来不及,就被推了出来。 他们哪里有心情真的去吃茶,四个德高望重的大人就那样众目睽睽之下弯着腰侧着脑袋听墙角。 并没听到什么惨叫哭嚎哀求,只有闷闷响声不绝,四人同一个心思,这两位会不会审讯?还是他们亲自上吧。 屋门嘭的一声开了,花云和风行出来,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嗖的一声又飞天上去了。 里头一个护卫出来,本来黝黑的汉子愣是变得月牙白,跟郑国公道:“有人招出一个秘密窝点,两位大人去抓人了。” “唔。”郑国公点着头伸着脖子想往里看。 护卫忙伸手拦住:“国公爷,属下怕您看了吃不了饭。” 郑国公犹豫,他家护卫他了解,都是实诚孩子,从不撒谎也不夸大的。 欧阳大人却觉得自己等人被小看了,自信一笑:“没错,国公爷没见过多少糟心场面,我可不一样,刑部大理寺天牢,有什么我没见识过。让我进去看一眼,再说你们能不能受得了。” 护卫有心没拦,欧阳大人昂头挺胸带着自得微笑进去了,突然嗷的一嗓子,回来了,还好没连滚带爬,还是直着出来的。 “怎么了?” “很血腥?” “你都受不了?” 欧阳大人扶着墙呕呕吐了半天,那三个也不嫌味儿冲,拍背的,顺胸的,递水的,却都打消了亲自看一眼的冲动。 欧阳大人抬起比鬼都白的脸,连连摇手:“这两位,不是…凡人。” 海大人还好奇:“比‘鬼庙’壁画还邪乎?” 鬼庙,并不是真的叫鬼庙。庙是佛住的地盘,鬼哪能进的?海大人说的鬼庙,是一座有名的古寺,坐落在大山深处。传说那大山阴气横生下连地府,百鬼能冲破地皮为祸人间。于是有高僧建起寺庙镇压,请通灵圣手在寺院周遭墙上内侧画了十八层地狱种种酷刑,以震慑鬼魂不得入人间。 几年前,那附近出了一桩离奇大案,这四位有主审也有旁听,一起去审案,顺道参观远近闻名的壁画。 说来稀奇,寺院明明年代久远,佛堂破旧不堪,早就没了和尚留守,更没有香火供奉。可那画着地狱场景壁画的墙却崭新如初,没有破损也没有生杂草。还有那惨烈震撼的壁画,颜色鲜艳如初,上头的鬼魂阴使栩栩如生,当人看久了,仿佛身临其境。火的炙热,皮肉的焦香,铁链冷硬,阴使凶恶,鬼魂的惨叫…扑面而来。 四人没看几眼就受不住了,欧阳大人硬是拿指甲刮了点泥下来,便匆忙离去,回来找很多专人看过,确实是留存不知多少年的颜料。 欧阳大人抠颜料的手指头黑了,隐隐发臭,在皇觉寺得道高僧亲自陪同下,将那点儿颜料还回墙上,磕头赔罪,黑了的手指头立即恢复正常,不臭不疼了。 四人皆说,那壁画,便是比着真实地狱画的。 欧阳大人捂着胸口道:“那屋里,是活人的炼狱,相比之下,我宁愿去看那壁画。” 那么…惨? “怎么…也没听到人叫?” “还叫什么?”欧阳大人手脚皆颤:“不是闭上眼的就是卸了嘴的…都没个囫囵人儿。” 第三百零八章 无脑 这次时间久了些,不敢进屋的四位大人度秒如年,终于听得头上有呜呜风声传来。 噗通噗通,十几人跌下来,不同之前四次的是,这次跌下来的人,不止下巴被卸,手脚四肢也同样被卸了。 隐在暗处的暗卫首领目光一厉,指挥同伴一起扑上去,将十几人从发髻搜到鞋底,丁丁当当,地上很快扔了一堆东西。大多是暗器,闪着幽幽蓝光,明显猝了毒。 “主子,这些人都是高手,太过危险,属下建议手脚不能接回。” 四人相视一眼:“能说话就行。” 他们四个可只会几招花拳绣腿,十几条大汉,他们合伙也挡不住一个。 “果然,是个大势力,就是不知背后究竟何人撑腰统领。” 这时,花云从上头落了下来,仍是搂着风行的腰,另一手却拎了个人。 那人被花云拎着后腰带,明明应该狼狈不堪,可他脚一沾地立即挺直了腰,披散的长发掀到后面。 一袭广袖红色长袍,狂傲不羁的眉眼,有些过分挺拔的高鼻,暗红薄唇,雕刻般的脸庞,身量很高,身材精壮。 这是一个美男子,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狂拽酷帅吊炸天,假如下巴没歪,就完美了,还有被水圈紧缚着的胳膊双腿。 风行大笑:“差点儿让他跑了,这人可是被称什么‘主上’的。” 郑国公四人精神一振,可找着头领了。 “我们这就审他。” 花云道:“还是我来吧,这一个比那百来多人加起来都嘴硬。你们有什么办法?” “这个,这个…”四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郑国公道:“我们在一边看着,正好,还有间空房,就去那里审。” 花云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再看眼苍白着脸的欧阳大人,心知肚明。 “好。” 把人带进空房间,花云却没抽掉他的牙,却是啪啪啪在他嘴巴上拍打一通。 “这是何意?”郑国公仗着跟两人比较熟,开口问道。 花云道:“我把他的牙里面结构破坏了,不影响说话,但一咬舌头就会碎裂。” “他牙里没藏毒?” “没,他可是‘主上’,那些下作手段是用在手下人身上的。” 郑国公也觉得自己傻,不再开口了。 花云把男子下巴接上去,男子立即怒骂:“朝廷走狗!” 四位大人立即皱眉,这是反贼啊。 风行一巴掌扇过去:“你们朝廷请得起我们吗?瞎啊。” 男子:“...” 郑国公四人:“...” 男子冷笑:“朝廷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呃…,兄弟,”风行换了张抱歉的脸:“不好意思了,谁让你倒霉正撞上我们呢?我们又正好闲着没事儿。兄弟,你就认了吧。” 男子眼里怒火恨不得把风行烧个窟窿:“你…你们,分明是世外仙人,多管的什么闲事儿?” 他这是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的祖坟被人刨了,风水坏的不能再坏了吧?还是这俩不是人的真的太吃饱了撑着了啊。 “知道我们是仙人啊,”风行又是一巴掌,冷了脸:“那还说我们是走狗。” 男子脸颊已经肿了,却无损斜睨众人的高傲气质,同样冷笑:“你们行径同——” “啪——” 风行这次手下可没留情,男子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再不知趣,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方才还嬉皮笑脸的人,突然面无表情浑身泛着杀意。 男子心头一凛,侧开了脸,这人,杀气好重,便是组织里杀人最多的杀手一号都没这么浓重的杀气,便是从来高高在上的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弯膝。 郑国公等人额头冒汗,庆幸自己已经坐在椅子上,有椅背可以靠,不然岂不要失态丢人了? 风行见他老实了,气势一收,又恢复笑眯眯模样。 “主动招待,少受些罪。” 花云不满:“他主动交代了,我还怎么玩?” 风行立即见风使舵:“那你坚持住,一定别交代,我保证你不被玩死。” 花云满意:“这才是。” 男子心里骂娘,招也不是,不招也不是,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欧阳大人却有些慌了,若是花云把这牡丹阁主上给玩成那些人模样,他们之后可不好办了。 “国师夫人,能否…手下留情,若是样子太…差了些,我们,我们也不好…那什么…” 三人立即回过神,纷纷开口求情。 长见识了,这辈子头一遭给犯人给敌人求情的。 男子也不知心里啥个滋味儿。 “行,我明白。你可千万闭紧了嘴。” 后头这话是对男子说的。 男子不语。 花云却又道:“长得挺好看的,破坏了挺可惜。” 风行眼一瞪,建议:“一般长得好的人,特别看重自己容貌。不如咱从他脸上开刀,毁他容,看他能挺多久?” 这个跃跃欲试这个谄媚居心不良。 四位大人都看不下去了,男子脸黑了红,红了青。 花云扫了风行一眼,忽然道:“对了,你先见见你痴情的红颜知己来。” 说完出去拎了个人回来。 是俩大美人之一,难得还保持着完整的人模样,就是头发乱了些,脸色太苍白了些,不愧是名动京城的牡丹阁头牌,饶是双臂软踏踏垂在身侧,也是一朵风雨中憔悴得格外动人的白牡丹。 “主上,您,您怎么也被…” 大美人心疼的垂泪,恍如白牡丹沾了露珠,楚楚动人心。 可惜,边上的男人不是老头就是妻奴,白瞎了这么美的景儿。 至于“主上”,看人家冷漠平静无波的眼,就知道这头牌一腔痴情白付了。 花云任凭大美人跌跌撞撞摔在男子脚下,千金难求一见的小脸蛋贴上冷漠男人的裤腿,啧啧摇头:“你看,你看,那么些汉子都熬不过开了口,偏你一个字不肯说,一看你就是心里有他啊。可他呢?看吧,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的。何苦呢?” 大美人被说中心思又被点出残酷事实,崩溃般大喊:“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出卖主上的。” 花云无语:“你的主上都被我逮来了,你还有什么好出卖的?怪不得你被这男人吃的死死的,胸大无脑。” “你——” “我就是想看看你在他心里什么位置,能不能劝动他开口,算是全了你一片痴心,可惜,现实很残酷,姑娘,你爱错人了。” “你——” 男子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花云一挑嘴角:“看热闹。” “...” “既然没热闹可以看,我们先从你胳膊开始好不好?” “不要!有什么冲我来——啊——” 英勇挡在前头的大美人还没说完话,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裹住,那东西不硬不冷看不见,却像蟒蛇一般缠着她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直至—— “嘭——” 花云及时放了一个小卷风,卷着破碎的大美人堆到屋角,面无表情看着男子,舔了舔唇:“不要让别人影响我们。” 男子惊恐睁大眼睛,打了个冷战。 第三百零九章 求别闹 男子异常坚强,尽管见识到他的头牌手下是如何诡异又凄惨的死去,又在花云奇怪手法下生不如死,但他愣是咬紧牙关没说一句有用的话。呃,好吧,咬的太用力,不少牙都崩断一截。 花云有些烦躁,跟郑国公确认:“一定要保持他的人模样?” 还人模样呢?郑国公腹诽,这位“主上”现在看着跟水里泡了三天的死狗似的,国师夫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花样手段?不是说是神仙吗?对了,地狱里的刑官也没她心狠手辣玩法多样啊。 擦擦额头,郑国公看看那三个,就知道自己此时形象也没多好。 “劳烦国师夫人了,请您尽量,尽量…” 花云无奈,想了想,盯上了男子两只脚。这脚…有没有都一样吧? 风行推开一扇窗,看看天色,回来低声对花云道:“算了,再玩下去也没意思,他们摆明了要一个全乎人。不是还有后来抓的那十几个杀手吗,一样很耐玩。” 花云倒是无所谓,她又不认识这些人,只是—— “还没让他开口呢。” “呵呵,”风行低笑:“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等我去趟皇宫,回来让他连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交待清楚。” 花云笑了,怎么忘了这一茬? “那你快去。” 风行牵着她的手,对郑国公道:“国公爷,还请给安排些饭菜什么,我妻子累了一晚了。我先出去会儿,等回来再审他。可否?” 能否吗?郑国公当即请花云移步到隔壁院用早餐,再不吃点儿东西,他们几个老家伙也抗不过了。呃…希望他们还能吃的进。 花云把男子捆好了,嘴里也塞了布团,才随他们出去。 留下“主上”无限悲愤,自己如今想死都死不成吗? 可恨! 郑国公府早餐很美味,只是—— 花云一边吃,一边纳闷的问:“这有几十道吧?虽然都很清淡,只是,一个人哪吃得了?” 郑国公和三位大人一边坐着,尽管胃里冒酸水,但他们实在吃不下,只能喝些茶水压下饿意。 “我家小子提过,国公夫人雅好美食,所以——” “哦,郑小幺从来心细。” 郑国公手一颤。 “还好是我,换了别人可吃不完的,多谢国公爷了。” “不敢,不敢。” 花云看他眼:“郑小幺没你这么客气。” 郑国公干笑:“他还是个毛头小子。” “他已经很不错了。” 郑国公只有干笑。 很快,风行回了来,花云拉着他一道吃。郑国公见几十道点心小菜竟不够,又让人加了几十道。两人一扫而光。看得四人佩服不已,那么血腥残暴的场景,丝毫不影响食欲,人家家常便饭了吧?他们那里的仙界到底什么模样? 风行将自己取回的致幻药剂,一滴一滴裹在一口大的小小水团里,一边留意男子的生理反应,一边强硬给他灌下。 男子哪里能反抗得了,知道肯定是迷药之类的东西,一开始还想用内力包裹压制在体内,可惜,一是他受了伤,内力失了大半。二是,连高级异能者都无法抵抗的直接作用于大脑神经的高效药剂,他没进化的身体又如何能及? 一连五滴下了肚,他的瞳孔开始涣散。风行收起药剂,他还真舍不得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为了保险,又紧盯着男子双眼用了催眠术。 男子半眯着眼,明显一副不设防的离魂状态。 风行想了想,问道:“你最爱的人是谁?” “乘——子——枫。”低沉的声音仿佛梦语。 一边四位大人脸色缤纷。 “乘子枫是谁?” 郑国公绿着脸:“当朝第一少年才子…貌若天人…” “男的?” “...是。” 花云不由怜惜看向屋角那堆勉强的人形:“放着好好的美人不爱,偏喜欢男人。唉,我就说她瞎了眼吧,连心上人喜欢男的女的都不知道。” 四人更是无言,这个年头虽然有人好男风,可谁会真正爱上男人啊。不过,以乘子枫的才貌… “行了,这种事都吐出来了,几位大人自己问吧,我们夫妻不掺和了。”风行道:“以防万一捆结实看劳了。我们先行告退。” 郑国公忙道:“不如先在鄙舍休息片刻。” “不了,方才我回皇宫,大统领已经去回陛下了。我们直接进宫。各位,告辞。” 两人潇洒离去。 天亮了,不好再飞,国公府准备了马车,送着两人去往皇宫。 四人送到门外,眼见马车远去,郑国公凝眉:“以防万一,先废了他武功为好。” “甚是。” 两人来到皇宫门口,大统领已经在等候。 “国师夫人,别来无恙。” 花云点点头:“才几天没见,跟过了很久似的。” 大统领腹诽,您的“英姿”,我们还历历在目呢。 “皇上等着二位呢,请随我来。” 皇帝确实在等着他们。本来,他在龙床上睡得好好的呢,突然被大统领叫起来,说是国师忽然回来了,直接进入观星台,又直接走了。怎么回事啊?虽然他不是要国师提前通禀的意思,可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呼的?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两边见了礼,皇帝便问了出来。 风行便道:“是什么牡丹阁的事情,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帮着抓人。” “牡丹阁?”皇帝精神一振,看来之前郑国公应当是与皇帝提过:“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花云:“妓院。” 风行:“...” 皇帝:“...朕是问,背后之人的真实身份。” “咳咳,”风行笑道:“这我们便不清楚了,人,我们已经抓到了,郑国公还有三位大人正在审,估计过会儿就会来跟陛下汇报。” 皇帝略激动:“牡丹阁的主子抓到了?” 花云插话:“是个很漂亮的男子,不过跟陛下一点儿也不像,应当不是陛下的儿子。” 风行:“...”老婆,求别闹。 皇帝:“...”国师夫人在想什么? 花云耸耸肩:“我也是听三两说书,说哪个朝代的皇帝,有个私生子很厉害,把老子干掉自己当皇帝了。” 皇帝很心塞,这是真事儿。那私生子是老皇帝风流产物,流落民间,谁知人家天命在身,不但自己建立势力登了位,在位期间力揽狂澜平定战乱政通人和开创盛世,不是身份瑕疵和登基的不光彩,绝对是流芳百世的圣明帝王。 皇帝暗道,自己在国师夫人眼中,跟那个色令智昏忠奸不辨差点儿亡国的昏君差不多? 第三百一十章 事毕 皇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风行察言观色立即转了口风:“陛下,这次进京我夫妻二人有事相求。” “哦?国师只管说,只要朕能做到。”皇帝打起精神。竟然用“相求”二字,别是让自己让朝廷为难的事吧? 风行有些不好意思,拉过花云的手:“我和花云商定好了,按这里规矩再成一次亲,入乡随俗嘛。只是,虽然我们定下在茴县安家,可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岳父家里。实在有些丢人啊。” 皇帝立即赞同:“很是。”堂堂国师哪能做上门女婿的? “朕立即吩咐着工部派人给国师在茴县建国师府。国师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他们。” “多谢陛下美意。我看中一块地方,还要跟陛下说一声才好。” 不过是一块地一座宅子嘛,皇帝表示咱有钱,大手一挥:“国师只管拿去用。” 风行笑了:“我妻子这辈子的父母所在村庄,靠着有一片连绵大山,我想要——那片山。” 啊?皇帝愣了愣:“国师要住在山里?” “那片山深处尚有灵气存留,于我夫妻二人修行有益。若是别的其他地方,我可以与当地官府买下,只是那山却有些大了。” 风行摆出仙风道骨的仙人模样,我们是为了修炼,修炼。 皇帝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风行说的山到底有多大,还好有贴身秘书大总管在耳边提醒了句。 皇帝心里那个抽,那么大一片山呢,得多少个皇宫啊?啊!这国师府可要怎么修建?单是建一遭院墙…他的国库哟。 风行及时道:“只是将那山挂在我的名下,并不用动土挖山。我们夫妻平日居住的院子,我们自己回去买块地皮修建。” 皇帝心一松,不好意思了:“哪能让国师破费,宅子还是朝廷出。二位斩杀两万大夜将兵,论功行赏,十座宅子也使得呀。国师放心,宅子的事尽管交给工部。” 风行也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我们自己建,其实,我们身上的银票,还不都是陛下给的?我从不跟陛下客气。” 皇帝哈哈大笑,吩咐大总管:“你去下头嘱咐一声,那片什么山,以后就挂在国师和国师夫人名下,永世不变。” 他听出来了,人家就要个所有权,其他的并没变化。又不是占地为王,那山自己这个皇帝并未听过可见没什么要紧,便是挂在他名下变成永久的私人领地又如何?还不是在他国朝境内?况且,自己国家住着神仙,怎么看怎么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风行很开心,进京一趟,自己两口子的宅子院子后花园都有了。 花云也有想要的东西。 “陛下,可否能再给我们一面金牌?” 皇帝心脏就是一停,御赐金牌啊,他这辈子目前也只给了那一面出去。怎么还要?之前那枚丢了?还是…皇帝想到花云神通,莫不是把金牌融了变成小金刀了? 皇帝努力心平气和:“跟之前那面一样的?” 花云已经听到皇帝血液流速加快,心跳也异常,心里失笑,微微摇头:“并不是要一样的。我家小妹,想学医。我听说,女孩子学医很麻烦。” 皇帝微微一愣:“女子学医…确实很不方便。太医院便有医女,但基本无人能单独诊病开方。一般是太医给女眷看病时,不方便的事情才带医女前去协助。你家小妹她——” “她是要单独行医的。”花云肯定道,不然岂不是白学了? “那国师夫人意思是——” “这个地方莫名其妙的规矩很多,又总是针对女子,所以,”花云思索着措辞:“我想为小妹寻一道保障,不是说皇帝最大嘛。我想日后若是小妹去行医,遇到找茬的刁难的非礼占便宜还有脾气不好爱打人的,不好好听话治病非要闹的,栽赃的陷害的不怀好意砸场子的,还有别的什么的,小妹能有个依仗,让那些人那些事伤害不到她。” “花家能得国师夫人投生,真是祖上积德啊。”皇帝如此感慨。 据查,花家长子花雷能上学能进蒙阳书院,是国师夫人一手促成的。如今次女学医,国师夫人愿意想到那么多为她保驾护航。想也知道,那个次子还有未出生那个,以后的前程,必然也是国师夫人出手了。 花云笑道:“能学一技之长,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总是好的。我身为长姐,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他们,还是得他们自己立起来。” 皇帝微微一愣,若有所思,他的公主们,若是没了皇家撑腰,有几个能坚强生活的好?她们有什么一技之长? 皇帝有些心塞,旋即又想开了,他的女儿是公主,天下最尊贵的女儿,哪用得着为生计奔波的? 爽朗笑道:“好,朕便赐予你家小妹一面金牌。”转而对大总管再次吩咐:“着礼部去办,方才国师夫人的话转过他们,让他们在上头写清楚了。” 不同金牌有不同作用,当然要注明了,更要注明哪些情况哪些罪行不能饶恕和减免。不然手持金牌的人岂不是会无法无天? 当初给风行的那块“如朕亲临”,可谓最高级别,也只是因为风行他们实在超脱世间的厉害又淡泊名利,这金牌只能锦上添花,皇帝才放心给了出去。 风行和花云便告辞,去了观星台。 前脚走,后脚郑国公四人联名求见。 有了风行的药剂和催眠术,他们审问起来前所未有的畅快顺利到无法相信,男子的供词也让他们惊得无法想象。一问清楚,立即奔来宫里。 皇帝拿着长长的供词,等看完最后一节,开始的纸头已经拖到了地上。 “狼子野心!竖子可恶!” 四人舔舔干燥的嘴唇,齐齐下跪:“还请陛下当机立断,捉拿所有有关人等!” 皇帝挥袖将龙案上物事扫落在地,砰砰咚咚哗啦啦一片响。闭了闭眼,再睁开,龙目雪亮,一片锐意:“着御林军,五城兵马司,立即捉拿在京涉案人等,即刻关押。调京西大营,前往地方捉拿人犯。立即执行。” “是。” 京城即将掀起一轮腥风血雨,只是这与风行和花云无关了。两人检查过飞船,带着一大堆皇帝的谢礼趁夜飞回了茴县,停在大山深处上次发现的带着湖泊的峡谷里。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小心思 一家人大眼瞪小眼。 万氏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们到京城没?” 花云把新出炉黄澄澄的金牌丢进花雨怀里:“自然。” 花雨还以为她姐又给了她什么好玩意儿,接过一看,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金牌示意众人自己看。 “呼——”被花冰一巴掌拍在背上,花雨才顺过气来:“金牌!御赐的!” 一屋子人,花长念家,万家,孙家,姜家,还有敬职敬业的顾老哗啦啦围上来,个个睁着大眼睛。 “御赐金牌,是真的!” “上头有字,写了啥?” “念念,给念念。” 花雨便一个字一个字念,念着念着湿了眼,好容易把一大段小字念完,感动问花云:“姐,你专门给我求的?” “恩,”花云点着头:“皇帝挺客气,姐一说,他就答应了。还是咱家花雨争气,他那么多女儿也没你上进。” 这话一说,几个孩子倒没啥,长辈们土了脸,尤其是万姥爷和万姥姥。 “哎哟哟,咱哪能跟公主比呢,人家可是金枝玉叶。话可不能乱说,皇上莫怪,皇上莫怪。”还对着京城的方向拜。 风行忙道:“我和花云又不是凡人,花云的亲妹妹当然比皇帝的女儿厉害。带着仙气呢。” 这…好像也是?老两口纠结对视,到底哪个大? 孙虎媳妇对万氏羡慕道:“瞧你家孩子多争气。别看雨儿是个女娃,比多少男娃都强呢。就说我家六个小子加起来,也没那个心气能学医。” 孙虎媳妇嗓门大,虽然众人都在堂屋,隔着间屋躺在床上的孙小刀一样听得清清的,扯着嗓子喊:“娘,我以后当将军,不比大夫差。你别眼馋别人家孩子啊。” 众人哈哈大笑。 孙虎媳妇笑骂一声,心里道,若花雨是个男娃,她还稀罕个球?正是因为是个女娃,又合她眼缘,还…孙虎媳妇瞟了眼孙小戟,又对着万氏,把花雨不要钱似的夸起来。 花云也看了眼孙小戟,见他眼睛贼亮,露着两排大白牙傻笑,心里略略不爽。 “娘,我哥呢?怎么不见他?” “啊,雷子啊,你们走后第二天就自己回书院了,还不让我们送。”万氏说着心里一酸:“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爹娘也帮不上啥了。” 这是要生了,多愁善感了? 花云道:“你好好把肚里这个生下来,比帮我们做什么都强。” 花冰也道:“听见娘说话,我们就舒坦。” 万氏:“...”果然自己很没用吧。 花长念见媳妇想哭不敢哭的模样,立即心疼了:“爹给你们做饭,让你娘回屋躺着去。” “不用了,等会儿跟你们一起吃就好。” 这会儿才过了早饭的点儿,况且他们在飞船里吃过了,还是御厨的手艺。 “爹,娘,你们先忙着,我和风行去县里一趟。” 花雨花冰嘟起了嘴,他们也想去,但还要上学堂。 花云摸着两只小脑袋:“等姐回来,有好多礼物给你们。” 两只才笑逐颜开背了书包跟花云两人一起出门,往北走到村口,两只小的去学堂,两只大的进了县城。 路上,风行对花云道:“看来花雷是想开了,孙小刀的事对他触动很大。” 人家孙小刀见义勇为,差点儿丟了自己的命,也没怨这个恨那个的,更没瞧不起自己,人家当将军的志向丝毫不动摇,哪怕他真做了将军,享受太平的人里头有伤害过他的拐子。 “要我说,就是好日子过多了,矫情。” 花云有些不满:“这不是青春期吗?” 风行切了声,忽然又叹息:“青什么春?在咱那里,你看哪个熊孩子作怪闹别扭的,会有人给脸纵容着?一个偷跑出去八成永远回不来。也就是这个太平世界…” 还有心情享受传说中冲动敏感多情忧郁的青春期。 花云斜他一眼:“我们从底层苦苦挣扎的人也便罢了,风公子没享受过青春期特权的?可别跟我撒谎啊。” 风行脸色黯了黯,勉强笑下:“我还真闹过,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对别人,除我外的任何别人,算不得什么。” 花云有些歉意,风行很少提起他在风家的事,她也没想着问过,现在听来,不怎么美好。 “我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人,我要的是…他们给不了,他们要的,我也争取不来。花云,从看到你第一眼,我的心就告诉我,我要和你在一起。第二眼,我就发誓,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要死死缠住你,永远不分开。你就是我想要的,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唯一。” 这么煽情好吗?花云别过脸不看他,大队长不擅长感情戏啊。 “所以——”风行收起深情腔调,邪邪一笑:“谁敢跟我抢你,看我不灌死他。” “好了好了,还死死缠住我?”花云没好气道:“你发誓时就用错了词,死死?在原来世界看来,咱俩可不都是‘死死’了吗?以后说话好好说,别再乌鸦嘴给我招什么麻烦来。” 风行得意的笑:“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看,咱现在不是好好的,还到了这么美好的世界来,多平静美好的生活啊。” “恩。” “花云,花云?” “恩?” “你娘快生了,咱加把劲儿,年底就能生一个。” “滚!” 郑达微和孙虎与花云风行前后脚出发进京,这会儿也不知到京城没。三两仍被留下,见了花云,原本蔫蔫的人立即来了精神,腰节都拔高了三寸。 “花云姐姐,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带上我呗。” 那狗腿模样。 花云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好说话。没有好玩儿的事。” 三两又蔫了,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 “你这是怎么了?” 三两无力摆手:“以前,没来茴县以前,公子做什么都带着我的。自打来了茴县,碰见了您,哦,我不是说您不好。就是吧,您碰见的都是大事,公子亲自上阵,我这个小厮不够格参与,每次都被留下看家。这次也是,公子和孙将军压着那些人犯进京了,说有大事发生,我留下看门。真没意思,我闲的都要长毛了。” 就说这对主仆像,虽然郑达微没表达过,但他那小心思和三两一样一样的,都是静不下来的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血性 花云心情很好,捏着三两耳朵把他提起来。 三两明明自己站了起来,嘴上哎哟哎哟叫个不疼,挤眉弄眼多疼似的。 风行看着也笑,真是个活宝。 “喏,我有事要你帮忙,你不是闲吗?正好,接下来有你忙的,等你家公子从京里回来,你也忙不完。” 三两眼珠咕噜噜转,警觉问:“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吧?” 花云笑眯眯:“做苦力。” “我才不要。”三两跳脚:“做苦力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不是嫌累,是嫌没意思。 见下人知主子,风行确定郑达微为什么敢对自己老婆动心了。自己老婆当然有意思了,但这个“意思”只能他这个正牌老公消受。 “你先别推拒。”花云拍拍三两肩膀,又把他压回凳子上。 三两悲,知道你力气大,有这样显摆的?我可是男人!汉子! 幸好没人看见。 “您说。”笑得那个识时务。 风行鄙夷。 “皇帝,就是你们皇上,说给我和风行盖宅子。派什么工部的人来盖。” 三两惊:“奶奶哎,盖啥房子还劳动工部了?奶奶,您知不知道,工部盖得房子都是给皇上住的?” 花云眼睛眨都不眨:“皇帝好久没盖房子,工部那些人手艺生疏了,就借给我们使,正好熟熟手,我们也是帮皇帝不是?” 风行:“...” 三两眨眨眼,可乐的笑:“我真是服了您了,姑奶奶,我可不是花雨花冰那么好糊弄。京里消息我绝对比您清楚,就前年,皇上还着工部在行宫建新宫殿呢,还,还生疏…您这么逗我有意思吗?” 花云放缓了声音:“我觉得挺有意思,跟哄孩子似的。你觉得,有意思吗?” 风行往后挪了挪。 直觉一向很准的三两立马弯了眼睛无比荣幸道:“有意思,我也觉得挺有意思。”说完,还重重点了点头。 “嗯,那就好。”花云觉得不管是郑达微的马还是郑达微的人,都非常上道,交流起来不费心哪。 “他们来给我们建屋子,我们当然要让屋子舒坦了,要住一辈子的。可工部,我认识谁啊?我和风行又不能盯着他们一砖一瓦的盖。但是——”花云重重一拍三两肩,三两一个呲牙。 “但是,有你啊。三两你可是个大能人,比你家公子都能干。我对你绝对信得过呀。” 三两愣了:“您啥意思?” 花云笑笑:“你来当总管吧,指挥工部的人干活,监督他们。” 三两无奈好笑:“姐姐,那可是工部,专门给皇上起屋子的。我去监督?这这这,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就凭您二位身份,他们敢糊弄您们呢?肯定样样挑最好的来。” “最好的未必是合适的。”花云又是一拍:“三两,姐姐我只相信你,姐姐下半辈子的家院可就指望着你了。” 三两从花云眼里看到了无比的信任,蓦然间热血沸腾:“姐姐,这事儿交给我,您只管放心吧!” 一边看热闹的风行就纳闷,两人是怎么论的,怎么就成了姐弟了?还叫的这么亲。 花云又说要买块地。 三两便笑她:“您还真是不懂。你们呀,只管放心。工部不但会带最好的匠人来,肯定也带了风水大师。” 用得着吗? “当然用得着。您二位是神仙,往大面上说身具法力影响国运。这年头,稍微讲究点儿的人家建宅子哪个不看风水的?咱们皇上肯定让人把您二位的宅子建的跟国朝那什么相得益彰的。成了,姐姐,这事儿啊,您交给我就崩操心了。” 花云点点头:“好好干,到时姐分你一间屋。” “哎哟,”三两激动搓搓手:“那住久了,我也能白日升仙了?” 风行哈哈笑,觉得这小子有趣:“不用住久了,你想飞啊,我帮你啊,让你跟鸟一样在天上飞。” 三两更激动,恨不得抱住风行不撒手:“姐夫,咱就说定了啊。” 风行默,估计他这辈子,也就三两这个便宜小舅子中的外路小舅子会对他狗腿。 接下来,风行花云彻底闲了下来。 倒是顾老,先前已经收了花雨当徒弟。这次花雨得了行医金牌,以后只要不大奸大恶,凭她的天赋和努力,必然成为有史以来最有名的女医。 顾老得意啊,便是自己超越华佗扁鹊也不会这么得意。人家说,他们再肉白骨活死人,在徒弟这点儿上也胜不过他,沾花雨光,他也名留医史了。 一得意,非得闹着重新拜师。把县城所有大夫同行和自己老友们邀请来,大摆宴席,当着众人的面,花雨进行了最庄重的拜师仪式。 很多人问顾老,这是收关门弟子呢? 顾老笑笑不语,他心里还真是这意思。他拉着风行请教过,风行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如今,他除了想将一身本事教授给花雨,只想把剩余精力放到风行说的那些全新的医学知识上。虽然或许他也研究不出什么来,但只凭他有幸知道这些前人未涉足过的东西,也满足了。 不是花雨,风行哪里会告诉他这些?因此,他对花雨看的更重了。 而且,他还暗搓搓瞒下花雨金牌的事,想着等花雨出师正式行医了,找个机会再亮出来,一下子震慑住所有人,多威风。 拜师礼后,花雨陡然觉得肩上担子好重,每日忙得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除去学堂,别的时候都一心扑在了医书识药上。 当然,家里人随时随地能看到花雨身后缀着的一条大尾巴——孙小戟。 家里人这些时日也看出来了,这是要把花雨连盆端的意思啊,而且看孙虎媳妇对花雨赞个不停,花长念和万氏就有种引狼入室的无力感。可人家也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好冷着脸赶人,况且,孙小戟除了在花雨面傻了些,其他时候看着挺好,比村里那些男娃都要好。 只是,某天花雨又次气急败坏吼孙小戟弄坏了自己的药草,不声不响的花冰端了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上去。 孙小戟被泼了一头一身,看着花冰冰冷冷凉飕飕的黑眼睛,感受了一把透心凉。之后虽然还粘着花雨,可在花冰在的时候,明显收敛了。 让孙小戟诧异的是,每次他得了花冰小凉眼神后,总能得到国师大人同情又怜悯的安慰眼神,啥意思?他是说他理解自己?感同身受? 自己儿子被泼了,孙虎媳妇反而高兴得很,夸花冰看着不爱说话,却很血性,好汉子。 听得众人嘴角直抽。 孙虎媳妇仿佛对花雨更上心了。 万氏很无语,难不成自己要一下子失去俩小棉袄? “希望肚里这个是个闺女。” 工部的人来了,浩浩荡荡架着十几辆大车,果真如三两说的,带来足足仨风水先生。 三两直接接过手,花云没那个时间关注,因为工部的人一到,万氏也发动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觉悟 万氏生的很顺溜儿,从开始发动,一个时辰的功夫,小婴儿响亮的嗓门响彻屋里屋外。 孙虎媳妇道恭喜:“小子。” 一家人围上这个期盼已久的小生命。红通通,皱巴巴,闭着眼睛扭着嘴巴无声打哈欠。柔软的样子让几个孩子不敢伸手。 “好丑。”花雨说。 “真丑。”花冰道。 “抱进去吧,不看了。”花云只看一眼就不稀罕了。 花长念:“...你们当年生下来也是这模样。” 三人撇嘴,让开了。孙家五个小子围上去。 孙小枪:“长得真好。” 孙小戈:“挺漂亮的。” 孙小戟:“一看就随了花雨,我喜欢。” 孙小剑差点喷了,让他怎么接?我也喜欢?喜欢什么?花雨?他未来三嫂?三哥不得削他? 孙小棍心里默默道,真不要脸。 孙小刀坐在后头他的专属座椅上,不敢过来挤,怕腿坏了不能上战场。听到孙小戟的话,这机灵孩子一巴掌呼自己脸上,他年纪小心眼直,颇恨铁不成钢的对孙小戟喊:“三哥,你个棒槌。花雨姐才说这娃子丑,你就说随她…哎哟喂,你个棒槌。” 孙小戟傻了,他这巴结小小舅子错了?傻乎乎去看花雨,果然小媳妇脸都绿了,顿时笑不出来惨了一张脸。 孙虎媳妇看得嫌弃,这小子只继承了他爹那张厚脸皮,怎么他爹追自己时那张抹了蜜的嘴没学来?不成,私下里得点拨点拨。 万家董家也都在,排着队的看孩子。 董娘子仔细打量婴儿面皮,笑道:“这孩子,我瞧着倒跟冰儿那时候瞧着像。” 花长念连连点头,对花冰道:“你董婶子说的对,你刚生下来就长这样,一模一样。” 花冰顿时觉得不好了,自己还有这么丑的时候? 董娘子笑他:“等出了月子,你再看弟弟就喜欢了。” 花冰敷衍句:“希望吧。” “你爹娘长得都不差,你们兄妹四个更漂亮,你弟弟也差不到哪儿去。” 众人听着就往花云花雨花冰脸上打量,心里想花雷,确实四个孩子都是齐整模样,村里数得着,拿到县城也不比人差。认真说来,好像就花云平淡了点儿。可人家那气势,往那一站,公主也比不过呀。 风行得意,皮相好有什么好得意的?看我家花云,那妥妥的女王。 万氏知道自己生了个儿子,心里不免失落。洗三那天,拉着董娘子在里屋说悄悄话。 “我就盼着再来个闺女,怎么就是个儿子呢?” 董娘子失笑:“嫂子,人家都稀罕儿子,我也更稀罕闺女,可都没你这么嫌弃儿子的。你不怕雷子和冰儿伤心,以后说给这小的听,也恼你呢。” 万氏笑笑,叹了声:“不一样。你看,”万氏指指屋外:“我家云儿,你也知道的,还能留几天?估计等我出月子,那边屋起来,就嫁出去了。虽然说是离着咱近,也没天天住家里的道理。有了自己的家,我这个当娘的为了她好,也得把她往外赶。” 董娘子点头:“嫂子说的是,小两口过得好,咱当爹娘的才真开心。” 万氏又叹了声:“雨儿呢,你自己也瞧见了,孙家小子惦记着…救了他家儿子,还得赔上自己闺女,这这这,什么事儿啊…” 董娘子微微吃惊:“听着嫂子这话,你和大哥是同意的?” “唉,不是。只是,我和你大哥冷眼瞧着,小戟那孩子确实不错。人家家里条件,自身长相品性,都不差。说句实在话,人家是将军的儿子,咱是啥?家里若是没有云儿,雨儿能高攀?这倒是其次,关键是看着俩孩子,那小戟一看见雨儿就犯傻,雨儿跟别人说话都滴水不漏,就对着他天天发脾气…咱都是过来人,这里头啥意思还看不明白?我和你大哥都想好了,不拦着也不促成。孩子才多大啊,过两年看着再说…” 董娘子捂着嘴笑:“我看人家孙家嫂子是认定花雨了。” 万氏苦了脸:“我就这俩闺女啊,这咋来的就不是个女娃呢?” 董娘子止不住的笑:“嫂子,你这是舍不得呢。还好,我的乖乖还小。” 万氏苦笑,拉着董娘子的手:“不只是舍不得。樱娘,说句实在话,我是对不住她们啊。” 董娘子慌了:“嫂子,可千万别哭,月子里哭会坏了眼。”拿了旁边的帕子给她擦眼睛。 万氏拿帕子按着眼角,扯了个笑:“我不哭,我得养好了以后看外孙呢。”说着又笑:“以前生他们几个时,在那家里,我哪次没哭啊。唉,我对不住她们啊。” 董娘子劝道:“嫂子,以前你能做啥?大哥能做啥?孩子们养的这样好,咋就对不住他们了?你啊,想太多。” “没有,我不是想太多。”万氏脸上带着落寞:“这段日子,我跟人家孙嫂子处的多了,我才明白。不是我们有万般不得已,是我们太立不起来,没心气没骨气,没有孙嫂子那股为了自己家能豁出去的狠劲儿…不然,以前能那么苦?若不是云儿突然清醒了,这会子,怕是…我们一家子都不在了。” “嫂子,你说的太严重了。” “没有,”万氏便说之前花香儿偷听来的话,李氏打算饿死花云,卖掉花雨的事:“…之后不就是收拾了我儿子,逼死我和孩子爹吗。李氏心狠,真做的出来,她已经开始做了,得亏了云儿啊…” “那个老虔婆。”董娘子愤恨咒骂了声,又安慰万氏:“都过去了,现在嫂子家过得多好,别想以前那些苦日子了,咱得往前看。” “晚了,”万氏摇着头,眼里泛了水光:“你看雷子四个,幸亏没随了我和他们爹。” 董娘子忙夸四个孩子,夸得天花乱坠:“...一个个长大了都是人物。” 万氏心里苦水直冒:“以前,我和他们爹也这样想,祖上积德啊,四个孩子都长得好,一个个都是有正主意的,从来不用我们当爹娘的操心,他们从小就知道互相护着,还护着爹娘,我们俩顾不上孩子,他们能自己找吃的自己做饭。云儿没好时被欺负了,他们也不会哭闹告状,站在前头护着她,跟村里孩子打架。后来,云儿醒了,他们爹又瘫了,打那后,这个家从里到外都是孩子们撑起来的…” 董娘子不说话了。 “我和他们爹还沾沾自喜呢,还觉得孩子们争气呢,现在我瞧了人家才晓得,孩子太争气了,是被大人逼的,他们自己不争气,早被人吃得骨头渣不剩了呀,他们的爹娘护不住他们呀,当爹娘的无能啊,只会拖后腿呀…” 屋外的花云笑看众人热闹,耳朵却支棱着:不容易,万氏这是觉悟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大结局(一) 屋里万氏低落道:“我终于懂了,明白了,想立起来给儿女撑一片天,可是…晚了。” 董娘子只得安慰:“这不是还有个小的吗?” “可对几个大的多不公啊…” “噗嗤,”董娘子笑了出来:“嫂子就是想多了,说得跟孩子要生离…那个啥似的。花雷花冰是要往回娶的,先说花云,便是出了门子也在跟前。花雨才多大?这学医往少里说也得五六年,你也说花雨是有正主意的,她就是看上那孙小戟,会早早嫁到孙家去?嫂子,你有的是时候疼闺女。再再说,她们以后不得生孩子的?有的是用得着嫂子的时候,到时候就怕嫂子你分身无术。” 董娘子安慰了好一通,万氏才好了些。 花云默默盘算,花雨不到十八是绝不能嫁人的。生孩子?满二十以后再说。 小包子的名字,花长念和万氏让花云起,花云想想道:“雷**冰,都是天上的东西,小弟的名字也从天上来吧。他运气好,咱家变好了才投胎,咱家日子正蒸蒸日上,就叫‘阳’吧。花阳,喻义咱家雨过天晴,守的云开。” 小包子从此有了大名,只是很久以后,小包子长大没人陪着玩,跟姐姐哥哥诉委屈,埋怨没人陪着他玩时,忙得团团转的花雨和花冰如是道:你可是太阳,太阳一出来,哪还下雨的?冰都化了。一边玩去。 怨念的小花阳非得改名,家里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取了个既能装雨又能装冰的小名——池子,这才安抚下他。 被“池子”这**名字雷到的花雨和花冰,被爹娘耳提面命,只得抽出时间来陪着小弟弟玩耍。一边嫌家里有个太小的孩子真麻烦,一边又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小花阳面前。此是后话。 三两代表郑达微来参加洗三时,告诉花云,那三位风水大师正拿着风水盘给他们找合适的宅基地,还笑道,看那三位大师的意思,怕是要把茴县一寸一寸都走过来。 花云便让三两转告一声,她想离家越近越好。心里暗想,若是他们把宅子建远了,她也不会去住。 幸好,后来,三位大师发现最好的地方竟就在花长念家买下的那块地里,靠着山脚,说什么山生龙脉,八方交汇什么的。 花云没听懂,但对选址很满意,工部一看国师大人同意了,立即急哄哄开始建房,神仙呢,他们膜拜还来不及,咋能让神仙没地方住的? 精细活自有工部的匠人来做,平地挖土,当然要找当地人,五里村当仁不让全员出动,这可是给神仙盖屋子呢。若不是不合适,他们恨不得建个庙供着呢。 花云和风行对屋子建成什么样子都没要求,人家那三位大师走来走去掐着手指头念念有词,实在无法沟通。连大家族出身的风行都不敢凑上去,生怕被人家揭了他那半吊子文底。 而且,只看挖出的地基,宽阔又大气,两人有什么好挑的? 除了厕所。 花云坚持厕所一定要按她的来,她一定要弄一个漂亮干净的抽水式。 工部的人当然不敢反对。只是看着花云和风行合力制作所谓的厕所材料,个个震惊又心疼。 坚硬的大青石,人家切起来像豆腐一般也没什么,人家有神通嘛。只是,大的小的,薄的厚的,方的圆的,直角的,弯角的,还有空心长管子,奇怪的大盒子,那青石正反里外削的跟铜镜似的还不止,也不知国师夫人怎么一弄,所有看得到的地方,凭空镀了一层不知什么东西,非金非银,一层微微白光,那个光那个滑,就是苍蝇也站不上去。 用来建茅房?仙界都是这么铺张的? 工部主事捂着胸口喘不过气,哎哟,不行了,这眼界开得太大了。这么好的东西,用来装那啥,他他他,受不了啊。 风行看着工部主事一连几天茶饭不思,恨不得抱着那堆零件管道睡,安慰他:“等我们把厕所弄好,你看看,要是觉得好,同样的东西,我们再弄一份,你回去献给陛下。行了吧?” 他还要铺洗手间呢,这位老在这儿抱这个摸那个,太…猥亵了。 工部主事感动不已,偷偷商量:“这样的‘仙砖’,能不能送给下官一块?我想当传家宝传下去。” “...好。” 工部主事仿如打了狗血,更加精益求情,连地板缝都要力求完美,所以,并不大的宅院硬是工期延长再延长。得亏了风行还能拉着花云去住飞船,不然,他非得一砖头夯在主事头上。他的洞房啊。 花云也是更习惯住飞船。至于洞房…咳咳,其实不一定非得在晚上。所以,两人早就那啥…老夫老妻了嘛,也不在乎什么形式。 等郑达微从京城回来,工程进行到一多半。 一见面,花云吃了一惊:“你怎么瘦了这么些?你爹不给你饭吃?”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 “还不是牡丹阁闹的,你们一走了之,京里差点儿乱了套。呃,也不是乱了套,只是没想到牡丹阁主上那么野心,还那么本事,朝廷来了一番清洗,从京城到地方,不管是抓人的还是被抓的,都挺累的。” 郑达微当然是抓人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清瘦的脸庞,看着倒是比以前沉稳成熟了。 风行最近阴阳调和,见着郑达微不再像以前一般老醋坛子,玩笑道:“国公爷立了大功吧?赏赐定然不少。” 郑达微微微一愣,这位说话这么和颜悦色,他还真不习惯。 “还赏赐呢,皇上还在气头上,谁敢提呀。” 花云纳闷:“这么长时间还气?那牡丹阁到底什么来头?不会真是皇帝私生子吧?” “当然不是,皇上可不是风流帝王。” 花云鄙夷,就她见过的后宫那些女人,一人排一晚,一个月也轮不来。 郑达微叹了声:“那牡丹阁主上,大有来头。竟然是前朝皇室子嗣与江湖邪教的血脉,有钱有人,难怪能搞出这么多事端来。” 花云风行对视一眼:“这是要夺江山呐。” “是,前朝覆灭前,当时的太子带走大量金银珠宝,就在牡丹阁主上手上,他不缺钱收买人心造势。他生母是魔教圣女,很是邪门,有一套什么法门控制人,更有一批高手效忠他。他本人也天赋异禀极聪明狠辣,若不是你们,还不知最后会掀起什么风浪来。最让皇上生气的是,有位皇子,不知怎么被蒙蔽被说动了,跟牡丹阁主上暗地里勾搭上了。” 花云噗嗤笑出来:“皇帝够倒霉。还不如是他私生子造反呢,好歹是自家人。现在是自家人挖墙脚主动把家业送给外人啊。皇帝吐血没?” 郑达微:“...吐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大结局(二) 难怪,自己都吐血了,哪有心思赏赐臣子的,估计只恨不得把那傻儿子塞回他娘肚子里去。 “我回来前,皇上让我捎话,这次多亏了你们,国朝又欠了你们一次。让我问你们有什么想要的。” 花云耸肩:“没有。” 风行同样耸肩:“以后再说。” 郑达微笑了笑。 “我回来了,你家小弟早满月了,花家那些人是不是该收网了?” 花云无所谓道:“收呗。不要太快,那么相亲相爱一家人,给他们个机会看清对方的心,看看是黑是红。” 郑达微闷闷笑:“我那师兄早烦了,不是着人看着,那花长祖真要闹出人命来。” “好,你看着办。” 郑达微那个郁闷,好像这事儿跟自己多有关似的。 回到衙门,郑达微立即书信一封,写好要喊三两,才想起如今三两比自己这个父母都要忙,工部主事可巴着他呢。好笑叹了声,暗道,有三两在,也算是自己为她尽的一份心吧。 喊人快马加鞭将信火速送到淇县去,生怕自己那位师兄一个忍不住先收拾了。 半个月后,五里村炸了锅,老花家回来了。拖家带口,提包袱背箩筐,满面土色,坐着最便宜的大车到的茴县,又走回村里。 要花老头说,他们该自己从淇县走回来才是,搭便宜的大车也费钱。 花家老两口,花长宗一房六口,花长耀一家五口,花长祖一家四口却只回来了仨,独独少了花长祖。可不该回到花家的外嫁女花长芳却跟着回了来。 二十来人风尘仆仆,再无上次回家过年时的光鲜炫耀,在天擦黑的时候灰溜溜进了村。 可惜,天气已经很暖和,大家吃完饭没在家守炕头,很多都出来串门子。这也是因为风行和花云新家的工程,让村里人家有了新进项。工部给的工钱不小气,村里人知道是托了花长念家的福,若不是他家爱清静,门槛都会被串门的人踏破。 不能去花长念家串门,但去别家没问题啊,很多人都在外头趁着天边尚留的微光谈笑。然后,花老头一行人就进了村。 看见的人纷纷吃惊,这才几个月没见,上次红光满面斜眼看人的花老头和李氏咋都白了头?白发苍苍,老眼浑浊,跟突然间老了二十年似的。 花长光一家也在外头闲话,更是惊的不行,花长光忙将老爹老娘扶进家,张氏却是在人群里找花顺风,可没找见。 张氏气急,一把扯住王氏:“我家顺风呢?” 王氏没了以前娇艳也没上次那么得意,被张氏拽得差点儿摔倒,忙抱紧怀里小儿子,想着如今境遇,也不敢生气。 无力道了声:“在后头呢。” 张氏放开她,撒脚往后头跑,果然离着一群人后头老远的距离,看到了花顺风。 张氏跑到跟前,想打抬不起手,想骂张不开嘴,花顺风驼着背木着脸,一步一步慢慢走,失去生机的模样。 张氏一手捂着脸,一手拖着花顺风往家跑,也没想起来,葛氏怎么没跟着。 等人都进了院子,花家大门嘭的一声关上,把看热闹的人群隔在外头。 “老花家肯定出事儿了。” “是,没瞧见花秀才呢。” “出了啥事儿呢?” 众人议论纷纷,也不知道咋说的,最后竟达成共识:“可不能让他们去长念家,再扰了国师和花云去。” 花长念家当然知道村里的动静,花雨花冰又去听墙角了,可惜除了几个女人的嚎啕大哭外,啥话也没听着。 花云气定神闲:“明天,郑大人肯定来跟我说,你们到时候再听。他们是觉得丢人了,说话不敢大声的。” 姐弟俩立即一振,眼里是看好戏的神色,立即跑出家门去曾先生家里请假,明天看戏。 幸好,孙小刀伤势好转,一家人早走了,不然花老头那个偏心眼的肯定会来自家闹幺蛾子,害自家丢人。 第二天,果然郑达微一早就来了。 姜家三口知趣的回避了,小花阳在里屋呼呼大睡。万家人并没过来,屋里只花长念万氏花云风行还有花雨花冰,个个坐好了,睁大眼看着他。不过有的担忧有的好奇有的不在意罢了。 按按额角,郑达微叹道:“原以为他是个斯文人,怎么也要先做做样子。谁知他装的了三天,却没忍过五天去。根本不用人引诱,自己就往****上走。” 花雨恍然:“原来,姐,让他们买官是个套啊。” 花云点头:“不然一天到晚老来恶心咱家烦不烦。这就一劳永逸让他们安分了。” 花长念不由神色复杂。 花云冷道:“爹,你自己也听清了,可没人逼他,没人勾着他,郑大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是他们自己捅出来的。” “不止,”郑达微声音也冷了:“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包揽官司,仗势欺人,勾结商家,诬陷良民,在他职责权利内,他能犯的都犯了,不是我和师兄暗地里派人守着,短短一年,人命他也犯几条了。虽然不是他直接动手,但也是间接推动。这个花长祖,跟花大叔你啊,真真没一点儿相似之处。这幸好是做了个套给他钻,真要让他为官,倒霉了一方百姓。” 花长念又是愧又是悔,当初要是自己能坚定拒绝花老头,不惦记那虚无缥缈的父子情,跟那家断干净了,又怎么会让花长祖闹出这些事儿,害了人淇县的人? “那,那,那他们做的那些事儿,牵连到的人…” “放心吧,我师兄都处理好了,并没让好人吃亏,坏人也没逃了去。不过,总是让人家白受罪一场。” 花长念更愧疚了。 郑达微又详细说了花家在淇县的详细情景,好嘛,简直成了淇县一霸了。 不止花长祖,花长宗花长耀也狗仗人势,威风凛凛,做了不少缺德事儿。 “念及他们是从犯,听花长祖指挥,主动认罪,还将所有家财上交,便被免了刑罚。” “花长祖却是没得逃,剥夺秀才身份,终身不得科考,判了五年牢狱。” “那家昨个儿回来了?现在可是一穷二白,还不如当初在村里好好过日子,还是富户,如今…” “倒是有件事,我要跟你商议。” 郑达微说着自己也不可思议又鄙夷:“那个葛氏,跑了。” “什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大结局(三) “难怪呢,”花雨恍然:“昨个儿村里没人瞧见葛氏。跑了?跑哪里去了?” 郑达微面上不齿:“当初你家祖坟被泼黑狗血事,淇县那边的人打探清了。竟真是葛氏动的手,还是她亲自做的。” 众人吃惊:“她?原来跟花顺风没关系的?” 郑达微笑:“我们的人听了他们两口子的墙角,为这事他们私下吵了不少回。原来是葛氏受了李氏和花长祖的激,就生了这主意。她是要指使花顺风做的,花顺风不同意,还把她骂了顿。她自己不甘心,就偷偷药了只狗,趁着没人注意竟办成了。回来后,花顺风才知道。那个花顺风也是没骨头的,竟舍不得跟了她去。瞒着他爹娘一走了之,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后来呢?” “后来?我听淇县那边的信儿,虽然他跟了去,但没跟那些人同流合污,一直劝着葛氏回来的。可惜啊,”郑达微摇头:“花长祖一被下了大狱,定了罪名翻身无望,那葛氏竟然丢下花顺风跟人跑了。” “跟谁?” “听说是她同村,叫葛红英的妇人。” “哎哟,原来竟是她。”花雨惊叫出声,花云略微一想便想了起来。 “葛氏还没过门,咱们不是在银楼里对上一次吗?她那个娘,为了葛氏面子,就把她们村葛红英拿来说话。那个葛红英不安分,挑唆得爹娘和哥哥嫂子不和,嫁人又把婆家搅得乌烟瘴气,还拿自己男人挣的银子养汉子,”花雨不屑冷笑:“当初说的她女儿葛氏多冰清玉洁似的,说那葛红英跟抹布一般,哼,现在露出真面目了吧,她葛氏还比不上葛红英呢。人家葛红英可没往谁家祖坟里泼狗血。” 男子汉子张口就来,万氏现在已经不会再呵斥花雨注意了,她想的是自己要是把这些说了,花雨不就不用说了? 郑达微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人物。难怪…”看向花云:“所以,我才问你葛氏要怎么处理?” 风行插话:“听你这么问,莫非这葛红英很不妥?” 不然,就凭这小子对自己老婆想歪歪,也得把那什么葛氏绑回来讨自己老婆欢心。 “是,那个葛红英入了娼门。” 众人一惊。 “所以,葛氏下场已经预料到了。花云,我就是想问,葛氏注定翻不了身,你这边…” 花云犹豫,这个下场好像也够凄惨的。 “爹,娘,你们觉得呢?” 花长念万氏都皱眉:“原想着让她到你们亲奶坟前磕头认罪的,但她要是做了那勾当,却不能脏了你们亲奶的地皮。” “那,好吧,随她去吧。” 郑达微得了花云的回复站起身,道:“那我走了。花长祖没有沾上人命,可是能用银钱将人赎回来的。我估摸着,那一家要上门求你家,说不准已经在路上了。我在这里不好,我先回了。” 一家人送着他出了院门。 郑达微上马,提醒花云:“等你家果子下来了,送我些。” “知道。” 大门外一片果林,杏桃李梨,花期已过,枝头缀满青涩果子,杏子最大,再过些日子就能吃了。 鲜果满园的景象看在一家人眼里自是乐呵,可看在花老头眼里就是别有一番滋味儿了。 送走郑达微,一家人还没进得大门,头发花白的花老头佝偻着背,穿着粗布衣裳,穿过果树林而来。 花长念看着骤然苍老几十岁的老父,沉默不语。 他是疼爱儿子的,这满头白发就是为了他的子孙,尤其是花长祖,无法无天的花长祖,愁白的。可自己这个儿子,他是无关紧要的,当初被赶出来,见他做什么了?可笑自己一直看不穿,还痴心妄想。 “长念——” “不用说了。”花长念打断花老头苍老的声音,淡淡道:“我家和你家早没了干系。我家绝不会为花长祖为老花家再做什么事情,哪怕说句话,银子,更是没有。花老爷子回去吧。” 花长念领着家人要进大门。 “你,你——咳咳——”花老头脸色一红,不知是气是恼,咳了一阵,怒道:“你就这么无情?” 花长念转过身,平静问他:“你是来提醒我追究我娘的坟被泼狗血的事儿?” 花老头无言,眼睁睁看着一家人进去关上大门。 花冰进了院子,嘿嘿笑起来:“姐,我猜着,花长光一房肯定跟那一群闹得不开心。老爷子看着并不知道你和姐夫的身份呢,不然不得抱着你俩腿哭求啊。看来,两边有的闹。” 花雨也笑:“就葛氏这一件够张氏恨他们一辈子了。哎呀,我听村里说,昨天,花顺风瞧着跟傻子似的,见了他娘也没反应的。唉,别真是傻了。” 万氏叹气,以后自家说儿媳妇,自己可得把眼睛睁大了擦亮了。 花老头失望回了家,心里还盘算着该怎么让花长念越过狗血的事帮家里帮还在牢里的花长祖一把,见他去而复返的张氏讥笑:“咋?老爷子无功而返呐?也是,人家家里可是有个国师女婿,咋可能把你们这些罪民放在眼里?” 说完,冷笑一声,摔着门进了屋里,眼泪哗就掉下来。 花顺风如今就跟个活死人似的,不说话不动作,眼珠子呆呆不知看哪里一动不动。张氏心里恨死了那群人,说话自然不客气。 花长光听见了也没训她对爹娘不敬,除了因为大儿子的事,他心里知道这一大家回来,要钱没钱,要地没地,以后怕是要自家养着了。他能不对花老头和李氏有意见? 花老头傻在院子里:“啥?国,国师?啥国师?” 他在淇县是听说国朝请了神仙当国师,是真的神仙能降甘霖能做法,连皇上都礼遇着。咋,咋跟花长念家有关系? 跟张氏是别想打听了,花老头几步跑进屋里,支使李氏:“去,去外头打听,长念家出了啥事儿?啥国师啊?” 李氏嫌丢人不想去,花老头一拍桌子:“不过了你?” 李氏头次老实缩着脑袋下了炕,拉着梁氏和王氏一起出了门。 花老头呆呆坐着,看着通向里屋的门,方氏带着一儿一女在里头,半天也听不见动静。 花老头还是想不明白,一切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四) 李氏三个是跑着回来的,一个个还挺兴奋。 她们去平日里相熟的人家里打听,村里人怕她们冲撞了神仙,很是仔细讲了一通。意思让他们长眼不要讨嫌往上凑,可仨女人却想到了别处去。 七嘴八舌把听来的话学来,李氏兴奋只嚷他:“国师是你孙女女婿哩,你快去,让他家把长祖救出来,要补偿咱家,把咱家当还回来,补偿长祖,让他做个更大的官才行。” 花老头心里绝望,想到之前花长念对他的态度,无力闭了闭眼:“那你先说清楚那黑狗血的事儿。” 李氏一噎,慌了起来:“又不是我做的。” 花老头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不用咱家去找,花云那个性子,擎等着咱家被赶出村去吧。” 三个女人才被泼了一桶冷水般,透心凉。 “不是,不是说,她那女婿国师,做过法了?” 李氏还想垂死挣扎,花老头索性闭了眼,自己倒霉,娶了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婆娘,家门不兴,家门不兴啊。 帘子后头偷听的方氏灰了脸更灰了心,早知今日,年前葛氏巴上来时,李氏和花长祖说了那些话,自己既然听出不妥,就该拦住了。或者,严词拒绝了葛氏,灭了她的心思,她哪还会做出那事来? 人家国师是花长念家的女婿,老丈人家受了欺负,只有帮着老丈人报仇涨威风的,哪有帮着仇家的道理?尤其中间还有个不翻脸也揍人的花云! 方氏突然心里明悟,老花家从逼着花长念给花长祖谋好处时,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那时,只是自家有事相求,花云就逼着李氏跪在大李氏跟前了。现在新仇旧恨,花云又会做出啥事来? 方氏浑浑噩噩进到里屋,看着女儿懂事的照顾儿子,两个孩子都不敢出声一副吓坏的小兔子模样,止不住心灰意冷,完了,她这辈子完了,有个名声狼藉坐牢的爹,她两个孩子的一辈子也都完了。 方氏伏在炕上,埋头无声哭泣。 花柔儿搂着懵懂怯怯的弟弟,也无声掉泪。 张氏跑进屋里,对愁眉苦脸的花长光紧张道:“我瞧见村长往花雨家去了。” 花长光脸色几变,站起身:“走,带上顺风。” 张氏心疼:“顺风都这个样子了…” 花长光瞪眼:“那你要等村长带人来押他过去?咱主动去认罪,还能留一分脸面。” 张氏心里也明白这个理儿,无奈只得扶着呆愣的花顺风出来。 花顺水还有没心思上学的花香儿花顺安,陪着爹娘一道去了。 花老头在屋里瞧见,嘴巴张了几张,也没能喊出来。 花长宗花长耀皆躲在他们如今唯一拥有的房子里伸着脑袋看,又不敢跟出去。只在心里想,看花长念家怎么处理花顺风,或许能有转圜呢? 看到花顺风,花长念一家都吓了一跳。 才多久功夫啊,高高大大的壮小伙,怎么就变成了一副骨头架子搭着衣裳了? 花长光在他腿窝子一踹,花顺风就噗通跪下了,只是人仍是呆傻望着眼前的地面发呆。 花长光沉重道:“那啥,你家祖坟那事儿,应当是他们两口子弄的。人,我带过来了,该打打该罚罚,我绝不拦着。” 村长过来其实也是要提这事,见花长光主动来说,他便不说话了,主要是花顺风那模样看得人发毛,跟个活死人似的。 报应,村长心里道。 花长念和万氏看着花顺风的样子,不免叹息。 “听你这话,这事还没问清楚?” 花长光紧抿着嘴,张氏失声痛哭:“咋问还?回到家就是这幅死人模样,不知道吃不知道喝,就这样呆着。那群丧良心的,害的我儿离了家遭了难,都是亲血脉啊,这回来一路也没个人照应顺风的,不然人能瘦成这样的?丧良心啊,不是人啊…” “闭嘴,”花长光粗着嗓子低喝:“都是他自找的,怪得了谁?从分家前,我是不是挨个嘱咐你们,要你们离着那些人远着,别靠上去。他要是听,能有这下场?” 花顺水阴着脸捏着拳头,花柔儿和花顺安跟着哭。 张氏呜呜:“都是葛氏勾的他…” “那也是他自己不争气。”花长光哑着嗓子,望向花长念:“花老爷想咋处置这个小崽子便咋处置。” 如今花长念被村里人敬称一声“花老爷”,花长光只盼着他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 花长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万氏难受,花雨花冰别扭,花云冷漠。他的女婿大人,纯粹一脸看热闹。再看村长,是他从没见过的谦卑。 “这这…”他也拿不准主意。 花云道:“爹,你想咋办就咋办。” 花长念有了底气,挺挺腰背:“虽然这事儿吧,是葛氏做的,跟顺风无关…” 花云立即翻了白眼,花雨花冰也无语,风行差点儿笑出来,村长咂嘴。 花长光一家愣了。 “咳咳,但葛氏一个婆娘,也是顺风没管好,他也是有责任的。就,就,就…” 花长念看着木偶般的花顺风,“就”不出来了,人都这样了,咋罚合适啊? 花云收到他求救目光,心里叹气,这人这辈子也就这出息了,幸好万氏比以前长进,反正家里还是几个孩子掌着,他们也不会私自拿主意,就这样吧。 “他现在生不如死,就这样吧。” 花长光家一听,心里更难受。 等回到家,一家人围着花顺风坐着。 花柔儿纳闷:“爹,娘,堂伯那话意思,好像这里头的事儿比咱家还清楚呢。咋可能呢?” 花顺水冷笑:“这还不清楚?人家有人盯着呗,就那群蠢货,还以为在外头多逍遥呢。” 花长光身上一阵冷,后悔当初没对花顺风嘱咐再嘱咐。 张氏冲着窗外呸了口:“这群不是人的,这辈子是完了,以后你们不准过去,根儿都坏了的鳖儿子,别把你们教坏了。不是人的。” 花长光面上有些不好看。 张氏便道:“爹娘,咱们该孝敬的还得孝敬,不能让人戳脊梁骨。可别的,花长光,我告诉你,谁也别想从咱家拿走一针一线。” “我知道。”花长光脸色好了好,又阴了下来。 院里一阵喧哗,张氏立即出去看,没一会儿回来拍着手笑:“是陈家来送休书了。” 这是要休花长芳? 花长光沉着脸站起来:“我去看看。” 怎么那也是亲妹子。 张氏要拦,被花长光瞪回去:“你和孩子们就在屋里,哪儿也别去。” 张氏早盼着看花长芳下场了,哪能不去的,嘱咐了几个孩子看顾好花顺风,自己也出了去。 陈家真是气惨了,原本想让小儿子沾大舅子光呢,谁知道愣是惹了一身骚。 他们是和花顺风一起去的淇县,花顺风是要劝回葛氏,花长祖那一摊子事儿他一丁点儿没沾的,因此事发后并未牵连到他。可陈二郎不一样,在花长芳的积极参与鼓动下,以取代花长宗和花长耀成为花长祖手下第一人为目标,能掺和的都掺和了,幸好时间短,被打了一顿板子罚光身上银子赶回来了。 陈二郎对花长芳翻了脸,一到茴县就扔下她,自己回了家。花长芳起先还闹,还以为能像以前那般拿捏陈二郎,被打了几顿认清现实,眼睁睁看他离开。 陈家人要不是给陈二郎请大夫治伤,昨晚就来闹的。今天呼拉拉来了一大群人,进门就打砸,幸好他们不是傻的,没冲到花长光屋里。 陈二郎老娘一手把休书扔到花长芳脸上,一手大嘴巴子抽个不停。 “休了你个丧门星!” 陈家来人太多,只凭花老头和李氏哪拦得住?花长芳被打得猪头一样,李氏疼得心拧巴。 陈家跟来的几个媳妇子嘴巴厉害,趁着男人动手的功夫,跟围观的村民把从陈二郎那里听来的事儿添油加醋好一通说。 村里人这才知道老花家究竟出了啥事,再看老花家那就是鄙夷不屑看不起了。 花老头在里头听见,心里一个劲儿道,完了,完了,脸丢尽了…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挺挺倒了下去。 陈家就有人拉住陈二郎的娘,指指后头:“要是李氏厥过去就算了,可是花老头毕竟是…” 陈二郎的娘一愣,左右自己打累了,骂够了,撂下话:“这丧门星嫁妆我陈家一分不少给退回来,但我家彩礼还有你家去年借的银子还有年头我儿带去的银子,都给我一分不少还回来。不然,咱公堂上见。” 说完,带着人退出屋子到了大门口,不知为啥莫名就往后头抬头看了眼,越过屋脊,就看到后头那截绿油油的高墙上,站着四个人,两大两小,笑呵呵往这边瞧。 陈二郎的娘脚一软:“赶紧走。” 哗啦啦陈家人来势凶猛,去势也快,留下一地杂乱。 村里人对老花家只有瞧不上,也没人来帮一把劝一句,都抄着胳膊大声谈笑鄙夷着散了去。 还是花长光去请的董郎中,幸好花老头只是厥过去,并无大碍。张氏阴着脸掏诊费药钱,嘴里把缩头不见的花长宗花长耀两房骂的没脸。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大结局(完) 四人跳下墙回去说给花长念和万氏听。 两人对花长芳没多少关注,万氏只说了句:“就她那性子,嫁到谁家也过不好。” 倒是花顺风更让两人感慨。 “好好的大小伙子,咋就变成这幅模样?” “爹娘又心软了?” “唉,媳妇没娶好呀。想当年,娘才生了你哥,顺风才两岁大,偷偷拿了鸡蛋给你哥吃。” 当年还有好的?花云鄙夷:“鸡蛋最后谁吃了?” 万氏笑:“你哥才一个月,哪能吃鸡蛋的?娘当然让他自己吃了。知道你想啥,娘不是心软,就是感慨,孩子哪有差的,后来变了,也是大人教的。” 说到这又叹气:“二房三房那两个大的就不一样,才一岁大的小人就知道抬手打你…真不一样。” 一岁就打人,肯定是看着傻花云谁都能欺负,他们觉得好玩有样学样了。 “二房三房那俩和大房那俩大的真不一样。”花雨冷笑:“姐,你不记得,咱以前在村里被小孩围着打,要是花顺利和花顺齐他俩见了,他们也上来打,一边打一边笑。要是花顺风花顺水看见了,他们会把小孩都打跑。” 花云不信,这么好? 花雨更加冷笑:“然后他们自己按着咱打,手下可没留情。” 花长念、万氏:“...” “都不是好东西。”花冰冷道:“现在是咱家过好了,他们不敢了。” 花长念和万氏顿时难受的不行。 万氏叹息:“我还记得,有次娘做饭时,为着啥呀,李氏摸起擀面杖往我身上砸,顺风突然跑过来,挡着李氏,还让我跑。那时,他三岁,也知道跑来后头看你哥,偷带一口馍的,后来咋就…” 花云有些生气:“娘这是觉得欠了他的?” “不是,”万氏慌忙否认,极力证明:“他长大些可没少欺负你们,娘欠他啥?娘就是想不明白,好好过日子,大家和和乐乐的不好吗?” 花长念跟着道:“那么一大家,说散就散了。” 那家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谁都知道老花家此后就完了,他心里不可能不难受。这个地方的人对血脉的执念,是花云和风行无法理解的。 花云决定还是把葛氏弄回来,她倒是要看看花顺风还能美好回去不。 人好抓,葛红英拐走葛氏,仍是在淇县落的脚,这些日子过去,也不知道葛氏有没有跟葛红英做了同一行当。郑达微派人直接将人大白天就抓了回来,葛红英哪里敢拦,不知道是惹了啥事儿,左思右想,生恐牵连到自己,收拾东西跑路了。 人不能去祖坟脏了地,那家里就没讲究了,花云一踢,战战兢兢的葛氏就跪在了花长念家大门口。不过花云又一想,待会儿闹起来岂不是吵了小花阳睡觉,又把人提溜起来提到花家祠堂前跪着。 一路招摇,等到了祠堂,村里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花长光一家也拽着花顺风跑了来,看到葛氏,五双眼睛冒了血丝,花顺风呆呆的眼神好像有了变化。 葛氏跪伏在地上,抱着脑袋不敢看人,小声乞求:“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花族长老脸威严,长声道:“开祠堂,处置不孝子媳葛氏——” 这老头是不想外姓看笑话?某姓开祠堂,外姓可不能看的,这是规矩。 花云善意提醒:“葛氏当初抛夫弃家,可是跟了暗娼走的。过了这么些日子,还不知接了多少客。” 花族长老脸涨红,如此不贞不洁的妇人,万万不能踏进祠堂,脏了祖先的牌位,给花家后代惹晦气。 花云说的这么大声这么清楚,围着的人都听清楚了,一时之间,看看葛氏,再看看花顺风,两边不停的来回看,众人神色诡异。 张氏差点儿厥过去,这贱蹄子可还是顺风的妻。她为啥不辩驳?为啥不反对?可见人家花云说的是真的啊。这个贱人! 张氏盯着缩到地上颤抖的如同落水狗般的葛氏,若不是花云在旁边,她一定扑上去撕了她。 村长可比花族长上道,恭敬请示花云:“葛氏做了坏人家祖坟风水这么大逆不道之事,您看,咋个处理法儿?” 花云似笑非笑:“不急,先让他们处理家事要紧。”说完又对着张氏扶着的花顺风道:“我娘还惦记着你两岁时给我哥鸡蛋,三岁时替我娘挡了李氏一棍子的情,这葛氏交给你,便是还你情了。”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要说情,花长念一家被老花家磋磨这些年,还有啥情要还的?听听,两岁!三岁!之后呢?花顺风如何对待花长念家几个孩子,村里可是没人不知道的。哪个没见过老花家几个孩子明目张胆欺负人的? 花长光一家和人群后头偷偷观望的老花家别的人,都羞红了脸。 村长看眼不复方才呆傻,眼睛泛起赤红的花顺风,心里也鄙夷了一道,脚下离着葛氏远了些。 花云也让开了地方。 众人也跟着往后退了退,花家祠堂前头留出一个大圈,葛氏在正中间,花长光一家在旁边。 花顺风眼里聚起了光彩,同时聚起的还有滔天怒气。他拂开张氏的手。 张氏一愣,哭道:“顺风?你可醒了?” 花顺风晦涩点点头,目光盯着葛氏一瞬不瞬,摇摇晃晃朝葛氏走去。 葛氏一直抱着脑袋跪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你,做了娼?” 花顺风的声音很嘶哑,听得花云很不屑,果然娶了媳妇忘了娘,花顺风离家是为了葛氏,失了魂也是为了葛氏,如今回神更是为了葛氏,现在,第一句话,关心的仍是葛氏。也不知道张氏怎么想。 花云扭头看张氏,只见张氏神色复杂,盯着葛氏像被杀了她幼崽的母狼似的。 真好,葛氏,张氏自己就能撕碎了,不用她动手了。 葛氏身子一僵,呜呜哭着,慢慢抬起头来,原本的圆脸盘子变得有些尖尖,神情憔悴的很,比原先少了娇蛮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花顺风眼神一动,可随即想到花云的话,葛氏的身子不知多少男人碰过了,心里便一阵恶心,他想,这惹人怜的模样,他可从未见过,是不是她哪个“恩客”调教的?她用这姿态勾了多少男人?她在多少个男人身子底下—— 葛氏开始看见花顺风眼里的心疼,心里一瞬有了依靠,可那心疼一闪而逝,恨意妒意疯狂涌起,便觉不好,扑过去抱着花顺风的腿大哭:“顺风,顺风,我错了,我错了。当日官兵上门抓人,我我我,我是吓坏了,我一个妇人有什么胆子?我害怕呀,不知怎么,我就跑出来了。后来遇到老乡,她说收留我,可是,可是,我,我也不知道她是做那个的。我想跑来着,我想你,我想着你,可是,可是,她用绳子绑我,用鞭子抽我,给我下了药,等我醒来——顺风,顺风,我不是自愿的,你别生气。我回来了,回来了,以后我守着你好好过日子,咱好好过日子,我给你,给你生儿子,生十个八个儿子,好不好?好不好?” 张氏听得吐血,要上前,被花长光拉住:“你让顺风自己来。” “他再一心软——” “不会。”花长光很有把握,同为男人,再爱一个女人呢,也不会容忍自己头上长草,更何况还是一片大草原。 花顺风一脚踢开葛氏,自己晃了晃,咬牙道:“你脏了,你这个破鞋,你不配给我生孩子!” 葛氏伏在地上撑着脑袋,愣住:“顺风,我,我,不是自愿的…你不能不要我。” “呵呵,我不能不要你?当初,我就是想着我不能不要你,你做了那缺德事,我也跟着你走了。我劝你回来,你怎么说的?你千般瞧不上我,万般看不起我,说我拖累了你,说我家拖累了你,你要享福,你要当官家少奶奶,你要荣华富贵。我天天低声下气求你,大难临头,你自己跑了,你把我往官兵手里刀尖儿上推!你把我当肉盾推出去自己跑了!” 众人一惊,还有这内情?这葛氏——花长光家娶了她倒霉啊! 张氏死死忍着冲上去生生撕了她的冲动,她的儿子,她放在心尖儿上的儿子,这个贱人当什么了?她怎么没死在外头! “你说的对,你是个妇人,胆小,我不怪你。” 众人听到这,无语,这也太痴情了,花顺风是个傻子吗? 张氏更想撕了葛氏了,都这样了,她儿子还不怪?这个狐狸精投生的! “可你不贞!你对不起我!你让人碰了你的身子!你要真心里有我,你怎么不去死!你咬舌,你撞墙,你也该保住你清白身子!” 我累个去,花云心道,原来你爱的是人家葛氏的清白身子?还以为你多爱呢,到头来爱的还不是自己? 只花云和风行才这么想,在场众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纷纷点头。妇人的忠贞可是重中之重,一旦失去,全完了。 “我也不愿,我被逼的——”葛氏痛哭流涕,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 “你可以去死!”花顺风吼道。 葛氏狼狈避开他血红的眼睛,她怎么舍得死?万一日后有机会翻身,她能过上荣华富贵呢? 突然,花顺风疯了一般踢向葛氏,一脚接一脚,踢得葛氏抱着脑袋在地上滚。幸好他身体弱,葛氏没被踢死,跟个葫芦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狼狈异常。 “你怎么不去死!我明明让你回来!你怎么不去死!我说了不让你去淇县!你怎么不去死!我警告你了不能去泼血!你怎么不去死!你嫁过来,我天天伺候你,跟奶奶一样,你就这样报答我!你怎么不去死!” 或许是恼了,或许是不甘,也或许,她心底从未瞧得起花顺风过,又是一脚踢来,葛氏不躲了,双手抓住花顺风的小腿,往后一掀。 “你怎么不去死?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黄花大闺女一个,爹疼娘宠的,凭什么嫁给你就过一辈子苦日子的?我想吃好的,喝好的,穿金戴银怎么了?一个大男人不求上进,还得让自己媳妇儿谋划的。我就做了怎么了?你跟着去吃香喝辣不也觉得好吗?嫌老娘脏?呸!你还是个吃闲饭的呢!花顺风,我就从没看得起你!你怎么不去死!” 嘶——,人群惊了,这是讨得什么媳妇哟,厉害到天上去了。 花顺风大怒,往前又是一脚,狠狠踹过去。葛氏不甘示弱,缠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又抓又咬,两人打成一团。 花云无聊打了个哈欠,对看得目瞪口呆的花长念万氏花雨花冰道:“走吧,他们不死不休,没什么看头了,回家吧。” 小花阳在家里,由姜婶子看着呢。 万氏不放心小儿子,忙回转,花长念紧跟着走。花雨花冰意犹未尽,坚持看到最后。 风行懒洋洋笑:“回去也没事,不如,咱们去飞船上检查检查系统什么的。” 这话是在花云耳朵边说的,这人分明是想… 花云瞪眼:“走。”适当的运动,有助于身心健康。 风行屁颠颠跟着花云走了。 村里人难得看这么热闹的,谁也舍不得离开。 后来,花雨花冰回来讲,还是花顺风力气大,打得葛氏没力气了,他说葛氏还是他的人,他要自己处理。村里也没拦着,睁眼看着他把葛氏带走了。没往花家去,那方向瞅着是去县城,也不知道要干啥。 后来,再没人见过葛氏,村里人都说花顺风把葛氏卖到窑子里去了。而葛家,自始至终没出现过。 只有花长念家知道真相,是郑达微暗中派人看着的,花顺风也是绝情,竟然把葛氏带到县城边上一座破庙里,找了一群二流子要饭的,轮番把葛氏上了,他就在一边冷眼瞧着,一直到葛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咽了气,扔到野地里被野狗吃。 花云问万氏:“你还觉得花顺风有小时候的好?” 万氏不说话。葛氏再对不起花顺风,身为一个女人,也觉得葛氏的下场太凄惨。 花云又对花长念道:“如今看来,爹,你指定随了亲奶的性子,有情有义就是没主意。” 花长念呵呵的笑,也不觉得难堪。 “李氏生的那一窝都随了她,无情无义,唯利是图,心狠手辣,没脸没皮。” 花长念仍是呵呵的笑,半天道:“你们亲奶和李氏也是亲姐妹,看来应该是一个随爹一个随娘。幸好,你们亲奶跟李氏不一样。” 风行看着他笑,这俩人实在没脾气又对孩子纵容的无法无天,才让他老婆不忍心扔下他俩不管的。他老婆有时候也太心软。 花雨笑着问花长念:“那我们几个随了谁?” 花长念一愣:“反正不像爹和娘,你们是觉得咋好就咋长,好,比爹娘出息,幸好没随了爹娘。” 这话说的,风行直摇头,真是没脾气啊。 也不知葛氏的事给了他们啥想法,花老头带着一大家子人,除了花长光家,跪在了花长念家大门前,跟一地雨打的鹌鹑似的,好不可怜。 可惜村里没一个人同情的。 花长念不慌也不动心,只请了村长来,把当初分宗文书念一遍:“我家和你家早没关系了,以后,你们别往我家跟前凑。” 哪怕花老头咳得要死,花长念也没动一下容。亲娘和亲爹,他早选了亲娘。 花云看得很满意,花雨花冰也满意,还特地给蒙阳书院的花雷去了封信,把这些事儿仔细念叨了。花雷回信仍是自己一切都好,等放了假就回来。 家里一切都好,日子也不无聊,花长念和万二舅忙着雇短工种地,家里头有个小花阳各种卖萌各种哭笑,花雨忙着学医,花冰苦恼着自己长大后做什么。花云和风行反而最闲,从来不关心新院子的进度,打打猎飞一飞,再无所事事就去前头听墙角。 自从那一跪,花家觉得逃过死劫,开始各种闹腾。每日里鸡飞狗跳,成为村里唯一谈资笑料。各家各户忙着给花长念家花云家打工挣钱,哪有时间闹家庭矛盾?因此花家成了全村关注对象,谁闲着没事都爱去那家听一听。 他们便是知道了也仍是闹,没办法,不闹,日子没办法过。 花老头和李氏有花长光一房养着,不愁吃喝。但花老头还想着平衡着几个儿子,想让花长光帮花长宗和花长耀起来。李氏却是为了花长芳,当初花长芳住的房子作为补偿给了花长光一家。现在还想原样住回去,张氏第一个不愿意。花长芳住着,行,给钱。要么买,要么租。婆媳俩为了这间房,整日吵个不停。 老两口连着三房人,除了当初留下的几亩地,没了进项,几个男人倒是肯踏实种地了,可不够吃呀。花长宗和花长耀自己不出面,撺掇着花老头让花长光让出一半地来。花长光当然不乐意,父子俩天天不愉快。 还有当初给二房三房建的娶媳妇的后院里的屋,后来卖给了花长光,梁氏王氏起了要回来的心思,眼瞅着大儿子就要娶媳妇,也想撺掇李氏来着。可惜李氏如今眼里只有花长芳,她们只得自己使心思。跟张氏三个妯娌每日哭哭闹闹。 又因着二房三房孩子没有学堂上,两房夫妻又跟老两口苦求。 方氏倒是没跟家里闹,只是某天去淇县探了一次监,回来请娘家出面,非得和离带着孩子走。李氏指天咒骂哭闹也没能留下娘仨。 郑达微事后跟花云道,花长祖实在得罪的人多,关在大牢里天天被一群男犯人各种“伺候”,活着出来的希望不大。 后来听说方氏远嫁外地,那里不会有人知道俩孩子的生父是犯人,许是会有平静的生活。 陈家也因为钱财上的事情与花家打起了拉锯战。那么一大家子,只花长光一房算得上富裕,个个打得大房主意。被偷过,被抢过,花长光和张氏苦不堪言。 花顺水忍无可忍,说服爹娘,麻溜利儿的,将家里属于他家的屋子都卖了,在村里离着花家远的北头买了一处不住人的院子,足够他们一家人住,多了地方没有。一家人就这样搬了出去,还拴了两头大狼狗回来。只每月给老两口些粮食蔬菜够他们嚼用,多了不给。敢上门,放狗,日子终于清静了。 买屋子的人,是个商贾,买了做仓库用。每个屋子都堆满了货品,看得花家人眼热。可惜两个彪形大汉守着,你敢多看一眼,他们就上来打。花家人不敢跟他们闹,所有精力都用在自家人身上,绝不让别人沾自己屋头一丝便宜。 后来,在花长宗和花长耀的努力和瞒天过海下,花长芳嫁给年过半百的富商为妾,给家里换回几亩地。然后,分了家。 花老头和李氏苍老的更不成样子。 搬家后,张氏给花顺风精挑细选了个新媳妇,模样一般,不善言辞,看着很是老实柔顺。仿佛葛氏燃尽了花顺风所有的爱情和柔情,他变得沉默寡言,每日只是做活,对新媳妇也是木着脸,但那新媳妇却很是满足,嘘寒问暖。张氏很满意,四处说这样的媳妇才是过日子的。 就这样看着花家的热闹,新宅子竣工了,可以住人了,马上中秋了,花雷回来了,花云和风行要成亲了。 两人把婚期定在了八月十五,上年的八月十五,风行来到这个位面,这年的八月十五,月圆人也圆。 两人婚期定得早,京里得到消息,源源不断的贺礼成车成车运来,送进了行宫一般的新宅里。 风行惊奇:“陛下这是把自己私库都掏光了?” 大总管和大统领亲自来道贺。 大总管笑:“牡丹阁那事,多亏了国师和国师夫人。您也知道,牡丹阁背后之人的身份,那前朝宝藏自然也被挖了出来。” 大统领说话便直接的多:“顶得上皇上十个私库了,那里头的好东西…皇上都不知是该多吃碗饭还是吃不下饭了。” 大总管翘着兰花指,也跟着大统领笑起来。 离了京城,在这没四方宫墙围着的开阔乡下,两人都放松不少。 风行也笑,一左一右揽着两人的肩,大方道:“替我谢过陛下。你们也知道,这些,我和花云真用不上,大家老朋友了,你们看上什么自己挑。”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客气,知道风行说的不是虚的,都笑着道:“那可说好了,里头几样东西,咱可眼馋许久了。” 八月十五,吉时到,一身耀眼红衣的风行带着新郎帽,来到花长念家迎亲,身后的花轿是宫里送来的,大统领说是皇后送的,当年她嫁给皇帝做的就是这一顶。 高大的大红轿子,绣着百花,纹着龙凤,缀满宝石珍珠,晃花人眼。 风行却一眼不瞧,一路过关斩将,姜大叔家,张来子家,董郎中家,孙虎家,甚至顾老也来守一关,最后终于到了花云的闺房外,外头守着的是花雷四兄妹,小花阳在花雨怀里呜哇哇冲着风行叫。 花雷张嘴要说,眼里却先流了下来。花雨花冰也掉了泪,只有小花阳开心咧着小嘴流口水。 最后,花雷只道:“你要好好待花云。” 风行郑重点头。 花云身着同样大红的嫁衣,却没戴盖头,站在屋子当中,笑微微看着风行。 风行身后的大总管大统领还有郑达微等人,只觉得她身上绣的那只整凤,如同带着花云势无可挡的气势斜睨众人,仿佛下一刻便要凤鸣九天,翱翔天地。 风行激动不已,哪怕两人早已在一起。同手同脚走到花云面前转过身:“我背你上花轿。” 花雷怒,说好那是他的福利,待要上前,被郑达微拉住:“这是他们两人的婚礼。” 他们喜欢怎样便怎样,或者说,花云喜欢怎样便怎样。 若是他,他也不愿花云被除自己以外的人背。郑达微努力让自己脸上笑得灿烂。 花雷心里微微一叹,如今,他不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毛头小子了。乖乖跟郑达微站在一起。 没有哭嫁,花云甚至说了句:“爹娘,过会儿去那边,晚上大家一起吃月饼。” 吉时在正午前,白天拜天地,吃喜宴,晚上赏月,吃月饼,正好。 万氏眼泪愣是被她说的倒回了去。 花长念哎哎应着,却是眼泪流个不停。闺女不是他的了。 迎亲马,自然非千金莫属。有些日子没见,千金想念花云的紧,驮着风行围着轿子欢快的跑,不是风行拦着,它能把马头伸进轿子里。 花云撩着鲛纱的轿帘笑个不停,还说跟风行换地方,气得风行恨不得咬千金脖子。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这样的迎亲,他们头一次见。 郑达微做婚礼主持,笑容满面,致贺词,谢宾客,喊一拜,二拜,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风行突然横抱起花云,两人笑颜那样和谐那般相同,风行一转身,忽然飘落朵朵桃花,水做的桃花,薄薄的粉粉的,在众人头上身边飘扬洒落。 众人欢呼。 郑达微笑着,目送两人向后而去,桃花落满身,沾在衣服上变成水痕,像滴了泪一般。 大统领大力揽住他的肩:“郑家小子,何时喝你喜酒?” 大统领心里是紧张的,都是过来人,他看着郑小幺不错,不想他伤心冲动做出不合宜的事来,而且,来之前,郑国公千叮咛万嘱咐的,他可得把人看好了。 郑达微一笑:“回京城就办。大人到时一定携礼前来。” “一定,一定。”见他眼底清明理智,大统领松了口气:“来,咱爷们儿去喝一杯。” “好。” 新房内,比家里炕都要大的雕花大床屋,开着两扇门,上头挂着鲛纱飘帐,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金银线绣出仙花仙草仙宫仙景儿。 大红的两人无心欣赏宫里派人来收拾出的美轮美奂的新房,风行端来交杯酒:“老婆,喝交杯酒。” 花云低头,那个无语:“我记得应该是小酒杯的,你什么时候换的大碗?” 风行呵呵笑:“大碗才够劲儿。” 花云很奇怪:“你该不是忘了我酒量比你大吧?” 风行挑眉:“试试?” “试试就试试。” 花云接过碗一饮而尽,风行同样一口干,转身从屋角抱出一个大酒坛来。 呀,没想到呀,花云觉得以后她得高看风行一眼,水袖一摆,一阵风乒乒乓乓把窗户带上,朝门外飞去,顺便带上了门。 花云撸起袖子,豪迈道:“来吧!” “好!” 一碗接一碗,一坛又一坛,新房地上多了十几个空酒坛子。 异能者,真心酒量大。 渐渐神智模糊了,视线不清了,花云摇摇脑袋,更晕的慌。 “不可能呀。” 酿红脸的风行却不摇不晃,得意的笑:“我可是水系,酒也是水,傻老婆。” 花云傻笑。 风行几下脱了外衣,抱住花云,扯掉她的嫁衣,抱着她滚到大床上。 花云在下,风行在上。两人双手十指相扣,深情凝视。 风行:“我爱你。” 花云:“我也是。” 鲛纱垂落,无风自动,遮不住的满帘春光。 全文终。 番外一 重万里 祖父说,他错了。 他不该相信什么“男主外,女主内”的鬼话,差点儿让重家毁在他手里。他更不该小看女人,以为她们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以至于重家差点儿没落。 重万里从小就不敢小看女人,也知道女人是表里不一的生物,尤其是祖父过世后,他遇到的各种暗杀突然多起来。 那个恶毒的女人,还有那个无情的男人,他们是因为皇上迟迟不肯让他承爵,以为爵位会直接落到自己头上吧?可惜,他们注定一场空。 重万里厌恶女人,美丽皮囊下一颗心是黑是红哪能看得清?京城闺阁贵女他见过不少,端着大家闺秀的模样,谁知是不是与那个恶毒的女人一般模样? 直到,遇到花云。 那个一见面就对自己冒着杀气的女子。 哦,那时,她还是个孩子。虽然据说十岁多,可干瘦的模样,哪有十岁?但,那双眼睛,满是杀意的锐利眼神,在之后的日子里让重万里总是无法释怀。 他想,花云的身手究竟如何呢?拥有这样的眼神,还有那样的刀法。 因为一把弩弓,他当时只以为欠了她一个情,却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牵扯。 彭仇将关于花云的线索泄露出去,他很担心,担心那个对他不掩饰杀意丝毫不怕他甚至排斥他的花云,那个毫不扭捏毫不做作敢于狮子大开口的花云,那个冷傲淡漠拒人千里之外的花云,担心花云会受到伤害。 他传信郑达微,嘱咐他不要告诉她,暗地里守好她,自信能保护好她们一家人。 万万没想到,原来她的身手高的离奇,蛮国二王子的暗卫根本对她造不成威胁,可是花雷却被掳走。 重万里接到消息,便知道自己错了,立马派人封锁严查北地。 看到花云单骑来到军营,重万里没发现自己的心雀跃了那么一下,他仍是以前那般想法,除了国朝除了皇上除了保家卫国,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放在心上。哦,他连家都没有,他有生死之交的兄弟。 花云只关心花雷下落,她心思细腻思虑周全,逼供的手段匪夷所思残忍有效,但花雷仍是被带到蛮国境内。 重万里突然对自己失望,若是自己派人守着绝地天绠山…又是因为自己疏忽大意,又一次! 他还未发现自己的懊恼痛恨,却被新发现震惊——好友郑达微似乎对花云不一般。 他很不悦。 他以为是为了郑达微。 郑达微是郑国公的幼子,全家人疼爱如眼珠,他有才又豁达。重万里有猜测,郑家长子沉稳圆滑,将来接手国公府。郑达微胆大睿智,郑家暗地里的力量八成会交到他手上。他的那块身份令牌,幼时便挂在了身上。祖父也是如此为自己分析的。 重家郑家世代交好,两家人彼此扶植守望相助,重家这一代只自己一个,郑家虽然多子,但与重万里能称兄道弟的,只郑达微一个。 郑达微的身份令牌竟然在花云身上!而且看花云随意的模样,她根本不知道这令牌的意义。 生在大家族,不能行差走错,郑达微与花云没有可能。郑达微绝对不能对花云动情,自己要为好友警戒着。 重万里如是解释,此后对着花云有了隐晦的防备。 可惜,不管他想保护,还是生了防备,花云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不需要时无视,有必要时合作,甚至毫不顾忌这里是他的大营,说翻脸就翻脸。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怎么能配上郑达微! 重万里如是想,她太粗鲁,她太冷漠,她太无情,她太自我,她太我行我素,她太—— 直到—— 花雷被绑阵前,身为大将军的他毫无办法,面对二王子的要挟,花云看都不看重万里一眼,突生异变。 然后,天地一片血红,她就那样缓缓落下,遍布裂纹,千疮百孔,仿佛下一刻,便要消散于天地。 那一刻,重万里心里一空,仿佛心脏被挖走一半,终于明白对花云的真实心思。 不要,不能,我要救你! “别碰我老婆!” 一道宣誓主权的男声,奇怪的男人从天而降,也预示着重万里才发觉的情愫自此只能封存心中。 花云生死不知,重万里将自己关入天牢,假如能一命换一命,他愿意即刻死去,换回那个冷漠的女子嚣张于世间。 但,他的命没用,救回她的是她的夫君。宫里派人来学了她的话,重万里大笑,笑得悲怆,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未入过她的眼,也好,只希望她一生安好。 再见面,重万里沉默许多,不是以往那种冰山模样,而是整个人沉淀下来。 花云仍是以前一样说笑,更说明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那一刻,重万里甚至嫉妒肆意跟花云谈笑的孙虎。 三人远去,重万里湿了眼睛。 皇上召重万里进宫:“当年,你祖父临去前,求了皇后给你看人家。如今边关太平,你不着急回去。留在京里先成亲。” 重万里立即答应,他该娶妻了,重家需要主母。 皇后问他要什么样的媳妇,重万里只道,合适的主母,宗妇。 皇后笑,说她要在满京闺秀里找拔尖的,宗妇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当的。 重万里想想道:“劳皇后娘娘费心,只是先容臣处理完家事,算是给人家姑娘一个交待。” 皇后似笑非笑:“你祖父早等着这一天了。” 重万里心里一颤,苦笑,若是祖父看见自己样子,是不是很失望,竟然如今才明白他的苦心? 一听自己出了天牢回到家,那个男人立即领着他的母亲和妻儿上门来。 做出语重心长无限关爱的慈父模样,可惜,说来说去,不外乎是让自己进宫,求皇上赐给他爵位,两府合并,他来当家作主,自己立战功,他带着一大家子享富贵。 以前的自己有多蠢,才让这个假惺惺的男人时至今日能大言不惭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言辞来。 万家倒了,被成老板杀了干净。失去背后大树的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亲祖母,一个是恶毒的继母,再不复往日的飞扬跋扈,厚厚的脂粉塑造不出她们想要的贵妇气度。 不像她,只是淡淡的站着,便让人不敢小觑。一个眼神,便可敌千军万马。 重万里心里一痛。 “逆子,你到底答不答应?”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重万里叹气,这个懦弱无能贪色又没用的男人,自己以前脑袋里灌屎了吗? 该跟过去的自己彻底割舍了。 “重…老爷,稍后。” 重家爵位早就没了,这男人当然不是世子,金尊玉贵这么多年,也没能博得个一官半职的。怪不得祖父看不上自己的亲儿子,自己这个亲孙子也让祖父失望了吧? 好在,还不晚。 重万里取出一个楠木箱子,从里头拿出一份份文书来。 “重老爷,还不知道吧?当年祖父自知大限已到,他进宫求了皇上,重家的爵位和你们住的那一半院子,还有你们享用的那些家财庄子店铺,祖父那一年就全部上缴国库,辞了爵位。这些年,皇上不忍祖父丟面子,才没对外宣告。你以为,你为什么这些年还只是区区世子?” “不可能!”男人保养良好的面皮扭曲狰狞。 重万里莫名畅快。 “你不信,只管去宫里问,哦,你们早没资格进宫。可以去问礼部尚书,尚书大人也知内情,不过皇上交待下,他也一直未对外说。” 男子上前想夺那些文书,被重万里毫不留情一脚踹开。 所有人惊呆,对他们一忍再忍的重万里会做出这等事来? 重万里笑起来,不再是冰山模样,却更让人心里发冷。 “还有呢,”重万里将一张轻飘飘的纸扔到老夫人头上:“休书。” 老夫人身子剧晃,不敢去拿飘落地上的那张纸。 “祖父临去前,已经休了你,官府已经记过档。不过是祖父面子,才让你风光这些年。稍后,宫里应该会到你们那府里,哦,早不是你们的,传皇后娘娘懿旨,你早已不是诰命夫人,该还给朝廷的也该还了。” 老夫人万氏昏了过去,身后婆子惶惶扶了住。 重万里看了眼更加惶恐的小万氏,再看眼紧闭双眼的万氏,最后看向那个男人,脸上的笑没停过。 男人却惊慌不已,这个笑容,这个该死的模样,总让他想起早逝的父亲,重老将军。 这个逆子! “呵,想骂我逆子?”重万里讥笑:“你没那个资格。” 男人心里一冷:“什么意思?” 重万里这些年头次笑得开怀:“因为呀,祖父生前就将你,你的母亲,你的继妻,你的儿子女儿,都从重家除族了。你们早跟大将军重家再无一点儿干系!” “胡说!不可能!父亲怎么会…” 男人嚷不下去了,换了自己,一个从不听自己话瞧不起自己官职的儿子,自己还会喜欢?可是,自己是独子啊!是了,还有这个逆子。 “你也是我儿子。” 重万里大笑,又捏起一纸文书:“祖父做主,断亲,不只衙门里,皇上跟前也备了案。” 心里一痛,祖父,您把什么都为孙儿准备好了,孙儿却懵懵懂懂这些年,亲者痛仇者快。祖父,孙儿以后再不会了。 男人瘫坐在地,完了,全完了,这个儿子不是他的了,早不是他的了。 小万氏忽然疯狂冲上来,被重万里一脚踹到地上,挣扎着叫喊:“不行,不能断亲。你去求皇上,求皇上让世子袭爵,你还是世子的儿子,你去求,你进宫呀。” 重万里嘲讽道:“你当我傻?哦,我以前确实傻,但现在不会了。” 小万氏疯狂道:“你去,你去,你只要求了来,我,我,我愿意让出位置,等世子百年后与你娘同葬。” “哈哈哈哈哈,”重万里笑出了眼泪,指着男人:“还以为你们表兄妹多深的感情,不过如此。为了她的荣华富贵,把你卖了。哈哈哈,以往是我高看你们了。” 男人阴着脸不语,若是能继续富贵生活,管他以后死了跟谁埋一块呢。 重万里问小万氏:“你没听到吗?你们与重家无关了,我娘,当然在重家祖坟里住的舒舒服服的。这个男人,”重万里指指男人:“你爱跟他埋哪儿,埋哪儿。” 两人不甘,还待要闹。 重万里喊道:“来人,叉他们出去。哦,善意提醒句,今日宫里就会派兵士去那半边府查封,你们是不是该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嫁妆没了可别来找我要。叉出去!” 接下来的半天,重万里站在中间那道墙下,听着隔壁的哭喊,觉得分外美妙。 旁边从战场上下来的随从,长舒一口气:“将军,您可过上清静日子了。” 重家事在京城轰动了几日,皇后娘娘点了一品将军家的嫡女。 “都是将门,夫妻俩比较有话题。而且,那姑娘飒爽大方,拳脚骑射都会,对父兄敬爱,对弟妹友爱,会理解你驻守边关的难处,便是随你上任,身子骨也健壮。从小教养也好,管你那个人口稀少的重家,绰绰有余。她母亲便是宗妇,自幼悉心教导,担起重家不在话下。只一点,你娶了人家,便要好好待人家,不能委屈了她。” 重万里对那姑娘有印象,记得是个不扭捏的,便点头求了赐婚。 那姑娘家本来犹豫,后来听得乱七八糟的半边重家被重万里收拾并连夜出了京,便欢喜接了旨。随后,又有懿旨来,定了三个月后的成亲日子,顿时人仰马翻起来。 重万里没有长辈,求了郑国公,国公府当自家孩子张罗起来,一礼接一礼,丝毫没怠慢女家。 重万里本想拉着郑达微留在京里帮自己,可想到花云,便随了他去。 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天?他的婚期也只是在年尾。 婚后,新夫人果然如同皇后所说,管家内务轻松挑起来,性子开朗,面对寡言的重万里也能笑语彦彦,而且不喜欢闹小女儿情绪,这点尤为让半点男女经验也无的重万里大松一口气。 不再想以前,这样也很好。重万里心道。 新婚过后,重万里回了边关。蛮国再次政变,大夜与国朝重开边贸,永世修好。自此,重万里半年在京,半年在边关。 为了重家的发展壮大,为了弥补祖父的遗憾,重万里很是努力,家里小包子一个接一个出生了。等接连抱到第五个儿子,蓄了短髯的重万里腹诽,怎么都是儿子?若是个萌萌的小女儿多好,小小的,矮矮的,板着小脸不爱笑,不高兴了小眼神飞刀子,他会教她耍小刀,教她打猎,教她怎么剥皮子… 重万里心里蓦地一疼,儿子,也挺好。 留了短须的郑达微来看他,两个人在书房坐了。重夫人说笑几句,领着儿子们去打拳。 两人笑微微看着一长串远去。 郑达微笑重万里:“夫唱妇随。” 重万里也笑他:“你不也是。” 郑达微摸着脸:“你笑什么,你一笑比当年不笑装冰山的时候还要冷还要吓人好不好?” 重万里笑得更厉害:“你爹说我跟祖父越来越像了呢。” 两人相视大笑,忽然沉默起来。 看着墙上挂着的弩弓,郑达微道:“这是花云给你做的那一把,你还挂着。有意思吗?” 重万里喝了口茶,毫不留情道:“好像你那些事我不知道似的。” 又是一阵沉默。 郑达微:“也不知她如今到了哪里。” 重万里:“有国师跟着呢。” “噗嗤,今个儿这茶有点儿酸。” “自带醋瓶子这么些年,你还能闻得到这点儿味儿?” “不说了,说说今年的新人吧。” “好。” 世人说,求而不得苦,那求都没资格求,那苦又该是多苦? 两个落寞的人罢了。 番外二 郑达微 郑达微不知自己竟有这么好的酒量,一杯接一杯,不知喝了多少,可意识总是清明,就像他心底的痛,一下又一下。 大统领早不喝了,一边担忧郑达微,一边还要做出欢笑的样子不停说说说,为他遮挡异样。 还是大总管看不过了,他暗想,情这个东西,伤人,还好,他这辈子是伤不到。 “郑公子,今个儿中秋呢,您是不是该回去准备准备与民同庆?” “呵呵,明天我就走了。公公,我没心情。” 还是醉了。但知道分寸,说话声音压得低,只他们听得到。 三两还撒着欢的在串席,跟村民们好的一家人似的。大总管气得拎着耳朵把他拽回来,三人把郑达微带回县城。 “明天,咱们一起上路。” 郑达微被三两扶着洗漱放倒在床上落下帐子。 三两一反往日的跳脱,什么话也不说,沉默着走出去关上房门。 郑达微想睡睡不着,睁着眼躺到晚上,不想起。中秋圆月清辉透过窗棂洒落地面,郑达微隔着纱帐愣愣瞧着那团朦胧的光。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一团死水,在遇到花云前。 门第显赫,家人疼爱,少年多才,名动京城。郑达微不觉有什么,家族给他荣光,他将来当然为家族效力。他对所有家人真心,自然也得了真心回报。名师教导,天赋过人,当然多才,他不觉得值得骄傲。鲜衣怒马,肆意风流,郑达微突然厌倦十几年如一日的富贵生活。他总觉得自己缺了些什么,层层绫罗裹得自己难受,身上太多标签不是自己想要的。他想,他不是完整的,他要去找寻自己缺失的那一半,找到了,补齐了,自己才是一个活生生无比真实的郑达微。 他要走,要远离。 郑国公听了自己儿子的心声,大吵一架,险些动手。后来,老国公劝他:你有什么可气?你那么大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你爹我被你气病多少回。 郑国公静下心思回忆年少,放了行。 不过是迷茫的青春期,小幺儿子压不下体内的蠢蠢欲动,对人生产生了迷茫,找不到真实的自我。换句话说,他儿子二了,放出去认清一下现实,消耗消耗体力,清醒清醒头脑,自然会乖乖回来。 郑国公有个学生在琅州,便选了距离那里不远的茴县,让他体验一把民间疾苦,省的以为如今的好日子是唾手可得的呢。 郑达微撒了欢的驴似的带着三两就上任了,放下大话,不靠家里,身上的银票还是祖母偷偷塞到衣裳夹层的。 新生活无疑是新奇新鲜的,郑达微处理着茴县日常,只觉得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处理这些绰绰有余,甚至在考虑,下一站要去哪里“磨砺”。 然后,雪灾了。 然后,他遇见了花云。 无边黑夜,无际雪原,清冷月辉与雪色交相辉映,那道瘦小单薄身影静立不动,凶悍恶狼扑向她,仿佛在扑向死神,又仿佛在用生命祭祀猎杀女神。后来,她动了,在狼群中挪移回转,像——一阵风。挥手间,不停的有生命被收割,他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律动美,他看到了力量与——自由。 她,叫花云。 一把弩弓,几次上门,将原本绝无可能相识的几个人牵连在一起。 郑达微遇见了一个与所有女子都不同的人,冷漠,直接,强势,淡然,非常非常——暴力。 当花云站到他跟前,因为蒙阳书院的事,貌似威胁时,郑达微丝毫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玩。 他以为,他只是遇见一个好玩的人,哦,不是好玩,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硬生生傲然自由的活着。 他愿意帮着她,愿意靠近她,愿意去那个农家小院看那张平淡的脸上寡淡的表情,仿佛天塌下来都会被她一拳打碎。或者说,一拳就能把天打下来。 后来,去了蒙阳书院,遇到花雷被欺负,她出手了。狠辣的手段,让学子鬼哭狼嚎,郑达微一边努力平息她怒气,一边却暗想,要做到何等高位,才能让她肆意人世间自己收拾烂摊子。 他们是好友,郑达微那时如此对自己说。 不过半天,躺进花云怀里的郑达微对自己道:他们,不是好友。 虽惊却无险,刺激的一夜过去,郑达微觉得自己找到了要找的那一半,他要圆满了。 看清自己的心,郑达微开始为以后谋划。她,愿不愿与自己一起?愿不愿同自己回京?她的性子怕是不肯呢。自己也不愿拘束了她。那以后自己只任外官好了,哪里风景好便带她去哪里。家里怕是会有意见,不怕,只要自己家族责任尽到,再在祖母母亲跟前撒撒娇,演演苦情戏,不怕家里不接受。 想了好多,郑达微失笑,八字没一撇,还不知道花云如何想呢。毕竟她才十二岁,小丫头情窍没开呐。 才十二岁,可抱着自己时,力气真不小…郑达微无数次回味那个夜晚,那个他躺在花云怀里勾着她的脖子做鬼嚎在屋顶上飞的一夜。 要不,自己再等等?等她长大,等三年期满,她便及笄… 重万里的消息传来,花云有危险。 他千防万防,也没防住成老板。 花雷被掳,花云单骑赴关。 给准备这,准备那,甚至私心将家族令牌给她,除了方便她,更是向家族透信。可惜,她竟一直没用。连一次飞鸽传信也没给他回。 这个没良心的。 郑达微一日一次的给重万里写信,那座冰山好久才回一封,还好,她安全便好。 ****等着她回来,却没想到终有一日竟等回那样的消息。 生命垂危,回京救命。 郑达微留下三两照顾花家,自己匆匆交待了公务赶往京城。 那个神秘的从天而降的国师,身上有着与花云如出一辙的淡漠气势,虽然嬉皮笑脸,可不经意间透漏着对生命的漠然,多么相似的两个人啊。 郑达微的心尝到了疼痛的滋味儿,原来,她的出群她的潇洒她的不凡…她不是此世间人。 她的夫君…也来了。 几次三番,他始终见不到她,只知道她在好转。 郑达微去见了重万里。重万里的心思,他已看明,心里苦笑,两个失意人。 相对无言,只有苦酒作伴。 花云好了,变了模样,那是她原本的模样吧?仍是淡淡的,冷漠的,便是笑也只是微微一勾嘴角。他只能老实坐着,遥望她与她的夫君谈笑对视,眉宇间不再寡淡,带了满足的幸福滋味,那是爱情。 郑达微对自己说,好了,该放下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给出去的心,岂是轻易收的回的? 郑国公不准许郑达微回茴县,郑达微苦笑:“父亲,我是郑家人,我清楚我该做什么。” 郑国公再次放了行。只是,条件是,郑达微同意了他们的娶妻提议,并火速订了人选,年尾成亲。 再回茴县,只想守她最后一段时光。谁知,她竟顺着人拐子掀出牡丹阁,果然注定不平淡的女子啊。 自己当然要与她一起,只是,这次随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夫君了。 匆匆回京,再匆匆而回。再回来,却是要看她着嫁衣。 郑达微想,送她最后一程,自己就此死心吧。 死心吗?郑达微躺在床上,摸着胸口,一跳一跳,为何总扯着疼? 屋外婵娟照团圆,从此只恨明月圆。 第二天一大早,郑达微随同大总管大统领踏上回京的路。 三两叹气:“自在逍遥的日子,就没了。”说完,忙看眼郑达微闭紧嘴巴。 出了县城,郑达微回望,就此别过。 “你就走了?” 郑达微吓了一跳,脖子差点儿扭断,惊:“你,你你你,怎么在前头?” 新婚的花云仍是旧日衣裳,束着高高马尾,骑在马上悠哉哉跑来:“昨天啊,不是说你们一起回京吗?作为老朋友,我当然要来送你。” 郑达微心里苦涩,佯装洒然笑道:“从此一别,后会无期。” 花云:“...听你这意思,以后我去京城,你连地主之谊都不尽的?” 郑达微:“便是你去了京城,我也未必在的。” “你这是不想见我喽?” “我怕国师不高兴。” “所以,你不怕我不高兴?” 郑达微抚摸着千金的鬃毛,我哪舍得? “你在不在京城无所谓,只要千金在就成。” 郑达微:“...” 三两苦巴巴叫:“花云——” “三两也得在。” “...”郑达微怒:“还是不是朋友?”他的地位呢?他的位置呢? 花云哈哈笑:“你认,自然是。” 说完驱马上前,拉过郑达微的手。 郑达微一慌,要抽回来,才见自己手腕上被套了个环。像是金属,却轻若无物,一边薄一些,一边厚一些。 花云看眼大统领等人,众人忙回避了。三两赖着不走,被郑达微一鞭子抽马屁股上。 花云低声道:“我知道你们这里皇帝最大,什么好东西都给皇帝。我才不认。喏,你家里那块石头,从天上掉下来那块,不是对你家人身体有益吗?这手环和那块大石头差不多,我又加工了下,只要你不自寻死路,保管你活到九十九还能打人的。” 郑达微低低笑,打人,对她来说,多么重要啊。 花云也笑:“你别笑啊,能打人,说明你能保护自己啊。” “对,你说的对。” 拳头硬,说了算。世间最简单的道理,只是,人更看重的是脑子,是心机,是计谋,是规则,是律法,拳头总是落了下乘。也只有她,一双拳头能把世俗枷锁规矩打烂,还没人能奈何。 这样的花云,哪里过不快活?她快活,自己也就放心了。 花云又手把手交给他使用:“喏,这里有个机关的,你记住手法。”一边教,一边打开手腕上暗格:“看到没?这里有些药。我估计着,你虽然不是重万里那样的武官,但以后危险少不了。这个胶囊,大出血时打开洒在伤口上止血。这个蓝色的,内服,治内伤的。这个粉色的,你捏一下,弹弹的,记住了,是解毒的。都记住没?” 郑达微点头。 花云又教着他关上暗格。 “睡觉洗澡不用摘。等等,我调一下。”不知怎么弄的,白色手腕渐渐变了颜色,与郑达微肤色融为一体:“我跟你讲,这些比你们这里的药要灵得多,机灵点儿,别被皇帝诳了去。” 郑达微闷着笑。 花云直起身:“好了,你走吧。” “...”怎么都不恋恋不舍一下? “好舍不得千金啊。” 郑达微黑脸:“不然,我留给你。” 花云忙道:“不用,我没法照顾它。” 郑达微心里一动:“你…不是以后就在茴县了?” 花云耸肩:“未必。天下这么大,我们要走走看看。” “你想去哪里?蛮国?西域?南疆?还是北地?” 花云笑起来:“不止这些。郑小幺,我跟你讲啊,咱们踩着的这片大地,”花云手指下指:“其实是个球体,只是太大了,才让人觉得天圆地方。我们脚下的另一面也有陆地也有人的。” 风行来时,飞船收集到的星球特征,花云大体与郑达微讲了讲。 郑达微惊讶:“竟是如此?我翻阅古书,倒是看过有人提过说地是圆的,世人都觉荒谬。竟是真的?” “恩,这里头是天文物理的学问了,你们这个世界还涉及不深,不过早晚会探索清楚的。便是飞到月亮上,飞过太阳也不是不可能的。” 郑达微有些失神:“我倒是想听听你们那个世界如何。” “如何?”花云拍拍他的肩:“总不过是弱肉强食,哪哪都一样。今天没时间了,等以后找你玩儿,我再跟你讲。” 以后?还有以后吗? “你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交的第一个朋友,呃,目前还没第二个。” 郑达微笑了:“荣幸之至。以后你来了,我全力招待。” “说好了啊。走了。” 郑达微突然道:“年底…我要成亲了。” “哦。” “我要成亲了。” “哦。” “你没别的话说?” 花云惊讶:“要我送礼?” 郑达微磨牙:“是呀。” 花云指着他腕间,意思很明显,已经送了。 郑达微气恼,真抠门:“还有我妻子的呢?” 花云不在乎道:“我又不认识她,关我什么事?” 一瞬间,郑达微心头莫名暗喜,也不知道自己喜什么。 做出无力郁闷的样子:“那我走了。有事给我传信儿啊。” “好,一路顺风。” 回到京城的郑达微,被家人支使团团转,他始终乐呵呵忙于迎娶之事。观察良久的郑国公终于松了口气。 老国公笑他:“小幺是我养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作为郑家暗地力量的接班人,小幺拎得起状况,放得下包袱。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郑国公应是,腹诽,好像我这个亲爹没插手似的。 郑达微大婚了,妻子是名门闺秀,也是才貌过人的才女,温柔贤惠,娴淑大方。婚后夫唱妇随,倒也相得。 郑达微交了茴县的任,开始在六部底层游走。 日子一天一天过,茴县传来消息,国师与国师夫人云游四方。郑达微暗道,一个小地方哪里放得下她?不知哪年哪月能再见。 妻子有了身孕,小心翼翼来问他,是否安排通房。 郑达微一呆,看她故作大方的样子,突然心情了了,便道你安排。 他心里隐隐期待她不会做那蠢事。 可惜,他失望了,她竟真安排了,一个她带来的丫鬟,一个他的丫鬟。 郑达微有些气,便一口答应。看到妻子泛红的眼圈失落落寞的眼神,郑达微很无奈,他敢肯定这不是母亲的意思,所以这个蠢女人给自己挖了坑?还逼着自己跳? 他不喜欢小意去哄心思七拐八拐,用各种无聊事情证明夫君对她在乎的蠢女人。 以前看着还好,怎么怀了身孕就变蠢了? 对她的暗暗垂泪,视若无睹,对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郑达微却受不了了。没必要为了一个蠢女人放弃自己的原则。 郑达微总感觉,自己若是妻妾成群,将来没脸再见花云。他幻想着若是花云,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一手金刃,一手龙卷风,狞笑:“你敢对不起我试试。” 想想就可乐。 郑达微去找了母亲,说明自己心思。郑夫人果然吃了一惊,她什么也不知道。又是气又是无语,将儿媳喊来一顿训,没见过上赶着找不自在的蠢货。 妻子哭了一场,心情却明显变好,手脚麻利的将两个小妾人选嫁了出去。自此,再不敢用这些来试探郑达微。 只是,有时候郑达微对着她充满爱慕的眼神,有种无力感,她误会了吧?误会了也好。就这样过吧。 重万里不再常驻边关,两人时常一起相聚,经过当年的事,这傻子不再装冰山震慑他人了,也爱笑爱说话了,但从他谏言和行事来看,比年轻时果决冷厉的多,自己呢?更加圆滑不外漏了。不知哪个好事的,给二人取了“笑面双虎”的外号。 郑达微看着重万里书房的弩弓,总是想起花云带着自己将她那把弩弓毁了的情景。又想到以前的事,夜探黄府,总是不自觉笑出声来。然后,重万里送他一双大白眼。 郑达微自己的书房里也放着旧物,是院长送给花云的经书和佛香。花云懒,放在郑达微这里听他唱的。谁知后来,只那次,取出佛香才点着,经书还没掀开,她就急匆匆走了。那只佛香,时常被郑达微取出来看,完整的一根,头上一点灰。 不知何时再相见?郑达微怅然。 “郑小幺,出来尽地主之谊呀。”多么熟悉而遥远的清冷声音。 郑达微突兀捂住嘴,收拾好情绪往外走,一如当年的笑:“花云,你又飞进来的是吧?” 两道身影落在书房前,郑达微只看得见其中那一道。 真好,还能见到你。 番外三 二王妃 大夜,二王妃,哦不,应该说大夜的国主,正惬意横躺在她宽大的王座上,身后有美人捶腿揉肩,还有美人执扇。旁边精壮性感的美男子剥了水灵灵大葡萄喂进她嘴里,恭敬而卑微。 王座下的地毯上,美貌的少男少女翩翩起舞,歌颂大夜女王的功德政绩。 “呵呵,你倒是享受呢。” “什么人?!” 二王妃猛的坐起,厉眼圆睁,众人不知所措,纷纷停下站立一旁。 忽然一团流光溢彩,金光包裹着红紫蓝绿黄,从大开的王帐门口飞了进来,直飞到二王妃脸前,才停下。 二王妃诧异抬手捏住,赤金镯子,镶嵌着各色极品宝石,宝光闪烁,美不胜收。 二王妃身子一颤,又惊又喜,拔脚往王帐外跑:“花云?是你吗?” 守卫王帐的精兵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国主怎么跑出来了?连个侍从也没跟着?国主左看右看是找什么呢? 二王妃搜寻一圈未果,不免失望,拿起镯子细瞧,没错呀,正是自己给花云的那只信物呀。 “花云?你在哪儿?出来呀。” 二王妃的声音是急切,喜悦的。走到今天,她太想再见花云一面了。 “噗嗤,你怎么就不知道抬头看看?” 二王妃忙顺着声音抬头,一看郁闷了脸,伸着手指着王帐顶上:“你竟然站我脑袋上了?” 花云拉着风行飞下来:“有本事你也站我脑袋上。” 众精兵大惊,何时出现的这俩人?竟然越过重重守卫站在王帐上?竟对国主语出不敬? 二王妃忙喝下将要围上来的众人,高昂着头,气势凌厉,厉声道:“这两位乃是大夜座上宾,任何人见到,必要当成本国主一般敬待。” 众人吓了一跳,这到底是谁?单膝触地,目送他们国主将两人引进王帐。 二王妃拉着花云的手,翻了个白眼:“我站你脑袋上?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没那个本事。您可是神仙。” 花云笑:“你知道了?” “哼。当然,我可不是吃素的。不怕告诉你,大华京都也是有我们的人的。”二王妃得意不已。 花云问她:“你们这里也有大华的人吧?” 二王妃哼了声:“当然,大家心知肚明,彼此安插暗线,不过是搜集情报传个消息,成不了什么大事。不过,大华皇帝好不要脸,把你们二位神仙守护大华的事宣传的人人皆知。我才不信,你又不是傻的,会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花云挑眉,风行也听得有兴趣。 二王妃拉着花云坐到她的王座上,挥手让众人都退下。 风行自己找了张舒服的椅子坐了。 “说你们是神仙,天外来的。这我信,你不是神仙,当初能折腾出那么大动静来?我也是多亏了你,才有机会一统草原彻底掌握了大夜。不瞒你说,听说你是神仙,我可松了一口气呢。”王权滋润下的二王妃更加明艳动人,拍拍丰满的胸脯:“要真只是个凡人,比我强这些,我追赶都不及,你说我这心里多膈应。” 花云哈哈笑,她就喜欢爽利不做作的女人。 风行在一边也笑,难怪花云提出要来看这女人一趟,原来也是个鲜明独立的女子。 “大华好不要脸,你们从天外来,天下的国家多了去,怎么你们就成了大华的了?哼,等我去大华,看我不嘲笑到大华皇帝脸皮子上去。” 花云笑问:“你敢去?不怕他们扣下你不让回来了?” 二王妃神秘一笑:“我有护身符。” “恩?” 二王妃从领口拉出一根红色丝线来,花云定睛一瞧,很是无语,原来竟是当初二王妃从自己身上讨去的信物,红色丝线结成的络子,带着“花云”字样的纹路,里头放着万氏求来的平安符。还是花雨给她编的。 二王妃得意的晃晃:“有这个,他们敢拦?” 花云瞟她眼,你跟大华又差了什么? 二王妃塞回去,娇嗔道:“用不着这个。我跟你讲,看在你的面上,我才跟大华签了停战书,边关自此太平。怎样?我对得起你吧?” 花云无语:“不是因为蛮国国力大损没兵力了?” “什么蛮国,是大夜。”二王妃不满:“大损也只是一时,给我五年十年,我定能让大华割块肉来。” 掌了王权的二王妃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旋即又一副可惜的样子:“不过为了你,我说的可是永世修好,永世。明不明白?” 花云毫不留情揭露她小心思:“你不过是趁机休养生息,而且,若是以后我不再出现,那永世修好的停战书自然作废了吧?” 二王妃身子一僵,旋即放松:“聪明。这世上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 花云点头。 二王妃小心观察:“若大夜对大华再次出手…” 花云淡淡道:“我们不会插手。” 松了口气的二王妃终于证实自己日夜所想:“我就说嘛,你怎么瞧着也不是什么忠君忧国爱民如子的人…” “你夸我呢?” “当然是夸你。”二王妃叹道:“你们的本事已经超越一个国朝一个国家,天下能有什么桎梏得你?我可真羡慕。”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如今是女皇,大夜不都是你的?” “是呀,我很满足。只是领略不到你能看到的风景,心境不同,所求不同,虽然遗憾但我不悔,不嫉。” “这就好。” 两人对视一笑。 花云问:“你前夫呢?” “啊?”二王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说二王子呀?那个混蛋!” 二王妃脸上恨意一闪而过:“当初,我那个男宠,你见过的。” 花云点头,风行坐直了,养男宠?不能让这女人传染了花云啊。 “呵呵,”二王妃冷笑:“我以为是亲信挑的,谁知是二王子耍手段,故意送到我身边的。为的就是迷惑我,让我发觉不了他的异常,我母族部落的异常。马蛋,我就说,那男宠怎么那么对我心思,一下就能撩拨起来我,日夜缠着我欢好,让我爽的上天下地的…” 风行内心嘶吼,以后绝对不能再来了,这女人跟他老婆不能搁一块啊。 “所以,他对你使了美男计?” “是,幸好那晚,你把他劈晕了。后来我亲信醒来发现我不见了,就拿了他用刑审问,没问出你来,倒把他真实身份和目的问了清楚。气死我了,一刀劈了。” “不说他,我跟你讲后来的事情。” “我带着人走了,原还想怎么跟二王子周旋呢,谁知道你那么厉害,一下子灭了二王子两万人马。哈哈哈,我还用得着躲?我立即回了部落,把那个孽子收拾了,幸好我父亲母亲,被他因着折磨的念头,还没被杀。收回部落,我当了首领,又联合了几个部落,二王子那个没用的能在我手上撑几天?他手里得用大将,也只那两个。他还想跟我抗衡?第一部落死了那些人,他早大势已去,成了我的阶下囚。顺理成章的,我成了大夜的国主,没人不服。” 花云好奇问:“你怎么收拾的他?” “怎么收拾的?”二王妃笑得妩媚多娇:“他既然那么‘贴心’帮我找男宠,夫妻一场,我岂能恩将仇报?我找了各部落最健壮的女人来服侍他,日夜不停,哼,对得起他了吧?为了我的一腔美意不落空,挑了他手筋脚筋,他只要躺着就行。当然,那些女人想玩什么花样,我可也不好拦的。” 二王子挑了花雷的手筋,转头就被二王妃废了手脚,真是报应,还是二王妃故意的? 二王妃笑而不语。 被那啥,啥啥而亡了啊。 风行为从未谋过面的二王子掬了一把同情泪。最健壮?不得跟男人似的?这容貌,必然也是二王妃“精挑细选”的了。日夜不停,还断了手脚,二王子能反抗?下场不得… “怪他没艳福,才一个月就没了。” 风行:被那啥了一个月啊,死后都没脸投胎了。 花云耸耸肩:“只要你开心就好。” 二王妃感动的不行:“还是花云你最了解我。” 风行:我要说这俩人臭味相投?若是他被花云这样对待…风行猛的摇头,接受到花云凉凉的小眼神,忙坐直了。 二王妃仿佛才有心情看见风行:“这便是你夫君?果真不同凡夫俗子。” 花云笑笑。 “知道你们在云游,在大夜住些时日呗。给我个机会报答你。” “报答不用,把你们这里好吃的都拿出来就行。” “这没问题,还有从西方换来的美酒,我给你拿最好的。” 几日后,吃饱喝足的花云风行二人,在二王妃的目送下,消失在远方。 迎着风,二王妃站在高岗上,眼望无边无际的草原,这都是她的疆土。她是大夜史上第一位女国主。 二王妃拢了拢身上披风,傲然一笑,这才只是开始,她必然会成为大夜史上最举足轻重最耀眼最英明的国主,所有男人只能臣服在她的脚下。 征途漫漫。 番外四 富贵花开 花云和风行成亲后,于花长念家来说,似乎与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家里多了个男人,晚上空了个炕位。 花长念仍是忙着种地,万氏忙着带孩子,花雨忙着学医,反而是花冰经常跟着花云风行玩耍。一次被带到飞船里,花云给他讲脚下大地的故事呢,这孩子对着那颗美丽的蓝色包裹绿色的星球发了傻。 “姐,我想到这些地方去看看。” 花冰手指头点着某一处,花云漫不经心道:“那你先要造艘扛得住海上风暴的大船才行。” 于是,花冰有了理想,他要造船,要远航。 花云对此不置可否,也没要教给他任何东西。却交待他,若是过几年还有这个想法,让他直接进京去找郑达微,让郑达微帮他学习航海造船方面的知识技能。 小花阳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可爱。只是花云虽然喜欢孩子,小花阳也喜欢往她身上钻,但,花云对他的感情远远比不上花雷三个。 当日在这副身体上醒来,花长念和万氏不知所措,跪在李氏面前哭泣哀求,三个孩子守着她不许人碰,拼死护着她不被扔出去。或许,那个时候已经注定了,花云只将三个孩子当自己人,真心护着。花长念和万氏,也退了一箭之地。 至于小花阳,虽然她见证了他的孕育出生,甚至为他的降生用了心思,可对着那软软婴儿,花云也只是对新生命的欣喜。到底,他们没有共同经历过什么。 花云便明了,自己与这一家人的缘分,也只在花雷花雨花冰身上。 于是,过了年,花雷准备了一年下场,顺利取得秀才功名。花云与风行辞别家人,四海云游。 花雷身上有了功名,自然便能将家里撑起来。而两人“神仙”的身份已经渐渐传开,在各种各样人上门膜拜或相求前,两人挥一挥衣袖,跑了。 一家人并未阻拦,心里知道花云“恢复”以前记忆时,就不该留在他们这个凡人小地方了。只是,不免伤感。 “以后,我们会经常回来。”花云安慰。 再过几年,花雷进京赶考,金銮殿上得唱名,皇帝钦点状元。 不是看花云风行面子,而是人家花雷确实有此才华本事。众位阁老也对明显超越榜眼探花一大截的文章赞不绝口,言之有物,行文优美,且有新思想,还不冒进。 此子大才。 花雷被点了状元,并不骄傲。自从想通回到书院,他潜心读书,并时不时随先生游历考察民生。他出身农家,生活艰难,后经过磨难见过高官皇帝,心态便跳脱出农门小子,后又见识人间百态,虽然才二十岁,却显得比大他十岁的人都老成稳重。 琼林宴上,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的状元花雷自然万人瞩目,不知多少未嫁女儿都在偷偷瞟他,更有诸多夫人频频点头。花雷岿然不动。 皇帝心里微叹一声,为了不让多少女人心碎,故意开口:“状元郎年少多才,不知可成亲?” 成没成亲,皇帝当然知道。 花雷忙起身回话:“尚未。不过,微臣父母已与微臣恩师有了约定,只待金榜题名,微臣便与师妹成亲完婚。” 花雷的未婚妻,是蒙阳书院大儒齐先生的幼女。性子爽朗,聪慧过人,对花雷一见钟情。花雷也觉得她很好,便禀了父母。 花长念和万氏起先担心,自己到底只是农门,人家可是书香,哪攀得上?他们还是乐意找个身体健康,勤快能干的长媳。大儒女儿,一听就是娇娇女,他们连怎么伺候都不知道。 齐先生猜出他们心思,故意带女儿去五里村采风。齐家小女儿不只识文断字,女工针黹厨艺管家样样精通。更难得的是,人家一点儿不眼高于顶,对着花长念万氏,对着几个孩子,甚至与村里人都是和和气气大方谈笑。 齐先生一番促膝长谈,两家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花雷提起小师妹,略显冷淡的眉眼顿时浮起一层温柔爱恋。 啪啪啪,不知碎了多少颗女儿心。 珠帘后,长成婷婷少女的四公主怅然若失,旁边的芸嫔白了脸,小心看着女儿脸色。 皇后将两人神色看在眼里,不免嗤笑。当年花雷帮四公主讨药,便是优势。后来因贵妃和三公主大闹,两人算是共同患了难。若不是因为当时三公主太小,花雷已经十五,年长八岁。皇帝必然当场赐婚。 皇后觉得只要四公主日后不长歪,未尝不是一场好姻缘。她当时便看出花雷不是个普通的,可不是吗,二十岁的状元郎,又有那个背景,谁不抢着嫁的? 国师和国师夫人成亲那一年,皇后想起花雷,还隐晦与芸嫔提了句,若是她愿意,她这个皇后愿意跟皇帝提一声,先定下也不错,有这样的娘家,婆家又简单,四公主以后日子好过不得了。 芸嫔左思右想,思前想后,回绝了。 皇后冷笑,嫌人家门户低?如今你看他不起,日后他让你高攀不起。烦了芸嫔的势利眼,皇后再没想过这事。虽然她瞧着四公主还不错,比打发远嫁的三公主强的多,可如今看来,有个那样的娘,也强不到哪里去。再说,她亲老子都不操心的,她个嫡母操的哪门子心? 芸嫔后悔了,悔大发了。 不提状元的功名,前朝动向后宫也是能听到一二的。花雷,在所有阁老大人嘴里,就是要展翅的的大鹏,一飞冲天呐。 芸嫔又动了心思,如今的花雷,配得上四公主。两人又有那样的前缘,花雷以后仕途有四公主帮着,必然不会亏待了四公主。 亲自求到皇后跟前,皇后只俩字:晚了。 现在,芸嫔彻底死了心。她没那个能力去帮女儿抢女婿。早知道,早知道…当年就该求了皇后娘娘。 四公主只觉得心里空得慌,那日被花雷牵着走的情景突然重现脑海,无比清晰。那只温暖的大手,那关切的神情…晚了… 皇帝给了花雷假期,回去迎亲,再来京上任。在京里住的地方都选好了——国师府。 风行只进过几次,花云一眼都没瞧过的国师府。当然还给二人留着,每天都有人打扫,只是没主子住。花雷住进去,也算是暖屋了。 花雷没有推辞,风行的就是花云的,他是给妹妹看宅子。 回到茴县,花雷迎娶齐幼娘,夫妻恩爱。 花长念和万氏拒绝搬家去京城,舍不得家业,舍不得家乡。 花雷便带了新婚妻子赴京,年节再赶回来。没几年,膝下便有了儿女。 而花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学成,成为一代女医。接了顾老的班,不是行诊就是坐堂,医术日渐精湛。 有不识趣来踢馆挑刺或冲着人别有用心的,都被孙小戟利落处理了。 当年孙小刀伤好后,孙虎媳妇便带着儿子们归家,孙小戟舍不得没追到手的小媳妇,但也没借口留下,不得不离开。后来,被他想到法子又回来赖着不走了。 风行和花云成亲时,孙家一家子又来了,这次,孙小戟留下长住了。理由是,他突然对行医感兴趣,磨着他爹娘厚着老脸与花长念万氏商量,非得跟着花雨一道学医。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花长念又气又委屈:“才嫁了一个闺女。怎么救他家儿子,还得赔上自己闺女?他学个屁医,连蒲公英和刺耳草都分不清,治病还是杀人呐?啊?还要住咱家,这是日夜缠上雨儿了?” 有这样追媳妇的?粗人,一家子粗人! 还是花云看着花雨各种支使孙小戟的热闹,一边劝花长念:“让他在村里另找住处,跟着就跟着吧。不就是看上咱家花雨了,爹娘留着当个跑腿的使唤。觉得他不好,就赶出去。他要是敢对雨儿动手动脚,冰儿,你直接戳瞎他眼砍断手脚。有什么事,我兜着。” 花云这话是当着花长念家和孙家所有人说的,众人无语,孙小戟一头冷汗,但还是坚定不移的嬉皮笑脸,这个小媳妇他娶定了。 花雨才明白孙小戟的“阴暗”心思,当即挑眉冷笑:“想娶我?谁说都没用,过不了我这关,我亲手弄死你。” 既然动了这心思,那么做不好,或者半道不做了,她花雨为了自己名声,也容不得他好好活着。 孙虎呲牙,这个儿媳妇,厉害呐。 孙虎媳妇还是笑,对花雨满意不得了。这才是能把家撑起来的女人呐。 孙小戟坚定不移:“这辈子,除了我谁想娶你,除非踏着我尸体走过去。” 就这样,孙小戟名正言顺跟在了花雨后头。学医,或者说添乱。有了孙小戟,花雨闭着眼都能分出各种草药来,她实在是怕了这蠢货各种药草傻傻分不清,乱放一气。 后来,花雨十八岁那年,孙小戟膝盖都跪烂了,终于求得她点头,把人娶了回来。成亲那天,激动的孙小戟愣是哭得把要哭嫁的花雨惹毛了一顿打。 花雨严格遵守花云的话,二十岁之后生孩子。孙小戟也不急,头上哥哥们的儿子女儿泛滥成灾。况且,他还想跟花雨二人世界多过几年呢。 有了各种护短各种嚣张的孙小戟在,花雨的御赐行医的金牌,一辈子也没机会亮出来,实乃一大憾事。 花雨对着偶尔回来一趟的花云甜蜜抱怨,花云笑她,说孙小戟才是个合格的丈夫。男人就该站在女人前头遮风挡雨。 花雨就笑花云,没觉得姐夫站在她前头呀。 花云骄傲,我站在顶峰了,你姐夫往哪儿站? 风行也骄傲:咱俩肩并肩。转身调戏花云:面对面,嘴对嘴更好。 花冰仍是想扬帆远航,花雷夫妻进京那年,带了花冰一起。郑达微出面,为花冰引荐了工部一位师傅,正是精通水行之人,又为他搜集各种有关资料。 没有花云点拨,但见过飞船的花冰,最后与工部折腾出铁皮大帆船,几经改造试航,终于下海远航。那一年,花冰同样的二十岁,作为朝廷大使,带着皇命,满船货物,根据已有的航海图和在花云那里见过的海陆图,出使各国。热爱上大海的花冰娶了位异域公主,一生大多数时候都在海上漂泊,将国朝威仪与文明带到世界各处。国朝与许多国家建交,贸易来往,博得众长,逐步屹立在世界顶端。 花雷花冰长期在京,思念儿子的花长念万氏最终搬到京城,花雨也因为皇后疗养的机缘,与孙小戟搬来京城。 花云和风行自身有异能,又有飞船作弊器,在世界各地乱晃。一开始是国朝,后来,是国朝周边的国家,再后来,另一块大陆,另一片大洋。每隔一段时间,便回去看看家人。 一开始是一年,两年,后来隔的时间便长了起来。一家人也看出什么,虽然第三代的孩子接连出生,但花云都淡淡的,而且,无论多少年,花云和风行始终是原来模样。心里越来越清楚,花云与一家人之间的缘分便是如此了。花云不在的时候,花长念和万氏对孩子们说,要惜福,要感恩,不可贪心,不可妄想。 孩子们纷纷点头,说自己懂得。 小花阳却是遗憾颇多,头上哥哥姐姐们与大姐情谊深厚,到自己却相处也没得几天。不过,也没有不忿,只是在花云回来时,格外珍惜的相处。 花云更加放心了。 一年又一年,花长念万氏相继离世,花雷花雨花冰也日渐苍老,花云心情很不好。 风行便道:“不然,咱们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收养几个孩子?” 异能者身孕艰难,花云又有那样的变异,两人有孩子的机会太艰难。 花云只道:“我想想吧。” 风行便知道她不愿意,钻在飞船里鼓捣多日,对她道:“不然,我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回去?或者,能进入别的位面看看?” 花云呆了:“能这样?能量够吗?” 风行笑:“能量不够就收集呗。这个星球上没被发现的能量石可是丰富得很。便是我们自己能量不够,天体运动激烈时,我们也能借力打力。老婆,下令呗。” 花云忽然笑了:“我想想。万一有危险呢,你带着我,一头扎进黑洞怎么办?” 风行吹了声口哨:“管扎哪里去,反正我们永远在一起。” 花云抱住他,风行紧紧回抱。 我们永远在一起。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